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嫡谋—— by北木南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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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渊每次见她端起碗,免不了也多喝两口,有人陪着,再难吃的东西也不会难以下咽了。
姜郎中过来散步,瞧见小夫妻俩坐在葡萄架下一起喝汤,摇头叹气,真是没见过谢三夫人这样的女子。
吾之砒霜彼之蜜糖,对其他女子来说,这样的日子肯定是非常绝望的,可谢三夫人却硬生生将这倒数的日子过得津津有味。
真是神奇的女子。
“姜郎中,摘几串葡萄吃吧,葡萄成熟了。”邵芸琅朝他招手说
“不了,这里的葡萄看着就酸,三夫人自己吃吧。”
邵芸琅站起来摘了一颗放进嘴里,确实有些酸,但因为是自己浇过水搭过棚的,也不忍心浪费了。
“这么多的果子怎么办?”邵芸琅对着满棚的葡萄架发愁。
“这有什么,摘下来每家每房送一筐,总有人喜酸。”
邵芸琅拍了下手,“也对,二嫂怀孕肯定喜欢酸的,那就给她多送些。”
第282章 飞鸽传书
二皇子的离开并没有在朝堂上引起轰动,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群上京告御状的流民身上。
他们的来历,他们的遭遇,他们要告的是谁?这其中是否牵动了自己的利益,都是许多大臣关心的事情。
大皇子收孝敬不假,但银子要进他的口袋也是要一层一层往上递的,这朝中,每年拿着这笔孝敬银子的官员恐怕也不会少。
如果不是那老者当着众人的面以死明志,恐怕杨钺还没办法顺利地揭露这件事情。
“十几个来历不明的流民,竟然企图颠倒是非黑白,在这种时候状告平王,是何居心?”赵国舅站了出来。
他环顾一周,目光凌厉,斩钉截铁地说:“国丧当前,正是新帝即位的时候,却有人状告大皇子私挖金矿、贩卖私盐、草菅人命数条大罪,背后之人的目的一目了然。
大皇子出宫建府才多长时间?他的手竟然能伸到江南去?还与百官勾结,层层剥削?试问,大皇子真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吗?”
这话问得众人无法回答,因为众所周知,大皇子平庸无能,他若是能收拢江南道的一众官员,还将这样的大事瞒天过海多年,又怎么可能会平庸呢?
谢首辅谨慎地说:“老臣也觉得此事有蹊跷,不过此事已经宣扬开了,百姓都在等一个答案,不查不行。
既然不是大皇子所为,那就必须挖出背后那搞阴谋算计的恶人,绳之以法,免
得百姓胡乱猜测。”
“首辅大人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为了这些低贱的流民,有必要劳师动众吗?何况新帝登-基大典也快了,此时查案,是否会延误登-基大典?”
高高的龙椅上旁,大皇子神色不虞,只差一点,他就能坐上那把龙椅了,到底是谁要害他?
而且那件事不是做得天衣无缝吗?江南那群官员是干什么吃的?还是说,是他们故意陷害自己?
“依臣所见,不如刑训那批流民,逼问出他们别后主使者,这样速度更快些。”新上任的刑部尚书郑荣观说道。
上一任刑部尚书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被禁后,这位尚书大人心知不妙,提早致仕,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了。
他算识时务,等新帝登-基,新仇旧恨一起算,他可就走不了了。
“郑尚书,你可曾见过那批流民?他们一个个不是伤就是病,恐怕你一板子下去,就得死一半人,这刑训与杀人灭口有何区别?”
朝堂上永远不缺争吵,文官们口诛笔伐,武将们事不关己。
就在朝会进行到一半时,外头突然有小太监跑进来通传:“禀大皇子,刑部王大人在外求见,说是有贼人擅闯天牢,意欲杀害人证。”
大皇子满心的不痛快,怒喝道:“什么狗屁王大人,什么人证?这样的小事也要本王决断吗?”
那小太监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地板上,听到有官员问了他一句:“你说的王大人可
是刑部掌管刑狱的王掌事?”
“是。”
“那人证可是此次告御状的苦主?”
“奴婢不知。”
谢首辅大手一挥,“宣他进殿!”
