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了吗—— by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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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寐看着撑门?盯着自己沉默的景淮,努力维持着嘴边的微笑,用尽力气让眼睛发出那种渴求又示弱的光
“上次你不是说我的条件很适合你找室友的标准吗?那你就找我吧,好不好?”
老天爷,她多?少年没这么温柔地说过话?了, 说完明?寐自己都?觉得肉麻
目光所及,他穿着燕麦色的偏日风的宽松睡衣,像是刚起床, 睡衣因为凌乱领口偏扯开,露出沟壑起伏的锁骨
景淮人高骨架也大,清瘦却不失力量感,他的身体将?男性美体现到了极致
他刚睡醒的眼眸像被揉碎的桃花瓣, 透着股混乱的懒靡,看人像观梦
景淮就维持着撑门?的姿势,静静看她几十秒,直到门?外走廊尘埃落定,他才缓缓撇起几分懒洋洋的笑意,开口:“不好”
如晴天霹雳, 明?寐整个人懵了,冷不防被啪啪打脸, 脸都?快被抽肿了
没想到真?被拒绝,他这人怎么…
景淮揉了下眼睛,起床气未散,推开了门?,转身的时候问她:“要进来吗?”
不行,得再做争取
明?寐点?头,二话?不说跟他进了家,“嘭”地关上门?
景淮自顾自往里面走,她看了看,只得自己打开鞋柜拿出那双穿过的女?士拖鞋换上,追着他继续说:“你找到室友了?才这么几天?”
他打开冰箱,摸着柔软的黑发盯着冰箱里发呆,嗓音是初醒的沙哑,格外性感:“吃早饭了吗?”
“还没”明?寐哪顾得上那些,继续问:“男的女?的?你家还有空余房间出租吗?”
景淮从冰箱里拿出一袋蔬菜,回头,勾唇:“阳春面可以吗?”
咔嚓——明?寐好像听见自己的耐心四分五碎的声音,眉心跳抖,她快沉不住胸口憋的气,扯唇干笑:“…随你”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折磨人和?岔开话?题的功夫这么深厚
你真?该死啊,景淮
他洗漱完就进了厨房做早饭,明?寐在一楼随便逛着看,餐厅和?水吧是连在一起的,面包机,咖啡机冰箱这些都?放在外面,家具电器齐全得超出了独居需要,随处挂着装饰画,落款都?是他的字迹
房间格局整齐大气,每个房间又独立隐私,如果不是为了睡觉,光是找住所这件房子都?是上上选了
明?寐走到厨房门?口站住,略有僵硬地又问:“那你室友呢?我能跟他谈谈吗”
和?老爸的老房子拆迁以后她最不缺的就是钱,大不了就钞能力谈判
猜到她的用意,景淮回头一眼,半带好笑:“谁跟你说我房子租出去了?”
明?寐:“……”
求你跟我说两句像样的人话?有那么难吗?
面煮的差不多?了,景淮戴着隔热手?套端着小面锅往外面走,她侧身让开,闻着面香味听他说:“是还空着,但我突然不那么着急租了”
她拧眉,受不了他这种慢慢磨人耐心的感觉,“之前不是说很迫切吗?”
“那你说说上次为什么拒绝我”他笑着给两个人盛面
明?寐坐下直接胡扯:“上次是觉得房子有些不合适”
他的回话?就在这儿等?着她:“我家又没改变,为什么现在又合适了?”
她一时间没有构思好完美的搪塞谎言,愣在原地,景淮把面摆好,挑眼,轻笑一声:“嗯,看来还是因为我”
“不是”明?寐和?他博不下去了,气馁般泄了一大口气
她余光瞥,不装了:“你开条件吧,怎么才能租给我”
“如你所见,我什么也不缺”景淮端起筷子,示意她快吃,带着笑脸说着最无情的话?:“你应该有什么非住不可的理由”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更不用着急了”
言下之意,他在这件事情上是绝对拿捏她的,什么时候答应,完全看心情
明?知道她需要帮助,却慢慢磨,先?出之前被她排斥的气
明?寐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压着拿着的感觉,刚想拍桌而起,又忍下了
她看了看眼前的面,拿起筷子开始吃,略带狠劲的放了句:“景淮,你最好别?遇着事儿,不然我一定是火上添油的那人”
他吃着面,眼睛又弯:“嗯”
明?寐也不是无路可走,只要确定了景淮在场就能获得催眠效果的结论?以后,她只要追着他睡就好
通过段三?三?的情报手?段,她拿到了他目前跟课代课的几节科目的上课时间和?地点?,合租不成,教室不也一样睡?
