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书网.Top

心尖意—— by天如玉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23

侍从备车也快,大门外已先引了几辆马车过来。
舜音转头看见陆正念跟了出来,往前说:“你随我同乘一车吧。”
陆正念正不想与别人同车,立即跟来,在她身后跟着上了车。
车驶出去,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吹动着帘布。
陆正念在车中绞着手指,声如蚊蚋:“真没想到,今日会让我们出来。”
舜音看着她口型,轻声说:“是没想到。”
虽说赶上祭祖这样的好时机,可刘氏先前那般口气,本以为要颇费些口舌才能成行。
没想到刘氏口气一转,竟就这样同意了。
倒好像留她们在府上,真就只是为了帮忙而已……
车中没了别话,只车辙声一阵一阵。
不知多久,外面声音大了,喧嚣纷至,已临近城中大街。
马车忽而停了下来。
外面有女子声音道:“可是总管府车驾,能否为我们军司府夫人捎些东西去?”
舜音隐约听出是胜雨声音,如同得到暗讯,立即掀开窗格帘布道:“不必捎东西了,我刚好返回。”
胜雨走近车前:“夫人!真是巧了,府上出来采买,刚好驾了马车出来,请夫人移步车上吧。”
舜音掀帘出去,又停了停,对车内的陆正念道:“你好生返回,代我向陆刺史问好。”
陆正念跟着探身往外看,还真看到路边停着军司府的马车,真够巧,小声道:“那夫人慢走。”
舜音点头,特地叮嘱了总管府的车夫要小心送人,才转身走去路边马车处。
城中比往日忙碌,四处是忙于去寺庙和河道祭祖的百姓。
舜音到了车旁,提衣登上,掀帘而入,一顿,又悄然放下帘布。
一只手伸来,拉她过去,一把揽住。
不是穆长洲是谁。
舜音一下挨着他坐定,身抵着他胸膛玄袍衣襟,就要将那一处挤皱,心头紧跳,没出声。
穆长洲一手揽着她,一手挑着帘布往外看,路人行人如织,马车不得多停,总管府那辆车已然驶过去了。
他放下帘布,才说:“比我想得要快。”
舜音低声说:“你在此等着,不担心被人看见?”
穆长洲屈指在窗格处敲了两下,车立即驶出。
他垂眼看她,贴得近,声也近:“放心,我都安排过了。看来闲田之事给总管打击太大,他近来头疾反复,越来越重,如今总管府所有事都在那位总管夫人一人手中,她没有三头六臂,已难兼顾。”
总管府留人的当晚,他便召了张君奉入府,知晓了大概情形,后来去府上借拜见总管的名义见她,也未能见到总管。
舜音想起临走时看见侍女来报总管情形,刘氏当时皱眉,似有不耐之态,难怪直到今日才在她们帮忙之处现身,大概总管真的是被这头疾困扰了太久。
眼前穆长洲手一动,自怀间摸出什么,放在她手中。
舜音垂眼,是封信,信封上是秦州二字。
“无疾寄来的,好几日了,刚好你不在。”穆长洲说。
舜音立即展开,看时日,信只比她晚了两天到凉州,大概封无疾那次送行她之后,刚回就立即写了这封信来了。
信中依然是密语,她飞快看完,心已落定。
送去长安的边防情形果然得到了圣人重视,虽然算不得精细,但对于数年不明河西情形的帝王而言,已是莫大的收获。
有此大功,封无疾的请求自然也就得到了应允。
穆长洲看着她脸:“若我没猜错,应是获准了。”
舜音拿着信,点点头,心思已飘远,一直等着这日,真来了,却又好似不真实。
穆长洲拿了信过去,低声说:“我只看通大概,无疾准备赶来提人,我已自行做主让他赶来,按最快的行程算,就这几日该到了,昨日没到,也许今日就会到。”
时机正好,他是有意安排了这个全城人出动的日子。
舜音想起那块玉石,忽而说:“我要去见一下贺舍啜。”
穆长洲手揽在她腰后,稍稍收紧:“祭祖之日,倒也合适。”
车继续往前,丝毫没有停顿。
外面大街上人声始终喧腾,有许多胡人在奏唱,不知是哪里的祭祖方式,若非胡笳哀哀,几乎感觉不出是在思亲。
一大阵一大阵的诵经念佛声在城中回荡,善男信女们像是在跟着僧侣们走动念祷。
只偶尔有淡薄的纸焦味飘入,才可能是少数人还在用汉俗,焚去纸钱寒衣。
