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by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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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指挥使尽量地在元允中面前表现着。
元允中点头,道:“我若是没有记错,宛平县附近应该有两处粮仓,在拱极城旁,是朝廷用来平抑京城粮价的。你们可曾派人去打探这两处粮仓的现状?”
议事大厅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又是他们遗漏的一个地方。
元允中沉声道:“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切断流民的粮源,否则他们会继续围城。”他说着还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白大人,道,“不管是围剿还是抚招,都得他们没有吃的才行吧!”
“正是,正是!”几个指挥使捧着元允中道。
有跟在项御史身后的文官走了出来,拱手行礼,小声道:“大人,下官曾经在户部观政。那两处粮仓我还记得具体的位置,我可带人去看看。”
元允中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客气地道:“大人怎么称呼?”
官员恭敬地道:“下官姓史,天顺四年两榜进士。”
天顺四年是元允中伯父做的主考官。
元允中有些意外,但还是朝着那人拱手行礼,称了声“师兄”,道:“那就有劳师兄带着卫所的校尉跑一趟了。”
史大人听元允中称他“师兄”有点激动,忙道:“哪里,哪里!”
元允中和史大人、陈指挥使商量着去粮仓的事。
有人悄悄在项大人面前低语:“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这都能让他攀上。”
项大人不悦地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忙退了一步,却眼角一斜,看见议事厅外有人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
他迁怒地喝道:“什么人?藏头露尾的。外面的守卫呢?都跑到哪里去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朝门外望去。
就见一男子神色尴尬地走了进来,呵呵地道:“在下徐光增,奉五军都督府之命,到元大人面前听差。”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词。
五军都督府虽然和兵部各掌半边虎符,却并不受兵部管束,官员的任命调迁要经历过吏部。何况五军都督府是武官,元允中在都察院任职,是正经的文官。
徐光增忙补救道:“定国公是我胞兄!”
几位指挥使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哦”了一声,心道“那是那个把饭喂到他口里还能丢了差事的蠢货”,纷纷打量着他。
那些文官却不准备追究了。
皇上那个“传奉官”,已经让他们都有些麻木了。
这种文、武不分的事也就只有皇上能干得出来了。
况且皇上之前怕元允中出城抚民有危险,还曾推了都察院的一位御史出来给元允中挡刀,想让那位御史代元允中出城,却要把功绩算在元允中的头上。要不是元允中还算正直,这荒唐的任命就真的被皇上强压着在内阁通过了。
元允中皱了皱眉。
徐光增却很狗腿地跑了过去,恭声道:“我哥让我戴罪立功,跟着您出城抚民。”
大概这是唯一能化解皇上怒火的办法了。
元允中有要事做,懒得理会他,微微颔首,继续和陈指挥使道:“若是那些流民还没有发现粮仓的事,你们就想办法守住那两座粮库。要是已经开了粮仓,不要恋战,护着史大人立刻折回来。至于史大人,你在户部任职,能把这些粮仓的位置都记住,可见是有心人。粮仓为了防止被抢,一般都有些机关。若是两府粮仓还在,你想办法带着卫所的人守七天。七天后,不管我这边有没有平乱,你都撤离。”
史大人郑重地应诺。
宛平县巡检司的人过来了。
(本章完)
来者是个四十来岁,胡子拉碴,满脸疲惫的壮汉。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元允中的面前,顿时红了眼睛:“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家巡检使吧?他,他带着巡检司的其他人进了碧霞寺的粮库,如今被围堵在了碧霞寺……”
“什么?!”他的话还没有说话,佯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白大人睁开了眼睛,事不关己的项大人跳了起来,就是淡定从容的元允中也满脸的惊愕。
倒是把来者吓了一大跳。
他害怕地看了眼前的诸位大人一眼,道:“我们家巡检使一听说有流民带头闹事冲进了宛平县县衙,就担心这些流民会逼着碧霞寺的僧人开仓抢粮,留了我在巡检司等诸位大人,自己带着巡检司衙的人去了碧霞寺。”
白大人脸阴沉得像那滚滚的乌云,咆哮道:“那他之前怎么不来报我?”
