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意—— by天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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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洲走到城下,双眼未抬:“何处寄来的?”
“秦州。”
他一下止步,看了过来。
城头上的胡孛儿和张君奉听见了些许动静,齐齐伸头往下看,就见穆长洲站在城下最后一步台阶处,伸手拿了驿卒呈上的信,迅速拆开。
传信的驿卒已经离去,只他长身笔直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如一瞬间就入了神。
“刚说那是哪里来的信?”胡孛儿伸头伸脑问。
张君奉低声:“秦州。”
胡孛儿顿时双眼瞪圆如铜铃:“嗯?难道是……”
穆长洲低着头,手指展着信,看着里面的字迹,熟悉,却又晦涩。
一眼就看出是她写的,却是用的密语。
封家的密语他只一知半解,但细看,这并不是最难的,比起她当初传信封无疾的那些已简单多了,却也不能一眼窥出其中含义。
他凝着目光,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几乎同时,心底回忆着当初一同在外时她解出密语的情形,拿出写给封无疾的密信给他看的情形,甚至连曾经年少时在封家所接触的那些都一并忆了一遍。
一字一字,终于在他眼中辨别出来,连成完整的一句话——
探亲已毕,总管府不来接,便由军司府来接。
胡孛儿和张君奉已经查完了城防,按捺不住,又伸头朝下看,忽见军司人动了。
穆长洲手中信一收,霍然抬头朝上方道:“调人,随我出城一趟。”
胡孛儿忙探身问:“军司要去做什么?”
穆长洲语气如常,唇边却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转身大步走出:“迎亲。”
胡孛儿愣住:“啥?”
张君奉推他一把,赶紧下去。
穆长洲已经阔步走去马旁,衣摆一掖,翻身而上,缰绳一振,当先策马奔出了城门……
大风劲吹,往前已渐渐离近凉州地界。
一行护卫严密护行着当中骑马的身影,安稳行于路上。
后方急急追来一匹快马,马上的护卫抱拳禀报:“夫人,封郎君已安然返回了。”
舜音身罩披风,头戴兜帽,骑着马在队伍正中,“嗯”一声。
封无疾是出来送她的。
那夜她寄完信,他一直跟到她房门口,忽道:“阿姊大概是要走了。”
舜音当时没作声。
他接着道:“我看你先前在廊上对母亲行礼拜见,就猜到了,大概探亲也就到此了。”
舜音才冲他点了一下头。
确实存了结束探亲的心,毕竟也没了再留的理由。
在秦州又待了两日,就收拾齐备,启了程。
封无疾别的话没有,甚至还帮她做了准备,只是执意要送行。她拗不过,只好随他去。
离开那座院落前,有没有再看到她母亲身影,她也没太在意。
前两日就入了河西境内,封无疾还想再往前送行,舜音阻止了,让他回去好生养伤,特地叮嘱一名护卫看着他离开,等了入了中原再来回报。
如今已然回报,也算彻底离开了秦州。
又一阵大风吹过,连兜帽都被吹开,舜音自马背上抬头,一手拉紧披风,迎着风眯起眼,往西遥望,天际云垂、山远野阔,西北大地直扑而来,到此刻才有了实感。
她返回了凉州,且是自己回来的。
远处小城轮廓渐渐清晰。
已至凉州以东三十里处,队伍直入小城,在城中行馆外停下。
舜音下了马,缓步走入,环顾左右,这里以前来过。
她当初刚嫁入凉州时,遭遇沙匪,被穆长洲接应,就是引来了此处落脚,也是由这里被接去了凉州城。
已有婢女驿卒上前恭迎,垂首请她入内。
舜音揭去兜帽,解下披风,跟着往里,又入了当初住过的那间上房。
热茶热饭,什么都准备得好好的。她只简单清洗了一下,在房中待了片刻,就走了出去。
直走到前院厅外,她才停步,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一天行将过去,行馆中只有她这一行来客,外面路上空无一人。
或许他当时说的铺排并不成功,她根本还入不了凉州。
婢女送了一盏茶汤入前厅,躬身请她入内用茶。
又有一名护卫前来,询问是否要赶赴凉州报信。
舜音站了一瞬,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猜测大概是等不到了,摇头:“不必了。”
说完转身,准备回房。
刚动脚步,忽来一阵快马蹄声,轰隆作响,由远及近直到院外,先后勒停,带出烈马嘶声。
很快,两队兵卒鱼贯而入,脚步齐整地入了院中,分列两边。
紧跟着又有两人走到院内,一左一右而立。
左侧是胡孛儿,粗声粗气地高喊:“凉州行军营骑兵番头胡孛儿,奉命来迎夫人入城!”
