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辛夷 探案/京师诡案录—— by钱大掌柜/一枚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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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的并不痛苦……青青死了……我没有妹妹了……”
泪夺眶而出,李非白拥住她:“辛夷别说了,这些交给仵作。”
要她亲手查看青青的死因,这太过残忍了。
他不说这些还好,一说就更是将她拉回了现实。
姜辛夷瞬间瘫在他怀中,终于放肆大哭:“青青死了……”
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死了——
在场的人无一不叹息落泪。
姜辛夷哭道:“找到凶手,杀了他,杀了他!”
痛苦的哭声像沉重的钟敲着李非白的心,他抱着她,是自责。
如果他早一点想通野狼山的蹊跷,青青就不会跑到山上去。
验尸房里的哭声影响着门外的衙役们,他们也是连连叹气。有人看见坐在角落的宋安德,直愣愣发怔,看着像失了魂。
“宋捕快,你怎么了?”
宋安德回神,抬头看着对方,木然地摇摇头。
他的手上还挂着一个厚厚的油纸包,就这么木讷地往外走。每走一步,油纸包就撞他的大腿,仿佛在提醒他这是真的。
青青死了。
他喜欢的那个姑娘,明年还想以梳为聘的姑娘没了。
宋安德走出衙门,看着往来的行人,恍惚瞥见那跟青青同龄的少女,穿着好看的衣裳,笑靥如花。他的双眼猛地酸涩,失声痛哭。
惹得行人纷纷避让。
哭声悲恸,仿佛天地也闻之变色。
第165章 无罪
那山谷之人、之物,的确是大理寺一直在苦寻的火药坊。
查获嫌犯一百七十三人、火药六百八十斤,另有大量木炭、硝石等火药原料。
从查出的账本来看,并没有外商供应,皆是自产。杨厚忠连夜审问五十人,所得供词都是拿钱干活,但并不知道掌柜是谁。再往上查问几个管事的,说是见过掌柜,但掌柜来去无踪,不知姓名,只知出手大方。
他们都是拿钱办事的人,也知私制火药是死罪,因此也不愿多惹事,便从不问其姓名,探其真颜。
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在魏不忘被关押大牢期间,火药坊的掌柜是出现过的,并亲自指挥他们撤离野狼山。
如此一来,魏不忘的嫌疑是完全洗脱了。
而且这火药坊找到了,案子在朝野眼中已算破了,至少对皇城的爆炸威胁算是解除了。
皇上龙心大悦,当即命人将各种赏赐送到大理寺。
可大理寺众人看着送来的宝物吃食,只是看了一眼,就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青青的死仿若一张大网,笼罩在整个大理寺上空。
宝渡端着饭菜在姜辛夷门口站了半晌,嘴巴都说干了,可里面的人都是让他拿走,没胃口吃。
他都快急哭了。
只能端着饭菜走,路上碰见自家少爷,明知他事务繁忙,可他也怕未来少奶奶饿死!他急忙跑过去说道:“少爷,辛夷姑娘她不吃饭,都饿两顿了,您快去劝劝她吧。”
李非白看着原封不动的饭菜,暗暗叹了一口气,接了过来说道:“我去送吧。”
他拿着饭菜走到屋前,一路上都在回想那晚她看着青青尸体痛哭的模样。
人怎会无心,只是未遇伤心事。
他轻轻敲了敲门,唤了她的名字。
屋里无人应答。
他低声说道:“我知你难过,也知你吃不下……只是我很担心你,也不只是我在担心你。”
屋内传来低哑声音:“在没有找到那两个凶手之前,我不会把自己饿死,你放心吧。”
过往她只想手刃杀害师父的凶手,如今又多了一个,找到杀害青青的凶手。
李非白站在门口,过于灵敏的听力让他听见里面那难以抑制的啜泣。
换做是他也同样吃不下饭。
他说道:“你饿了就喊宝渡,我去办案。”
“李非白,找到凶手。”
他微顿,语气坚定:“好。”
他从院子里出来,愤怒和无奈充斥着胸腔。
“大人。”衙役小跑过来,“外面有人找您。亮了腰牌,但不许小的说名号,您过去就是了。”
京师的人那么多,可李非白的脑海里还是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九殿下?
