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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堂入室—— by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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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积云正好想躲开宋桃。
她和宋桃低声告罪,去了钱氏身边。
宋桃望着她的身影,神色晦涩。
到底哪里出了错呢?
自她重生以来,她一直冷眼旁观,就是二叔的死,也没有提醒宋积云。
怎么今生和前世就完全不同了呢?
宋桃见宋积云扶着钱氏站在了曾氏的床尾,她就躲在墙角,悄悄地咬着指甲。
前世,她三叔父没有勒索二房,她祖母也没有在孝期里逼宋积云嫁人。
大家都不知道她二叔父的印章落在了宋积云的手里,直到她二叔七七过后,宋积云用这印章和她三叔做了交易,她三叔名正言顺地接手了二房的产业,把他们一家赶了出去,他们才知道事情的缘由。
这一世,她也不过悄悄地暗示了父亲二叔父的印章可能会落在宋积云的手里,可她父亲却半信半疑,只派了个巴结上她父亲就对二房落井下石的林总管盯着宋积云的一举一动。
结果却打草惊蛇。
后来还发生了王主簿带人搜府的事。
难道事情错在了这里?
宋桃又开始咬指甲。
可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宋桃感觉宋积云就像一个巨大的云团,不管是前世今生,都笼罩在了她的头顶,要把她吞噬,把她压垮。
她惊恐地在角落里转着圈。
不,一定不会!
她这一世决不会被休回家,决不会要低三下四讨好宋积云,才能像条狗一样勉强安身。
宋桃指尖传来刺刺的痛。
她重生了,她这一世一定会和宋积云一样,自己赚钱自己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宋积云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
她深深地吸着气,慢慢地冷静下来。
但当务之急,是必须弄清楚宋积云这个未婚夫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宋积云来说,宋桃就是个普通的亲戚,她当然不会去特意关注宋桃。
宋积云陪着钱氏站在曾氏的床尾,听着曾氏又哭又闹了半天,直到宋大良和宋三良兄弟俩连连保证会孝顺她,听她的话,她这才消停下来,喝了丫鬟端进来的汤药,对钱氏道:“今天就你守夜吧!”
满室寂静。
大家都知道曾氏要干什么。
钱氏脸色微变。
曾氏冷笑。
按理,攘外先安内。今天要不是老大,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她应该先安抚老大,把老大拉拢到她这一边来才是。
但是,除非她答应把老二的家产全都给他,否则他还是一样会闹。
可她敢把老二的家产交给老大吗?!
当年,她就是错信了老大,让老大当家,祖宗留下来的产业才会被他全都给败光的。
不然她也不会让三个儿子分家,也不会跟着老二过日子。
与其安抚一个永远不可能和她一个道上的人,她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给敢和她唱反调的那对母女一点颜色看看。
曾氏想想就觉得痛快。
别说她一个没有儿子的寡妇了,就算是有儿子,她挣得脱“孝道”这顶大帽去吗?
宋积云忙按住了母亲蠢蠢欲动的手,笑着对母亲道:“母亲正怀着身孕,这几天日夜不歇地给父亲守灵,正好今天晚上好好歇一歇,父亲那里,有我守着就行了。”
钱氏冷静下来,给曾氏行了个礼,像平时那样温顺地低头应着“是”。
曾氏得意地笑。
宋积云就吩咐郑嬷嬷:“你带几个人,去把母亲平时用的被褥、凉席都拿过来,再挑几个机灵的小丫鬟,晚上也和你一道在这边服侍。别祖母要个什么东西,还要惊动母亲亲自动手。”
郑嬷嬷恭敬应“是”。
曾氏眉梢一下子就吊了起来,骂道:“这是来服侍生病的婆婆呢?还是不想给我儿子守灵,借口来偷懒呢?”
根本不用钱氏出手,宋积云立刻道:“祖母的意思,是让我母亲不睡觉,像丫鬟婆子似的守着您呢!”
曾氏道:“怎么?她那么金贵,嫁什么人啊?在家里招赘好了!”