右侧是张君奉,跟着高喊:“凉州佐史张君奉,奉命来迎夫人入城!”
舜音在厅门前止步,看着这幕,目光凝住,一时间如同回到了随迎亲队伍刚嫁来时的光景。
有人正从院外大步走来。穆长洲深袍紧袖,长身携风,一直走到她面前,双眼紧紧盯在她身上。
“见过军司。”一路驿卒婢女纷纷见礼。
他抬了下手,不疾不徐,风度雅然如旧,唯有目光,始终看着她一人。
外人退去,门前只剩下彼此。
舜音被他黑眸直直盯着,心跳已经快了,低低问:“这是做什么?”
穆长洲说:“接你。”
舜音目光轻动:“你便不担心信解错了?”
他嘴边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我若解错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舜音说:“我不放心,抓到的人还需看着。”
“嗯,还有呢?”
她声更轻:“更精细的舆图没看到,或许来此还能做个有用之人。”
穆长洲低头:“可我这里只需要军司夫人。”
舜音抬头看着他,呼吸轻却急:“那就再做一下军司夫人。”
穆长洲抿了嘴角的笑,直起身,终于问了别的:“行李呢?”
舜音垂眼,从他身旁走过,往后院的上房走。
穆长洲缓步跟上。
一路走上院廊,已到门口,舜音伸手去推门,忽觉他靠近了,下意识回过头。
穆长洲霍然迎来,手臂一把携住她腰,用力一抱,撞入门中。
唇瞬间就被他堵住了,背抵在门上,他紧紧抱着她,低头碾着她的唇。
舜音双唇滚烫,从上唇到下唇都被他一寸一寸地揉着,时轻时重。手腕被他握住送去腰上,用力一拽,她往前撞入他身上,手臂一把抱住他腰,顿时嘴唇被压得更紧。
唇线被一下一下地推挤,她气息急乱,手指紧抓在他腰侧,忽被重重挤开,缠到了他的舌,自牙关到舌根都如被侵入,顿时后颈一麻,浑身轰然如同烧起,心口跳得喧嚣。
穆长洲手抚在她腰上,只觉她瘦了许多,陡然托着她又往上一抱。
她身一晃,双脚几乎离地,一手自他腰上攀去他肩,紧紧勾住,快要完全倚在他身上,忽觉他亲得愈发用了力,自己就快没了力气。
舌尖猛被一含,她一颤,颈后又被他一把按住。
穆长洲喘着气,仍不停歇,唇又转去她脸颊,直到颈边,去亲她的左耳,含到她的耳垂,忽而碰到什么,停住。
稍稍退开,才看清,她耳垂上挂着耳坠,他当初送的那个耳坠。
舜音胸口阵阵起伏,声音飘忽:“是你说的,我想戴就戴。”
穆长洲喉间滚动,胸腔里有一处沉甸甸的发热,唇又贴近含了一下,移到她右耳边:“无用之物,衬不出夫人万分之一。”
院中一群人还在等候着, 模样也一如当初迎亲队伍刚入凉州之时。
胡孛儿和张君奉分立院门两边,到此时还觉刚才排场太过兴师动众,若是换身行头、配齐诸礼, 可就真是大婚架势了。
“难怪不让我直接去带人回来,军司可真够上心的。”胡孛儿犯嘀咕。
张君奉道:“真没想到, 军司还会有这样一日。”
“可不是, 我曾以为军司这样的, 心里就没这档子事了……”
二人小声说着,各自扭头朝里面看,许久,可算看到军司出来了, 当即断了话头。
穆长洲缓步走出,朝后招一下手。
一群婢女跟来,手中托着自上房中取出的行李,一样一样收整好,送去队伍中。
胡孛儿打量着穆长洲的脸, 忍不住道:“军司此番来迎夫人, 可与当初迎亲时大不相同了。”
穆长洲问:“哪里不同,不还是一样的人?”
胡孛儿张嘴就道:“喜气啊!”