大皇子尚未登-基,谢首辅的话从来都是与圣旨无异的。
杨钺坐在书房中,听宋七给他讲了天牢里的事,“真的被少爷您猜中了,那群人刚进天牢,就遭遇了暗害,毒直接下在了食物里。”
“连遮掩都不遮掩了吗?哼!”杨钺一点不意外,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人,觉得杀几个普通百姓轻而易举。
“消息传进宫了?”
“是,王小明进宫了,可这个案子真的能顺利查下去吗?咱们准备的证据也不够充分啊。”
他们查的时间太短,又赶上对方销毁证据的阶段,手里握着的证据确实不多。
“证据而已,他们能毁,我们就能造,而且我可没有冤枉他们,都是按事实来造的。”杨钺写完一张纸条交给他,“拿去飞鸽传书。”
宋七一直不知道这纸条是传给谁的,更不知道那莫名其妙飞来的鸽子是谁家的,不过肯定很重要就是了。
“是,那属下下一步该做什么?”
“江南那边的联系不要断,按我的指示去做,别贪功冒进,同时也要小心别打草惊蛇。”
杨钺拿出一份他盖了私章的文书交给他,“这件事你亲自去做,一定要保密!”
宋七觉得奇怪,打开文书看了一眼,脑子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青州?这地方不是当初
您吩咐人去炸了的那座山吗?”
“对,大皇子曾经囤军需军粮的地方。”
“那您这是?”
“当初我炸了那座山,大皇子深怕牵扯出他来,连查都不敢查,如今再炸它一回,看看能不能炸出点东西来。”
杨钺当初也是傻,竟然没有想过大皇子招兵买马的本钱是哪来的。
宋七摸了摸脑袋,感慨道:“那座山到底是怎么得罪您了,得被您翻来覆去炸,属下还是准备点纸钱贡品什么的,先去拜拜山神吧。”
“山神若是有灵,也许会主动将吞进肚子里的东西给本少爷吐出来!”
“那可未必,说不定连渣都不剩了。”
“也无所谓,当初咱们的人在青州该查的都查清楚了,青州知府已经换人,把东西送他手里,他知道该怎么做。”
杨钺这两年在朝中运作,可不仅仅是拉拢了几个武将小兵,只可惜时间太短,否则他能做得准备更多。
还是多亏邵芸琅帮忙,她知道的事情比自己多,朝廷上的人脉联系比他清楚得多,下手又快又准。
宋七拿着文书去办事,出门时脚步一顿,回头问:“少爷,您还是把长戈长戟喊回来吧,我手下那些人跑腿还行,我走了他们怕不顶事。”
“少操心,这杨府里又不是只有两个小厮。”杨钺把长戈和长戟派去了杨父身边,一直没敢让他们回来。
如今杨府沉寂下来,朝堂上也很少有人会把目光放在杨府上,但还不到
他爹这辈子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活着了,只希望他不会怨自己。
每天都会遇到让人一言难尽的敏感词。
第283章 病危
思明岛上已经提前入了秋,穿着一身短打的中年男子拖着一渔网上岸,岸上跑来两个同样装扮的年轻男子。
“哎哟,大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快让小的来。”长戈忙抢过杨振天手里的渔网,看到网里活蹦乱跳的海货,嘴巴里都冒出苦汁来了。
自从他们上岛后,大将军花了半个月时间养伤,顺便也看一看少爷留给他的书信。
等他伤好后,他就整日坐在海边,眼神复杂地看向大庆那边。
这座海岛与世隔绝,可离大陆并不远,乘船一天来回足以,可他们上岛后却一次也没离开过。
少爷除了派来他和长戟,还有事先长戟在北边买到的奴隶在岛上开荒。
三少爷也来监工了一段时日,这岛上如今已经建成了一座不比大将军府小的庄子,前有田地,后有山林,丰衣足食。
即使将杨家所有人接来也能自给自足。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杨将军看清了现实,认命了。
他开始像个普通百姓那样干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还总是乘着小船出海捕鱼,带回来一网一网的海货。
他还让长戈他们跟着,就这样自己默默的干活。
如今家里晒好的鱼竿都有好几船了,够他们吃上好几年的。
杨将军每日例行一问,“那臭小子可有来信?”