来者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敢回答。
元允中嘴角泛起一丝冷意,道:“这位是兵部尚书白大人。”
来者闻言脸色微变,磕磕巴巴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元允中见了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巡检司的巡护吧?”
巡检司有巡检使和副巡检使。巡检使是正九品,副巡检使是从九品。再就是不入品的文书和巡捕。可就算是不入流的文书和巡捕,那也是朝廷承认的衙役。但那些辅助巡捕的巡护则是由各巡检使或者是副巡检使任命,随时可以任命也随时可以解聘。
来者卑微地低下了头,轻声应“是”。
元允中道:“你等会就随我行事。等救出你们巡检使,你若是想回巡检司,我会跟你们巡检使说一声,升你做巡捕。若是你不想回巡检司,宛平卫、上十二卫任你挑选,我来给你廷推。”
也就是走正规的途径,成为一个小吏。
而且像他们这样没品的小吏,在巡检司这样的地方是可以接班的。
对于他这个年纪,他这个资历,可谓是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了。
来者喜出望外,连连给元允中磕头,道谢。
自然也不怕白大人了,道:“我们家巡检使之前来求见过白大人,可连白大人的面也没有见着就被赶出去。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白大人是要剿匪。我们巡检使连叹了几天气,还是带着人去了碧霞寺。不过,他走的时候叮嘱我,说要是朝廷派人来找巡检司的人问宛平县的事,就让我把他的消息告诉诸位大人。要是没有去问,就让我到时候给巡检司的人收尸,证明他们没有和那些流民同流合污就行了。”
白大人脸色铁青。
议事厅的其他人俱神色复杂。
元允中却气极而笑,好一会儿才挑了挑眉,高声问陈指挥使:“可能守住宛平县两处粮仓?”
陈指挥使胸一挺,声音洪亮地道:“下官定不负大人之托,人在粮仓在!”
史大人也情绪激动,连声道:“下官定与陈大人共进退!”
元允中点头,陈指挥使和史大人出了议事厅,点兵点将去了。
他则和项大人等开始布署攻打宛平县衙和石景山的事宜。最终决定项大人在此主持大局,宛平县由王指挥使负责,石景山由元允中负责。
白大人很是意外,看了元允中一眼,神色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倨傲。
项大人却很担心,道:“我看还是我去攻打石景山吧?我从前巡抚过九边,打过几次仗。”
他就算是久攻不下,京城附近这么多的卫所,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可元允中是元浩然独生儿子,又是皇上的心头宠,要是在他手里出了事,就算元家会饶他皇上也不会饶了他的。
元允中态度很坚决,道:“那位赵老伍,说不定是熟人。还是我亲自去会会他。他应该还不知道宁王的死讯。”
众人都很诧异。
元允中却已大步朝外走:“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皇上既然让我来处理此事,诸君就应当全力配合才是。”
他心里暗暗叹气,知道项大人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能理解项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现在有宋积云,也要为小家考虑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让别人有这样两难的选择了。
他骑上马,带着他外祖父送他的几个护卫往石景山去。
眼角的余光一瞥,却看见徐光增鬼鬼祟祟地躲在几个留在这里的校尉身后,显然是害怕跟着他去了石景山会遇到危险。
元允中冷哼一声,没有管他,带人去了石景山。
石景山是附近一座比较大的山,山势缓迟却密林森森,很少有人会深入其中。这就让去山林里的碧霞寺的路虽然多却不好走。
元允中想着得尽量劝这些流民去登记造册做良民才好,万一逃进了石景山的密林里去,风调雨顺的时候在林中开荒自耕,等到年成不好的时候,肯定会出山作乱,到时候宛平县的百姓遭殃,而宛平县离京城又这么近,等同于顺天府也不会安宁。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接近石景山,石景山里就冒起了滚滚浓烟,还夹杂着妇孺的哭喊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忙让斥候去打听。