他到了内院,只是见到那挺拔身姿,就知道他没有猜错。
秦世林近日总是忙碌在各个衙门,劳心事务。李非白再与他相见,竟觉得他面上添了些岁月,再无初见的轻松自在。
“你来找我,是为了魏不忘的事。”
秦世林始终觉得李非白已上了他的船,无论是相处还是说话,总让人这样自在,没有什么负担。
他问道:“魏不忘与火药坊一事,就这么结束了?结案了?”
李非白说道:“虽然有凶犯临死前的指证,但火药坊被彻查,却没有一条证据是能证明作坊是魏不忘所造。而且管事的人都说这几日见过掌柜,但这几日,魏不忘一直在大牢里。所以魏不忘很快就会被接回东厂。”
“不能让魏不忘出来。”秦世林郑重说道,“李非白,魏不忘的嫌疑根本没有洗清,他不能出来。”
“是不能出来,还是殿下不想他出来。”李非白抬眼看着他,越发觉得他陌生,骨子里已经开始透着一股权力者的戾气了,“魏不忘助殿下上位,如今殿下锋芒毕露,深得皇上宠信。可你也深知皇上厌恶魏不忘,所以如今的他对你而言已经是绊脚石了,要尽快铲除,还想借我的手铲除,是吗?”
秦世林并没有掩饰:“李非白,他于你我而言,是共同的敌人,除掉他对你并无坏处,甚至有益你们大理寺。”
李非白轻轻摇头,对方不加掩饰的欲望更令他觉得两人疏远。
不,或许两人从未走近过。
一开始他们的身份就注定他们往后都只是君与臣的关系,这种关系让他想起了小叔。
他会成为下一个小叔?
秦世林会变成下一个三皇子?
“大理寺不会变成任何人的利剑。”李非白说道,“我们只忠于律法。也请殿下不要忘记,你身后的黎民百姓,不要被权力迷失了本心。魏不忘固然是你的阻碍,但除掉他的,一定是他曾犯下过什么过错,而绝不是被莫须有的罪名下狱死去。这种冤假错案我想殿下也不愿意看见,否则大理寺在日后的殿下眼中,也成了可以滥用职权的衙门,这样的衙门还值得殿下信任,为您所用吗?”
秦世林愣住,他竟被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竟是有一股疲倦的感觉袭来,让他无力招架。
他默了默,说道:“好,我自会想办法应对他。大理寺如今如何,往后也一样,这的确是我所希望存在于朝堂的衙门。”
李非白也没想到他竟接受得如此之快,秦世林与他的父皇很像,狠辣果决,聪慧过人。可是又有一点不一样,秦世林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没有帝王完全的狠心。
他轻轻点头,秦世林也点点头,两人又达成了一种很舒服的默契。
谁也不干涉谁,但是对彼此的信任却又深了一些。
秦世林离开时在想,他是珍惜这种情谊的,他深知这种情谊在日后再也不可能跟第二个人拥有,所以他越发珍视李非白。
目送秦世林离开后,李非白听见衙门大牢的铜钟敲响,知道魏不忘要离开大理寺了。
他提步往衙门外走去,追上魏不忘的脚步。
彼时魏不忘正欲登上东厂来接的马车,被李非白唤住了。
“魏公公请留步。”
三十余锦衣卫齐齐摁住佩刀,面露肃色。
魏不忘抬手,压下了这慑人的气势,温和地对李非白说道:“李少卿还要问杂家什么话么?”
李非白说道:“我想问问公公,火药坊一事。”
魏不忘眸光骤敛,笑得温和:“少卿大人请移步。”
他不吝这一点审问的时间,毕竟,不给对方咬一口,哪里肯放了他呢。
第166章 权力游戏
李非白和魏不忘已移步到大理寺门口远处,没有大理寺的人,也没有东厂的人,只有两人,四目相对,满是鹰隼狩猎的神色。
魏不忘说道:“少卿大人仍觉得我不清白么?”
“不是觉得。”李非白字字道,“是肯定。”
“哦?少卿大人有何高见?”
