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辛夷 探案/京师诡案录—— by钱大掌柜/一枚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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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没事给他编这种善举,不难想就是他自己喊人放出话来的。
可说的人很起劲,他们都对这皇子赞不绝口。
姜辛夷没有搭话,能得到李非白认可的人,必然是有储君之能的。而且他与自己也算是半个朋友,他做皇帝于她而言是好事。
一个病患出去,便有下一个人进来。宝渡只瞧了这人一眼,正要说他可没给她发牌子,话就梗在喉咙里了,忙说道:“辛夷姑娘,找你的。”
姜辛夷抬头,一张娇俏明媚的脸迎来。
青青负手凑近:“阿姐——”
姜辛夷的呼吸都屏了屏。
青青笑盈盈道:“阿姐有空吗?听说郊外百花凋谢,金菊盛开,我想和阿姐一起去看看。”
宝渡只觉她这笑让人头皮发麻,一看就没安好心!他可不能让未来少奶奶遭了什么事,赶紧拦道:“我们大夫还要看病,没空跟你出去玩。”
“哦,我们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宝渡正要说你不过比我大两三岁的模样,还敢自称大人。可眼神一对上,他就觉得脑子晕乎乎的,连气都有点喘不上,像被人套了个麻袋,快憋死他了!
忽然姜辛夷站了起身,挡在了两人中间。宝渡仿佛从水里探出了头,猛地喘了一口气。
“发生、什、什么事了?”宝渡只觉晕乎,好一会才想起来方才的事,脸色大变,“妖女啊!辛夷姑娘你不能跟她去!”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青青淡淡扫他一眼:“怎么,还敢看我?”
宝渡咬了咬牙:“我家少爷可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就在十丈开外!你敢劫人,小心抓你进大牢关十年!”
姜辛夷说道:“她刚在大理寺随意进出过两回。”
宝渡:“……”当他什么都没说啦!
丘连明已过来扶他,也劝道:“师父,不要随她去。”他总觉得这个小姑娘邪气得很,满脸都是佯装的天真俏皮。
这时门外传来砰砰砰的脚步声,壮汉的身影几乎堵住了门口的光影。
“门口的人怎么不进来看病啊,吵吵嚷嚷的。”曹千户大大咧咧进门,却是一眼瞧见站在跟前的青青,他讶然,“辛夷姑娘你这是吃了什么返老还童丹,竟年轻了好几岁!”
姜辛夷宝渡和丘连明:“……”
年纪轻轻眼睛就不好使了!
青青两眼弯弯:“怎么,曹千户也想吃吗?”
姜辛夷看她,她对自己身边每一个人似乎都了如指掌,连曹千户的名号也能立刻叫出来。
曹千户眼一晃,看到了姜辛夷,吓了好大一跳:“嚯!分身术啊!”
姜辛夷:“……”您老眼神是真的不好!
丘连明如见救兵,说道:“曹千户,此人想将我师父带走,您快拦住她。”
曹千户转而面向青青,身板挺得更直了。李非白这家伙是早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了吧,所以不但跟他东厂借人,还让他没事多往辛夷堂跑。
不过这小丫头跟姜辛夷长得真像,亲姐妹?
姜辛夷不是孤女么,怎么冒出个妹妹。
“曹千户何必这么紧张呢……”青青嗤笑,“我就与我阿姐说一句话。
他们还要拦,姜辛夷说道:“听她说吧。”
否则她怕是会一直在这里纠缠,更让人觉得不安。
“月上柳梢头,城隍庙外见。”青青附耳低声,“你若不来,我就杀了你的小跟班。”
威胁的话语在赤裸裸地逼着姜辛夷点头,她紧皱眉头,再抬头,青青已经戴上纱笠,离开了辛夷堂。
姜辛夷微微蹙眉,其实在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曹千户说道:“辛夷姑娘,你要是要人保护,只管明说啊。”
“多谢曹千户。”姜辛夷说道,“我自有安排,不劳你费心了。”
这突然如此客气,反倒让他颇不习惯!莫不是大理寺已经暗中有安排了?否则谁会拒绝东厂的保护呢。
青青的步伐很快,耳朵也很灵敏地听着身后的动静。确定没有人跟踪,便转而进了小路,一路游走在京师的街巷中。
眼见快到尽头,她脚尖一垫,越过围墙,翻身进了一处废旧庭院中。
彼时早有人在那里等候。
“我来晚了,公公见谅。”
公公转身看去,正是魏不忘。他笑得和蔼亲切:“要脱离你爹娘的视线,很不容易对吧?”
