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by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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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煞白,让人想起初雪时,青竹枝上的雪。
宋积云闭了闭眼睛,低低地应了声“是”。
“是因为你不愿意离开景德镇吗?”元允中沉声道。
(本章完)
第257章
知道宋家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都会这么想,更何况亲眼目睹了宋积云是怎么保住家产,是怎么掌管窑厂,是怎么庇护亲人的元允中。
宋积云点了点头:“是!”
仿佛她的回答在他的预料之中似的,元允中闻言神色微霁,道:“小雪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已颇有主意,是个可造之才。你若是担心以后家业无人继承,可以把小雪带在身边仔细教导,以后不管是掌管窑厂还是招婿,应该都不会坠了宋家威名。”
这是建议留了积雪在家里吗?
宋积云有些意外。
她没有想到元允中对宋积雪的评价这么高。
不过,几个妹妹里面,宋积雪的确是性格最好强的,引导好了,还真有可能成为她的左膀右臂,甚至是继承家业。
只是,她和元允中之间,不仅仅是隔着一份产业。
她的目光落在了枝头刚刚冒出嫰芽的树桠上:“挣家业,不过是想家里的人过得好,不被人欺负罢了。我不愿意离开景德镇,主还是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无依母亲和尚且年幼的妹妹们。”
她回头,静静地望着元允中:“元公子,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往后余生,我恐怕再也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了。只是,我们遇到的时机不对。我没办法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朝他福了福,轻声道了一句:“抱歉!”
元允中却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走到之前宋积云落目的树前,折下了一枝树桠,道:“我十四就下场春闺。当时不管是我外祖父还是我祖父、父亲、伯父,都极力反对。他们觉得,我若是能扎扎实实地学几年,就算不能中个状元探花,怎么也能中个传胪。”
他抚着树桠上嫩黄的树芽,眼底仿若银河流动:“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参加了科举,只得了二榜第十四名。”
他抬眸,认真地看着宋积云,道:“大家都为我可惜,可我却觉得很好。虽然没有在举业上留名,可我有了官身,有了俸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父母也没有办法对我指手画脚,决定我的前程和婚姻。”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宋积云,道:“我可以帮你照顾你的家人。”
宋积云心神微震。
两世为人,她一路走来,从来没有人这样许诺过她。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多谢!”她真诚地对元允中道,“只是,你愿意照顾我的家人,我却没办法照顾你的家人。”
元允中难得面露惊愕之色。
宋积云直言道:“邵青以你家世仆的身份却能武举入仕,我已隐隐觉得你出身非同一般。待到南京之行,畅通无阻的巡检司,毗邻夫子庙的宅第,应天府的另眼相看……无一不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元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的煊赫。”
“宋家和元家相距甚远!”有了之前的误会,她发现和元允中说话必须得说得明明白白,透透彻彻才行:“若是我们两家缘结秦晋,你家里人可会真心实意,毫无芥蒂,欢欢喜喜地接受这门亲事?”
当然不会!
这念头在元允中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望着宋积云,嘴角翕翕,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积云心头掠过几分不可察觉的怅然,却淡然地道:“谁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受父母恩惠,至今难忘父亲怎么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写字,母亲怎么在灯下给我赶制冬衣,妹妹们怎么依偎在我怀里撒娇。将心比心,你就算是和父母有罅隙,想必也会有这样温馨难忘的时刻。
“我不忍离开家人,又怎能让你忘记父母之恩?让你因为我和父母起争执?
“你们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血肉至亲,始终血浓于水。我却只是因你而进入那个家庭的媳妇。他们能原谅你,包容你,却未必愿意接受我。我不想,也不愿意这样的过日子。”
宋积云太清楚女子独立自主的重要性。
倘若元允中只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子弟,她还有可能奋力一搏。可当元家如高山般让人仰止时,她和元允中显然就不合适了。
风神庙里发生的一切就是佐证。
她再聪明,再能干,再算无遗策,王大人一力降十会,没有元允中的及时出现,她根本就不可翻身。
说来说去,没办法让她保持独立自主的婚姻,她是不会要的。
“抱歉!”宋积云朝着元允中福了福,“齐大非偶,我无意高嫁!”