“火药坊要建造使用,做出合格的火药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它在野狼山已经隐藏了那么久,为何偏是你有了嫌疑下大狱后,才突然冒出许多路人、盗墓者、掘金者,还有指向性那样明显的鬼火、鬼哭声。这无一不在告诉我们大理寺一件事——火药坊就在野狼山,而且与魏公公你无关。”
魏不忘静静听他说完这些,微微笑道:“有些事便是这样巧,或许是老天爷不愿看我遭人陷害,才让火药坊浮出水面吧。”
李非白盯着这白发苍苍的老者,从他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活人的热度,像极了一具腐尸,沉迷于权力游戏中,践踏他人性命,挑衅皇权,清除障碍不择手段。
他紧握拳头,很肯定——青青是他的人杀死的。
而且是有意杀死她。
因为魏不忘既然要故意暴露火药坊的位置,那就完全不惧怕是谁发现的,甚至是越快发现越好。
可青青却被杀了。
或许是魏不忘记恨青青的父母临死前说的那些话,让他被困大牢,多年心血差点付之一炬。
要完美脱身只能亲手毁了他的火药作坊。
这种于他而言巨大的代价,杀了青青也不能泄恨。
魏不忘听见了他佩剑欲动的声响,他暗觉诧异,怎么,他想杀了他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杀了他可就自断前程了。
他说道:“李少卿,你知道你并不是一个人么?你的身后,可是李家啊。”
对他动手,受到质疑和惩处的又怎会是只有李非白一人。
这点李非白也明白,终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李非白!”一旁忽然撞入一个大汉,他步伐如熊,此时因恼怒和紧张,脚步踏得更大更重,仿佛能踏陷地板。
曹千户飞身而来,一掌压在李非白的腰间佩剑上,瞪眼道:“你想对我家都督做什么?”
李非白看着他,是对昔日同伴的怜悯,他对魏不忘死心塌地,可魏不忘这种却是曹千户最憎恶的人吧。
操控权势,玩弄人命,践踏律法。
可曹千户却什么都不知道。
李非白身形微动,避开了他紧紧压制的手,说道:“我不会与你起冲突,可你也不该如此信任他。”
曹千户气道:“我当然信他。”
“那你可信我?”
“……我当然也信你……”
“所以,别再相信他。”
曹千户心中恼怒,猛地朝他击出一掌,李非白迅速闪避,可仍觉错愕。他知道曹千户对魏不忘的忠诚,可没想到已经信任到了这种地步。
“你休要侮辱我都督!”曹千户说道:“都督照看我近二十年,我知道他的为人!李非白,你再出言不逊,我当真会与你断交的!”
换做往日,魏不忘定会因这样愚忠自己的人也觉嘲讽,看着被自己控制如死侍的人而高兴。
可不知为何,看着他对李非白出手维护自己,他竟觉不适。
他当然知道这半年来他与李非白屡次协同办案,早就生了情谊。
情谊最是难得,也最是珍贵,可如今他却为了维护自己而亲手断了这份情谊,决意站在他的面前,替他挡去所有质疑。
魏不忘……并不觉得开心。
李非白看着已是执迷不悟的曹千户,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我所看所信不同,我不怪你。只是你但凡用三分心思断这半年来的案子,也绝不会说他是无辜的。”
曹千户皱眉:“你没完没了了。”
李非白说道:“保重。”
他决然转身离开。
曹千户微愣,追出一步:“李非白,一码归一码!”
——他日见面还是好友吧?
可李非白已经走远了,似乎没听见他说的话,又仿佛根本不再承认他这个朋友了。
曹千户心中好一阵失落。
魏不忘缓步上前,轻拍他的胳膊,说道:“此事翻篇了,但东厂与大理寺也彻底决裂了,你往后也不会再有李非白这样的朋友了。”
“……大理寺不是就事论事的地方吗?他们没有搜查到您的罪证,却还想将您定罪,这实在太过分了。”曹千户虽然失落,但还是深信他,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私造火药坊?
他家都督?
这快七十岁的老头儿?
怎么可能!绝无可能!
这件事直到曹千户从大理寺迎魏不忘归来,仍无法从他的脑海里离去。
魏不忘唤众人??????来了大堂,问了这几日东厂的事,又交代了他们未来几日要做的事,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他独独留了曹千户,让人寻了一罐糖来,交到他的手上,温声说道:“杂家认你做义子吧。”
曹千户接了糖罐,问道:“啊?我记得认义父的事可繁琐了,还是别了,瞎折腾。”
“……你可知有多少人想认杂家做义父?怎么,你……这是嫌弃杂家?”