钱氏是独生女。
曾氏这一下子,连宋积云的外祖家一起骂了。
纵然钱氏已经下定决心在族老面前不和曾氏撕破脸,这下子也受不了委屈哭了起来。
宋积云搂住了母亲,凉凉地对郑嬷嬷道:“你这就去叫个小厮,让他去把黄大夫请来。说祖母要我母亲在她床前守一夜,不许睡觉。我母亲身怀六甲,为了以防万一,请他今天晚上就在我们家守一夜。”
郑嬷嬷是顿都没顿一下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屋里的人都傻了眼。
族老们都在抱厦坐着呢!
这么一喊……苛待媳妇,而且还是死了丈夫的,怀着身孕的媳妇,曾氏的名声不用要了。
还是宋三良反应最快,忙推了李氏一把,道:“快,快把人叫住了。”
李氏“哦”地一声就住外冲。
可到底晚了一步,郑嬷嬷已大声喊着小厮去请黄大夫。
坐在抱厦里的人还以为曾氏又怎么了,纷纷出了抱厦不说,曾老爷这个娘家侄儿还跑了过来,急声地道:“姑母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曾氏还能怎样?
只能两眼一闭,再次昏了过去。
宋桃在旁边看戏,连着在心里骂了曾氏好几句“蠢货”。
上一世也是这样,曾氏以为三叔当家,她就能随意蹉磨人,对没了丈夫,性格又像个面团似的钱氏想怎样就怎样。
结果呢,什么忠肝义胆,义薄云天,都是骗人的话。
谁给饭吃就听谁的。
宋积云借口二叔去世,把曾氏身边帮她的人全都卖了,没有帮的全都放了籍,曾氏后来就算是想喝口水,没有宋积云点头,就没人敢给她端。
现在她三叔还没有当家呢,曾氏敢给钱氏脸色看,且等着被收拾吧!
她忙悄悄地把她母亲拉到了屋外,低声道:“娘,祖母和二婶的事,您千万可别插手。那和我们没关系。”
王氏摸了摸女儿用冰敷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不出异样的脸,笑道:“你当你娘是傻瓜呢?吃力还不讨好的事,你娘是不会做的。倒是你,你以后离你爹远点,你爹这些日子走火入魔了,谁知道哪一句就会捅了马蜂窝,我们不吃这亏!”
宋桃笑着点头,望着湖对岸灯火通明的水榭。
曾氏昏倒了,大家就只能继续守在这里。
却不能让那些族老不吃不喝的也等着。
她爹一看就是不想服侍老太太,借口天色太晚,还要招待那个新姑爷元允中,吆三喝四的,让人在后花园的水榭设宴,一群人去那里吃吃喝喝去了。
她三叔倒是也有心跟着过去,又怕老太太醒过来看不到他生气——他现在还要靠老太太帮他压着她爹和二房,不敢走,只好和她们这些女眷一起继续守在曾氏的屋里。
曾老爷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找了个借口回家去了。
那个元允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九太爷是秀才,年轻的时候曾云游四方,和宁王府、淮王府都有来往,是宋家族老中见多识广,学识渊博之人。
不知道那个元允中在九太爷面前会不会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桃眼睛珠子直转,寻思着得想个办法打探一下元允中的底细才行。
她看着郑嬷嬷指使着丫鬟在小茶房摆晚膳。
丫鬟们个个轻手轻脚地低头做事,只有轻微的瓷器碰撞的声音。
还有丫鬟不用吩咐,就在小茶房的四角点上了熏蚊子的艾草香。
她又开始咬指甲。
宋积云御下非常有办法,前世,就算是她最落魄的时候,身边都像铁桶似的,根本没有人能打听到她的事。
她身边的丫鬟肯定是不能动的。
找谁去水榭那边打探消息呢?
宋桃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一个人来。
老太太身边一个扫地的。
前世,老太太买通这个扫地的给她三叔送信,想让她三叔父把她接到她三叔父那里去养老,后来被宋积云发现,把这个扫地的和老太太一块儿送到了她三叔父那里。
她三叔父不敢不接受老太太,却把那个扫地的给宋积云送了回来。
这件事她印象非常深刻。
宋桃叫了前世一直陪着自己的心腹丫鬟丁香,附耳交待了她一番。

水榭里,元允中以手盖杯,再次拒绝了宋大良的酒水。
宋九太爷暗暗点头,觉得元允中不饮酒是对宋又良的尊重,很满意他的表现。反而是不住喝酒倒酒陪客的宋大良,他看着不太舒服。
宋又良毕竟是他同胞的兄弟。
他不由喝斥宋大良:“你也少喝点!”
