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温柔作饵—— by肆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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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错了。”
还在想着要怎么‘拷问’他跟隔壁那大小姐到底在做些什么的陈邺:“.”
竟然这么懂事知道自己错了?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敲了几下。
“哪错了?”
颜牧头压得更低。
“我不该跟秦楚姐姐打电话。”
陈邺愣了一下,这件事情他的确打算聊一下,但不是现在。
眉头微皱:“头抬起来,松开手,坐在我对面。”
颜牧坐下,头也抬了起来,只不过手还是紧紧抓着衣服。男人扫了一眼,没有再说。
有进步了,得慢慢来。
“你跟秦楚姐姐打电话的事情我知道,我也清楚你是关心我,你没做错。”
颜牧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随即不解地眨了眨眼。
没做错,那干嘛一副‘问审’的样子?
对上少年单纯的眼神,陈邺突然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好不容易认识了个朋友,他去在乎个什么劲?
他只是不懂,为什么那大小姐就是对颜牧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转了个弯,话题还是落到颜牧给秦楚打电话的这件事情上。琢磨着用词,陈邺轻声问。
“那天吓到伱了?”
颜圻自杀的时候颜牧不过十来岁,那么小的年纪对于伤痛的记忆还是懵懵懂懂,更受身边人情绪的影响。
秦楚跟他说,当时颜牧被吓到一方面是因为颜圻的自杀,一方面则是他的阴郁。
颜牧没有亲人了,陈邺不可能不管他。可那段时间陈邺的状态实在是差,以至于每次过去看望都让颜牧想到那可怕的一天。
后来陈邺拜托秦楚照顾后颜牧,自己硬生生捱了半年,强迫自己从颜圻的自杀中走出来,才将颜牧接到身边。
陈邺清楚,那天颜牧见到他那个样子,一定会想起之前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强迫自己洗个冷水澡清醒过来振作起来。
颜牧很诚实地点头,他眼里有些迷茫,他说。
“哥哥,你不能有事。”
颜牧是除了秦楚最清楚颜圻病情的人,不止自闭症,颜圻还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或许是在父母自杀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到后面的那一两年才爆发。
陈邺那阴郁颓废的样子,让他脑海中那个因病受折磨的哥哥的面庞变得清晰起来。
他很害怕。
害怕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也走上了一条绝路。
少年眼底有了水光,目光变得坚定,重复那句话。
“哥哥,你不能有事。”
里头的乞求不能够再明显了。
陈邺被颜牧这一眼刺痛,胸口被挤压得喘不过气。他起身,走过去,拍了拍颜牧的肩膀。
“我不会有事。”
语气温柔。
“你放心,你哥哥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情绪太久。
颜牧不再抓着自己的衣角,而是紧紧抓住陈邺的衣服,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红着眼的样子,好不可怜。
陈邺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自带在身边后,那么听他的话,无非是怕自己再无家人,世界这么大,一个人也太苦了。
可是,颜牧的世界不该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能自私。
于是,陈邺在经过无数个夜晚的思考与纠结后,终于问出了那句话。
“小牧,想回国外读书吗?”
回到本该属于他的天地。
颜牧的物理天赋很早就体现了,有很多国外的大学教授很早就在关注颜牧。陈邺这些年虽然有私心,可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断过颜牧的路。
现在已经有好几所大学跑来了橄榄枝。
只要他放,只要颜牧愿意去,可以立马入读。
颜牧几乎是立马就抬起了头,他没有说话,可眼睛亮亮的,陈邺便知道了他的答案。
情绪依旧复杂,不过这个情况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能够问出这个问题,自然做好了心里准备。
“想去哪所?”