元允中木木地站在那里,直直的睫毛在雪白的面孔投下淡淡的阴影。
“抱歉!”宋积云不忍直视,再次向元允中道歉,低着头,转身离开了荫余堂。
元允中抬头。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
且没有回头!
初春的季节,风吹到脸上已没有了寒意,元允中却觉得如坠冰洞般的寒冷。
细长的方竹落叶飘落在他的脚边,在春风中打着转儿。
直到院子里传来邵青的声音:“咦!宋老板呢?”
他捧着红漆描金海棠花的茶托走了进来,东张西望地道:“她刚刚还在这里的!我还特意去茶房拿了她很喜欢的桂花糖做茶点……”
可当他看见孤零零站在院子中间的元允中时,声音不由地低了下去。
元允中身姿笔直,面色却如素缟般苍白,乌黑的眸子仿若坠入深渊的星子,黯淡而无光。
他算是和元允中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元允中很早就学会了七情六欲都不上脸,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元允中这个样子。
“怎,怎么了?”他不由小声问。
“没事!”元允中喃喃地道,声音轻如夜风,邵青要不是耳力好,根本听不清楚,“我没事!”
他的声音渐渐坚定,好像是在回答邵青,可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邵青一头雾水。
这不像没事的样子?
难道和宋老板吵架了?
不应该啊!
当初公子和二老爷吵得那么厉害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宋老板说什么了,把他们家公子打击成这个样子。
邵青挠了挠脑袋,还在那里寻思着这话该怎么问,元允中却突然动了起来:“我去江师兄那里一趟。看看京里的折子来了没有。”
宁王案已经完结,他们只等京里的密折过来,就可以回京复命了。
他们出来得已经够久的了。
邵青忙道:“那我给您准备马车。”
一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
雨丝如牛毛般斜斜地落下。
“不用!”元允中走进了夜色中,“我骑马去。”
还吩咐他:“你不用跟着我,我去去就回。”
邵青怎么敢让他一个人出门,可等他拿了伞追出去,元允中已不见了踪影。
姐妹们,悄悄爬上来……
梁县府衙后院的书房,江县令正在灯下看着京城里送来的公文。
江小四端着茶点走了进来:“大人,您今天都看了一天公文了,歇会吧!”
他说着,把茶点放到了书案上,转身推了窗。
哗啦啦的雨声伴随着湿润的空气涌了进来,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息。
江县令不由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目光落在了红漆描金托盘上的折枝花青花瓷高脚盘上:“太师饼、枣花饼、椒盐饼……哪来的京式点心?”他拿起来尝了一口,“还是青梅口的,吃着像大顺斋的手笔。”
江小四抿了嘴笑,道:“是巡检司的徐大人送来的。说是家里人来看他,带了些点心过来,他给认识的人都送了些。”
江县令点了点头,喝了口茶。
有小厮跑了进来,道:“邵公子过来了。”
江县令一愣,忙道:“快让他进来。”
小厮领了邵青进来。
邵青身上全淋湿了,小四忙拿了帕子给他擦脸,江县令见了道:“你怎么也没有披个雨具?还好你身材和我差不多。小四,赶紧去让人用老姜红糖严严实实地煨碗姜汤过来。你再去我屋里把我没穿的衣服拿件给邵青换了。这春季的雨看着没什么,真淋在身上,那也是会大病一场的。”
小四“诺”了一声,跑了出去。
邵青却朝着江县令摆了摆手,急切地道:“公子过来了没有?”