宋大良呵呵地笑,脚步不稳地坐到了宋九太爷的身边。
“听九太爷的!”他说着,望向坐在他对面的元允中,觉得刚刚坐席的时候他就不应该听元允中的,坐在主席上陪客,而是应该坐在元允中身边才是。
“姑爷!”他大着舌头喊元允中,“你说,李大人,就是李劲李大人你不认识,但他的什么姐夫,和你大哥是同科,那你大哥,是个举人还是个进士?”
他的话音未落,水榭里已安静得能听到楼板下水流的潺潺声。
元允中想了想,道:“我也不是很确定。不知道是嫡亲的姐夫,还是只是同姓,攀的姐夫。这个我得写信回去问问我大哥。”
“要写,要写!”大老爷看元允中,仿佛看着个闪闪发光的金娃娃,“你安心住下来。曾家要是敢来捣乱,不要说我了,就是在坐的族老们,也不会答应的!”
元允中无所谓地喝了口清水。
小厮端了冰镇的莲子羹进来。
只是那小厮端了菜之后,就悄悄地站在了落地罩那里没有走。
之前端菜的也都是小厮,却都是上了菜就走的。
突然来了个不走的,元允中不由看那小厮一眼。
那小厮看着很规矩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尽量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事出反常即为妖。
元允中望着像根木头桩子般站在屋檐下的郑全,元允中心中微动,拿着手中的酒盅细细地把玩起来。
他这才发现他们用的是一套矾红莲纹团花的瓷器。
宫中的御宴也不过是这样的瓷器。
元允中挑了挑眉,犹豫着对宋大良道:“可曾家毕竟是……”
宋大良“呸”了一声,道:“他们家就是想占我们家的便宜。”
摔盆的事他当然不能说,他就说了件从前的旧事:“那时候我爹刚去世,我们兄弟三个都还小,我舅舅家也是开窑厂的,我娘就把窑厂交给我舅舅打理。这下好了,我们家年年都亏,亏到最后恨不能把窑厂卖了。我舅舅家倒是日子一年比一年红火,比我们家还有钱,还想拿钱买了我们家的窑厂。”
宋九太爷觉得这是家丑,不禁瞪了宋大良一眼,换了副温和的面容,这才对元允中道:“你是担心到时候说不清楚?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让老二家的大姑娘热孝的时候嫁过去吗?”
宋大良一听,没等元允中说话,已急急地道:“这也未尝不可。那曾家不也说了,嫁过去了,照样可以守孝。”
元允中斜睨了宋大良一眼,对宋九太爷道:“我想把这婚书拿去衙门里造个册。”
这样一来,这门亲事就铁板钉钉了,比什么热孝里出嫁都要体面,还保险。
原本宋九太爷对元允中是否认识李大人还心有存疑,这一下子完全没有了。
如果不是家里有当官的长辈,谁愿意往衙门里跑。
他不由击掌道:“好!这是最好不过的了。以后再有谁敢跳出来冒认婚事,就可以把他送到衙门里去。”
元允中翘了翘嘴角。
曾氏院子里的小茶房里,宋积云也在吃饭。
大家“食不语,寝不言”分长幼坐着,偶尔有瓷器相撞的声音会打破室内的宁静,却也让小茶房显得更静谧了。
有小丫鬟快步走了进来,在宋积云的耳边低语数声。
宋积云放下手中的筷子,毫不避讳地道:“不是说侍疾吗?端了饭菜进去算是怎么一回事。你去跟她说,等祖母要醒了,会有人去换她吃饭的,让她好好的照顾祖母。”
恐怕不是宋三良夫妻饿了,而是她祖母饿了吧!
众人抬头望她,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小丫鬟应诺。
郑嬷嬷站在帘子外面,朝着宋积云使了个眼色。
宋积云放下手中的汤匙,伸了伸手,立刻有丫鬟递了湿帕子过去。
她擦着手站了起来,道:“我出去看看有什么事?”