颜牧抿了抿嘴,这个答案似乎不难猜到。
颜家夫妇以及颜圻都在普林斯顿,而普林斯顿是第一个向颜牧抛出橄榄枝的人。
可是,颜牧的研究方向,普林斯顿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会将各所学校的资料都给你,这几天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陈邺自然会希望颜牧去MIT。
在那里他会更方便知道颜牧的情况,也能够在颜牧遇到困难的时候及时出手帮助。
只不过,一切以颜牧的意愿为重。
聊完这个话题后,颜牧好像一下子变得活泼了起来。
终于看见他在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力。
文姨收拾了间屋子,杨柳依吃过饭洗漱后便睡在那屋。睡得太早,半夜就醒了过来。
杨柳依也没有继续留在这屋,直接摸去了林也也房间。
她也不太清醒,进了房就想爬进林也也的被窝里,谁知才碰到床沿,本来还在熟睡的人突然出手,将她擒在床上不说,还掐住了她的脖子。
杨柳依瞬间就清醒了。
林也也人看着瘦,可手上的力道不小,一手掌住杨柳依的脖子,直接锁喉,立马便有窒息的感觉。
杨柳依说不出话,只能够用手去扯林也也的手,好在是林也也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骤然松了力道。
“依依?”
林也也立马就慌了,连忙将摊在床上的人扶起来,因为看不见,什么状况都不清楚,头一次,林也也无措得像个小孩。
“依依,你怎么样?说说话。”
杨柳依一口气上来,开始不停地咳嗽。
虽然林也也很快就松开了手,可那短短两秒的窒息感让杨柳依本能的产生害怕。
林也也连忙伸手在杨柳依的背后轻轻拍着,抚顺,等她呼吸平缓了之后,才端起文姨备在柜子上的水递过去。
一杯水下去,杨柳依彻底缓了过来。
她忘了,也也曾经为了防备林辉那一家子,暗地里去学过防身术,还是她陪着的。
不过,那个时候也也手上的速度和力量都没有这么强,她晚上摸也也床的时候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也也,你怎么了?”
林也也手上的动作僵住。
杨柳依起身将房间的灯打开,才发现林也也眼底一片猩红。
“做噩梦了?”
明明刚刚被误伤的是她,明明更狼狈的是她,此刻却反过来关心。
林也也鼻尖微酸,更是愧疚刚才自己的行为,摇头。
“我没事,你呢,我刚刚没能收住力道。”
杨柳依下意识拉了下衣领护住脖子,她皮肤嫩,现在脖子上肯定很吓人。
“我没事,就那一两秒我能有什么事?”
林也也却不信。
在国外那几年,她被大哥南哲带着去专业的道馆学过拳击,虽然技艺不精,可用来防身已经够了。
她清楚自己的手劲有多大,刚才那一下,依依肯定受了不少苦。
嘴角抿直。
“我去找文姨。”
她现在看不见,要被糊弄可太简单了。
见状,杨柳依连忙拉住她的手。
“这么晚了,伱去找什么文姨,她好不容易休息,被吵醒就不好睡着了,真没事,就是有点红,医药箱放在哪里,我抹点药就得了。”
林也也还是不太信。
“你听我声音都没有什么问题,就别喊文姨了,我还想睡呢。”
杨柳依费了好大一番力才劝住林也也,她拿过药箱问要涂哪种药膏,找到后便将药膏放到林也也手里,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即便刚才就是这样一双纤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可她还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林也也手上有着轻微幅度的颤抖,她抿紧唇,努力从后怕中冷静下来。
她格外温柔,怕弄疼了杨柳依。等药膏抹完,林也也将东西随意扔到一旁,喘了口气,俯身紧紧抱住了杨柳依。
她出了一身冷汗。
杨柳依抬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
“做噩梦了吗?”
林也也否认,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杨柳依开着玩笑:“独守空房太寂寞,想念你的怀抱了。”
林也也的睡姿并不太好,如果说白天的林也也是被林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名门大小姐,那么晚上的林也也则是保留着小魔头的率性。
小时候,两人睡在一间房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原本躺得规规矩矩的林也也到最后一定是手脚并用抱在杨柳依身上,并且还要挤着她到床边。
可开玩笑归开玩笑,杨柳依还是没有放过林也也。
“你别给我扯开话题,乖乖跟我说,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做噩梦了。
她梦到了下着大雨的夜里,高架桥上飞奔的车不受控制地撞出桥外。
她梦到了平日里总见不到的父母脸上浮着笑意手捧蛋糕说着生日快乐。
她梦到了车支离破碎。
梦到了血。
梦到了漫天的火。
可她只是摇头,身体虚脱,头靠在杨柳依的怀里。
“依依。”
“嗯?”