渐渐的,外面安静了下来,似是越走越偏了。
快一个时辰,车停了下来。
穆长洲松开揽她的手,先出了车,一手抓着车帘说:“下来。”
舜音跟出去,双脚站定,转眼四顾,本以为马车会驶向凉州大狱,不想这里竟是一座寺院,看位置并未出城,就在城东一角。
河西之地佛风太盛,以至于凉州城中也有不少寺院,但她只关注兵事城防,也并未注意过这城东一角还有座寺。
连门额处的寺名也潦草,只两个字:东寺。
穆长洲转头吩咐:“去准备,我与夫人稍后就在此祭祖。”
胜雨忙领了几个随从入寺去了。
穆长洲回头看一眼,往里走:“跟着我。”
舜音触到他眼神,突然会意,跟上他脚步。
寺院占地不广,既无高耸佛塔,又无巍峨庙宇,也难怪从没注意到过。
香火也并不旺盛,只有寥寥往来僧侣,四下隐隐传出诵佛之声。
穆长洲走在前,穿过几座佛殿,越走越偏,直至一处佛塔前,径自推开厚重大门,迈步走入。
舜音跟进去,一眼看到里面佩刀站立的兵卒,竟足足围了三圈,微微一惊,便知自己猜对了。
穆长洲看她一眼,走去正中佛龛后,衣摆一掖,俯身掀起什么,“哗啦”一声响。
舜音跟去,地上已揭开一道方口,有木梯在其中,延伸而下。
穆长洲一言不发地往下先走。
她立即跟上,直到塔底,一片幽暗,上方的光都快透不进来,只不知何处的气孔送入了外面些微的凉气。
手臂忽被握住,穆长洲带着她继续往前。
越往前,却又有了光亮,一灯如豆,悬在壁上,照着窄道如在昏夜。
一左一右两个兵卒守着扇门,上面是层层锁链。
见穆长洲到来,兵卒立即抱拳,动手开锁。
舜音紧盯着那扇门,锁链抽去轻响,霍然打开,里面更是幽深。
兵卒将壁上灯火送入,又退出。
穆长洲一手始终抓着她手臂,当先走入。
舜音紧跟而入,微火映照,眼前如同一方地牢。
地上躺着个人,浑身被捆绑着,几乎无法动弹,看来气若游丝。
一名兵卒上前,解开他嘴上布带,拿去木制的口塞,像拎破木一样将他拎起。
是贺舍啜。
他没有被关在凉州大狱,反而被关在这种无人注意的寺院里。
舜音瞬间脸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贺舍啜已醒了,人早就瘦脱相,看见面前站立的两人,脸上从惊骇未定渐渐扭曲出狠色,汉话越发生硬:“你们把我关在了什么地方?别以为抓到我就有用!”
这地方终日黑暗,他醒的少昏的多,根本不清楚过去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
舜音借着微火,看他颈上,那块玉石的链绳还在他颈边若隐若现:“你何时与总管府勾结?”
贺舍啜脸上几番变化,倒在地上动不了,竟挤出口气阴笑:“想要我说也可以,只要给我留一条生路。”
舜音嘴唇紧抿,若非要问话,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恨意难消,他竟还提条件。
穆长洲抓着她的手臂忽而一松,将她往身后揽了揽,一伸手,自旁边兵卒腰间抽出刀。
铿然一声响,贺舍啜脸色一青,不做声了。
穆长洲手中刀指了指他身上那件脏污不堪的汉袍,一字一字道:“你勾结的也不只是总管府,往西而来,若总管府保不了你,还有吐蕃,穿着这身汉袍,怕是早已去过中原了。”
舜音一愣,声音骤冷:“中原与你勾结的是谁?”
贺舍啜喘气如牛,声音嘶哑,仿佛随时就要断气:“不肯就算了,休想我多言!”
舜音脚步一动,手忽被重重一握,又止住。
穆长洲握着她手,在她身前又挡了一下:“无妨,现在不说,他迟早会说。”他回头,声很低,“你先去外面等我。”
舜音定了定心神,到这一步,反而平静许多,目光从地上的人身上收回,压下心绪,转头出去。
直至听见她脚步声往上,完全离开,穆长洲才垂眼,像在看一个死人:“冒这么大险,联结这么多势力,你图谋的不过是可汗之位。可惜这些人不会真心帮你,大势已去,你迟早会招。”
贺舍啜脸上终于露出惶色,口气却仍狠:“只恨没杀了这女人……”
穆长洲打断他:“有我在,你杀不了她。”
贺舍啜挣扎着动一下,如在做最后挣扎:“不过一个女人,你不妨另行审度,留着我命,我可以助你得到你要的!”