“也不难,不过是甩开了两条疯狗。”青青说道,“公公今日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已经同意了我密信上所说的事了吧?”
魏不忘说道:“他们如此狡猾,你有把握?”
“你我联手,我便有把握。”
“给杂家一个你这么做的理由。”魏不忘凝视着她,试图从垂落的纱帽看透她的双眼,“为什么——你要杀他们。”
青青淡声道:“他们要杀我的姐姐。而姐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
“你的姐姐是谁?”
青青皱眉,她只想快点要个结果,一点也不想解释。可她深谙大人的行事准则,你必须要先说服他们,才可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而恰巧这种帮助是她需要的。
她伸手取下纱帽,露出一张让魏不忘无比熟悉的脸。饶是老练沉稳如他,也露出了惊讶:“姜辛夷?你是?她是?她是蛇蝎大盗的女儿??”
魏不忘简直难以将那恶毒的杀人不眨眼的大盗夫妇与清冷如花的姜辛夷联系起来。
他甚至不能想象那对夫妇是如何生出这么个良善的女儿来。
青青神色更加淡漠,这面色一冷,让魏不忘恍惚眼前人就是姜辛夷。
他说道:“姜辛夷在林无旧身边是十年前的事,也就是说,你与她分开了十年,感情有那么深么?这可不能让杂家信服。”
青青说道:“我爹娘是什么样的人,我在他们身边吃了多少苦,公公想必能猜出来。可阿姐不一样,她待我很好,这种好,就像是一颗甜甜的石蜜,能让我安心一辈子。”
魏不忘审视着她。
来之前他心想这或许是蛇蝎夫妇的诡计,让其女来诱出他的杀意,再将他反杀。
他们手上已经有七十多条人命,又怎会在乎多一条他这个老头子的命。
可当他看见这张脸时,他的想法难得地动摇了。
是真的,这小姑娘是真的想杀了她的父母。
不管是不是为了姜辛夷,这应该不假。
魏不忘眸色黑沉,许久才说道:“他们如此狡猾,你要杂家怎么配合你绞杀他们?”
青青说道:“公公若无详尽计划,那就听听我的计划。”
她已经设想过几百次围剿的场景。
一次不成功,死的就是她,还有她的阿姐。
一定要成功。
青青紧握拳头,眼神已是坚定冰冷。
第144章 黄雀在后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宝渡虽然没听见这话,但是他隐约猜到那小姑娘在邀姜辛夷出去。于是他在姜辛夷身边寸步不离,就怕一眨眼她就跑了。
好不容易天黑了回了衙门,他想去告诉自家少爷,却发现他压根不在屋里。
一天到晚不见人,少爷你还要不要老婆啦!
宝渡心里那个急啊。
姜辛夷回了房后他还守在门口,只要门一开,他就嚷嚷叫成大人来摁住她。
门外书童的影子被屋檐下的灯笼映照得特别清晰,姜辛夷看了一会,便开了窗户爬上凳子跳了出去。
她不知道青青约自己在哪里见面,从大理寺出来时还刚好碰见宋安德。他正与人说话,没留意到从他身后迅速闪出的人。他转身时还嗅了嗅:“怎么一股子药味……”
大理寺的风也变成辛夷堂的风了?
宋安德挠挠头,越走越觉不对劲,路上见了人问道:“宝渡呢?”
“好像被辛夷姑娘喊去问话了。”
宋安德了然,他刚才还觉得心里咯噔咯噔的,这会知道他们两人在一块,那肯定没事了,这才忙自己的事去。
姜辛夷走到药铺门口,许是宋大娘在里头收拾擦洗,铺子门缝还隐约见了昏黄灯火。
她看着那从缝隙透出来的光,暖似朝阳。
自从宋大娘来了后,他们饿了有饭吃,铺子有人扫,自己只管开药回衙门睡大觉就行,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事。
这几个月日子过得平淡而平静,虽然心中仍记挂师父的事,可是仿佛有了根,能令她夜里安枕了。
可如今她的爹娘却要毁了她。
姜辛夷想着,垂落的眼底映来一双红色绣花鞋。
青青弯腰低头看她,笑颜满脸:“阿姐——”
姜辛夷微微抬眼,问道:“吃过晚饭了么?”