“你要好好的。”
杨柳依心口一疼,抬手圈住林也也的腰,越圈越紧。
“我会的,后天我就回去了,我也不跟韩逸闹脾气了,让他安排给我好好检查身体。”
林也也这才笑了一下。
她闭上了眼。
没有睡着。
脑海中全浮现出刚才梦里的场景。
越是清晰,越是对当年的自己厌恶,越是憎恨。
林灵儿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她小时候是真的坏,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天微微亮的时候,林也也便睁开了眼。
杨柳依身子弱,又加上长途奔波,睡得很沉。林也也轻轻走出房间,将正在熬汤的文姨喊进了房间。
还是不放心。
文姨在见到杨柳依脖子上那一圈红痕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可话到嘴边脑子反应过来。
她睡觉不是很沉,如果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有大一点的响动她肯定会醒。还有.杨家小姐不是睡在西厢的屋里么?
文姨跟在林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该糊涂的时候糊涂,可脑子很聪明。
联想到来沧水镇的第一天见识到的大小姐的身手,文姨心里有了猜测。
两人的关系好,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但不管怎么样,如果真的是小姐造成的杨小姐脖子上的伤,肯定愧疚。
文姨拉着林也也出了房间。
“小姐,你要我看依依小姐做什么?她睡得很好,脸上也有了气色,比昨天刚到的时候状态好多了。”
林也也微微皱眉。
“她脖子上有没有伤?”
“咦?脖子上怎么会有伤?这我倒是没有看到。不过的确有点点红,我还以为是杨小姐睡觉压着被子压出来的痕迹。”
文姨清楚她家小姐很聪明,骗她不能骗得太狠。
林也也皱起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
她垂头,手上做着张开缩紧的动作。
难道真的是她太担心了?或许出车祸后身子一直没好完全,手上也没什么劲。
“没事,文姨你去忙你的吧。”
林也也没有再回房间。
后半夜她没有再睡着,脑子里全是那个混乱浑浊残酷至极的梦。
沧水镇的清晨很冷,她正好需要这份冷。
林也也拄着拐杖出了院子,凭借着记忆慢慢走在乡道上。
她只穿了一条白色长裙,头发略微凌乱地披在肩上,没有蒙上丝带,眼底是被精神折磨后的猩红。
陈邺是被吵醒的,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男人拧着眉,浑身上下全是被打扰的烦躁,他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下床拉开门,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一下情绪。
“颜牧,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睡觉的时候不要.”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哥哥,你快起来,姐姐,姐姐她.”
陈邺睁开眼,入目的就是颜牧那急躁又无助的样子。
头发被他抓得乱糟糟的,小鹿般的眼睛泛红。
陈邺瞬间就意识到了是出了事。
“深呼吸,冷静,把话说清楚。”
颜牧照做,可深呼吸好几次,都冷静不下来。
“姐姐.姐姐姐姐不见了。”
陈邺眉头紧皱,怎么会突然不见?
“怎么回事?”
边问边捞起衣服套在身上。
问完,见颜牧涨红着脸,便清楚问他是得不到答案,大步出门,就见文姨还有杨家的那位大小姐等在了院子里。
很急,脚步踱个不停。
文姨立马看了过来:“小牧哥哥,我家小姐清晨出了门,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她没有背上小包,我现在联系不上她,麻烦你帮忙找一找。”
如果可能,喊上他的朋友。
小姐看不见,镇上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有时候也有车流高峰期,还有万一有什么心思不纯的人撞见小姐了呢?
杨柳依相比较文姨要冷静一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醒来之后就没有见着也也的身影,联想到昨天晚上也也的情况,更是担心。
“也也之前有去过镇上哪些地方,我们分开去找,不过我不认路。”
陈邺立马明白了杨柳依的意思,点了点头。
“小牧,伱带着这位杨小姐去学校那边一趟,这个事情你可以做到吗?”