穆长洲没说什么, 只嘴边隐隐带笑, 转头朝后看。
舜音跟在最后,走出院门,拢了拢身上披风,抬头见队伍里还特地引来了马车,更像迎亲了, 不禁与他对视一眼。
他身正背直,闲闲站立, 人前又是这般沉稳雅态,半点看不出之前在房中的热切。
“你将人关在何处了?”舜音找了句话问。
穆长洲当然知道她是问贺舍啜,眉头微动:“倒真像是为这个回来的了。”
舜音低声说:“先前你也没给我机会问。”
先前是没机会问,在那间上房里被他抱了那么久,被松开时,她耳边、颈边到唇上,都一片滚烫发麻。
穆长洲瞬间会了意,一笑,才答:“迟早你都会知道。”
忽而瞥见张君奉和胡孛儿探究的眼神,舜音垂眸,不说了,看似一脸镇定地登上了车。
穆长洲见她上了车,才伸手牵了缰绳,翻身上马,下令:“回城。”
暮鼓沉沉,残阳欲坠,凉州城在最后一丝落日余晖中被浸染出一层薄红。
一行队伍赶到此时才入了城。
天色将晚,军司府中好一阵人仰马翻。
府门大开,昌风和胜雨领着随从侍女,匆匆走至府外,迎接突然归来的主人。
舜音自车中下来,双脚踩地,抬头看一眼府门,才发现自己离开也有些日子了。
穆长洲在旁下了马,看她只站着,朝府门处递去一眼。
胜雨立即快步走近来迎,脸上带着惊喜:“夫人回来得真快,原以为要好几个月。”
舜音朝府里走,只随声“嗯”了一句,个中详细也没法直说。
进了府门,一边走一边解下了身上披风,刚交到胜雨手中,却觉她一直盯着自己,舜音不禁看去一眼,就见她跟在右侧,脸上惊喜已退,反是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怎么了?”
胜雨捧着她的披风,凑近两步,在她右耳边低语了几句。
舜音脚步一停,诧异地朝府里看去一眼,才又沿着宽直的木廊往前,拐过弯,在前院中又走一段,至花厅外,隔着半开的窗户往里看,只见里面坐了个人,着淡黄窄袖短衫,束青绸裥裙,收握双手在膝头,文文静静地低头垂眼。
竟然是陆正念。
舜音不动声色地走开,又原路回到了廊上,转头朝府门方向看。
穆长洲刚在府门外交代了胡孛儿和张君奉几句,入了门,正往里走,一旁跟着昌风,在他身侧飞快说了什么。他踏在廊上,抬头看来,目光落在舜音这里,脚步快了许多。
到了跟前,他朝花厅那里远看了一眼,沉声说:“我许久不曾回府,你们却留人在府上?”
胜雨忙回:“军司恕罪,今日总管府令陆家姑娘来给军司送总管寿帖,让她一定要亲手交到军司手上才能离开,我们只得留人到此时。原本打算再过片刻,至宵禁前确定军司不返,便以此为由请陆姑娘返回了,不想军司恰好携夫人同归,这才撞上……”
穆长洲明白了,他之前与阎会真当街说话的事大概是起了作用,总管府居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出,随意便塞了个人过来,还特地选了无权无势的陆迢之女。
心中想着,眼睛已看去舜音身上。
舜音站在一旁,什么都没说,心里也明白了大概。总管府是在试他,或许也是想制造些口舌是非,回头只需随便寻个理由便能轻巧揭过此事。
大概是听到了府上的动静,廊弯处忽来细微脚步声响,陆正念自花厅方向匆匆走了过来。
隔得还远,她便屈身见礼,一眼看去舜音身上,又转去穆长洲身上,眼神怯怯的,自手中拿出帖子:“军司,夫人,你们既已返回,那……那我是不是能走了?”
舜音只觉此刻情形古怪,往边上让开两步:“问过军司便是。”
穆长洲看去她身上:“问我?”
舜音能怎么说,人是送来他跟前的,若非她提前回来了,根本不会知道此事,本就是他的事,何况人家姑娘还对他有意。她点点头,只站在一边,眼睛刻意也没多看。
穆长洲盯着她,口气却冲着陆正念:“还是问夫人吧。”说罢反而转身走开了,去了前院中。
陆正念立即走到舜音面前,低低道:“夫人,让我走吧,耽误许久,我父亲该担心了。”
舜音不禁看了眼穆长洲身影,转头看她,竟觉她口气好似央求,扫视左右,抬一下手,示意她往外走。
陆正念连忙跟上。
舜音特地走在左侧,直到府门口,才低声问:“你可知总管府让你送帖的用意?”