穆长洲笑了:“我身边早已有了有用之人,无人可比。你这种无用之徒,不配与我合作。”他伸手,刀背拍了拍贺舍啜的脸,“留着狗命,去其他地方慢慢说。”
立即有兵卒上前,塞住其口,绑上布带,又缠住他双眼。
贺舍啜面如死灰,只一瞬就又昏死过去。
兵卒将之又多绑了几道,已是要将之随时送走的架势。
穆长洲丢下刀,转身出去。

第七十二章
舜音走出那座佛塔, 外面亮光炫目,闭了闭眼才适应,轻轻舒一口气, 松开捏紧的手心。
其实知道贺舍啜不会说什么,这种狡诈之徒, 不会三言两语就坦白, 即便真说了什么, 也未必可信,唯有送去中原,让他确认后路已绝才会招认。
已到这步,没什么不好等的, 她更需沉得住气。
“夫人,可以去祭祖了。”胜雨遥遥寻来,停在佛塔前的空地上。
舜音拎神,才想起此行是来祭祖的,点一下头, 走了过去。
胜雨领路, 往前直行。
一路空荡,只几棵树, 看着也都是近年种的, 长得不高,在初冬寒风中枯叶凋敝。
舜音缓步在后,踏上石阶,进了寺院最前面的一座佛殿。
殿中空旷,正中一尊佛像, 置了香案供品,两侧悬着宝莲佛灯, 周围一个僧人也没有,寂静又清冷。
香案上的供品是胜雨刚放置的,她走近,自案头捻了支佛笺,递过来:“夫人为亲人拜完佛后,可以写下祈愿,供于佛前,会实现的。”
舜音接了,默然立在佛前。她不信佛道,也不知能祈愿什么,若祈愿有用,又何须等这么多年,历这么多险……
眼前伸来只手,将佛笺接了过去。
舜音转头,看见穆长洲长身笔挺地立在右侧,与她并肩。
胜雨立即退了出去。
“里面……”她话刚开口就停了。
穆长洲只说:“放心。”
舜音便不再问了,知道他已将贺舍啜处理好。
穆长洲拿着那支佛笺,忽说:“我来写吧。”
舜音问:“你有祈愿之事?”
穆长洲看向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嗯。”说完走去香案前,取了放在那里的笔,蘸了砚中近乎半干的墨,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直身时,他手指已卷起佛笺,抬手置于佛龛,藏在了佛像莲座下。
舜音说:“你也不是敬佛的人。”
穆长洲看来一眼:“若能让我祈愿实现,我也可以敬他。”
她不禁问:“那你祈什么了?”
穆长洲声音低沉:“不可说。”
舜音顿了顿,觉得心思都被他拉偏了,转身往外:“算了。”
穆长洲说:“既是祭祖,还是拜一下。”
舜音止步。
他缓步走来,手在她腰后一带,迈步出了殿门,指一下右侧:“在那里拜一下。”
舜音看去,一座一人高的舍利塔,白石筑成,沾满尘灰,毫不起眼,却遥遥对东,是长安方向。
她心头微动,走近几步,屈身拜了一下。
当是祭奠过了父亲和大哥,此时此刻,也说不出别的。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马蹄声。
舜音听不分明,但被拉回了神,忽而想起什么,转头看他:“你还未祭拜家人。”
穆长洲站在一旁:“不用了。”
“为何不用?”舜音似明白过来,“郡公夫妇不在了,莫非是由你其他兄弟姊妹祭奠?”
穆长洲说:“郡公没有女儿,只有亲子三人,连我这养子在内,算有四子。”
舜音少时与他不熟,嫁来后从未细问,他也历来不提,竟到今日才得知,明明都已是夫妻,自己还主动返回了凉州,眼神不禁晃了晃,声也轻了:“那他们人呢?”
“没了。”穆长洲回。
舜音愣住:“全没了?”