长戈高兴地说:“少爷没来信,不过家里其他人来信了。”
杨将军终于露出了笑脸,“果真,是谁写的?”
“信上没署名,不
过看字迹应该是夫人主笔,您快回去看看。”
杨振天在这破岛上躲了半年多,和外界断绝往来,虽然身边有杨钺的小厮每天给他讲笑话,讲故事,逗他开心,可他还是觉得难受。
自从接受事实后,他也不怨天尤人了,能活着总比死了强,起码他还能见一见自己的老母亲和妻儿们。
杨钺不敢经常往这边送信,所以许多消息杨振天都不知道,比如皇帝驾崩,比如朝中局势,比如东北如今三军无主。
看完了家书,杨将军又沉默了许久,无人可倾诉,只能对着自己养的一缸鱼说:“天道好轮回啊,周胤那家伙比我先死了,他下到黄泉没瞧见我会不会死不瞑目?
哈,周家的孩子一个个都不中用的很,要是让大皇子即位,那这大庆的江山恐怕就要改朝换代了。
如果不是你作死,要灭我杨家,我就是拼死也会让杨家子孙保住你们周家的皇位,如今我是管不了了。
说实话,我儿子这么能耐也多亏你,否则他可能一辈子就是个纨绔,如今,他就算要造反我都支持他。
而东北三军,你以为没有杨家人在,他们就会另投明主吗?我杨家的兵也不是谁都能夺走的。
我那小儿还是太忠厚善良了,所想的依旧是国泰民安,真是个好孩子啊。
这么好的孩子,如果不是你,他这个年纪都该娶妻生子了,我也能回去一家团聚。
再过上几年,我一把老骨头打
不动仗了,就让大儿接手,自己回家含饴弄孙,跟姓邵的那老家伙一样,不知道有多快活。”
杨振天吐槽完心事,给这封信写了一封很长的回信,然后将回信放进一个木匣子里。
他写的信都寄不出去,可收到了信不写回信不痛快,只能自己留着看了。
“这京城的天变得这么快这么猛,不知道有多少世族权贵能顶住这波暴风雨。”
邵芸琅接到新的飞鸽传书,内容无非是朝廷的新动态,她并不是很关心。
而且到了现阶段,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她更重要的事情是陪着谢渊。
谢渊在一旁睡着了,眉头紧锁,他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两颊凹陷,身上也没剩二两肉。
即使每顿药膳养着,他能吃进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邵芸琅看着一笼子的信鸽,对灵犀说:“把能传信的那几只留着,其他的都放了吧。”
灵犀诧异地问:“您不是说,再养一养,其他鸽子也快能成了吗?”
“不必了,我不想知道京城的事情了。”
邵芸琅隔几日就会派人回谢府报平安,但上一次,她派人送回去的消息不是太好。
除了谢首辅无暇分身,二夫人身怀六甲,谢家其他能来的都来山庄探望过谢渊了。
谢渊并不是时时醒着,因此也不是谁来都能见到他。
谢家人对邵芸琅实在没好脸色。
有人怀疑是她照顾不好丈夫,有人觉得他们放着好好的谢府不住,住在这种肮
脏地方,才导致谢渊病情恶化。
也有人怀疑是邵芸琅故意将谢渊带离谢府,蜗居在这山野之地,方便她过逍遥生活,不顾谢渊的死活。
说来说去,无非是要让邵芸琅将谢渊带回谢府,说得难听点,就算死,也该死在自己家里,而不是死在外头。
这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人之常情。
灵犀打开笼子,将一只只鸽子抓出来放开,可是这群傻鸽子只会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并不离去。
“随它们去吧,我会让陈庄头每日放点粮食在此,随它们自生自灭了。”
灵犀看出她的不舍,试探着问:“夫人,您是打算带三爷回去了吗?”
