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by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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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那邓家还不死心的样子,但刘家肯定不会帮他们出面说话了。”
宋积云点头,知道这多半是顺天府尹看在元允中的面子上,不愿意横生事端,秉公办了案子。
她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息。
不管什么时候,打官司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她朝着王华抬了抬手里的酒盅,道:“这件事还得多谢你,你费心了。”
王华吓得站了起来,连声称“不敢”,心里却明白,宋积云这是在向元允中道谢。
等到酒过三巡,众人听过周正是怎么过堂的经历后,话题渐渐转到了造办处的差事上。
王华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转,给宋积云筛酒,道:“您明天要是没有什么吩咐,我回元家一趟。老太爷常去宫里给皇上讲筵,我兄长在老太爷身边服侍,我问问他在宫里有没有熟人。”
宋积云却没有想靠着元家。
元允中为她忤逆了家里的长辈,在那些长辈眼里,她恐怕不是那“攀高枝”的捞姐儿,就是那蛊惑人心的“狐媚子”,她要还是事事地都仰仗着元允中家里的长辈,岂不是越发让元允中的长辈瞧不起。
何况她向来都觉得困难有时候也是挑战,如果她不战而退了,肯定会错过很多能修炼自己的机会。
“那倒不必了。”宋积云笑道,“我已经有了主意。”
王华愕然。
宋积云却没有多说什么,第二天起床,却带了周正进城。
回去的路上,她特意让郑全从织染局过,还指了旁边那灰扑扑的宅子问王华:“你上次说,这里是司礼监秉笔大太监秦芳秦大人的宅邸?”
王华一愣,猜测道:“您是想通过秦大人拿下造办处的差事吗?”
他吞吞吐吐地道:“他这个人很不好说话的。大家在背后都说他是‘笑面虎’。您别看他在您面前什么都说好,可一转身,没有利益交换,他谁的面子也不会买的。”
他言下之意,是宋积云还没有足够的资本让秦芳帮她。
宋积云当然知道,可她也有她自己的主意。
她吩咐周正:“鼠有鼠洞,蛇有蛇窝。不知道有多少外地人进京办事的,那就少不了有手腕,有能力的掮客。你想办法找到当地的地头蛇,放出风去,重金找个掮客,打听秦大人的喜好。”
她还道:“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喜好。只要知道了他是什么喜好,就有办法投其所好。”
王华看宋积云的目光忍不住流露出钦佩。
周正却道:“我们这样会不会本末倒置?与其打听秦大人的爱好,何不直接打听太皇太后的爱好?”
这就是一个人被见识所困。
宋积云细细地教他:“我们初来乍到,在京城三教九流的眼里,和那大肥羊无异。我们行事就更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先不说这些人能不能打听到太皇太后的喜好,万一让人知道了,一个窥视皇亲的大帽子压下来,你我都少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但打听秦大人就不一样了。他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求他办事,想贿赂他,我们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过是得个投机钻营的名声罢了。”
周正连连点头。
宋积云笑道:“如若那秦大人是个清正廉洁的,我们说不定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可我不太相信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去打听,肯定一问一个准,立刻就能跟秦大人搭上线。”
周正狐疑。
王华已忍不住佩服道:“哎呀,秦大人要收受贿赂,肯定得告诉别人怎么向他行贿啊!外面传的他那些爱好,说不定就是他自己传出去的。”
(本章完)
宋积云点头,回了口袋胡同。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出门,不是伏案画着图样,就是查资料,要不就是在院子里转着圈,放松放松,休息一会。
直到斜街的二条胡同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按着宋积云的要求烧了一窑,成品率有五成。
宋积云挺高兴的。
郑全更是道:“我们宋家窑厂的小一辈也算是立起来了。”
传统的窑厂就是这样,讲究一个薪火相传。只要年轻一辈里有能拿得出手的人物,这个窑厂至少二十年不会倒。
宋积云和郑全往二条胡同那边去,沉吟道:“你说,我们在景德镇开个专门告诉别人烧瓷的学坊怎么样?”