他颔首:“对,全没了。”
舜音马上反应过来,是除他之外都没了。
可他表情那么平静,一如最早听他说起郡公夫妇之事时,也如当初听说她大哥去世之时,淡然得近乎冷漠。
她蹙眉:“你为何如此平静?”
穆长洲眼珠一动,看着她:“只是习惯了,人死了便死了,死了是无法复生的。”他转身接近,低下头,几乎要与她鼻尖相抵,“但活着的还要好好活着,所以你更要好好地活着。”
舜音看见他黑沉翻涌的眼底,再没半分对逝者的淡然,只有对活人的在意,倏然无言。
“军司!”胡孛儿的大嗓门忽而传来。
舜音顿时收神,才知刚才隐约听见的马蹄声是从何而来,稍稍退开一步,本还要接着再问他家事,也断了。
穆长洲已站直,转头看出去:“人到了?”
胡孛儿身套皮甲,看着好似平常巡城模样,正往这里走,老远就回:“到了!”
穆长洲点头,朝他指一下佛塔位置,意思是让他去提人。
舜音一下回味过来,是谁到了。
封无疾到了。
那封让他及时赶来提人的回信不是他阿姊写的,字迹遒劲,又没用密语,是穆长洲写的。
他本就急着提走那狗贼,见到那信,不免揣了担心,想知道他阿姊在做什么,便赶得更快了,这一路几乎是马不停蹄。
紧赶慢赶,领着装成普通随从的几十兵卒入了河西,直到今日,拖着尘烟到了凉州城外。
张君奉和胡孛儿按照穆长洲吩咐,这几日接手巡查东城门,便是在观望他何时会到。
阴天大风,午后一过就像已天色近暮,穹窿如盖,暗沉沉地往下罩。
城外远处忽来尘烟浮动,而后当先一匹快马接近,快至城下时,又勒停观望。
胡孛儿眯眼打量,马上坐的人一袭鸦青袍衫,似有意不惹人注意,可细看不就是那不好说话的封郎君,马上就赶去找军司去了。
张君奉紧跟着打发了一个兵卒,出城去传话。
封无疾离了城门几百尺,伸头望着,发现今日城中十分热闹,城门处时常有人进出,城外远处偶尔还冒出绕纸烟火,才想了起来,今日十月朝,这在中原叫寒衣节,祭祖之日。
不免就想到了父亲与大哥,他吸了吸鼻子,又惦念起他阿姊,料想这种日子,她心里更不好受。
面前飞奔过来一个兵卒,朝他抱拳:“今日军司陪同夫人祭祖,正在寺中吃斋,稍后要出城,请这位郎君莫在道上停留,以免占道。”
封无疾早看见城上那叫张君奉的,一听就是来报信的,当即打马往边上走:“好好,让了。”
城外边上有几处良田,再远就是荒野了。
他下了马,牵马入野,眼瞄着城门,等着后面的安排。
等了许久,天暗一层,忽见城门内一大群人骑马而出,要往城外对面那头去,却有一人打马改了方向,朝他这里来了。
封无疾细看一眼,那人依旧着胡衣,只比平常素淡许多,赶紧转身避让,今日来此有要事,并不想被认出来。
来人已近,唤了他一声:“哎!”是阎会真。
后面跟了两个随从,追来后只在道旁等着。
封无疾当做没听见。
阎会真歪头看了看,越看越像,干脆下马,快步走近,拿着马鞭,在他肩头拍了一下。
封无疾伤还没好透,捂肩回头。
阎会真道:“果然是你!”
她随族人出城祭扫,不想会看到他身影,还以为是看错了,竟真是他。
封无疾皱眉:“怎会在此也遇上你?”
阎会真登时生恼:“我还想问,怎会到哪都遇上你!”话刚说完,却瞥见他捂肩这侧的颈边隐隐露了两层白布边,似用来裹伤的那种白布,不确定道,“你受伤了?”
封无疾抚一下肩:“你若真抽上了,再问还有用?”
“……”阎会真险些无话可说,自觉理亏,强撑道,“小伤而已,你这样的,能有什么像样的伤!”
封无疾解开领口,拨一下,露出中衣里半边都是厚厚白布的肩,又马上系上:“你这等娇生惯养的,当谁都跟你一样了!”
阎会真诧异,无言以对,看他一眼,才意识到过去小看他了,总算记起他还是个中原的昭武校尉,忽而想起他刚才竟对着自己解襟,脸都涨红了:“你、你……”
封无疾看看左右:“我什么?我现在无暇说这些,你只当今日不曾见过我。”
阎会真转身要走,只觉遇到他就没好事,就不该过来:“巴不得没见过你!”