葡萄架上光秃秃的,最热的季节已经过去,她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嗯,回去收拾东西,除了常用的,其他的都先放在这里。”
灵犀也舍不得这里,这几个月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轻松最舒适的几个月,原来诗中的田园生活是这样的。
没过两日,一支车队驶离农庄,半日功夫后进了京城的西城门。
车队一路回谢府,路上也听到了一些零碎的消息。
比如刑部今日开堂审理黎氏一族的案子,比如,朝中六部尚书一个月内换了三个。
还有一些民间的逸闻趣事,一条条街道走过去,听到的消息各不相同。
惜月放下车帘感慨道:“在庄子上时,觉得岁月静好,恨不得一辈子不回来,真回来了,觉得这繁华的京城也挺好的
起码热闹啊。”
“说起来,我有点想念胡二饼子和李氏糖糕了。”
第284章 准备后事吧
谢府还是老样子,山庄里已经有了明显的秋意,树叶都开始发黄掉落了,但谢府种的多是常青树,琉璃房里种出来的花,看着依旧十分热闹。
大夫人亲自来门口迎接他们,先看了看久别的女儿,明显晒黑了,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谢灵之挽着邵芸琅的胳膊朝她吐舌头,古灵精怪的,看来出去一趟人也变得松散了。
“你们的院子已经提前让人打扫干净了,新添了一些盆栽,你们去看看喜不喜欢,三弟路途劳顿,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邵芸琅没什么不好的,这个时间谢首辅肯定也不在家中,其他人就没什么好见的了。
他们进了自己的院子,留守的熊嬷嬷等人早就候着了,景色变化不大,不过屋里的纱窗换成了纸窗,纱帘也换成了棉布帘子。
邵芸琅盯着谢渊躺下,替他脱了外衣,又拧了帕子给他擦脸,伺候的十分娴熟。
熊嬷嬷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她做得十分体贴了,毕竟三爷身边有的是下人照顾。
对一个病秧子尚且可以如此有耐心,足以说明两人感情不错。
“让三爷休息片刻,我们先出去吧,动静小一些。”邵芸琅刚要起身,被谢渊拉住了胳膊。
她不解地朝他望去,谢渊缓缓对她说:“坐下陪我说说话。”
“好。”这种要求邵芸琅求之不得,其余人都退了出去,替他们关上房门。
谢渊咳嗽一声,他的双唇
接近纯白,看着就十分虚弱。
他伸手在床头的柜子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个木匣子,递给邵芸琅,“这些东西给你。”
“是什么?难道又是你亲手做的什么东西?”邵芸琅高兴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些印章和契约纸。
“这是我的私产,与谢府无关,我与家中说过了,等我死后,它们就交给你打理。
我来不及带你见一见那些掌柜了,好在松烟都认识,他会协助你的……”
谢渊喘了几口气,邵芸琅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替他顺了顺胸口,不知道怎么接口。
“里面除了我的私章,还有一枚墨色的印章你拿出来。”
邵芸琅取出那枚最显眼的墨色印章,翻开一眼,是两个古朴的篆体字,耳边听着谢渊说:“我前几年救了一个人,后来才得知他是漕帮的掌权人,我帮了他一些忙,他给了我这个印章,允诺过,以后拿着这枚印章的人可以得到他三次救助,不管是要人还是要钱。”
“漕帮的掌权人?窦江涛?”
谢渊笑着说:“你果然知道的很多,就是他,这个人亦正亦邪,若不是有万分紧急之事不要找他。”
邵芸琅将银子放回去,又看了其他的房契地契,不仅多而且杂,山庄田林、茶馆酒楼、胭脂铺子,打铁铺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我收下了,你别急着交代后事,先休息吧,等父亲回来肯定还要说许多话。”
邵芸琅替他掖好被
子,将木匣子放回原位,却听谢渊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低头,与谢渊的目光交错着,巨大的悲痛在一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忍不住鼻头一酸。
“怎么?”她压抑着情绪问。
谢渊抓住她的手,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急切,低声说:“遇到你我很幸运,可是我贪心不足,不想就这样离开你……”
邵芸琅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我们……如果多给我几年时间,我也许可以走进你的心里,做一对别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邵芸琅含着泪说:“我们现在就很恩爱啊。”
谢渊笑了笑,似乎赞同了她的话,眼神却落在了她的脸上,“我幻想过无数次,如果来世我们还有缘相识,那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将你娶回家,对你好,让你全心全意依赖我,或许我们还可以生几个健康的孩子,看着他们长大成人。”
邵芸琅握紧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谢渊笑出声来,“真好啊,那我们就相约下辈子吧,这一世你不必难过,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知道你想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芸琅,人生总有些东西会比自由更重要,也比自由更让人迷恋,你的人生很长,可以尝试过不一样的生活,不必被规矩束缚着。”
邵芸琅知道他说的是改嫁的事情,当即回答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随缘,你看我像是会委屈
自己的人吗?”