这样,就可以网罗更多的优秀人才了。
郑全迟疑道:“当年老爷在世的时候也说过这想法,可是,手艺是各家师傅吃饭的本事,他们不会轻易传给别人。如果宋家的手艺对外人放开了,人多口杂的,肯定有人会想办法教给别人。最后吃亏的还是宋家。除非让其他窑厂的那些师傅也能拿出家传的本事,学了手艺的人又能保守秘密。”
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事。
宋积云笑道:“困难肯定多,就看我们能不能瞅准机会做这件事了。”
郑全对她是很信服的,闻言笑道:“我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宋积云哈哈地笑。
到了二条胡同,发现小项师傅和小郭师傅等人都挤在窑口说着话。
见她过来,众人纷纷行礼,小项师傅和小郭师傅和她说起了烧瓷的事:“天气虽然干燥,但我们减少了坯胎的风干时间,然后也减少了烧制时间。”
小项师傅拿起一个烧裂的小碗,指了其中的记号给她看:“这是我们晒了七天的碗,就烧破了。我寻思着,我们还是得先烧素坯,再上釉,成品率肯定会高一些。”
小郭师傅在旁边道:“也不知道宫里要的是什么样的瓷器。若是要甜白瓷或者是像甜白瓷这样的单色釉呢?”
就是只有一种颜色的瓷器。
这种瓷器只烧一炉更节省时间和成本。
宋积云笑道:“我们又不是为了贩卖。别说是给宫里的贵人了,就算是给御窑厂烧瓷,我们哪一次是计了成本的?”
小郭师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小项师傅就去提了个烧裂了的尺高观世音像,道:“东家,我们想着,太皇太后也有些春秋了,说不定会让我们烧观世音之类的,我们也试着烧了一个。可您看,这佛像的面相,太圆润了,反而不如玉瓷烧出来的好看。”
宋积云想了想,道:“那就两种土都烧。做好万全的准备。”
两位小师傅应是,一群人又蹲在扒了一半的窑口开始点评各种烧成了和没有烧成的缘由。
这一说就说到了点灯时分。
城里肯定是回不去了,这边的管事就在饭庄叫了几桌席面过来。
周正是和饭店送席面的伙计一块儿进的院子。
他人还没有站定就喊着宋积云:“东家,东家。有好消息。”
宋积云从正房西边当作书房的次间出来。
周正就兴奋地和她站在正房的台阶上说起了话:“和您预料的一模一样。秦大人好酒,因而最喜欢的就是收藏各种各样的酒杯了。他因此而在东郊外开了一座酒坊。很多想投其所好的人不是送他名酒就是送他酒具。这件事在京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宋积云笑了笑,道:“你明天去房县,找个金楼订上十二个黄金铸的酒杯。杯子不用太大,要紧的是要重。然后再去秦大人开的那家酒坊,把那最贵的酒买上两车,和酒杯一起送去秦府。”
周正会意,笑吟吟应下。
等他们用完了晚饭,宋积云和小郭师傅点着灯继续说着烧瓷的事,周正则连夜去了房县。
酒杯做好,他就去了秦府,并且把那酒坊的标志露了出来。
秦府的人一看,接了他的红包就放了他进门,等见到秦府的管事,委婉地说明了来意,那管事愣住,斟酌道:“我们家老爷还没有回来,我得跟我们家老爷禀一声才行。”
周正奉承了那管事一番,这才告辞,赶去了口袋胡同。
宋积云给造办处的图案已经画好了,在做最后的校订。
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她笑道:“应该过两天就会有人找你了,你到时候小心应付就是了。”
周正笑着应“是”。
宋积云就拿了自己画好的画稿给周正看:“你觉得怎么样?”