很快斥候就来回话:“说是碧霞寺的僧人不让流民进寺,僵持了几天之后,流民想强行攻寺,寺里的僧人将寺院点燃了,说是烧了也不会留给这些流民。”
元允中喊了声“糟糕”,沉着脸下令之前负责去救巡检司之人的校尉:“你们按计划行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准备在这里围截那些有可能四处流窜的流民。
众人恭敬地应“是”。
有的人进入了密林,有人开始埋伏在要塞,也有人开始扎寨。
元允中觉得这些流民应该会饿几天之后才清楚自己的处境。
第二天,攻打下了宛平县衙的陈指挥使带着墎子等几人的头颅来见元允中:“下官幸不辱命,平定了宛平县民变,剿杀悍匪二十八名。其余人等全都关押了起来。”
这是很大的军功。
他还咧着嘴高兴地对元允中道:“两座粮仓都没事。”
然后感慨:“真是一群不识字的。县衙的文书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明了两座粮仓在哪里,甚至粮仓的钥匙就挂在户房的墙上,他们却是看也没看那些文书不说,还把衙役几乎都杀光了,在大户人家抢粮吃,根本不知道有那两座粮仓。”
他问陈指挥使:“史大人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陈指挥使笑道:“史大人去给那些流民登记造册去了。说是朝廷若是要招抚,也能事半功倍,省点力气。”
元允中颔首。
没想到史大人还是位能吏。
他正想让人去问问史大人具体的履历,石景山那边突然传来喧嚣声、叫喊声和辱骂声。
元允中皱眉,有校尉远远地跑了过来。
“元大人!”校尉匆匆给元允中行礼,急声道,“石景山那边流民骚动。说是那些流民已经断炊好几天了,原指望着能攻下碧霞寺,取了碧霞寺的藏粮。可宛平巡检使带碧霞寺的僧人烧了藏粮,如今那些流民没有了指望,要下山投诚,被赵老伍杀了祭刀,虽然吓唬住了很多的流民,可有也些流民不满,双方起了争执,打了起来。王指挥使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已带人过去劝降。”
元允中点头,道:“可知道碧霞寺的情景?”
校尉道:“已差斥候打听了。”
元允中换了软甲,由家中的私卫护着,在陈指挥使陪同下,去了石景山脚。
上十二卫出身的指挥使,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所谓的劝降,也不过是先把人打一顿,不死即可,武力威胁罢了。
等到元允中过去,地上已躺了很多的青壮年流民。
在他们的痛苦的呻、吟声中,其他的流民都怯生生地望着陈指挥使等人,不敢越雷池半步。陈指挥使还在那里凶悍地道:“皇上圣明,不杀你们。只要你们投降,往前的事既往不咎。否则,”他拔出半截腰刀,刀锋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令人畏惧,“刀下无情。就算你们去了黄泉路上,也别想转世投胎。”
话虽糙,却镇住了黑压压一片的流民。
元允中觉得这位陈指挥使既然已经立威,他就不要去凑和了。
他安静地看着陈指挥使和那些流民拉扯着。
史大人扶着个神色狼狈的二十来岁男子蹒跚着走了过来。
“大人!大人!”他压低了声音焦急地道。
元允中迎上前去。
二十来岁的男子忙向他行礼。
元允中这才发现这男子的头发、身上都有多处焚烧的痕迹。
他心中一动。
二十来岁的男子已道:“下官仍宛平巡检司巡检使孙严,您赶紧派人往西边追,赵老伍趁乱带着几个心腹已经悄悄地离开了石景山,在石景山的西麓还有一万五千流民。我已经让一个属下跟了过去,可赵老伍武艺高强,而且为人很是警觉,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元允中神色微变,吩咐孙严:“你先下去休息,其他的事交给我。”
孙严应诺,由着史大人扶着退了下去。
元允中亲自带人追了过去。
深山密林里,水急滩险,合抱粗的大树遮天蔽日,一行人手拿竹杖,不时地扫过面前的齐膝高的野草杂树,艰难地朝前走着。
“伍爷!”有人喘着粗气道,“我们真的要去石景山西麓吗?王爷那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说好了我们怂恿着这些流民闹事,王爷趁机出城,我们在碧霞寺汇合,之后转道保定府回赣。可如今已经过去七、八天了,也没有看见王爷他们的人影。我们要是再去了石景山的西麓,岂不是更等不到王爷了吗?”