江县令讶然,道:“出了什么事?我没看见他。”
邵青急了起来,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和宋老板说话说得好好的,突然就变了脸,还说要来找你,我拿把伞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江县令也脸色大变。
元允中有个迷路的习惯,他们这些他身边亲近的人都是知道的。
不然邵青也不会跟着元允中来梁县办事了。
“你先喝碗姜汤。”江县令道,“我这就吩咐下去,和你一道去找人。”他还安抚邵青,“梁县就这么大,他又身手不凡,十之八、九是和从前一样迷路了。”
邵青哪里还有心思喝姜汤,等到江县令点齐了衙役,众人一起出了县衙。
雨越下越大,砸在郁郁葱葱的树上、青石路板上、桐油伞和斗笠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邵青和江县令等人在县衙和宋家之间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也没有找到人后,众人又分头四处寻找。
一阵雷电交加,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雨水倾盆而下,从屋檐、房顶而下,汇聚成一道道小溪。
蓑衣已经成了摆设。
江县令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冲着身边已经看不清脸的衙役高声喊道:“邵大人那边有消息没有?”
衙役摇了摇头,随后想到彼此都看不清楚对方的神色,他也高声喊道:“已经派人去看了,还没有回音。”
江县令沉着脸在牌楼上站了片刻,对身边的人道:“走,我们回去县衙和宋家的路上再找找。”
众人面面相觑地围了过来,见江县令一声不吭地往宋家去,他们也不好吭声,沉默地跟在江县令身后。
一行人匆匆拐过街角,突然看见被雨水漫过的街心摇摇晃晃地走着个人。
众人心中一惊,江小四已飞奔过去。
“大人!是元公子!”他惊喜地高呼。
江县令已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
元允中全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衣服顺流而下,在脚边滴滴答答聚成了一小滩水。
而他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更是让江县令骇然。
元允中从小就不是个乖顺的孩子,就算他在幼童时候被像镜湖先生那样的鸿儒质疑,他也从来没怀疑过自己。
可现在……
江县令心里发慌,手忙脚乱地脱着身上已经湿透的簑衣,一面往元允中身上披,一面焦急地道:“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不能商量我的?就算我不行,不是还有黄师兄也在江西吗?实在不行,八百里加急,送封信去京城也成啊!”
“师兄?”元允中浑浑沌沌望着江县令,眼神空洞呆滞,像那泥塑的菩萨,虽然高大英俊,却没有了精神。
江县令心中一痛,立马应了一声“诶”,伸手就要去扶元允中。
元允中却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宋积云躺在挂着帷帐的黑色钿螺填漆床上,听着屋外的风声雨声,仿佛躲在间小小的房子里,不管外面如何纷繁,她也有自己的一隅之地。
往常,这是宋积云最喜欢的时刻。
可今晚,她却闭上眼睛也睡不着,直到天色渐明,风雨停下,香簪来服侍她起床,她还是有点怏怏的,甚至用过早饭之后,借口春困,一口气睡到了下午夕阳西下,直到郑嬷嬷担心地摸着她的额头,她才醒过来。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小丫鬟们支了窗棂,清新的空气夹杂着馥郁的花香涌了进来。
宋积云深深地吸了口气。
郑嬷嬷道:“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小姐昨天去无名寺吹了风,没敢惊动太太,让人去请了大夫。等会大夫来了,给您诊个平安脉,我也好放心。”
宋积云靠在床头大迎枕上笑了笑,问起了宋积玉的婚事:“那边可曾派人过来送信?”
说起这件事,郑嬷嬷顿时眉飞色舞:“怎么没派人过来?!不仅派了人过来商量二小姐的婚事,还让人带了谢媒的礼单。别说,有三、四张礼单,少有的大手笔。”
“那不是挺好吗?”宋积云笑着,深深地吸了口气,打起了精神,把那些纷乱的心绪藏好,压在了心底。
时间会抚平一切。
郑嬷嬷亲自服侍宋积云梳了妆,两人一起去了钱氏那里。
钱氏正和几个贴身的丫鬟婆子清点自己的陪嫁,指使着宋积雪帮着重新整理账薄。
看见宋积云进来,宋积雪立刻丢了笔,嘟着嘴向她告状:“姐夫布置给我的功课我还没有做完呢,娘非要拉了我帮她整理账册。这又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吴总管随手就能办妥。要是吴总管没空,去窑厂账房里调个管事也成啊,让我帮着登记造册,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
只怕以后这算术课也要断了。
宋积云爱怜地摸了摸宋积雪的头,问钱氏:“娘,你怎么突然清理起陪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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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钱氏闻言就从打开了的箱笼里拿了一匹银红色织梅花水波暗纹的湖绸在宋积云身上比了比,温柔地笑道:“你二妹妹的事就算是定下来了,我寻思着她的嫁妆也该开始准备了。我这些年也为你们姐妹攒了不少好东西,趁着你二妹妹出嫁,把东西分一分。”
说完,她想起大女儿的婚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宋积云也能觅得个如意郎君。
她把匹头交给了身边的小丫鬟,道:“你也来挑两、三件自己特别喜欢的拿走,剩下的你们姐妹四个平分了。”
宋积雪在旁边捣乱:“娘,要是我和姐姐同时看上了您的这尊玉观音,您给谁?”