钱氏点头。
宋桃的目光随着她追了出去。
隔着细细的竹帘,宋积云和郑嬷嬷站院子的玉簪花旁说着话。
洁白如玉的玉簪花开了满树,在灯光下如一簇簇的雪花。
却看不清宋积云和郑嬷嬷的表情。
“她想干什么?”宋积云低声道。
郑嬷嬷显得有些疲惫,道:“不知道!丁香找到廖婆子,说是好奇元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廖婆子想办法帮着打探打探。廖婆子不敢自作主张,特意来找我拿主意。”
宋积云“哦”了一声,凉凉地道:“那就帮她打听打听!”
“我也是这么想的。”郑嬷嬷应道,“怕打草惊蛇,已经交待下去了,阿全那里也会帮着盯着的。”
宋积云颔首,在花树旁站了一会儿才回小茶房。
有小丫鬟正在和王氏说话:“三太太说,老太太有些不好,她心里有点慌。您年纪比她长,经历的事也比她多,让您赶紧过去帮着瞧瞧。”
王氏一听,丢下碗筷就站了起来。
宋桃一把拽住了母亲,对那小丫鬟道:“你去回了三太太,黄大夫在抱厦里候着。要是黄大夫都看不好,我母亲一个既不懂医术,也不懂药理的,就更不敢帮着瞧瞧了。”
她还道:“三太太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去请九太爷。他老人家可是秀才,比我们这些深宅内院的妇人有主见多了。”
那小丫鬟强忍着笑意躬身应“是”,退了下去。
宋桃就朝着宋积云笑,眉宇间流露着扬眉吐气般的畅快,和她打招呼:“云妹妹,回来了。郑嬷嬷找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宋积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玉色虫草花纱褙子,月白色杭绢挑线单拖裙,乌黑的青丝用根白玉簪子绾着,插了一小排茉莉花,耳朵坠着的珍珠耳坠发出莹润的光泽。淡雅又不失小姑娘家的活泼。
和平时并无二样。
那是哪里有了变化呢?
她淡然地道:“没什么要紧的事,说了说明天的安排。”

宋桃不相信宋积云的话。可平时她们的关系就一般,更何况这个特殊时期?
最主要的还是她此刻太高兴了。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这样怼人,太痛快!
难怪前世宋积云对不喜欢的人说话那么刻薄了。
她笑盈盈地重新落座,直到她们吃完了晚饭,丫鬟们上了茶,丁香找过来,她的心情还非常的愉悦。
“打听到什么了?”宋桃和丁香在玉簪花旁说话。
丁香低声道:“那位元公子自幼随家人在江南生活。那年李大人调任苏州府同知,二老爷去拜访李大人,认识了元公子的父亲。二老爷见元公子聪明伶俐,就把大小姐许配给了元公子。”
宋桃算了算时间,对得上。
“只不过他家的祖业在京城,他们家的人就陆陆续续去了京城,”丁香道,“两家这才渐渐断了联系。”
宋桃道:“那他没有说他们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丁香道:“没说。不过,元公子说,他们兄弟四人,除了他二哥在他父亲身边服侍,其他都子承父业了。”
子承父业的多了。做生意可以子承父业,拉坯的也可以子承父业。
若这行当好,有什么不可对人说的?
宋桃皱眉,道:“元公子可带了随从或小厮?”
烂船也有三斤钉。从京城到这里千里迢迢的,孤身出门是很危险的,就算是家里再落魄,也应该买个人跑腿、做伴。
丁香摇头:“没有,元公子是一个人来的。”
“知道他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吗?”宋桃问。
或者能从他带的东西看出点什么来?
丁香道:“只带了一个包袱。去拜见二太太的时候还拎在手上,来老太太屋里就没看见了。应该放在了二太太那里。”
说了等于没说。
宋桃捏了簇玉簪花,举在鼻下细细地闻着。
她越想越觉得宋积云冒出来的这个未婚夫有蹊跷。
不仅是因为前世的记忆,更多的,还是因为宋积云的性格。
宋积云这个时候还名声不显,大家都不怎么知道她。
但在前世,她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胆大妄为,做过太多离经叛道的事。
一般女人视为性命的名声、闺誉,对她来说仿佛不值一提。
但她又偏偏做出了连男子都做不到的事,让那些男人在她面前都束手无策,敬而远之。
就像现在。别人遇到这样的事,通常都会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可宋积云不同,她一定不会认输,而且还会用大家都想不到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
宋桃听了丁香的话,怀疑元允中就算不是骗子,也是宋积云请来演戏的人。
只是不知道宋积云从哪里请的他?他原本是做什么的?