下午两点?半她结束自己的专业课就马不停蹄往目标课堂赶去
明?寐在后面角落找了个地方坐下后没几分钟景淮就从前门?走了进来,她盯着站在讲台前的男人,白色高领打底衫,配上中长款卡其色灯芯绒衬衫敞穿,黑色西裤,艺术范中带着与学生些许疏远的成熟感
环顾四周,她忽然发现这节选修…怎么这么多?女?生啊
景淮在前面准备教学课件,在面对电脑屏幕前他从口袋抽出黑色细框眼镜戴上,他一戴眼镜,下面不约而同地响起一阵女?生暗暗惊艳的感叹声
好矜贵,好优质,好斯文,就是不知道“败不败类”!!
“嘁”明?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内心叹气:祸害
不知是因为台下女?学生的动静,还是察觉到她那几乎可以忽略的“嘁”声,景淮戴着眼镜抬头,目光在镜片的遮挡下削弱了几分温柔,偏向疏淡地扫了一眼下面,最后落在教室角落,正找到她的脸,明?寐赶紧趴下把自己藏起来
几秒后,景淮重新低下头,唇角勾起
台下又是一阵惊艳
明?寐偏着头趴下,结果没想到,一眼就对上在隔壁列后排坐的郑思维的眼睛
明?寐:??我×,这么晦气?
分手?以后这郑思维每次遇到她,那眼神就像个被渣女?伤了还意犹未尽不肯放手?的忠贞男
她最受不了,恶不恶心
明?寐又翻了个白眼,转头,换个方向趴
上课铃打响,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景淮拜托同学把前排灯光关上,然后在放映PPT的时候对台下说:“提前要和?同学们?交代一下,由于我个人在校外的工作安排,这堂课是我在崇大美院带的最后一节课”
他说完,教室里立刻传出齐刷刷又失落的“啊——”声
“之后接任的刘老师比我更专业负责,祝同学们?学习愉快”他眯起眼笑,安慰意味扑散,只是做很官方的告别?:“以后再见不用叫老师,叫学长就好”
这么一说,好多?伤感的女?生又来劲,主动搭话?:“好的景学长!”
“学长回头再约球啊!”男生喊
他点?头,“没问题,好了,上课吧”
明?寐趴在桌子上听着这一切,什么情绪都?没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是吧,她刚要开始蹭他的课睡觉,他就辞职了?断人后路是吧?
这景淮报复她,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景淮这节课讲的内容关于设计中运用的色彩技巧,他的嗓音质感很优越,天生就适合多?说话?,无论?多?么枯燥的内容只要经他柔和?低沉的嗓子说出来,就特别?让人想听进去,认真?听
明?寐趴在桌子上,恰好午后的温度,阳光和?氛围正是哄蒸得人昏昏欲睡,她缓缓阖眼,在景淮悠长不绝的嗓音中酝酿睡意
彻底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她忽然想起那天跟沈爰打电话?
沈爰隔着电话?传来的,绵软的问句,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明?寐,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呢?]
久久不散
在得知景淮明?确想要撮合双方父母再婚之后,明?寐就直接中断了故意接近他惹他讨厌的计划,他那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彻底攻破了她所有幻想
自那以后,他反而成为了两人关系中的主动方
景淮确实是邻里街坊口中“听话?”的孩子,她老爸一句“妹妹就拜托你多?照顾了”,他可是履行得认认真?真?
她上学,他陪同,每天早饭不重样,无论?怎么摆臭脸他都?老老实实跟在她后面
她中午吃饭,景淮给打好食堂最难抢的好菜好饭,每天还一杯小酸奶供着
考完试,他主动去她的班主任那询问成绩,自顾自给她整理错题集
在她家吃完饭,她老爸还没动他就主动去收拾刷碗,老爸看着景淮那眼里的欣慰和?动容,还有他和?于阿姨眼神交流中逐渐浓郁的情绪,快把她逼疯了
景淮无微不至,照顾有加,但眼里始终没有任何?情绪,很冷,就像是个为某个目的例行公事的机器人
“我说你行了吧!”明?寐突然转身,对他大喊
那是个小短假,放学的时候,在学校附近的小巷里,很多?学生都?从这条路回家,路过的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跟在她身后的景淮
明?寐使劲推他一把,却只让他往后踉跄了一小步
她气得快哭了,眼圈红起来:“你烦不烦!不知道的以为你暗恋我呢!!我可不想被人说早恋!”