“其他事情自然是不会,但感情的事情就未必,一头呆头鹅碰到另外一头呆头鹅,眼睁睁看着缘分错过了也未必知道,真叫人不放心。”
“瞎说,我很聪明的。”
谢渊已经见识过她聪明的一面了,一个可以将朝政都算计明白的女子,自然是聪慧的。
但他放心不下也正是因为这个,那个是非漩涡中心,危机重重,她一介女儿身,一旦被人发现端倪,谁能护住她?
“不说这些了,你好好休息吧,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喝。”
邵芸琅去倒了水来,扶着谢渊坐起来喝了一口,只是一口水还未咽下去就吐出了一口血来,染红了整杯水。
邵芸琅焦急地大喊:“谢渊……”
谢渊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朝她虚弱地笑笑:“不碍事,我困了,睡一觉就好。”
他说完就真的入睡了,邵芸琅却不敢走,时不时摸一摸他的脉搏,探一探他的呼吸,神色紧张。
谢首辅直到夜里才回来,一家子的团圆饭也没吃成,因为谢渊一直在昏迷。
大家心里明白,这一次或许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就连姜郎中也摇头说:“准备后事吧。”
谢渊在深夜醒来,如回光返照一般,精神格外好,吃了满满一碗青菜粥,还执拗地吃了一块邵芸琅最爱吃的糕点。
谢首辅满面风霜,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又刚经历了丧妻之痛,眼看就要失去最喜爱的幼子,眼神里都透着
“父亲,我想回姑苏老宅安葬,我想落叶归根。”谢渊一句话让屋里屋外的人全都崩溃地哭出声来。
第285章 请辞
谢首辅将屋内的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关上门和儿子谈了一会儿,虽然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但第二天上早朝时,谢首辅上奏折请辞,理由时年纪大了,儿子时日无多,想多陪陪他。
群臣反应激烈,新帝未登-基,在这种节骨眼上,首辅大人如果离开,那朝廷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啊?
而且那个案子还在进行中,也只有谢首辅有底气敢顶着大皇子的暴脾气,让案子继续查。
就算查出了什么,估计也得有人敢冒着风险将结果公布出去,否则这个案子查的一点意义也没有。
可就在这紧要关头,谢首辅竟然要致仕。
不少人都知道谢家三爷病得快不行了,可那位病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当爹的再悲痛也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为何会在这时候请辞。
是否有其他隐蔽的原因?
大皇子自然要挽留,这种时候朝廷要求要稳,一切变动最好等他登-基后再开始,这也是赵皇后千叮万嘱的。
谢首辅老了,而且立场中立,这次查他的事情也是他坚持的,这让大皇子对他很不满。
可即使再不满,也不该让这老东西就这样全身而退。
谢首辅也知道没那么容易离开,但一次不行可以两次、三次,他去意已决。
不仅仅是因为谢渊的提议,他自己也觉得疲惫了,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准皇帝,让他很不安。
一个人是否真心待自己很容易分辨,大皇子明显不
尊重他,也不愿听他的意见,那即使他官拜首辅也没什么意思。
而且谢渊提出回姑苏老家的提议很让他心动,妻子过世时他没能按她的心愿葬回老宅,这一次,可以一并带她回去了。
谢府又准备开始办白事了,老夫人留下的许多东西还未拆除,大夫人或许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谢二夫人从廊下走过,瞧见回廊上挂着的白灯笼,不悦地骂了一声:“晦气,怎么不死在外头?要死了才回来。”
贴身丫鬟赶紧看看左右,安抚道:“夫人,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就算被他本人听到又能怎样,我说的是事实,那邵芸琅出去痛快了一个夏天,回来也不见人,谱摆得比谁都大,还不是早早的就要当寡妇了。”
转过月洞门,二夫人正好与邵芸琅碰了个面对面,刚才那番话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没有。
不过她也不怂,高声笑道:“我说今天一大早怎么就听到喜鹊叫,原来是三弟妹出门了,好兆头啊。”
邵芸琅瞅了她的肚子一眼,五个月的肚子大的像七八个月,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她好奇地问:“二嫂这怀相莫不是双胎?”