造办处要他们画十二个图案,但宋积云画了三十六张,而且按着不同的风格和颜色分类,可以分成三个大的主题,九个小的主题,还可以配成二十八星宿。
她遗憾道:“可惜时间不够,不然再多画几张,选择性就更大了。”
周正看着画稿,大为佩服。
宋积云花画的花卉没有采用传统的折枝花,而是用了大量的藤蔓,在藤蔓上再缀上繁复盛开的花朵;画的祥纹则讲究层层递进,乍眼看上去像宝相花,却频频使用菱形、四方形、圆形镶嵌,比宝相花更庄严绚丽;画的人物就更大胆了,全是佛像不说,而且画了一百零八罗汉。
“您这,”他想夸什么,一时间居然语凝,“他们要是选不中,那是他们没眼光。我们拿回去烧,肯定能卖出天价来。”
宋积云也觉得很难得,她指了那一百零八罗汉道:“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各选几样。等把造办处的差事辞了,我回去再仔细琢磨琢磨,烧个八百罗汉的瓷盘,弄镇窑的物件。”
“嗯!”周正连连点头。
郑全欲言又止的走了进来。
宋积云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郑全想了想才道:“我刚才去古玩街那边给您买颜料,听那边茶馆的人说,元公子家广发名帖,说是六月六晒佛经,请了高僧在潭柘寺举办香会,可实际上是要给元公子选妻。很多和元家交好的人家都接到了请帖。京城有名的裁缝这几日活都接不过来了。”
周正闻言立刻跳了起来,道:“元家怎么能这样?岂不是打东家的脸?”
以后就算宋积云嫁到元家,宋积云是元允中自己找的,而另一房媳妇是元家千挑万选出来的,就算各自继嗣,宋积云也会被那边压一头。
宋积云却水波不兴地瞥了周正一眼,问郑全:“那元公子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郑全诧异道:“您什么知道元公子那边也闹腾起来了?”
宋积云但笑未语。
元允中若是那么容易就屈服的人,事情又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郑全道:“元公子和元家的人打起了擂台。说是要给他父亲纳妾。还说,他们家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自幼在王家长大,以后就继嗣王家好了。他父亲再生的儿子,继续元家的家业。大家彼此相宜,各自安好。”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然元允中的父亲早就纳妾,元允中也不会被逼着兼祧了。
宋积云忍俊不住,把这件事丢在了一旁,对郑全道:“你来找我,不会就是来告诉我这件事的吧?”
“不是,不是。”郑全忙道,拿出张帖子,“是那位司礼监大太监秦大人的,说是明天下午想来拜访您。”
宋积云皱眉,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秦芳过来的时候还带上了周正送过去的礼单。
他还笑吟吟地道:“家里的那些下人不知道轻重缓急,还请宋小姐原谅。至于您说的造办处的差事,我已经让人去打过招呼,只要不是太皇太后亲点,她老人家的瓷器肯定交给你们宋家来烧。”
可这并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笑着把那礼单重新又推了回去,道:“秦大人这就是把我看外了。我来了京城,照理说是无论如何也没那资格踏进您家门的。可这不是托了贵妃娘娘的福,有缘和您见了一面。我怎么也应该去给您问声好。
“不过是您常在宫里走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歇着。我这才让家里的管事登的门。按理,应该我亲自去您府上才是。
“您要是连我的这些薄礼都不愿意收,我这心里可得七上八下的,夜里都睡不着,不知道自己哪里没做好,连您家门都不愿意给我开了。”
她的态度足够谦和,足够真诚,让秦芳不由在心里感叹。
能在宫里生存下来的,就没有一个不是人精的。他也算是见了不少,可像宋积云这样会来事,能来事的,也不是多见的。
他想了想,索性也不和宋积云打马虎眼了,笑道:“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元大人家过几天要在潭柘寺办香会,连太后娘娘都说到时候要去凑个热闹。可元允中元大人进宫在皇上面前眉一皱,王夫人就被太皇太后叫进宫里去说了半天的话。也就是元允中大人挡在您前面,不然这京城上上下下的人恐怕都要来瞧瞧您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了。”
他这是在暗示来拜访她的缘由吗?