陆正念将帖子递上:“在城中遇上总管府侍从,才得了这个差事,便是这用意了。”
舜音想了想,不知道也好,那便不是有意卷入其中,接过帖子,停步低语:“那你为何像是不愿,你不是……对军司有意么?”语气如常,只心底竟隐隐的不舒服,以往也并未有过。
陆正念似吓了一跳,连连摇手:“不不,我怎会……我都不敢接近军司。”
舜音意外,看她方才模样似乎真有些怕穆长洲:“可你之前那般看他?”
陆正念更惊,脸上一白,又红成一片,慌忙道:“没有,夫人误会了,我看军司不是……不是那般意思,也从未多看过。”话都没说完,她便已快步走向府门,竟像是要逃。
胡孛儿和张君奉刚按穆长洲吩咐妥善归置了兵马回营,一左一右自外走入,险些要被她撞到。
陆正念又似吓了一跳,低着头,飞快自二人中间出府走了。
胡孛儿纳闷:“这是做什么?”
舜音站了站才回神,转头叫了胜雨,让她安排随从去送行陆正念,以免天色晚了不安全。
回到先前廊下,却见穆长洲就站在那里,似正等着她。
“问我?”他不紧不慢,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舜音眼一晃,走去他面前:“我总不能拿军司夫人来压她。”
他忽说:“我倒希望有那一日。”
舜音不禁抬眼看他:“那是我处置的不够好了?”
“不够。”穆长洲哼笑一声,手指在她耳下一拨,“我等着你处置够好的那日。”
舜音一手抚住晃动的耳坠,气息也跟着在晃,盯着他脸,只觉他笑声语气都沉,似不满意,忍不住微微挑眉。
彼此对视一瞬,穆长洲忽而转头吩咐:“把夫人的东西都送入主屋。”又添一句,“东屋也收拾一下,东西皆搬去主屋。”
舜音目光顿时一敛,他声音未免也太高了,转眼看见胡孛儿和张君奉往这里来了,将帖子往他手中一塞,转身往后院走。
余光瞥见他拿了帖子,动了脚步,领着胡张二人往前厅去了。
后院中果然忙碌起来,侍女们忙不迭地出入东屋收拾。
胜雨辟了别屋出来,请舜音过去梳洗换衣。
这一路匆忙赶回,天色本就晚了,等她梳洗完毕,用过茶饭,走在后院中时,已然时辰不早。
舜音拢了衣襟,嘱咐胜雨:“今日府中的事只当没有过,不要对外说。”
胜雨在前引路道:“夫人放心,陆姑娘不曾来过。”
她点点头,走在廊上,停步才发现已被引至主屋外,转头去看东屋,那里已然一片漆黑,才想起东西已搬走了,面前主屋里倒是一室灯火。
胜雨带笑屈身:“军司说今日当算大礼之日,请夫人早些入屋安置。”说完退去。
舜音便又想起了先前迎接她的阵仗,定定神,进了屋中。
她的东西果然都已送入,一样一样归置在四周,折本私物放在了桌上,妆奁置于窗前,这屋中忽就多了她的痕迹。
门轻响,又合上。
她回头,穆长洲已经走入,袖上护臂已除,周身带着湿气,目光同样打量着四下,又转来她身上。
舜音还以为他留在前厅与胡孛儿和张君奉宴饮,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走去桌前理了理折本,竟没来由的有丝紧张,好像真的今日才刚成婚一般,口中说:“这么早回来。”
穆长洲在身后解着腰带,带扣松开时细微轻响,从未这般清晰:“回来够晚了,至少已有十天半月未归。”
舜音觉得他像是在解释先前的事,随手放下折本,接了句:“那你因何不回?”
一回身,他已近在眼前,身上外袍轻敞,又如先前那般沉笑了声:“你说我因何不回?”