青青怔然片刻:“你就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不要胡来。”姜辛夷说道,“大理寺的暗卫日夜在我身边看着,你若动手,他们会杀了你。”
“我知道你身边有很多暗卫。成守义把暗卫给了李非白,李非白把暗卫给了你,也亏得有他们,否则那日爹爹就对你动手啦。”
姜辛夷皱眉:“哪日?他来见过我?”
“对呀,就是那个将自己裹成一条黑粽子,咳咳咳的那个人。”
姜辛夷想到那日那人说的那些话,心底不由觉得毛骨悚然。她竟与他离得那么近!离那个地狱恶鬼如此近!
青青说道:“他变化很大对吧?原本是个又高又胖的人,如今却又小又瘦。说话如洪钟,步行如飞驰,如今都变了。阿姐,他病了很多年,病痛早就把他折磨得不像个人了。”
姜辛夷默了默说道:“跟我没有关系。”
“嗯啊,跟你没关系,可是跟我有关系。”青青说道,“爹爹说,他临死前就一个心愿,就是要你陪——葬。”
“我不意外他打算这么做。”
“我也不意外。”
姜辛夷见她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将我从暗卫的眼皮底下拐走?”
青青咯咯笑着:“阿姐说话还是这样有趣。”她说道,“根本不需要拐呀,阿姐你离开爹娘后把他们教的东西都给忘掉,这件事做的可太不好了,比如武功,比如轻功,比如千里耳。”
人的过往太过痛苦,就会下意识努力地将过往忘记。
姜辛夷就是如此,逃离父母后,她几乎在路上饿死,可饶是如此,她也不愿伸手去偷人钱袋,即便她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她甚至可以在夜里潜入富人家中悄无声息地偷窃。
但她不想用父母教给她的技能来做这些事。
一旦做了,那她的逃走就毫无意义。
久了,便完全生疏直至忘记。
她听青青说了这些话,已觉得不对劲,问道:“难道暗卫不在这里?”
“对呀,他们还在大理寺,看着你住的那间房子呢。”
姜辛夷一愣:“你如何做到的?”
青青说道:“阿姐,我们长得本就跟娘亲很像,她换上你的衣服,画上你的妆容,梳了跟你一样的发髻,谁又能在远处看清楚呢?你跳窗离开时,她就已经从你房间里蹦了出来,站在灯里,外面的暗卫看见影子,那当然以为你还在房里。”
“……”想到那个女人竟潜伏在她的房里,姜辛夷就觉得一股恶寒,真教人恐惧。
“他们没盯着你也好,不然就是爹爹出手了。虽然他病重,可是下手还是一样很快很狠呢。”青青握住她的手,温柔道,“阿姐跟我走吧,要乖乖的哦。”
姜辛夷迟疑起来,可青青的手劲很大,只是略一用力,她的步子就随她动了。
“阿姐好像不是很紧张。”
“青青,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青青停了下来,冷盯着她:“当初你扔下我一个人跑了,你怎么断定我不恨你?”
姜辛夷张了张口,就被青青推了一把,恨声道:“我恨死你了!你丢下我自己跑了!你走了后,原本两个人挨的鞭子通通都落在了我身上,原本两个人要练的功都得我来练,我才五岁啊……阿姐,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姜辛夷伸手要去替她抹泪,却被她一巴掌掸开。
“别假惺惺的!若不是爹爹病重要进京看病,哪会意外发现那鼎鼎大名的女神医就是我失踪多年的亲姐姐!阿姐,你注定是离不开柳家的,就算你隐姓埋名十年,逃到天涯海角,也是姓柳,我们会像冤鬼一样缠着你。”
姜辛夷看着歇斯底里的妹妹,她能知道她这十年来受了多少苦,因为那些苦她也受过。
在逃走之前,她一直以为天底下的父母都是那样对孩子的。
直到碰见师父,??????她才知道原来不是。
她从未想起过双亲,恨不得忘了他们。可她时常想起妹妹,但她又无能为力。
“抱歉,青青。”姜辛夷抓住她的手,愧疚感席卷心头。
青青蹲身痛哭起来,她忽然在自己的哭声中听见等待已久的咳嗽声,在远处的咳嗽声刚钻入瓦缝中传来。她就一把反握住姜辛夷的手:“快跑。”
“跑?”姜辛夷在半道的眼泪还没滚落,就被她突然的转变给咽了回去,随即胳膊一痛,竟被她拽着往前疯狂跑去。
青青着急道:“他一咳就停不下来,什么都顾不上,我计算过,起码要连续咳十二下,我们赶紧跑,他跟不上的!”