秦芳毕竟是皇上的心腹,殿上的红人,来来往往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若是搁平时,宋积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认识这样一个。
宋积云笑道:“我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父子俩,哪有隔夜的仇。我们旁人看看热闹也就罢了,该怎么过日子还得怎么过日子,要是真把这热闹当成日子过,可不得被别人当成热闹看。”
言下之意,元家的事她管不了,也管不着,她该做的事却不能不做。
这就是极聪明的人了。
秦芳暗中点头,想了想,把那礼单收了回去,和宋积云说起了最近京城的天气:“一进入五月,通常都是春和日丽的。这潭柘寺旁的梨花,红螺寺旁的桃花,那都是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开,也算是咱这京城一景了。你来了趟京城,应该去看看才是。”
宋积云笑着应是,和秦芳说起了这两个寺的不同之处:“听说潭柘寺和红螺寺都是观世音菩萨的道观,不知道哪个寺更灵验一些。”
“信则有,不信则无。”秦芳笑道,“还有人说潭柘寺的弥勒佛最灵了。”
“那是得去看看。”宋积云和他说说笑笑的,郑全续了两次茶,秦芳才起身告辞。
宋积云送了秦芳出门,临到他上轿,从急匆匆赶回来的周正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给他随轿服侍的随从,笑道:“您难得来一回,也没什么好送您的,这是家里的厨子做的一匣子点心,您拿回去尝尝。若是觉得好,打发了下人来说一声,我再给您做了送过去。”
秦芳笑眯眯地应好。
等回去打开一看,还真是一匣子点子,不过,那装点心的匣子是纯金做成的,还镶了大颗的珍珠玛瑙之类的,匣子比那点心不知道贵重多少。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和身边的人赞道:“难怪那元允中会喜欢她,真是个妙人。”
至于宋积云这边,郑全见秦芳的轿子走远了,这才摸着头道:“我们还要去秦府拜访吗?”
“不用了!”宋积云笑盈盈地道,“太皇太后喜欢各种花卉,而且尤其喜欢莲花和竹子。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能不动声色地把莲花和竹子用上。”
郑全满头雾水:“可秦大人提都没有提莲花和竹子啊!”
宋积云一面和他、周正往里走,一面道:“他说天气好,寺里的花都开了。这就是在告诉我,太皇太后喜欢的是花卉。我又问他,太皇太后喜不喜欢八宝纹或者是吉祥图案。他说,弥勒佛最灵。要知道那弥勒佛、文殊菩萨、普贤菩萨都是没有佛座的。他这是在告诉我,不喜欢……”
郑全听得目瞪口呆。
周正也不禁摇头:“难怪别人说坐井观天。我在景德镇的时候,觉得我虽然比不上那些积年的老掌柜,可年轻一辈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来了京城,跟着东家您见了几天世面才知道,我原来连听人说话都还没有学会呢!”
“慢慢来。”宋积云笑道,“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好。”
周正肃然点头。
郑全脑袋却摇得像拨浪鼓:“我还是算了吧!您以后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了。”
宋积云一阵笑。
有小厮追上来:“东家,洪公子,就是那个被抄了家的洪家大公子洪熙来拜访您。”
(本章完)
宋积云在厅堂见了洪熙。
他穿了件靓蓝色的杭绸直裰,通身上下没有戴一件饰品。虽然面容依旧英俊,身姿依旧挺拔,但与在景德镇的时候相比,他少了几分世家子弟藏在骨子里的傲气,多了几分世情通达的沉稳内敛,有了很大的变化。
“宋老板。”他一看见宋积云就笑呵呵地拱手,语带几分打趣地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请您看在同乡的份上,帮个忙。”
宋积云挑了挑眉。
洪熙直言道:“洪家被抄之前我藏了点私房银子。到了京城之后,和曹大人商榷了一番,曹大人的意思是,我这么年轻,家里没有个依仗的,干什么事都畏手畏脚。与其把前程都赌在读书上,不如做些别人做不成的事——开个专门售卖景德镇瓷器的铺子。”
宋积云“哦”了一声,来了兴趣。
洪熙真诚地道:“宋老板,我知道您不是一般的女子,您肯定会把生意做到南京或者京城来的。照我说,您与其先图南京再来京城,不如一步到位,借着造办处的甄选风头,在京城开个铺子,把名声做起来。若是您还想把南边的市场也拿下来,要去南京开铺子,也可以事半功倍。”
如今要说景德镇谁家的瓷器烧得最好,烧得最全,当属宋家窑厂了。
宋积云寻思着他是想从她这里拿货或者是烧订制瓷。
不曾想洪熙的野心更大:“我想与您一起开铺子。我负责京城的生意,收益我六你四。如果你还要去南京开铺子,南京那边的铺子收益与我没有关系。但我们可以互通有无,彼此帮着打响名声。”
宋积云笑道:“事关重大,我得仔细想想。”
洪熙有些着急,道:“三天之内给我答复如何?”