“在我爸面前装装样子就行了吧你!!”
“我告诉你,你想把你妈嫁给我爸,门?儿也没有!!我不同意,我妈也不会同意的!!”吼完,她擦着眼泪就往家跑,绝对不让他再追上自己
她不管景淮被撂在那人来人往的街头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胸中的怒火,逐渐失控的生活轨道,让她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走进小区里,阿姨们?还在打麻将?的那个树下聚堆聊天,或许是聊得太起劲,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于是明?寐就听到了改变很多?事的,关键的一番对话?
“哎哟,你说这安佳也是的,再婚就再婚嘛,瞒着孩子干什么”
“明?实也是,陪着前妻一块瞒,那妹妹总有长大的一天吧?”
“哎那安佳我都?没法?说,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要做对不起自己丈夫的事 跟着明?实多?幸福啊”
“什么意思你们?说什么呢”
“刘嫂子前天回乡下,她老家不是和?那安佳是一个村的么,看见她和?她现在那男人,带着个两三?岁的男娃娃从滨阳回来,回娘家了”
“哎哟,这妹妹就可怜了,自己亲妈再婚还生了孩子都?不知道啊”
“也没准妹妹不介意呢,看那孩子是个开朗的性子”
“谁会愿意自己妈疼别?的孩子啊,你个缺心眼的”
隔着几米远,明?寐神情木楞地呆在原地,后背都?麻了,浑身血液凝固一样
安佳,是她妈妈的名字
妈妈七岁的时候告诉她,父母离婚,是因为生活理念不合,她要去滨阳定居工作,短时间内回不来,但不代表爸爸妈妈就不相?爱了,只是暂时分开而已
离婚以后,妈妈每年过年都?会回来陪她一起,但是三?年前那年一整年她都?没回来,说是工作太忙
她也信了
最近两年,妈妈打电话?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尤其不许她晚上打过去,说是晚上总有会要开
她还是信,乖乖听话?
明?寐往后踉跄一步,心中疑惑骤然全都?解开了
离婚是因为,她妈妈出轨
不回来陪她过年,是因为那一年她在怀孕生孩子
不能晚上打电话?,是因为怕影响她儿子睡觉
她嗓子很抖,耳朵像被灌满了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视线模糊得看不清路,脑子和?心一边还不愿意信,一边是无穷的愤怒
“哎!妹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阿姨们?心虚的问话?,就像是某个信号,像运动会的指令枪
砰——!
明?寐背着书包转头就跑,往小区外面跑,别?人怎么呼唤怎么叫都?不回头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不跟家里报备,自己说走就走的中短途外出,也是唯一一次离家出走
其实也不算离家出走,只是因为她不肯相?信,于是买了大巴车的票往外婆家赶
之后明?寐后悔了,因为那样的场景太刺眼,比外人口中说的还要难以接受,一万倍
她跑进外婆家的院子,大门?就敞开着,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在正房里
三?岁的小男孩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老人们?,夫妇俩都?看着他笑
她最爱的妈妈被陌生的男人揽着肩膀,气色很好,也胖了些,脸上都?是说不出的幸福
这个叔叔带给了她妈妈非常好的生活
明?寐看见外面那辆轿车了,是很贵,爸爸开一辈子公车都?买不起的牌子
她忽然想起老爸的模样,他那成年累月开公车晒得黝黑的皮肤,站在厨房里每天研究新菜的宽厚背影,数着工资给她攒嫁妆的字迹不好看的账目本
每次她想妈妈,问妈妈,老爸都?扬着笑安慰,笑得好像他从未在这场婚姻中受过伤害
明?寐气得脑袋都?充血了,晕得站不住
她红着眼眶,偏不让泪掉出一滴,撕裂着嗓门?对着那房内一家人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明?寐叫不出妈妈,也无法?对外公外婆施以笑脸
她骂不出痛快的脏话?,于是只能笨拙的,扯着最大的嗓门?,满眼泪水对着亲妈一遍遍喊:“你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啊!!!”