钱氏气烦她抱怨不停,挑着眉道:“那就谁也不给!我自己留着。”
宋积云莞尔,道:“我就不用了,让妹妹们挑。”
钱氏特意把那尊玉观音塞在了宋积云的手里,道:“我知道你有本事,不缺这些,以后小四出阁,肯定得还靠你贴补。可你也是我姑娘,你妹妹有的,你也得有。”
宋积雪就故意在旁边说钱氏“偏心”。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倒也热闹。
只是等到下午,宋积雪跑去荫余堂上课,却没见到元允中,也没有留下一句话。
她满头雾水地跑去找宋积云:“姐夫不见了不说,邵青哥也不见了。问了六子,六子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或者是觉得意兴阑珊,和邵青连夜搬了出去。
宋积云胸口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
她忍着心中的不适,笑意带着几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勉强:“元公子又不是你的西席,他有差事在身,偶尔有事不能给你上课,不是很正常的吗?反倒是你,别总去打扰他才是。”还问她,“你不是说元公子给你布置的功课你都没有做完吗?怎么还有空去荫余堂?赶紧做你的功课去。”
宋积雪向来对宋积云敬重有加,闻言不敢顶嘴,小声道:“可姐夫从前要出门都会给我留话,还会给我另布置功课。这次却一声不响地就不见了,我肯定有点担心啊!”
宋积云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道:“也许是有急事,没来得及。”
宋积雪有些沮丧,道:“好吧!那我明天再去找姐夫。”
宋积云却寻思着怎么把这俩赶紧隔开了。
“明天熊家有人过来,你恐怕没有空。”她道,“你这几天有空,就好好陪陪你二姐。你的功课,我和元公子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你正式请个先生。”
“不要!”宋积雪道,“没有谁比姐夫更厉害了。”
“厉害也不能总给你当夫子吧!”宋积云哄着宋积雪。
宋积雪是个听劝的孩子,有些难过,却也知道姐姐说的是实情,情绪低落了一会儿就好了。
宋积云吩咐她:“娘这两天要帮着你二姐姐拟陪嫁的单子,你有空就帮着娘照看一下四妹。我这几天要忙着和严老爷他们商量烧新青花瓷的事,没空管家里的事,你得帮衬我一把。”
宋积雪果然被转移了视线,她连声道着“姐姐你放心”,把元允中不在荫余堂的事抛在脑后,一溜烟地跑去钱氏那里。
宋积云松了口气,由郑全陪着去了景德镇的瓷器商会。
马会长自从万公公丢了个大脸,不怎么出现在景德镇众人面前之后,就恢复了精神,抖擞起来。听说宋积云要和严老爷几个定烧新青花的事,他就自告奋勇,提出让他们到商会来商量这件事,还道:“这是商会的大事,不能让宋老板的善举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泯于世人了。”
宋积云想着从前还有报纸杂志之类的帮着宣传,如今还能有什么手段不成。
等她到了商会才发现,原来马会长请了个落魄书生,要把这件事写下来,教给说书的先生四处宣扬,还悄声跟宋积云道:“那些说书先生只要说一场,就能从商会拿到一百文钱。若是茶楼满座,能拿二百文。”
宋积云忍不住哈哈大笑。
可见任何时候,只要想干,就有办法。
她学着马会长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也不能让商会吃亏,这钱我出了。”
宋积云不可能一笔一笔地跟商会算这个账,肯定会多给钱。
马会长笑容可掬,亲自带了宋积云往议事的花厅去。
严老爷几个早已经花厅等着了。
几个人把景德镇制瓷的人家都评点了个遍,这才开始一个个确定做新青花瓷的名单。
景德镇原本十家就有九家烧瓷,这一番功夫下来,花了四、五日。
宋积云早出晚归,家里的事全然顾不上,好不容易把烧瓷的人家定了下来,比往日早了两个时辰回来,却在门口碰到了邵青。
他行色匆匆,提着个大包袱,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宋积云不由和他打了个招呼:“邵公子这是要去哪里?我这几天忙着窑厂的事,也没来得及和你碰上。”
邵青有些着急,快言快语地道:“我们家少爷淋了雨,受了风寒,烧得浑身滚烫滚烫,一直说着糊话,好不容易今天醒过来了,我过来拿几件衣服。”
宋积云听着心中一悸,连珠炮似地道:“怎么一回事?元公子如今歇在哪里呢?可请了大夫去看看?大夫是怎么说的?要不要紧?”