宋积云不解。
洪熙苦笑,道:“我在大栅栏那边看中了一个铺子,修整半个月就可以开张了。您知道,大栅栏的铺子轻易没有转让的,一旦有转让的,那价格蹭蹭蹭地直往上涨,价格不菲。我这不是囊中羞涩吗?您要是不和我合伙,我还得赶紧找下一家。”
宋积云答应:“那三日后我答复你。”
洪熙又劝了劝她:“我是怎样的人,你最了解不过了。我们合伙做生意,京城这边你完全可以不用操心,只管一心一意烧瓷就行了。我主外,你主内的,肯定能很快就在京城打开局面。”
这点宋积云相信。
她就问起了洪照:“他是继续读书还是跟着你一起做生意?”
洪熙苦笑,道:“我原本想着,他要是愿意读书,我就供他读书;他要是不愿意读书,就先和我合伙做生意,以后生意好了,再慢慢分开。谁知道他在去曹大人家的路上跑了。我也懒得找他了。他这么大的人,又知道我在哪里,没了吃没了喝自然会找来。”
宋积云点头,两人又契阔了几句,洪熙这才告辞。
郑全送了他出门回来不由感慨:“真是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没想到洪大少爷也有这一天。”
宋积云却很佩服,道:“能够快速爬起来的人都挺厉害的。”
郑全没有说什么,而是道:“大小姐,您真的准备和他一起开铺子啊?”
宋积云还真有点心动:“京城水太深了,周正虽然机灵聪明,可想短时间在京城立足还是不太可能,何况家里的那一堆子事也离不开他。盘个铺子,开个瓷行不过是几个钱的事,可要想把这瓷行开好,还非得有个得力的大掌柜才行。”
而再好的大掌柜,恐怕也没有洪熙好用。
“那倒是!”郑全在心里琢磨了半晌,赞同道。
宋积云就让他去打听打听洪熙的事:“既然要合作,就得摸清楚底细,别我们忙活一通,结果发现他是在给曹大人打点庶务,那就麻烦了。”
“我省得。”郑全应着,转身出门去查洪熙去了。
宋积云则继续伏案在家里改着给太皇太后的图样。
好不容易把图案确定下来,她让周正拿去斜街那边二条胡同:“照着烧出来就行了。”
她则去茶楼见了洪熙。
郑全仔细地查过了,洪熙还真没有说谎。
那曹大人出身江南名门望族,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还没有及笄。依着曹家的规矩,曹大人肯定得过继,把女儿嫁出去的。他怕女儿吃亏,想找个能照顾女儿的女婿。洪熙老师把他介绍给曹大人,也有让曹大人相看的意思。
曹大人见洪熙一表人才,又聪明能干,家里没有了人,很是满意。而洪熙知道了曹大人的打算之后,找了个借口就搬出了曹家,并且为了让曹家彻底死心,他干脆找了宋积云合伙做生意。
“那曹家再怎么满意洪大少爷,肯定也得找个读书人做女婿,”郑全道,“洪大少爷这么做,也相当于是自污,断了曹家的念想。”
只要是没有内幕就行。
宋积云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郑全却道:“我想让王华给我搭把手。”
他告诉她:“这些消息都是王华帮我打听出来的,有他帮我们,我们肯定不会吃亏。”
“也行!”宋积云想着王华这几天天天在她身边打转,道,“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办,砸了还有我在后面顶着呢!”