甚至她还猜测,说不定这个元允中原本就是个骗子,不曾想骗到了从不按理出牌的宋积云手里,反而被宋积云给利用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有趣了!
宋桃心里蠢蠢欲动。
如果她能弄清楚这个人的来历,可以策反这个人,也可以揭穿这个婚约,她可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宋桃咬了半天的指甲,最终神色一肃,把玉簪花丢在了地上,用脚碾了碾,沉声对丁香道:“趁着那边的酒席没散,我们去看看元公子去。”
丁香吓得脸色都变了,忙道:“不可呀!这里是二房,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宋桃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烦闷。
这个时候宋积云还只是个二房刚刚冒头的小姑娘,大家就已经知道她的厉害了吗?
宋桃很不服气。
前世,她一心一意的信任、依靠她父亲,才没反抗,随波逐浪的。这一世,她有了前世的经历和教训,有心算计无心,难道还斗不过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宋积云?
她挺直了腰,道:“我一个做堂姐的,好奇突然冒出来的未来妹夫是什么样的人,不管是谁知道了,这理由都说得通吧?”
丁香觉得她们家三小姐说的有道理。
宋桃回了小茶房,见宋积云正和母亲说话:“……我二妹还守在灵堂,不知道用了晚饭没有。祖母这边,若是有什么事指使我们,还要烦请您派个丫鬟去叫一声。”
她母亲估计也不想掺和到二房和她祖母之间去,只在钱氏面前做好人,道:“你们只管去,若是婆婆问起来,我立刻派人去叫你们。”
宋积云朝她点了点头,扶着钱氏带着幼妹转身离开。
这样更便于宋桃行事。
她没有拦宋积云,反而对母亲道:“我不想等会被三婶呼来喝去的,我去外面走走,等会您要走了,再让人来叫我。”
王氏是个心疼儿女的,闻言点头,还拿了把蒲扇给丁香,让丁香给她扇蚊子,让她别走远了:“水榭那边,还有外客。”
宋桃含笑应诺,带着丁香绕过曾氏住的地方,去了水榭。
水榭灯火通明,小厮、婆子穿流如梭,远远的,宋桃就听到了父亲呵呵笑的劝酒声。
宋桃不悦地沉了脸,在水榭旁边转悠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能窥视水榭酒宴的地方。
丁香还是有点害怕,劝宋桃:“要不,我们下次再找机会。”
宋桃想到宋积云,不甘心地道:“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两人又在水榭旁边转悠了一圈,胳膊和肩膀上都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才发现水榭对面有块被杨柳树掩遮的大青石。
宋桃心喜,让丁香扶着她站了上去。
水榭窗扇四开,有男子突然走到了窗边,凭窗而眺。
皎皎月色照在他的脸上,他眸子里仿若铺了千万星辰,让四周的景色都没有了颜色。
宋桃心跳得厉害,从大青石上滑了下来。
要不是丁香在后面扶着她,她差点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人……是谁?
宋桃捂着胸口,半晌才缓过气来,忙扶着丁香的手再次站到了大青石上。
大开的窗棂已空无一人,水榭人影摇动,内里交杯换盏的声音隐隐传过来,让宋桃怀疑自己刚才眼花了。
不,她刚才真的看见了。
宋桃蹲在大青石上,无视蚊虫的叮咬。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人不会就是宋积云的那个未婚夫吧?
宋积云的内室,郑嬷嬷亲自给她绞着湿头发,她却端看着镜子里的人,轻声道:“他真这么说了?”
郑嬷嬷的手重了一些,语气也显得有些急躁,道:“嗯。说要把婚书拿到官府里去备个案。这样,不管谁来说,都有理有据的。”
宋积云良久都没有吱声。
元允中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想弄假成真不成?

第24章
宋积云在心里冷笑,接过郑嬷嬷手中的帕子,自己绞着头发,道:“那大老爷有没有提摔盆的事?”