妈妈看见她瞬间掉下去的笑容,大概是明?寐断送自己对家庭盼望的最后一刀,残忍又利落
之后的一路上,才算是她正式离家出走的桥段
情绪剧烈激动后,她大脑是放空的,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边走,只是哪里人多?她就去哪
等?再有意识回顾四周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被无穷的陌生环绕
因为从小回来看外公外婆的次数很有限,她对乡下这个小镇不熟悉
十一月,都?快下雪的月份竟然又下起了小雨,像是雨夹雪
她以前一直不懂雨夹雪的意思,蹲在陌生小卖铺门?口望着越来越冷清的街道的时候,忽然懂了
雨夹雪就是她现在的心情,明?寐那时候觉得,自己所有的器官都?在哭,像小雨,淅淅沥沥地哭
哭泣的身体里,包裹的是一颗被冻坏的心
她上学不带手?机,兜里的零花钱都?买了车票,现在流落到这儿,像是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
其实可以拜托小卖部的老板打一个电话?回家,可是她不愿意,就想自己待一会儿
不知道怎么面对爸爸,也不知道以后还要不要再去见妈妈
她的家庭本就是七零八碎的,只是被老爸用贴纸在背后勉强粘住了裂痕,展示给她圆圆满满的样子罢了
明?寐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蹲了多?久,雨随着风,多?少弄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像是有人跑近
小卖部外面只挂了一盏破旧的老灯,光打出一束,她抬起酸胀的眼睛,望见还穿着校服的景淮,撑着伞,迎着唯一的光奔向自己
在陌生的老街里,他是她唯一认识的人,是在未知恐惧中带给她安全感的人
他的脸色很严肃,甚至有些阴沉,在确切看见她无虞之后肩膀放松了几分
景淮跑到她身边,把伞面倾斜到她上头,眉头锁紧,嗓音带着运动后的绵哑:“多?大了还离家出走,不要命吗!”
明?寐喜欢看他露出人类七情六欲的表情的样子,就像他偶尔笑,她就觉得特生动,特别?好看
现在他这样,是真?的生气了吗?有人生气也这么帅吗?
原本被冻伤的心,好像遇到了春天的风,像是被撕开的果冻,噗地一下,小溪汩汩往外流
明?寐的心里好像有头小绵羊在乱撞
她垂丧着哭花的脸,伸手?,默默捏住他的裤腿
景淮垂头,盯着她拉自己衣服的手?,然后过了几秒听见她说
“景淮,我想喝小酸奶了”语气淡淡的,还有些可怜巴巴
他抿紧唇线,因为俯视看不清她的表情,“等?着,我去买”说罢就要转身往小卖部里走
刚动,景淮被她用力拽住,他顿住
明?寐缓缓抬头,仰着脸,这下,她满眼积蓄的委屈,红润的悲伤明?明?白白落入他眼底
“这里没有,得回去买”她声线抖,明?明?快哭了,却一脸倔强:“我现在特别?特别?想喝小酸奶,只有家那边才有卖的那种”
明?寐眼泪簌簌往下掉,哭得都?变音了:“景淮…你带我回去买行吗?”
“…求你了”
她眼前好模糊,没怎么看清那时景淮的表情
但是明?寐记得很清楚,他的那双桃花眼,很黑很亮,比往常看自己时的眼神都?要深
然后,景淮向她伸出了手?
他说:“我就是来接你回家的”
她把手?递到他掌心,温温热热的大手?,带自己回家
明?寐睡得不错,本来想抬起屁股走人的,结果让郑思维又给拦下了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人注意他们?
郑思维走到她面前,先?是打量了她脸颊的贴布,小心问:“你,你的脸,没事吧”
明?寐很不耐烦地扯唇瓣,有时候吧,她真?觉得用“没事吧”来询问关心别?人的都?是耍流氓,你问没事吧,别?人难道还能回你“我有事”啊?
她正视他,问:“你有事儿,就说事儿,行吗?”
“我 我也是想关心你”郑思维总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说:“我听说你最近再找房子,你交给我,我帮你找,我认识朋友多?,就让我帮帮你吧,行吗?”
“那个景……听说他背景很复杂,你还是别?和?他纠缠太多?,怕你吃亏”
就在明?寐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教室前门?的门?口,一道嗓音叫停了这番对话?