郑全笑着应“是”。
宋积云就在家里又伏案画了几天的图样。
元家的事却越闹越大,等她按时去造办处交图样的时候,造办处的几个小胥都躲在角落里说闲话:“听说当着皇太后的面那元允中大人直接就说,他不可以有兼祧,不然和那商户人家娶两头大有什么区别?”
“他真这么说?”
“当时偏殿里那么多家夫人、奶奶、少奶奶的,大家都听得真真的。”
“你别说,我们三天两头听到元家的事,可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让元允中非卿不娶,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议论?”
“你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是啊,那元允中到底要娶谁啊?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厉害,让他死心踏地和家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难道这阖京城就没有一个知道那姑娘是谁的?”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惊愕。
宋积云不由轻咳了一声,这才进了刘大人的官署。
(本章完)
宋积云是第一个交稿。
刘大人接过来看了看,十二张图,有八张花卉,四张人物。八张花卉全是各式各样的缠枝,繁复艳丽。四张人物全是婴戏,三头身的小人儿个个都憨态可掬,看一眼能让人心都花了。
宋积云还怕不满意,另附了十二张备选,并抱了个木匣子过来,笑道:“我怕宫里贵人看得不真切,把实物也做了出来。”
刘大人的表情有些微妙。
向来甄选都与主持人的喜好有很大的关系。
他与计家交好,肯定会帮着计家出谋划策。
太皇太后的爱好他是没办法打听的,却走关系走到了太皇太后身边得宠的一个宫女的侄儿,那人也不敢多言,只是告诉他,皇上如今专宠万贵妃,膝下空虚,是太皇太后的心病。
他和计家的人琢磨良久,除了祥纹、花卉,还画了两幅婴戏图。
可见宋氏也是胸有沟壑之人。
刘大人暗暗有些后悔。
她能以女子的身份在男子垄断的瓷器界独立鳌头,他就应该知道,她的心智、手段、谋略都非同一般。
他从前还是小瞧了她。
刘大人正色,反而不敢动手脚,把她的图稿按规矩全都收了起来,并用画筒封了起来。
至于那匣子实物,他表示:“到时候我会如实上禀,若是需要,我就带过去,若是不需要,我再还给你。”
宋积云连声道谢“多谢”。
她烧出来自然个个都是精品,按道理,若是宫里的贵人不想看,她大可顺水推舟送给刘大人。可她信不过这些经手的人,很怕这些人“张冠李戴”,或者是“不小心拿错了”、“摔碎了”。就算是刘大人不说退给她,她也是要要回来的。
而且她大可要回来之后再送给刘大人,也不能甄选还没有开始,就大方的说不要了。
刘大人就端了茶。
宋积云识趣地起身告辞。
只是她出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了刘大人案几下也堆着几个装贵重器皿的木匣子。
她微微一笑。
要是她没有猜错,那应该是计家拿过来的东西。
不过,她也并没有因此而气馁。
而该做的防伪她都做了,若还出什么幺蛾子,她也只能想办法再去争取了。
她出了造办处,突然有人喊她:“宋老板,请留步!”
宋积云循声望去。
见邓允虚扶着邓大通从造办处的拐角走了过来。
“宋老板,惭愧啊!惭愧!”邓大通人还没有走近,已是满脸的羞惭之色朝着她连连作揖,“是我管教不严,让我这侄儿在虚名面前迷了眼,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做错了事。“
他在离她五、六步的距离停下,深深地给她鞠了一躬:“我是专程来给宋老板道歉的。还请宋老板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
说完,他脸一沉,推了邓允一把,喝斥道:“还不跪下来给宋老板赔不是。”
邓允一改从前凶悍,乖顺得像个小绵羊似的,“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面前,“咚咚咚”地给她磕着头:“宋老板,我鬼使神差的,以为没了你们景德镇,就轮到我们德化瓷出头了,我错了,我错了!”
造办处的、旁边路过的,或探头探脑,或伫足指点。
宋积云心里瞬间冒出一团怒火来。
可她是越遇事越冷静的性格。胸中的火束虽然烧得旺,她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忙侧身回避,对邓氏叔侄道:“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您这一跪,弄得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不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吗?我就让大伙儿也听听你们都干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