“这个……太医也说不好,或许呢。”
邵芸琅高高兴兴地说:“那可太好了,说不定是一男一女,那才是好兆头呢。”
二夫人挺着大肚子傲慢地说:“管他是男孩女孩,我和二爷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孩子,三弟妹将
来如果寂寞了,可以从我这儿过继一个。”
她也是才听人说起,那个病秧子三叔竟然还有许多产业,而且全是他自己挣来的,与谢家无关。
这样的好事竟然便宜了这个女人,谢二夫人岂能甘心?
邵芸琅脸色冷淡了下来,平静地说:“我身边丫鬟婆子无数,寂寞了还有各种阿猫阿狗消遣,不缺小儿陪伴。”
二夫人只当她说的是酸化,摸着肚子笑道:“那就好,等小侄子出生,还得喊你一声三婶,三婶以后可要多疼他一些。”
邵芸琅心知谢渊的打算,她是要扶灵回姑苏的,而这位肚子大了,不宜舟车劳顿,肯定要留在京城待产。
将来妯娌二人几时能见上面还不好说。
“对了,还没问弟妹这是往哪儿去?三弟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邵芸琅这回没理她,谢渊昨夜就已不大好了,撑着一口气想听朝堂上的结果,可他们都知道,不可能那么顺利的。
她出来是找大夫人说事的,谢渊的后事她要亲自办,该准备的她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我还有事,告辞了。”邵芸琅懒得与她废话,带着丫鬟快步离开。
二夫人冲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傲什么呀,武侯府也越来越没落了,自己的男人也快死了,以后有你哭的。”
谢渊一散朝就回来了,虽然没能请辞,但他请假了半个月,出宫时逢人便让他节哀,让他十分不爽。
到了家门口,碰到杨钺那小
子上门,二话不说拎着他去看谢渊。
杨钺也是得到消息赶来的,他舍不得谢渊,谢渊对他而言亦师亦友,也是他少数的几个交心的朋友之一。
这样通透的人却还是要离开人世了,让杨钺感叹老天爷的不公。
谢渊撑着一口气等到父亲归来,从他神色就知道事情没成。
谢首辅安抚道:“放心,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年纪这么大了,还能干几日?”
杨钺蹲在床边看着他,他见过许多将死之人,谢渊这副样子确实是毫无生机了。
邵芸琅从外头进来,杨钺回头看了一眼,起身朝她行了礼,心道:即使重生了,他们依旧改变不了许多事情。
“在聊什么?”邵芸琅端着一碗汤药过来,加了足足的蜂蜜,很甜,平时谢渊是喝不了的。
不过这种时候也无所谓了。
谢渊喝了几口,笑了起来,“好甜啊,难怪你爱吃甜食,确实不错。”
“这算什么,等冬日熬了蔗糖才甜呢。”
“可惜我吃不到了,到时候你替我多吃几口。”
“好,还有许许多多好吃的东西,我都替你尝一尝。”
谢渊想着自己死后还要听着妻子念菜谱,谈饮食感受,他又吃不到,顿时不太想答应。
不过又不舍拒绝邵芸琅,表情登时有些纠结。
邵芸琅以为他不舒服,忙问:“你感觉如何?”
杨钺与他们一起用过膳,多少明白一点谢渊的感受,提醒道:“或许谢渊哥更喜欢听你读书。”
邵芸琅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杨钺语塞,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难怪谢渊有苦难言。
很快,徐衍等几个谢渊的好友也来了,邵芸琅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床边,也不管合不合规矩。
第286章 临别
谢渊走得十分安详,众人与他说着说着,突然就发现他低下头不说话了,仿佛睡着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