封无疾忽又追上一步:“还有,老话重提,再别找穆二哥。”他压着声,“我这可是为你好,我如今看得清楚,他眼里可就只有我阿姊。”
阎会真最烦他提起这事,脸涨更红:“我找谁关你何事,反正不会找你。”
封无疾无所谓道:“那可说不一定,万一将来你真有事找我。”
“胡说!”阎会真不想理他,真是见他一次被气一次,当即就上马走了,头都没回。
封无疾看着她领着两个随从走远了,又摸了摸肩,转头就见城门下有马车驶了出来。
不知是哪个城中的百姓马车驶了出来,车夫驾着车,直往东去,也许是去祭扫祖坟了。
后面一截,还有一行人马,封无疾看了两眼,差点就要迎上去,又按捺住了。
认了出来,后面有他阿姊的马车。
天色更暗,就快天黑一般。
胡孛儿领着一行人开道,军司府的马车在后,直往此处而来。
一近前,人马分开,胡孛儿领着大半人马,没有停留,直接就往东继续走了。
剩下一小半人护送着军司府的马车停了下来,在周围列了一排,如同遮挡。
车帘掀开,舜音自车中下来。
封无疾一喜,连忙迎上:“阿姊!我还以为你怎么了,也不回信给我!”
舜音自然不好将总管府的事告诉他,转头看向阎会真离去的方向,出城时她自车中看到了。
穆长洲跟在后面,从车中出来,顺着舜音的目光,同样朝那边望了一眼,看向封无疾的眼神却多了丝兴味。
封无疾看看他,也顾不得礼节招呼了,匆匆解释:“无妨,我看她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应该不会将见过我的事到处说。”
舜音也无心多问,看一圈左右,低声说:“不必在凉州停留,尽快返回,到长安后,人要亲自送去圣人面前。”
封无疾重重点头:“阿姊放心,圣人下了令,中原自会有人马接应,只要安稳入了中原即可。”说完转着头找,“那狗贼呢?”
舜音朝东看去。
封无疾跟着她往东看,忽而反应过来,是前面那辆车,原来那不是百姓马车。
穆长洲说:“胡孛儿会随你同行,他有我手令,往前还会再增派兵马,直至进入中原。”
封无疾定了心,虽说要跟那混账番头同行,可至少稳妥,看他两眼:“穆二哥费心。”
穆长洲温声说:“我也不是外人。”
舜音不禁看了过去,他眼已看来,目光与她如若有似无的一缠,又转开。
封无疾正看着他们。
舜音立时收心:“快走。”
封无疾又看他们一眼,翻身上了马,将要走,又抓着缰绳停了停:“阿姊,等着长安的好消息。”
舜音怔了怔,点头,实在太久没有过好消息。
封无疾不再耽搁,打马便走,往前去追胡孛儿一行了。
人已彻底看不见身影,舜音才反身上了马车。
外面,穆长洲吩咐了几句,掀帘而入,刚坐近,车就往城内驶动。
“祭祖已毕,我该回那里去了。”她说。
穆长洲没作声,车中忽而安静,透入的光越发黯淡,彼此都像浸在暮色里。
直至车驶上大街,人声喧闹,遮盖了车辙声。
他忽然说:“贺舍啜与总管府勾结并不久。”
右耳边热气一拂,是他说话带出的气息,舜音点点头:“我已想到了。”
总管府那幅画上的时间是三年前,三年前尚且还戴着那块玉出来,就不可能太早送人,所以与贺舍啜勾结,不可能远过三年前。
何况处木昆部来袭凉州时也是真有入侵之势,可见当时联结并不稳,大概那时不过才刚刚勾结上罢了。
穆长洲低语:“贺舍啜是为了可汗之位才四处联结,而总管府,只是为了夺我权势,夺权不成,就想除了我。”
舜音看他一眼,冷声说:“如此行事,他们当初又何必用你。”
穆长洲似笑非笑,眸光浮动,有了嘲讽意味:“自然是不得不用我。”
舜音不禁看住他。
车继续往前,人声渐远,在往城北的总管府去了。
穆长洲薄唇微动:“所以,当初封家的事,并没有总管府的参与。”
舜音当然明白,若总管府也参与了当初封家的事,就不可能选她嫁入凉州了,他们岂会选一个仇人安放在面前。
封家的仇人,是贺舍啜和与他勾结的中原之人。
她思绪一顿,看他:“你想说什么?”