曹千户笑道:“厂公你蹲了好几天大牢,还是好好歇歇吧,别折腾这些。什么义父义子的,您在我心里就是父亲啊,还要拘泥称呼做什么。”
魏不忘心觉震惊,双眸微润:“此话当真?”
“当真啊。”曹千户说道,“老头,你要不要住我家啊,我都把房间收拾好了。”
魏不忘轻轻笑道:“是不是我住进去后,你就赶紧领个媳妇回家?”
曹千户为难道:“领不了,还没喜欢的姑娘呢。愿意跟我说话的年轻姑娘也就辛夷大夫了,可我对她又没什么别的心思。”
“女人嘛,脸一遮哪都一样。”
“脾气可完全不同。”曹千户叹道,“要是青青姑娘没遭毒手,我倒是喜欢她那样能打能说总是将笑挂在脸上的。”
青青的尸体是他发现的,他将她抱起时她的身体尚有余温,以至于他当时无比震惊愤慨。
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也有人能下死手?
如今还觉可惜。
他说道:“也不知道青青到底是谁杀死的。”
魏不忘说道:“她的父母是蛇蝎大盗,江湖上仇家众多,被寻仇也不奇怪。”
“嗯。”曹千户说道,“近日东厂都被搁置在一边了,我闲来也没什么事,就去京城的大小地方逛逛,也破了点小案子,不至于让东厂太闲。等皇上正式恢复东厂职责,我继续逛去。”
魏不忘知道他是闲不住的性子,与他一样,以东厂为家,殚精竭虑。
只是像他这样憨厚性子的人,是不适合待在东厂的,或许,更适合在大理寺。
魏不忘暗暗苦笑,他竟在考虑将自己的义子送到大理寺去度过一生。
他的潜意识里,依旧觉得东厂不安全啊。
魏不忘叹气,因有了感情,才如此犹豫,不再果决。让他屡屡动摇巩固权势决心的人,就是他亲手提拔的曹千户了。
人有感情,终究是不好的。
第167章 真凶在前
入夜,夜深人静,小小幽巷中,两个大汉低声朝小院呵斥,片刻,里面就走出几个低垂着脑袋的姑娘。
她们几乎是一样年纪,正是豆蔻年华,可细看她们走路的姿势却无比奇怪。
仿佛脚上缠了东西,令她们无法迈开大步。
“走快些,晚了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男人喝声刚起,五个姑娘就吓得浑身发抖,更有人低声啜泣,又被男人恶声吓唬。
这时墙上有人冷笑:“追踪三日,总算是找到贩卖姑娘的源头了。”
两个男人齐齐抬头,警惕道:“谁!”
这一看,就见那圆月高挂天穹,一个巨大的身影似从天上飞落,那月光似成了他硕大的翅膀,显得十分威武雄壮。
曹千户一步落地,手上大刀在手,怒目圆瞪:“你们这些人牙子好生无情,拿这些姑娘换钱!别人家的姑娘也是爹娘生的,怎么就能这般可恶!”
男人喝声:“我们是谁你知道吗!你惹不起我们掌柜,速速滚开!”
“有我在,这事我管定了!”曹千户不再跟他们废话,提刀冲去。
那两个狐假虎威的人哪里是他的对手,片刻就将他们撂倒在地,令他们动弹不得。
他一刀刀劈开姑娘们手上的绳索,又蹲身替她们斩断脚上长绳,暗想他将近日失踪的姑娘们送回家去的话,那东厂也能沾上一点功劳了。
——皇上啊,东厂还是很有用的,你可要看见我们为朝野所做的事啊!
他正想着,劈开最后一个姑娘脚上的绳索,对方却不像别的姑娘那样哭泣道谢,反倒是镇定地站在那里。
他皱眉抬头,就见裙摆之上一张脸露出。那哪里是姑娘啊,分明是一个宛若姑娘瘦削轻盈的男人。
而且这一看还有些眼熟。
“原来是曹千户啊……”
曹千户猛地跳开:“你……”他忽然想起这人是谁了,“你是四海赌坊的伙计!”