走在队伍中间的赵老伍冷哼一声,道:“谁说我们要去石景山的西麓?我们去碧霞寺!这个时候大家肯定都觉得碧霞寺是断壁残坦,没有什么人了。却不知道王爷之所以要和我们在碧霞寺汇合,是因为碧霞寺里王爷藏了些金银财宝。不管王爷出没出事,如今朝廷派了大军来剿灭流民,我们正好趁着这机会‘死’在这里,取了那些金银财宝远走高飞,重新开始。何必要把脑袋吊在裤腰带上一辈子都给他卖命呢!”
“伍爷!”队伍停了下来,众人惊愕地齐齐望向赵老伍。
赵老伍的几个心腹立刻上前护在赵老伍的身边,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赵老伍也目光凶悍地望着他们,道:“你们要是不想跟我走的,趁早出声,我也不为难你们。等到了碧霞寺,自然会放了你们。”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都知道赵老伍为了掩饰这件事也不会放过他们。
几个人心一横,齐齐道:“我们跟着伍爷走,以伍爷马首是瞻!”
赵老伍满意地笑,眼底却冰冷一片,指了不远处的一株仿若直耸云端的大树,道:“看见没有,走过那颗树,我们就转道往北,很快就能看到碧霞寺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应着。
突然有箭矢像雨点般朝他们射了过去。
有几个人连声都没有吭一声就直接倒下,气绝身亡。更多的则是大喊着开始挥舞着手中大刀一边惊叫,一边躲进大树或者是草木林里。
赵老伍躲在一棵合抱粗的古树后面,几次想离开都被密集的箭雨给挡了回去。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落在草丛中的白羽箭。
闪着幽光的箭头,大鹅的箭羽。
这是朝廷正规卫所用的箭。
而且只有上十二卫才敢这么奢侈地不把它当贵重的武器使用,一口气射这么多箭。
但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行踪的?又是怎么追上他的?
他甚至隐隐有种感觉,他不是被追上的,而是有人早就算准了他的必经之路,在这里设了个圈套,守株待兔地等着他上套呢!
那碧霞寺的东西就不能去取了。
他咬了咬牙,喊了侄儿赵铁子:“走!我们冲出去!”
赵铁子“嗯”了一声,和赵老伍猫身,借着杂乱的草丛,偷偷地离开了箭雨的范围。
赵老伍刚舒了口气,就觉得肩头一阵火辣辣的痛。
他没能忍住地捂着肩膀回头,就看见一个男子穿着件棕色软甲,逆光骑在一头白马上,正缓缓地收回自己手中的弓箭。
他头皮一麻。
马哒哒向前走了几步。
男子露出极其俊美的面孔,还有那点漆如墨,却如不澜古井般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
(本章完)
“元允中!”赵老伍盯着元允中的眼睛泛着红血丝。
“看来你认识我。”元允中缓缓地道,再次拉满弓弦。
“走!”赵老伍冲着侄儿喊着,却在几个鹘落后再次像被折翼的鸟从空中坠落下来。
元允中将手中的弓交给随身的护卫,冷冷地道:“给我问清楚了,其他人都在什么地方?”
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
这个赵老伍,应该就是他和宋积云迷路时赵家集的那位掌事人。
赵家集人可不少。
赵老伍做的是造反谋逆的事,带在身边的必定是心腹。
而当白大人和项大人得知元允中亲自抓住了匪首的消息,惊讶得都张大了嘴巴。
“那审出什么来了没有?”项大人关切地问来报信的校尉。
校尉行礼,恭敬地道:“没有。元大人将人交给了陈大人,陈大人祖上承袭承的是锦衣卫,应该不会负元大人所托。”
项大人松了口气,和白大人商量:“我们是不是写份奏折送往内阁。平息了流民暴动,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却也会让人觉得元允中之前的坚持是对的。
白大人捏了捏颌下的胡须,阴阳怪气地道:“是该给内阁上个折子了,元大人英明神武,平了流民之乱。也正好问问几位阁老,这五万流民怎么办?这每天的吃喝拉撒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总不能就这样养在石景山吧?”