“明?寐——”
明?寐倏忽抬眼,隔着数米与靠在教室门?边的景淮对上视线
他手?里提着电脑包,看向她的眼神始终温柔,引诱着,不许她再多?一分关注给郑思维:“来我这儿”
她本也不想和?这人再多?说,与郑思维擦肩而过的时候,明?寐撂下一句:“我现在觉得我这辈子做过最脑残的一件事儿”
“就是答应你的表白,真?的”
也不管后面那人什么反应,她慢悠悠走向等?待自己的男人
景淮走到教室外的走廊,走廊外有连排的透光玻璃窗,四点?多?的光正柔和?,把他柔软黑发的末端都?镀了金丝般,光打到他细密的睫毛,漆黑的桃花眸潭此刻倒映着金色夕照
“干嘛?”明?寐走到他面前问
他将?视线从窗外景色挪回来,悠悠问:“和?他聊什么了?”
“干嘛”她挑眉,一脸质疑
景淮见她没打算说,也不追问了,片刻无奈飘过,他忽然没前提地来了句:“如果我答应,能变成褒义词吗?”
他这没前没后的一句话?把明?寐说懵了,“什么褒……”
说到一半,她忽然止住
景淮用眼之绘笔,欣赏她的每一寸表情,然后把话?再清楚详细地重复一遍
“我是说,如果我答应合租,我们?的重逢在你这本词典里”
说到这停顿了一秒
他挑起眼尾,笑着:“可以变成褒义词吗?”
整个过程,明?寐的目光再次被他的法?术勾引得坠入景淮那如千丈深潭的眼睛里
她也回想起了,那天喝醉酒对他说的话?
【景淮…我觉得,咱俩重逢……在词典里,应该算贬义词 】
窗外一缕金风玉露时节午后的风飘进来,撩动她乌黑的鬓发
明?寐看着他,翻遍了逻辑条理也说不清,说不清什么……
说不清,为什么刚刚瞌睡前,她在问询自己为什么讨厌景淮的时候
却是那段,让她怦然心动的回忆
鼎顺领池某栋七层公寓终于等来了主人的归来
夜里十一点, 木门锁在录入正确指纹后转动机械声应声打?开,身?形高大的漆黑影子拖着行李箱进门,在玄关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许砚谈把手里东西一股脑丢到鞋柜上, 趿拉着拖鞋走进来,颦皱的眉心藏着他的疲态
屋里没开灯, 唯一的光照仅靠客厅落地窗收集的月光提供
他手指刚触碰到廊灯开关,余光一瞥,眼角抖动?,扯着生冷的沙嗓对着餐厅撂了句:“人活着,就得出声儿,懂么”
吓他妈一跳
这时,安安静静坐在餐桌前的景淮缓缓抬头, 弯起眼眸:“嗯?”
“我妨碍到你了吗?”
许砚谈手指摁下开关,点亮死寂的室内,猛的光亮刺到了景淮的眼, 他下意识眯起眼,桃花眼更潋滟
“又犯病了你”许砚谈往他那边走,扫了眼自己的酒杯墙,然后目光落在景淮手里捧着的那杯浓咖啡上
“是啊, 珍惜还能看?见我的机会吧”景淮叹了口气,故意说句肉麻话恶心他:“你也学着对我温柔些,本来就不常见面”
对方重重坐进餐椅里,长腿大喇喇地敞着,无论在外多能独当一面,经历多少, 许砚谈狂妄的本性从未削磨半分
他仰起头时喉结往下压,懒恹恹的姿态放泄着疲惫, “你脑子睡残了?”
景淮抿了口咖啡,轻笑?一声:“这次回国怎么回崇京了,之前不都是直接奔榆安吗?”
“有点事儿,办完再去?”许砚谈直起身?,挑挑下巴,示意让他给自己倒杯水
景淮:“自己去?”
许砚谈:“我可?把房子给你白住三?年了,倒杯水不给?”