“去哪里?”
“我给你备好了船!离开这里,像当年一样!”
姜辛夷愕然:“青青……你不恨我?”
青青一笑,泪随风去:“不恨啊,你可是我姐姐。”
会替我挨打,会给我糖吃,会搂着我哄我睡觉的阿姐。
我怎么可能恨你。
姜辛夷怔然,那悬挂眼眶的泪珠也嵌入风里。
京师城内也有河流,离辛夷堂的大道并不远。很快从小巷跑过的姜辛夷就看见那里有一艘木船,青青将她推上船,就要解开岸上绳索,被姜辛夷摁住:“青青,跟我一起走。”
青青瞪眼:“两个人逃不掉!”
“我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
“大傻子!”青青气道,“你没有扔下我,是我扔下你!十年前你登船时我就在岸上,系船的绳子就是我解开的!”
姜辛夷错愕。
青青笑着,泪含眼中:“不是你没有带走我,而是我知道,我们要是都走了,路上太过显眼,他们一定会很快找到我们。阿姐脾气太倔了,根本不会演戏。所以我选择留下来,由我来演戏,让阿姐去重生。”
后悔过千次万次的姜辛夷第一次听见当年真相,她惊愕之际又更加懊悔,泪于雨落,声音已是哽咽:“所以这一次……我们一起走……若是不能一起走,那就一起留!”
青青要气死了:“傻子傻子傻子!”
姜辛夷已经将她拉上木船。
在师父离世后,她总觉世上没有什么比追查出凶手更重要,所以她很惜命。
可如今为了妹妹,她决定暂时把命放一边。
如果她真的出了意外,她相信李非白会为她查出真相。
“真是姐妹情深啊,咳咳咳。”冷血无情的男人瘦弱的身影出现在岸上,一脚踩上那还未彻底脱离岸边的绳子,木船顿时紧绷,不再随波流而去。他冷冷盯着两人,嘲讽道,“我和你们的母亲,怎会生出如此重情重义有血有肉的女儿啊……真是……让人难过。”
姜辛夷一步上前,将青青护在身后,像儿时妹妹挨打时那样护着她,决然而坚定:“我们再不是当初任人宰割的我们。”
“口气真大。”柳战刀咳嗽着冷盯她们,忽然听见河水激荡,似有疾风。
他再抬头,便见四面已全都是锦衣卫。
一个壮硕的男子声音沉冷:“蛇蝎大盗,束手就擒吧。”
青青认出那是东厂曹千户,她满脸得意,正要说是她与魏不忘联手了。
可很快她就发现这四方还有另外一拨人,彻底将四周围成铜墙铁壁,甚至人数更多:“大理寺?”
她没喊大理寺的人抓人呀。
青青忽然明白了什么:“阿姐,原来你……”
姜辛夷点头,看向了站在曹千户旁边的人,李非白——她最后的护盾。
“原来这两拨人马都是你安排的,那……”青青咬牙,那魏不忘嘴上答应她要联手抓蛇,可竟是满口谎话。
呸!死太监!
第145章 擒蛇
大理寺和锦衣卫的人约莫百人,但纪律森严,无人低语,唯有河水声动,像一把细细的刀,划破了柔柔的秋风,刮出一阵肃杀之气。
柳战刀看着围在河四周的人,轻笑道:“真是好大的阵仗,我给同行长脸了,区区一个盗贼,却惊动了京师两大衙门围剿。”
李非白说道:“区区?在官府账面上记着的就有七十多条人命死于你手,用‘区区’未免太侮辱你自己了。”
曹千户也说道:“就是,要点脸啊你!”