舜音眉角一跳,腰已被他一手箍住,直撞上他胸膛。
直到此时才看出他眼下微带青灰,下颌线清晰许多,清减了些许,她先前竟没注意。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见他目光越去了她身后,伸出只手在桌上拿过什么,搁在她身侧桌上,翻开。
舜音瞥去一眼,陡然看到露骨的男女纠缠画面,耳后轰然一热。
竟然是当初总管夫人给她的那本册子,早就被她收在了柜底,不知尘封了多久,今日却因东屋之物尽数搬出,被搬到了这里。
穆长洲一手箍着她腰,抵在她身前,一手缓缓翻着册子。
舜音心中不觉飞跳,连忙伸手去遮挡。
穆长洲箍着她腰的手用了力,拨开她手,手指又翻了一页:“今日方知,我以往读的书也不算多。”
舜音脸上一下也热了,干脆抬手遮住他眼,蹙眉说:“别看了。”
穆长洲双眼被她手挡着,唇边似笑非笑,忽的搂她那只手在她颈后一按,她顿时往前一倾,贴到他唇上,眼前尚隔着自己手背,激得她呼吸一顿。
之前被他揉捻太狠,唇上微麻还未消退,此刻又被他双唇滚热覆上。
紧跟着腰上一紧,他一把搂住她,走向屏后。
舜音跌坐下来,跌在床沿,却是坐在了他身上。
穆长洲一手始终搂着她,脸退离了她唇,身却反而更近,腰身紧迫威压。
根本不知何时衣裳落尽,舜音右耳边只听见纸册轻响,他竟还在翻动,不禁气息更急。
腰上的手也在动,翻动的声音渐渐变得不真切,耳廓边弥漫的都是彼此渐重的呼吸。
舜音身轻颤,如有不可名状的暗涌,自背窜去腰,又如细细涓流,汇成一线,在拉拽着她的思绪,直至人猛然往前一靠,伏在他肩头,一把抓住他肩。
那只手又移去她腰上,手臂箍到她腰后,用力一托,一落。
舜音紧咬住唇,眼前如白茫了一瞬,而后才看到他宽厚的肩在动。
离得太近,看不见那些骇人可怖的痕迹,只看到他颈边渐渐细密的汗珠。
无人挑灯,室火渐微,彼此身影投映屏风,在眼角余光里越晃越暗。
周遭越暗,呼吸越沉,她甚至又听见了一页翻动书册声,明明能感觉到他深深隐忍,却没有疾风骤雨,她却如受烈阳炙烤,抓在他肩头的手也快抓不住,手心里都是薄汗。
直至已快筋疲力竭,她终于两手都抓到他肩上,就要稳不住,下意识唤了声:“穆……”
后面没叫出来,又短又急,是呼吸断了,只能急切换气。
穆长洲忽又将她一抱,喘着气,贴到她耳边:“我将音娘重新迎回,你对我是不是也该换个称呼了?”
舜音无法思考,茫然般问:“换什么?”
他贴她耳边更近:“亲近些的。”
舜音身上出汗,思绪凝结,飘着声说:“二哥?”
穆长洲似笑了一声,忽地搂紧她,肩峰一耸。
舜音霎时紧闭双唇,口中仍泄露了一声闷哼,手指抓紧他肩。
穆长洲终于扔开书册,双手都扣住了她,身一转压上去,声哑而粗重:“不够,下次要换个更亲近的。”
这一夜, 至少有半夜都不曾停歇。
天亮时,穆长洲睁开眼,看见舜音就伏卧在他身边, 她脸侧往里,锦被半边遮背, 露出一截润白后颈。
隔着屏风都能感觉到光线刺目, 外面日光隔窗而入, 穿透屏纱,几乎要投来床前,一看就不早了。
难得起这么晚,是真把昨夜当成了新婚当夜, 有点不够自制。
穆长洲手指挑开舜音一缕发丝,盯着她熟睡的侧脸看了看,直到这一刻才算确定她真实回来了,分别又逢,确实自制不了。
昨夜最后, 他还能克制着退离, 已算尽力了。
没惊动她,他悄然起了身。
床上还扔着那本书册, 他顺手拿了, 又看一眼舜音,免得她起身看到了又要不自在,牵着唇,转身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房中恢复安静时,舜音醒了, 没见身旁有人,动了一下, 轻轻蹭过软褥,感觉周围一阵莫名的气息,好像是他身上的气息,大概还是昨夜纠缠太多了。
她定了定心,坐起披衣,下床后又看一圈这屋中。
这么久了,却有种刚嫁来的感觉,也许还需多习惯。
边想边拢着头发走去妆奁处,她伸手推开道窗缝,远远看见穆长洲身披外袍,站在后院廊上,正在与面前的昌风说着什么。
昌风垂首在他面前,摇了摇头。
穆长洲站了一瞬,又说了什么,摆了下手,转身往回走。
舜音拉上窗,拢了一下身上外衫,不多时就听见了房门推开的轻响,他又走了回来。
穆长洲进了门,往里几步,便看向了窗下妆奁处。
舜音在窗边站着,身上披着鹅黄短衫,拢着一头如瀑青丝于肩侧,看他一眼,心照不宣一般,在铜镜前跪坐下来。
穆长洲收步,站在原地对着这幕多看了几眼,愈发有种刚成婚的感觉,什么都好似刚刚体验,连她早起梳妆的模样都是头一回见,缓步走近时甚至想,早知该让她早点搬过来。
舜音梳了梳发,瞥见他走近的身影,他外袍尚未系好束起,迈步而来的双腿修长笔直尤为显眼,转头看他:“你方才在外面说什么?”