邵青笑了笑,道:“在江大人那里养病,几个大夫都在堂前候着,黄大人还把龙虎山的张天师请了过来。已经用了药,没事了。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有些没精神,在静养就是。”
宋积云沉默了片刻,道:“邵公子能不能等等。我这里有支百年的人参还有只成了形的何首乌,虽说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你也帮我带过去,给元公子补补身子骨也好。”
邵青倒没有推辞,爽快地答应了。
宋积云指使小丫鬟去吴总管那里拿药材,自己则一路小跑着回了院子,把茶房里几包上好的燕窝和花胶包了起来,急急地去了邵青等候的轿厅:“一起带过去给元公子补补。”
还怕邵青不知道怎么吃花胶,把用法说了又说,并道:“江县令虽是梁县的父母官,可他刚来不久,不比我从小在梁县长大。若是元公子想吃什么喝什么,你们又一时找不到在哪里买的,就让人给我带个话,我来办。”
随后想着感冒了的人胃口都不好,道:“我等会给他做点川渝那边的泡菜,配着粥吃,也能开开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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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青没有多想。
宋积云对元允中的吃穿嚼用向来很照顾,听说元允中病了,送些补药、做点小菜也是人之常情。
他连声道谢,道:“正好,公子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江大人正为这件事犯愁呢!”
随后没等宋积云仔细盘问元允中的病情,他就辞别宋积云,直奔梁县县衙而去。
宋积云却坐不住了。
现在是春天,若是要做川渝的泡菜,一夜工夫,怕是没办法泡出爽口开胃的泡菜。可她随即又想到因为她爱吃这一口,家里时常会做,厨房应该有老泡菜水。若是把温度升高了,应该能试一试。
宋积云去了厨房。
厨房果然还有剩下来的老泡菜水,只是这几天宋积玉有点上火,她又没怎么在家里吃饭,厨房有些日子没有做泡菜了。
她干脆让厨房采买的立刻去买些新鲜的红、白萝卜回来,准备自己亲自动手,泡点泡菜。
灶上的婆子哪敢耽搁,忙跑去常给宋家送菜的菜农那里。
宋积云想着元允中吃不得辣,要了些冰糖过来,挽了衣袖改良泡菜水,眼角的余光发现在厨房的墙角还堆着一堆新鲜的春笋。
酸春笋也是很好的下饭菜,而且此时正是吃春笋的季节。只是那酸笋也得腌上两、三天才有得吃。
她索性吩咐郑全:“你去把石板房小窑点起来,我烧几个素坯。”
正好把泡菜坛子和酸笋都端到那边去,高温发酵。
郑全不知道这厨房和小窑有什么关系,只当是宋积云突然间对烧窑有了新想法,应了一声,就带着家里的小厮准备起来。
宋积云抱了两个陶瓷坛子过来,把前些日准备给宋积玉烧的陪嫁瓷器放了一部分到小窑里,点了火。
等到第二天,宋积玉陪嫁的瓷器没烧好,倒是她做的泡菜和酸笋都好了。特别是那泡菜,因为减少了辣椒,加了大量的冰糖,既有苏州菜系的甜口又带着些许隐隐的辣,非常的爽口。
宋积云试了试味道,见那对陶瓷坛子笨拙又不美观,记起自己库房里还有对琉璃瓶子,遂让香簪去找了出来,装了泡菜和酸笋送去了县衙。
元允中脸色苍白地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京城来的公文,神色有些颓然地听着江县令说着宁王的案子:“老师估摸着皇上也是这意思。只要宁王不提什么‘一字并肩王’,不提什么‘划江而治’,不谋逆,贪就贪点,都是些钱财上的事。所谓的‘走私案’就可以结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只可惜了南昌府的几位同僚,白白受了辱。”
元允中恹恹地点了点头,说起了回京城的事:“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江县令闻言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呢!”