李非白怎么觉得说这样的话更痛快呢。
他看着在船上的姜辛夷和青青,那柳战刀就挡在狭窄岸上,他从这个距离过去很难比柳战刀冲到船上快。
蛇蝎夫妇能在百次甩开官府突围,隐没人群,实力可见恐怖。
他不能贸然过去。
他往那边看时,姜辛夷也往他这里看,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在波澜中平静了下来。
好像有对方在,什么事都不可怕了。
寂静对峙中,青青微动,岸上人立刻冷声道:“我看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煞冷的语气让姜辛夷察觉到了危险,她暗暗捉紧青青的手,不让她轻举妄动。
柳战刀冷冷说道:“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你们可以捉我,但在抓住我之前,她们两个一定会死。你们若放我走,她们就不必死。”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孤傲道,“我数到五,你们选吧。”
远处的宋安德小声道:“能不能数到五十啊,五不够用啊……”
“一。”
众人肃然,这家伙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二。”
曹千户看李非白:“想办法。”
“三。”
李非白眉头蹙然,再看姜辛夷,耳边已传来“四”的声音。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河流都似不会流淌了。
万物寂然。
“五——”
尾音还未沉落,柳战刀猛地往船上掠去,身后的人几乎也是同时往船上奔来。
柳战刀身已落船上,突然那在他眼中柔弱到连蚂蚁都不忍踩死的长女猛地伸手挥洒黑色粉末,那浓厚的颜色和刺鼻的味道瞬间让人觉得是剧毒。
可他最不怕的就是毒,他自小就泡在毒缸里面,怎会惧怕。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世上最毒的毒物,就是你爹!”
姜辛夷冷然道:“那你也忘了,医者可以解任何毒。如今,我是大夫。”
就在柳战刀的手要扼住她的喉咙时,他的胸口猛觉一阵剧痛,随后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身体上的痛可忍,可咳嗽根本忍不了。
他极力不咳,只忍了片刻,就觉胸口要憋得炸开了,只能又咳出声来,口口吐血,口口似穿透肺部,让他痛不欲生。
只是这刹那的痛苦就延缓了他毒辣的攻势,随即胳膊被人扣住,他猛然转身挥出利刃,却被李非白轻巧避开,一只手摁住他的手腕,往里反扣。
刹那间两人交手十数招,船身急晃,漾得水面哗啦作响。
船本就狭窄,四面又都是水,船上挤了四人已是逼仄,两大衙门的人只能团团围在岸上,等待机会动手。
姜辛夷一手抓住船只,一手抓住青青,可青青却着急杀了柳战刀,抽出腰间匕首挣脱她的手,朝柳战刀刺去。
尖锐的刀刃直逼近肉,可柳战刀身经百战,本心阴险,那更知旁人阴险招式,他瞬间出手,捉住青青的手腕。他冷冷发笑,却见目有银针刺来,正是姜辛夷手执银针,他抬手要挡,青青见状以匕首逼退,就在这一瞬,银针刺进他的双目。
柳战刀怒然轰出一掌,威立之大似能拍碎对方头骨,李非白探身上前,硬生生接住了他这一掌,却压得船身下沉,剧烈晃动,船立刻倾斜,船上的人也摔入水中。
终于是有机会上去的曹千户大喝:“上!”
紧张观战的两方人马立刻飞身上前,有的捞人,有的围剿柳战刀。
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柳战刀即便身负重伤,可转眼间人就消失在了水底,竟没有看见他是从哪里消失的,仿若一条泥鳅,钻入河底。
饶是李非白也随即沉入河底,水性也不如他,只看见个影子迅速离去,根本不给人追赶的机会。
他讶然,在这么多情报中,根本没人提及柳战刀似“浪里白条”,深谙水性,就连辛夷都不曾提过。
柳战刀难抓似乎就在于他有许多保命的技能根本不为外人所知。
他在部署抓捕前,甚至不知道柳战刀识水性,更别说知道他会如此擅泅水。
青青在水中看着两手空空的他们,又气又惊:“你们连一个人都抓不住!亏你们还是大理寺和东厂!”
她满脸恐惧,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忽然有手伸来,将她抱住,河水冰冷,可这人身上却很暖。
青青偏过脸,眼泪止不住滚落:“阿姐……他会回来杀了我们的……”
姜辛夷紧紧抱住她,低声:“再来一次,就是他们的死期。”
曹千户也说道:“对啊,而且他的眼睛应该是被刺瞎了吧?在水里待不了多久,能抓到的。”
“抓不到的……”青青惊恐着,随后谩骂道,“废物!如果是魏不忘出手,东厂怎会抓不住他!”