穆长洲说:“即便如此,你还要再入总管府?”
原来转了一圈是要说这个。舜音盯着他,脸色渐淡:“你莫不是在试我?”
穆长洲眉眼一压:“我试你?”
舜音声低在喉中:“试我只会为了封家的事冒险。他们不是封家的仇人,但要杀我,便也成了我的仇人。也不知是谁说我不是累赘,竟又再提。”
车外已安静,不知多久,坐在外面的胜雨抬声报:“夫人,快到总管府了。”
舜音动了一下腿,转身正坐。
腰身一紧,穆长洲手臂环住了她,收到身前。
舜音撞回他怀里,抬眼看见他扯紧的下颌,抵着他的胸口立时起伏不定。
一时像是回到了那日他偷偷入总管府见她的时候,那日就觉出他带着不快,只要不快就会亲她分外用力,如有狠劲,要让她铭记一般。
穆长洲贴近,鼻息拂在她脸上:“以前怎没发现你这般固执?”
舜音唇几乎要碰到他的,稳着呼吸,故意说:“嗯,我一直这样,少时也这样。”
穆长洲骤然想起过往,她少时冷淡矜贵,自认和他不是一路时确实很固执,竟笑了,忽而一手伸入她衣襟,在她怀间塞入什么,裹着绸布,细直薄削的一条,冰凉地贴在她胸口。
他笑一敛:“不管他们是否会真对你下手,带着,被发现了自有我处理。”
舜音瞬间察觉出来,是她的匕首。
车一晃,停了。
胜雨不高不低提醒一句:“夫人,到了。”
隐隐传来城头鼓声,行将宵禁。
穆长洲低着头,一手抚过她心跳处,动了动唇:一天真是短。
舜音呼吸急紧,看着他唇形,只觉这双唇随时都要落下,莫名难熬。
忽见他头又低一分,薄唇在自己唇上扫了过去,顿时一阵酥痒,似扫去心底。
她一咬唇,蓦地抬起手臂,攀住他肩,凑去他耳边低语一句。
穆长洲身一顿,她已抽手,掩着衣襟,探身出车。
脚步声远去,先快后缓。
等穆长洲手指挑开道帘缝看去,她已走向那道正门,抚了抚衣裙,端庄地走了进去。
他松开手指,抬手抚了一下微皱的衣襟。
刚才她在耳边说:“你分明也很固执。”
他牵了牵唇,隔着帘布朝那座森森府邸又看一眼。
这般境地,他还不够固执,已经足够忍耐了。

第七十三章
祭祖之后, 时日入冬,便一天一天地冷起来了,西北风呼啸而来, 盘旋过城中,渐次凌厉。
后面再没了其他时节事务做理由, 自然也就没了离开总管府的机会。
刚至卯时, 舜音起了身, 臂搭一件厚披帛,离开那间住处,缓步走去总管府的外廊上。
没了再出去的机会,再入这里, 一待就是大半月之久。
这么久,她却已逐步摸清了这里的一些情形,近来几乎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起身。
每天的这个时辰,除了伺候她们这些女眷的少数侍女外,总管府里的其他下人都会大量往内院奔忙。
她推测, 大概后半夜至清早是总管头疾发作次数最多的时候, 因而人手都集中去伺候总管与刘氏了。
刚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在府中走动观望。
一列兵卒远远经过, 脚步声齐整冷肃。
舜音停步, 依着朱红廊柱,目光望去,是镇守总管府的精兵。
一列四十人左右,沿途巡视着,竖穿过府邸, 自南向那道巍峨的正门往后方的北大门而去。
她在心里默默计着时,目光遥望向北, 往北大门处似有人手在忙碌,却不知在忙什么。
之前这些精兵并没有像这般巡视过,许是北面有什么要务,只是外人不得接近。
片刻之后,又一阵齐整脚步,另一列兵卒巡视而过。
2023最新网址 www.fushuwang.top 请重新收藏书签

推荐福书穿成反派的作  快穿人设王—  偏吻娇矜——  和离后王爷日  重生后她身披  离婚后,她携  女医辛夷 探案 

网站首页最新推荐浏览记录回顶部↑

福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