宋大良不可能放过这次没有曾氏和宋三良参与的好机会。
郑嬷嬷低声道:“提了。但他每每提起个话头就被九太爷给打断了。听九太爷那意思,是想明天等三爷到了,大家再一起议议。”
宋积云绞头发的手慢了下来,沉吟道:“应该是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要在今晚商量出个统一的章程来。”
她说着,把湿了的帕子交给了郑嬷嬷。
郑嬷嬷忙重新拿了一块帕子递给了宋积云。
宋积云接过帕子,轻声道,“我们家,现在是小儿抱金。有想法的人很多!”
“那我们怎么办?”郑嬷嬷担忧地道。
“不用担心,”宋积云道,“我心里有数!”
郑嬷嬷心弦微松,道:“那桃小姐?”
“让她在那里蹲着好了。”宋积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正好喂喂我们家园子里的蚊子。它们吃饱了,就不会随便咬人了。不过,”
她转身望着郑嬷嬷:“还是要跟阿全说一声,让阿全带着元公子走正门。”
郑嬷嬷抿了嘴笑。
正门正好是宋桃看不到的地方。
“知道了!”她道,“我这就吩咐下去。”
宋积云点头,自己慢慢地绞着头发,心里却琢磨着水榭里元允中说过的那些话。
在江南长大。
祖业在京城。
子承父业。
她相信元允中没有说假话。
他骨子里有股傲气。
制个假婚书而已,他都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不可能在这上面说谎。
那他在江南哪里长大呢?京城的营生又是什么?子承父业,也就是现在他做的是和他父亲一样的事。
宋积云拿出婚书,目光落在“元浩然”三个字上。
这名字十之八、九也是真的。
可惜,她派去衙门里打听的人什么也没有打听到。
宋积云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上眼皮正和下眼皮打着架,只想倒在床上,能美美的眯一会都行。
她不由揉了揉眼睛,对香簪道:“我先睡会,元公子回了,记得叫我起来。”
香簪忙应“好”,往床边的冰盆添了些冰。
宋积云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等她被叫醒的时候,听到了二更的鼓声。
香簪用浸了冰水的帕子给她擦着手。
宋积云清醒了一半。
香簪道:“阿全哥按照您的吩咐,带着元公子去了荫余堂。”
宋积云用帕子擦了脸,这下子完全清醒过来了。
她起身披了件紫烟灰纱褙子,出了门。
荫余堂,是宋又良的私人作坊。
他收集的瓷器纹样,收藏的各种釉料、瓷器,临摹的名画名帖,还有他们家出过的瓷器画样字样的样板等等……都放在这里。
他甚至在后院建了个小小的窑厂,用于烧制各种他感兴趣的东西。
宋家给御窑厂烧的皇家祭瓷白瓷,就是在这里试烧出来的。
这里才是宋家二房最重要的地方。
按理,这个地方不应该安排人住进来。
可谁让这个地方位置最合适呢!
它的正门在外院,后门又有个夹巷直通宋积云院子。
宋积云和钱氏商量之后,就把元允中安排在了这里住。
不过,她知道父亲的丧事得请族中的叔伯们出面的时候,就把这里收拾一空。
现在的荫余堂,再也没有宋又良在这里时的凌乱、生气和温馨。
宋积云望着台阶前和父亲一起种下的西府海棠,沉默了片刻,这才进了厅堂。
元允中正坐在中堂前罗汉榻上,披着还湿的头发,穿了件月白色夏布道袍,喝着冰镇酸梅汤。
一见宋积云,他勾着嘴角笑着吩咐六子:“未婚妻来了,看座!”
那模样儿,要多欠就有多欠。
宋积云面上不显,坐在旁边的绣墩上,喝了一口六子端过来的冰镇酸梅汤,这才慢慢地道:“公子远道而来,又喝酒,晚上突然发起热来。”
她喊今天晚上在这里陪夜的郑全:“你记得明天给元公子请个大夫。”
郑全欲言又止。
元允中却已放下手中的酸梅汤,扬着眉对她笑道:“这理由不错。”
宋积云立刻意识到他话里有话,不由朝郑全望去。
郑全垂了眼帘,低声道:“元公子今天没有喝酒。”
宋积云噎住。
但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不动如山地对郑全道:“那就说元公子夜里吹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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