曹千户吃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私自去找过厂公了?”
青青啐了他一口,精疲力尽地爬上岸,都不乐意理会这些衙门中人。一会她又骂道:“我总算是知道为何你们抓他们抓了三十年都没抓住了,像你们这般讲良心,没有狠手段,哪里能以恶制恶!”
一众人被个小姑娘骂,也没人吱声。
虽说柳战刀是出了名的难抓,但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溜走,心情真的很难受啊。
柳战刀在逃离了数十丈后,几乎快憋死了,才从水底浮上水面。
往日他可以在水底潜半个时辰,如今却连一刻都没有。
他彻底废了。
柳战刀的眼睛受了伤,只能隐约看见岸边,便游了过去。
岸上有妇人在洗衣裳,只见一个瘦弱的头发几乎掉光的男子游来,惊叫着“水鬼来了”,就扔下木棒衣裳跑了。
柳战刀颤颤巍巍上了岸,摸索着走进小道。他浑身冷得哆嗦,两腿打颤,直到他再也走不动,才坐在地上喘气。
“可真狼狈啊。”
尖锐低讽的声音传入耳中,柳战刀突然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魏不忘轻步走过来,柳战刀靠在墙上,极度瘦弱的他喘气的起伏稍大一些,就已见胸腔下的肋骨如山峦显眼。
他轻轻笑道:“厂公这是要亲自动手吗?”
“难道你还怕死么?”
“我不怕,可是殷娘还活着,你若单单杀了我,她可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呢。你若不杀我,她也不会对你动手。”
魏不忘说道:“你们无恶不作,将人命轻视到那种地步,怎么,你死了她还会为你报仇?这样有情有义的事,可不像是蛇蝎夫妇的做派。你们可是连亲生女儿都能杀的人啊……”
“女儿……”柳战刀吃吃笑着,“她们是殷娘的女儿,可不是我的女儿。”
魏不忘微微恍然,都说虎毒不食子,如此看来,这“子”根本不是老虎的种啊。他既明白又不明白:“可殷娘是她们的生母吧?为何也对她们如此狠毒?”
柳战刀嘲讽说道:“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称之为‘父母’。”
魏不忘叹息:“这倒是。”
他太感同身受了,若天下父母皆是父母,那好比他,又怎会在六岁就被送进宫里,换了十两银子就此生不见了呢?
柳战刀挣扎血眼看他,看着这模糊的身影,在做最后的努力:“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
“所以杂家也没打算杀你。”魏不忘俯身,忽然扣上他胳膊,随即手指用力,硬是掰断了他的肌肉手筋。
柳战刀嘶声惨叫,可折磨还没有结束,腿骨也被对方扣住,猛然一扯,筋骨具断。
“啊!!!”
在他张嘴之际,一柄快刀划过,半截舌头断落,顿时鲜血直流。
这过度的刺激令柳战刀咳嗽起来,吐出来的不知是胸腔出来的血,还是舌头的血。
地面一片血腥,柳战刀连叫都叫不出声了,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彘。
魏不忘微微笑道:“捉住你的人,不会是大理寺,也不会是东厂,杂家要将你献给我的棋子,让他离皇权更近一步——”
柳战刀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他,可嘴里只有血出来,没有声音,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很快秦世林便从后巷出来,他看着满地鲜血和那人彘,已觉不适。
魏不忘说道:“殿下速速将他献给皇上吧,大理寺和东厂都捉不住的人,殿下却心思缜密布阵捉住了,这足以让朝廷对您不服气的人服气了。”
秦世林蹙眉问道:“敢问公公为何东厂不要这份功劳?”
“有些功劳在皇上看来,是会让左右天平失去平衡的危险讯息,那不如不要这功劳好。”
“可东厂也前去捉人了,如此不会显得东厂无能么?”
魏不忘看得出来这九殿下处事的稳重,也是一个颇多疑心的人。他说道:“杂家若说曹千户带人围剿的事杂家不知道,不知殿下可信。”
秦世林闻言,便想起那个将自己套入麻袋的曹千户。
那曹千户比起魏不忘来,少了八百个心眼子。
若是曹千户做厂公,那……似乎更好掌控。不过他是锦衣卫,不是太监,如今要是将他的根断了,恐怕也不能为自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