正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些事,所以朝中虽然多数官员都觉得应该招抚,却不能理直气壮地反对兵部。
朝中议事,多半都会发展成谁提出问题,谁就负责解决。
他们没办法解决这五万流民,自然也没办法反对兵部的决定。
项大人不由皱了皱眉,觉得事到如今,白大人还在计较兵部的得失,吃相太难看了。他的语气也不由得冷淡了几分,道:“既然白大人另有谋算,那我就不约白大人一起上折子了。”
偏偏白大人官阶比他大,要是白大人和元允中玩什么花样,他还真不好办。
他干脆道:“那您先歇着,我去元大人那里看看。这孙严没想到我们会带兵镇压流民的暴动,想坚壁清野,带着碧霞寺僧人把藏粮全都给烧了,碧霞寺也十不附一,怕是僧录司那边也得打个招呼。只是我和这僧录司那边不太熟悉,也不知道元大人熟悉不熟悉。”
他一面说,一面往外走,匆匆出了议事厅,待到了白大人看不到的地方,这才喊了个路过的校尉,道:“元大人在哪里?”
校尉行礼,指了不远处的庑房,道:“元大人和史大人、孙大人在那边议事。”
项大人“嗯”了一声,去庑房。
他还没有让校尉通禀,就听见那孙严道:“京师附近承德府、正定府、保定府都一地难求,更不要说昌平、密云了。京城附近根本安置不了这么多的流民。”
项大人暗暗摇头。
这孙严是个人物,可到底见识有限,没办法为元允中所用,最多也就做个宛平卫指挥使了。
“元大人!”他笑吟吟地道着,推门而入。
史大人和孙严立马起身行礼。
元允中也客气地请他坐下。
项大人遂不客气,道:“元大人有没有想过让这些人编入军户,去九边服役。”
元允中眸光微闪,道:“项大人请说。”
项大人笑道:“这些流民的安置,不外有两个难点。一是人数太多。就算像是句容这样的上等县,也不过三万户。这一下子五万人,就算是分到十个县,估计没有在闲置的土地安置,时间一长,怕是又会流落为流民。二是不好管。他们久无人教化,若是安置之生计困难,怕是会鸡鸣狗盗,为害乡邻。”
“编入军户,去九边服役却不同。”元允中沉吟道,“一来九边人少地稀,这些人能开荒。二来是这些年来九边虽无战事,却军户不足。”
“正是!”项大人笑着,走到了吊着舆图的地方,指着宣府、大同、太原等地道,“你看,这边多的是地。”
元允中点头,道:“这件事我再斟酌斟酌。”
这么多人,就算是安置在九边,九边是苦寒之地,迁移过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项大人也知道这是件大事,元允中应该商量商量镜湖先生才是。他很圆滑地转移了话题,说起了碧霞寺的事。
僧录司管理着僧侣之事,碧霞寺是登记在册的寺庙,被巡检司的人烧了,怎么也要和僧录司打声招呼,商量着赔偿的事。
元允中道:“这件事我已派人去僧录司了,事急从权,不会责怪孙大人的。”
孙严烧寺的时候可是半点也没有想过还有这一茬,忙起身朝元允中道谢。
元允中摆了摆手,道:“你麾下巡卫我都能承认他宛平卫、上十二军随意挑选,更何况你这样的人才。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们请功的。”
孙严和史大人谢了又谢。
元允中的私人护卫求见,道:“大人,我拿了您的手书去了廊坊县,廊坊县的县令一开始见到是您的手书,立刻就同意借粮。可等到小的到户房领粮的时候,他们又开始推三阻四,说需等到户部的公文到了之后,他们才能借粮给我们。”
说到这里,他还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元允中神情,见元允中并没有明显的怒意,这才继续道:“还说,私人交情是交情,可没有正式的文书,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这样的小吏却背不起。我重新求见县令,门房却说县令下乡去查看庄稼了。”
也就是说,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可转眼间就改变了主意。
元允中不悦地皱了皱眉,道:“去通州粮仓的人呢?”