当初那个自称自己有多惨,好在赌坊掌柜提携他,给他一口饭吃赚钱机会心术不正的伙计。
伙计笑道:“曹千户记性可真好啊……你也真是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话落,他一抬手,院子里就冲出十余人,个个都是身体强健之人,曹千户看得出来他们武功不错,自己恐怕要历经一场恶战了。
“曹千户何必跟我们四海赌坊作对呢。”
门外声音悠然,大门敞开,男人的声音显得诡异,仿佛是从一扇又一扇墙后千里传音而来。
曹千户深知那才是大鱼,一脚踏地,一跃而起,朝那声音飞去。
大汉们立刻持兵器阻拦。
瞬间兵器碰撞的火光四溅,声响惊得街道陆续亮灯。可只是片刻,似乎意识到那动静不同平常,便又陆续灯灭,一切都隐没深夜之中。
饶是十余打手,仍不是骁勇的曹千户对手。
他打趴最后一个人,再次提刀过去。
终于是停在了一盏明灯点亮的屋前。
里屋的男人缓缓开了门,曹千户看去,果真是黄炎道,四海赌坊的掌柜。
黄炎道并不矮,只是对方身形过于高大,自己似乎隐没在了对方的阴影下。他看着已负伤的曹千户,叹道:“曹千户何必断我们财路呢,四海赌坊可不是你能扳倒的,别再做蚍蜉撼树的事了。”
“上回见面你也说了同样的话。”曹千户说道,“可我也说了,我迟早要抓住你,把你这黑心赌坊掌柜送到东厂的大牢里!”
黄炎道嗤笑,摇头道:“你当真是不知道赌坊对我家主子有多重要啊……这是他如今唯一能生大钱的地方了,你若是毁了他,我可不好交代。得罪了,曹千户。”
曹千户正要提刀,可脑袋却一阵昏厥,别说拿刀抓人,就连手上的刀都重如千斤,根本抓不住了。
他急忙靠在墙上,想借力逃走,但身体却越发疲软,已经站不住了。
“你……下药……”
话落,他身体瘫软,倒在了地上。
追过来的伙计拾起他的刀扬起手,就要了结他的性命。
“住手。”黄炎道出手迅速,几乎是用两指扣住猛然砍落的剑身,指上稍一用力,利刃竟直接断做两截。
指上力量惊呆了伙计,也让曹千户看了个真切。
“是你……”曹千户瞪大双眼,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是你杀了青青!”
青青后颈骨深陷的两指就是被他这种手法杀死的!
他是杀死青青的凶手!
黄炎道蓦地顿住,一瞬起了杀心。
曹千户还想挣扎起来,但头却越发昏沉,终于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黄炎道盯着昏厥的曹千户,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一刀,就能杀了他,将这秘密藏起来。
可最终他还是放下了刀。
伙计低声:“掌柜您不杀他?这人性子耿直憨厚认死理,留着是个祸害啊。”
黄炎道淡声说道:“他是厂公的人,交给厂公裁断吧。”
伙计了然:“是。”
第168章 刀子
黄炎道杀了青青。
杀青青的人极有可能是在掩饰野狼山火药坊的存在。
所以黄炎道背后的指使人,就是开赌坊、杀青青、造火药坊、炸死安王爷之人。
真是罪大恶极,藐视律法!
曹千户的脑子昏沉得令人睁不开眼,但他一直在想这些案子,终于是快理顺时,他兴奋得想跳起来,把这件事赶紧告诉李非白。
案子有进展了!它们都是关联在一起的!
杀你小姨子的凶手找到了!
可饶是他用尽力气,都没有睁开沉重的双眼。
浑浑噩噩,仿佛置身黑暗泥潭中。
他该不会是死了吧?
至少在他死之前,把这事告诉李非白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有力气动弹,眼皮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耷拉耷拉半晌,才打开一条缝。
原以为自己会在冰冷的地板上,可这身下躺的东西软厚度……这枕头的高度……这熟悉的味道……他蓦地有了力气睁开眼,随后发现这竟是自己的房间。
他四顾茫然,看着窗外明朗日光,好一会才说道:“难道我做梦了?”
他捏捏眉心,却觉眉峰好似要裂开了,一阵刺痛传来。
手指是有刀不成!