“维护费,水电费,添置的新家具,哪样不是我出钱”景淮扫了家里所有摆设,“而且,坚持守在这里保护你和岑芙回忆的人,可?是我”
果然,提那个名字对他是最有效的必杀技,他一句话,许砚谈直接站起身?自己倒水去?了
许砚谈气场过?盛,很多人都因为忌惮他而不敢靠近,正是因为景淮笑?脸下不容侵犯的凌冽骨性,才成为少数不仅可?以和他和平相?处多年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戳他痛处的人
“有个事问你意见,我想把她之前住的房间租出去?,可?以吗?”景淮回头问
许砚谈没有立刻拒绝,问:“租谁”
“你听说过?的”他抚摸着咖啡杯的外壁,神色清微淡远,“妹妹”
“……”许砚谈仰着头灌冰水,眯着眼盯他,嗓音被?水润了些,没拒绝而是戏谑一句:“还真?让你个变态等到了”
景淮听着,笑?意更深,“你同意就好”
许砚谈:现在让你收拾铺盖滚蛋,我应该算为民除害
因为许砚谈留学的缘故,他们这多年的室友兼好友也很久都没有这样平静地聊过?了
他端着冰水重新坐下,睨着景淮玩手里咖啡杯的动?作?,观察几秒,挑眉问:“你应该还有事儿”
“果然瞒不过?你”景淮失笑?,也没有直接说白,而是抬眸慢慢铺垫:“我可?能,还要拜托你帮个忙”
景淮的表情变化很细微,是将?喜怒不形于?色彻底炼精的人,常人很难通过?表面来判断他真?实的情绪,某种程度来说,比许砚谈这种将?侵略性全部袒露的人还可?怕
但是许砚谈拥有敏锐的天生观察力,看?出了景淮说话时瞬间的阴利,于?是才问:“谁惹着你了”
餐厅里两个男人相?对而坐,安静半晌
许砚谈忽感片阵恶寒,往椅背一靠,明确说:“犯法的事儿我不干啊”
再掀眸时,他的桃花眼如常黑亮温暖,景淮只?是眯起眼,无声微笑?
隔天傍晚到夜里这段时间,崇京又下了一场雨
今年秋天的雨水纷繁,傍晚阵雨并不强势,像绵纱似的洋洋洒洒,倒也足以惹湿人的发梢
酒吧街街头,越晚,这个地方的本性就暴露出来
越来越多的人卸下伪装袒露真?性,愉悦,悲伤,融进低洼的雨水里,或清澈或浑浊
乌云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是越堆越多,像末日预告,如画中翻腾水墨,挤碎了星辰逐步往繁闹人间压迫而下
郑思维最近一直游荡于?各个酒局当中,除了在学校报道?上课以外的所有时间几乎都不怎么清醒
研究生军训的时候他只?觉得明寐是站在人群里最特别的那个,其?他男生不敢接近她,但是他对自己的兴趣有必须攻获的癖好
前任不算少,也接触了各种各样的女生,可?是明寐不一样
她偶然间的笑?有着宛如达·芬奇《蒙娜丽莎》的辩证神秘,如梦的妩藏在冷艳的表皮之下
一袭黑裙站在高台之上睥睨,黑衣与白腿赫然扎眼,那眼神如克拉姆斯柯《无名女郎》般高傲而自尊
明寐就是击中他漂浮不定的心脏的缪斯女神,想独占却又炙手,远望却又心痒
可?是他是个俗人,一枚如何也捂不热的钻石,再夺目终究会感到失落,郑思维知道?犯了错,却没有实打?实地忏悔过?
自己是不对,但明寐更没付出身?为女朋友该付出的
他试图用话语,用舆论压碎这人几分骄傲,可?是却适得其?反,郑思维想不懂,到底是什么撑着明寐一身?傲骨,也想不出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够驾驭这样的她
于?是每一日,郑思维都在这种前一秒觉得有罪,后一秒又觉得略占委屈的状态反复横跳
这几天她又屡次地出现自己在面前,执念再次骚动?起来,他想挽留,却又拿不出勇气
又是一天在狂欢中买醉神伤,郑思维头重脚轻从迪厅出来的时候,整条酒吧街被?雨泼浓了几分颜色,凉雨为醉热降温
郑思维走到路边蹲下,红着眼拿手机一遍遍拨打?明寐的电话,翻看?着手机里与她有关的照片,嘟囔她的名字
雨噗噗沥沥得越下越密,把他的头发打?湿成一缕一缕的
不知什么时候,头顶遮下一柄伞,郑思维抬头,瞧见景淮
周遭雨噪,他的眼睛却止静
半晌,景淮弯腰,笑?着把伞递给他,关心着:“淋雨会生病”
郑思维心中骤然温暖,醉酒让他忘记这个男人背后的危险,哽咽着接过?伞
接过?伞的他维持着深蹲的姿势,巨大的伞顶更将?郑思维整个人的气场向下挤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