通州码头那边有漕运的粮仓,南边运来的粮食都会在那里暂存。
护卫支支吾吾地道:“也说,要户部的公文才能借粮。”
元允中想了想,问史大人:“我们手中的粮还可以支撑几日?”
史大人想也没想地道:“还可以支撑三日。”
元允中就喊了徐光增进来,道:“我写个折子,你直接拿去给司礼监,让秦大人转交给皇上。”
徐光增一副好不容易找到事做的样子,连声应“是”。
史大人却和孙严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目光。
真是天子近臣,还可以这样。
连内阁都不用管,直接找皇上批折子。
两人对跟着元允中做事更有信心了。
而且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元允中让史大人和徐光增一起回城:“史大人负责办事,徐光增,你负责敲门就行了。”
这是要拿定国公府的面子给他办事。
徐光增生怕巴结不上元允中,自然是迭声说“好”。
两人拿着元允中的折子,在一队校尉的护送下回了城。
但时间过去了两天,他们还没有回来,户部那边也没有公文抵达。
这不对劲!
(本章完)
第375章
元允中一面派人回京城打探消息,一面派人去和宛平、大兴、房县的富户商量借粮之事。
三县乡绅很给面子,俱都来石景山下临时的议事厅。
白大人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参加。
元允中和项大人一起接待了这些乡绅。
众人一番寒暄,刚要分尊卑坐下,外面却传来一阵喧哗,还有人大声嚷着:“宁死不流放九边!”
“九边千里迢迢,与其死在流放去九边的路上,还不如吃顿饱饭,就死在石景山脚下。好歹是皇城根下,风水好,死后还可以投胎到京城,吃饱穿暖!”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命!”
那天在庑房项大人虽然给元允中出了个主意,可元允中觉得兹事体大,并没有决定就这样草率地把五万人全都疏散到九边去,这消息怎么就突然传了出去,引起了民变不说,还恰恰在元允中向三县乡绅借粮的时候。
元允中神色微冷,项大人则笑着朝议事厅的众人行了个礼,道:“失陪失陪,我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挑着这个时候闹事,想必不见到我是不会罢休的。”元允中却拦了项大人,神色冷峻地道,“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项大人皱眉。
做官有做官的规矩,上峰还没有决定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外面乱说的。
他自认不管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偏偏消息却传了出去,当时在庑房的人都有嫌疑。
他现在最想做的都不是安抚流民,而是把这个传话的揪出来了。
但在此之前,他得想办法让元允中相信他不是那个背后捣鬼的人。
他随着元允中出了议事厅。
身后的议事厅里顿时像炸了锅似的,传来那些乡绅嗡嗡的议论声。
京城附近的县城的乡绅没一个不盯着朝廷动向的,元允中粮没有借到,原本就让很多人怀疑元允中此举不得帝心,若是再没办法安抚这些流民,恐怕今天这粮是难以借到了。
拔刀的校尉把衣衫褴褛的流民死死地压着,不让他们闯进议事厅,可不断围上来的流民却让校尉们的防卫脆弱得如同马上就会被冲垮的堤。
项大人何曾见过这样的情景。
他脸色发白,心中暗暗涌起悔意。
觉得流民就是流民,乱世用重典,应该支持白大人把他们都清剿了才是。
元允中问身边的护卫:“赵老伍的人都找到没有?”
护卫道:“找到了七个,还有五个人没找到。”
应该是那些人鼓动着流民闹事。
时间太紧迫,上十二卫办事又颇为官僚,有今天的局面并不稀奇。
元允中想着要不要弹劾五军都督府,有流民冲破了校尉的防守,哭喊道:“青天大老爷,求您救救我们家孩子,孩子已经三天滴水没沾了!”
校尉忙把他给驱逐到了人群里。可人群中有人跟着哭了起来:“青天大老爷,救您发发慈悲,赏我们一碗粥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