穆长洲走到她身后,没有回答,忽而俯低了身,靠近她右耳边,眼睛望入铜镜:“你的左耳可治过?”
顿时昨晚纠缠过的气息又围住了她。舜音抬眸,与他镜中双眼对视,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这个,眼睫动了动,点头,又摇头:“没用,这不是寻医问药可以治的,我也早就习惯了。”
穆长洲沉默一瞬,说:“我说过了,没有什么习惯,你不如习惯些别的。”
舜音不禁问:“别的什么?”
穆长洲紧盯着她镜中的双眼:“比如,不必事事独撑,你的身边有了人。”
舜音一时竟没寻到话来接,只觉他映在铜镜中的眼神又沉又深,心里突来两下快跳。
“军司?”外面传来昌风的声音,“今日可还要外出公务?”
“嗯。”穆长洲直起身,手上收拢一下外袍,眼还看着舜音,“今日我就不带你了。”
舜音回神,点点头:“我知道。”
回了凉州,反而不能像以往那样形影不离地同进同出,毕竟还不能在总管府眼里太过招摇。
穆长洲走了出去。
屋中只剩了自己,舜音才将他的话又回味一遍,坐在镜前,心想真够突然的,忽来这句……
穆长洲去浴房里沐浴清洗,又整衣用饭,出府时更不早了。
昌风跟着,直到府门外,给他牵马递弓:“夫人回来了,军司在府上留得也久多了。”
穆长洲以眼神止了他的话头。
昌风立即不再多言,料想是军司不想张扬与夫人恩爱,为他在蹀躞带上配上箭袋时问:“先前军司所言,委实难寻,是否还要继续去办?”
先前在后院廊上,穆长洲问他,河西之地可有什么名医,最好能寻一个可靠的收入府中来。
昌风却摇头说未曾听说过,只因总管头疾严重,河西尽知,有名医也早就被寻去了,自然难找。
穆长洲翻身上了马背,示意一旁弓卫先行,想起先前在屋中问舜音的话。
寻医问药没用,大概是心结难解,难怪她说习惯了,可能早也放弃了。
他沉思一瞬,嘱咐说:“尽量寻便是。”多余不再说,一夹马腹,策马离去。
他刚走不过片刻,便有两名侍从自总管府方向一路打马而来。
直到军司府大门前停住,二人向守门随从说明来意,恭恭敬敬。
舜音走出主屋时,已然自行梳过妆,整了衣,屋内那一夜张狂留下的凌乱早已被胜雨领着人收拾得妥妥当当。
她没有多看,刻意回避了胜雨和侍女们投来的眼神,也没再让人伺候,让她们都退去忙自己的。
刚走出后院,胜雨却去而复返,脚步匆匆地向她报:“夫人,总管府有请。”
舜音紧眉,回来不过才第二日,总管府的动作竟比她想得还快,可昨日入凉州城时已快宵禁,城中将闭,动静并不大,甚至不曾引起多少百姓注意。
那便是总管府其实也早就关注着她何时会回来了。
她一思即定,脸色也定了,如常应下:“好。”
入总管府时,已是午后。
秋阳转为薄淡,白晃晃的照在总管府那道高耸的正门上,大门洞开,两侧石柱巍巍,其下立着层层守兵,忽就多了一股冷肃之气。
舜音自车中下来,打量四下一圈,总觉得与先前几次来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前往军司府中请人的两个侍从一路随同到此,躬身请她即刻入内。
舜音缓步走入,跟着一路往里,这次却没有去往之前惯去的偏厅,而是越走越深,直到一片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