他一瞧,手指没伤,不过已经染上了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摸眉心,指肚触感黏腻,分明是伤口渗出的血。他愣了愣,猛地坐起身,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处处都是与人武斗后留下的划痕,就连身上的伤都还在。
“醒了啊。”
尖细的声音传入耳边,却如雷敲击脑袋。
曹千户立刻翻身下床,鞋也没穿,小跑过去说道:“我说我怎么会在这呢,原是厂公救了我。”
轻捻茶杯的魏不忘抬眉看他,再没喝茶的心思,放下杯盏说道:“你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好好歇几日吧。”
曹千户说道:“不行!厂公我前几日追踪一伙贩卖姑娘的人牙子,那伙人逼良为娼,买卖女人,昨夜终于被我抓了个正着!主谋就是那四海赌坊的黄炎道!我这就带人去端了赌坊,抓黄炎道问罪!”
魏不忘没有吭声。
曹千户又亢奋说道:“我还认出了黄炎道的手法,是他杀了青青姑娘!照李非白的话说,杀青青的一定是火药作坊的人,也就是说,黄炎道是火药作坊的幕后指使人。抓住他严刑拷打,一定能问出那真凶!”
他本以为厂公会因为自己这番话一起高兴,这可是立大功的机会。
可对方却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对方脸上错综复杂的沉重神色,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杂家只恨,世上没有令人失忆的药……”
“老头……”曹千户猛地盯着他,京师这几个月发生的各种事情交错在他脑海中,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呆在原地,是错愕,是震惊,是恼怒,“黄炎道的主子……是你?”
魏不忘缓缓合眼,随即睁眼看他,目光如死水沉寂:“你答应杂家,保守这个秘密。”
曹千户跌坐在凳子上,已觉得不可思议,他再一次问道:“你是……黄炎道的……主子?是你授意炸死了王爷?杀死了青青?那贩卖妇人逼良为娼害得那些赌徒倾家荡产的大掌柜是你?”
他几乎不用等到确定的答案,已经在种种因果中想明白了。
他痛苦地捂住头,头痛欲裂,几乎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全身都似乎失去了力气。
“不可能……怎么会……”曹千户骤然痛哭,“你怎么会做这种可恨的事……你怎么会如此践踏律法……你竟然杀了安王爷,还造火药坊……”
他失声痛哭,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连魏不忘都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信任自己,这样痛苦的哭声连他这早已铁石心肠的人都觉痛心。
“你怎么能背叛我对你的信任……”曹千户泣不成声,“我甚至在李非白怀疑你时,不惜与他断交……老头……你怎么能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
多年以来自己最信任的人却亲手捅了自己心口一刀,曹千户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魏不忘叹气。
曹千户却听得更加愤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魏不忘说道:“笼络朝廷官员,需要钱,所以我设了赌坊;让东厂重回巅峰,需要得到皇上的信任,所以我扳倒如今的皇帝,扶持九殿下上位。”
“为什么要炸死安王爷?”
“他无心造反,留之何用。”
“那为何要杀死青青!”
“若非她的父母胡言乱语,又怎会令杂家赔了一座火药坊,她的命,就当给我赔礼了。”
曹千户难以置信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拿火药炸死皇上吗?”
魏不忘摇头笑笑:“那样低贱卑劣的手段杂家怎会看得上眼。杂家要做的,是让九殿下顺利登基,再次将大权交给东厂,就连大理寺也难以掩盖我们的锋芒!”
曹千户怔然看他,看着他眼里满溢的欲望,失望至极:“你真的疯了。在你眼里,除了权势,其余的东西和人都不值钱。”
“若真的如此,杂家又怎会留你性命呢。”魏不忘温和声音说道,“与杂家一起,颠覆王权,送东厂到顶峰吧。”
曹千户愕然,猛然起身怒斥道:“你糊涂啊!如今东厂也并未落魄,只是不像十年前那般辉煌,一家独大。我们如今很好!与大理寺相互制衡才是保存东厂不败的长久之道,老头你魔怔了!”
“杂家不管!!!”魏不忘厉声,“我东厂自创建以来,哪个衙门不是抬头望之,凭什么到了他秦肃手上,就将我们变成二等衙门!权力与大理寺均分,人与大理寺一样,就连功劳也是五五分开。杂家不能成为东厂的罪人,我要杀了秦肃,让东厂重回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