元允中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春日妩媚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明晃晃地落在案几上的青花葫芦瓶上。
邵青走了进来:“公子,宋老板派人送过来的。说是泡菜和酸笋。我去给大夫瞧过了,说你能吃。我等会给你弄点。”
元允中抬头望过去。
他没说什么,江县令却“哎哟”了一声,道:“这是琉璃瓶吧?用琉璃瓶装泡菜,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别人得了琉璃瓶都要收起来当传家宝,宋老板倒好,直接装这三、五文就能买到一堆的泡菜和酸笋了。早就听说宋家富甲天下,可见传闻不假。”
“胡说些什么?”元允中皱了皱眉,突兀地打断了江县令的话不说,还告诫他,“财不外露。她一个女子掌家原本就不容易,你是梁县的父母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感慨一下都不行吗?
江县令忍了又忍,终是没有说话。
元允中看似面无表情,眼底却透出几分光来,对邵青道:“我看看!”
邵青也觉得宋积云这手笔有点大,以为元允中也是好奇,抱着两个琉璃瓶子就跑了过去,道:“这两个琉璃瓶的品相很好,也不知道宋老板是连瓶子带菜都一起送给我们了?还是只是拿这瓶子来装东西?”
元允中目不转移地看着两个琉璃瓶子,道:“是谁送过来的?人呢?”
邵青道:“是香簪送过来的。把东西交给我就走了。说是宋老板今天还要和严老爷他们去拜访那几家能烧新青花的窑厂和作坊,她还得赶着回去帮郑全的忙——宋老板昨天晚上突然开窑,说是要给宋家二小姐烧点陪嫁的东西。”
元允中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公文丢在了床边的小几上,道:“师兄,你要不要在我这里用了饭再去见徐光增?”
江县令看了看邵青手中的泡菜瓶子,再看了看外面还没有升到日中的太阳,道:“那我现在是算吃早饭还是算吃午饭呢?”
元允中面无表情地淡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师兄了。徐家是京城出了名的老饕,他家的厨子想必手艺不错。”
他的话音未落,有小厮进来,朝着三人行了礼,道:“元大人,有人送了封信给您。”
元允中接过信,当即就撕开看了起来。
他乌黑的眸子瞬间聚起寒霜,屋里的空气也一凝。
江县令皱了皱眉,道:“谁的信?出了什么事?”
元允中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慢地把信重新折好,塞进了信封里,轻轻抚了抚信封的纹路,徐徐地对邵青道:“你刚才说,宋老板和严老爷他们去看烧新青花的作坊了?宋老板送了补品还有自己做的小菜,礼轻人意重,你亲自跑一趟,去给宋老板道个谢。”
邵青以为他这是要支了自己和江县令说话,应了一声,出了内室,先去了宋家,知道宋积云在吴老爷的作坊,又赶去了吴老爷的作坊。
春日融融,宋积云穿了件淡绿色春裳,被一群穿蓝着褐的大老爷们簇拥着,像那长在枝头枝娇妍的花,偏生几个大老爷却对她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邵青看了一会儿,才上前去见宋积云。
知道他是特意来给自己道谢的,宋积云颇为惊讶,道:“元公子好些了没有?泡菜和酸笋可还合他的口味。若是吃得好,你再来找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