虽然颜牧只去过一次,可他相信他一定记得路。
颜牧点头。
对人群的恐惧在跟找到姐姐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陈邺又看向文姨。
“文姨,麻烦您去小卖部一趟,还有之前您带着她走过的路也走一遍。”
“好。”
陈邺又给黄毛打了个电话,让他开着车找。
每个人都开始行动,陈邺站在院子里想了一会。
是清晨天还没有亮走出的门,会去哪?他想到了林也也送给颜牧的那一幅画。
他带着她去画过一次日出。
想着,陈邺连忙往新塘赶。出了院门又折回房间拿了件衣服。
新塘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近,陈邺开了他那辆帕拉梅拉。有一段路还没有修,昨夜应该是下了雨,路不好走,白色的车身溅满了泥水。
陈邺丝毫不心疼,车子的速度没降下反而是越来越快。
他看到了拄过拐杖的痕迹,他没有猜错,林也也是来这里。
可是,车子在路的尽头停下,徒步到池塘边都没有看到那抹纤细的身影。
有人在这里浣洗衣服,陈邺走过去问,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有看见。
男人眉头紧锁,难道她回去了?
不可能,他刚才过来的路是到这新塘唯一的大路,她看不见又对这里不熟悉,不可能走小路。
那就是去其他地方了。
陈邺扫了一下分岔路,选了一条跑了过去,到一户人家堂前便又折返跑向另一条路。
这一次没有找空,他看到了林也也,穿的还是白色裙子,也不顾忌,就那么坐在一块石头上,旁边还坐着还有一个人。
陈邺脸色有些不太好,走过去,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清了旁边坐着的那人是谁。
是黄毛村上的一个老人,也看不见,从生下来就是瞎子。
他垂眸,看着两人交流过的样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还是林也也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惊讶地问出声。
“徐筠?”
男人应了一声。
“文姨她们在找你,很担心。”
林也也这才慌忙站起来,她是打算在早饭前回去的,可她跟这位老伯交谈一时忘了时间。
起得太急,脚下是湿滑的土,林也也身子晃了一下,陈邺连忙伸手扶着。
这一下,让陈邺眉头皱得更紧。
林也也的状态算不上好,可以说很糟糕。身上的裙子单薄,早上又有朝露,湿了一大半。鞋子、裙摆上都是泥土,甚至脸上也溅了一点。
脸苍白得不像话,嘴唇没了血色,手上冰凉,清瘦得风一吹就好像能倒。
她到底在搞些什么?
前些天才感冒,好不容易好了又作贱自己?
舌头顶了下腮帮子,陈邺很想说一些不中听的话,可在看到林也也那双猩红的双眼后,却说不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她的全貌,看到她的这一双眼睛。
昨天她慌忙系上丝带,其实他只扫了一眼,根本就没看清。可是现在,他看得清清楚楚。
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睫毛长而翘,瞳仁黑而亮,眼型偏圆,可眼尾上扬。
清纯而又有点妖冶。
此刻眼睛红红的,清纯要多一些,无害以及破碎感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离得近,他看到了她的脆弱。
应该是他来得突然,她还没有来得及整理情绪。
那位一生都未见过世界的大爷也站了起来。
“小姑娘,快回家吃饭吧,我也得回去了。”
林也也应了一声,很有礼貌地跟那大爷告别。
“人要往前看,没到死路就能够继续走下去,到了死路咬咬牙也能够走出一条路来,你还年轻,不要把自己困住。”
豁然一笑,大爷便走了。
盲了几十年,没有个像样的拐杖,还是用着一根发黄发黑的竹竿。
陈邺听过那位大爷的故事,是他母亲还在的时候跟他说的,小时候他也见过那位大爷。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可或许是因为豁达的心境,他老得并不快。
陈邺不明白他说的话,但清楚,林也也应该是在他这里得到了情绪的纾解。
“我们回去吧,你带了手机吗?麻烦帮我给文姨打个电话。”
陈邺掏出手机按着她念出来的数字给文姨打了个电话,随后又给颜牧打了个电话。
听到这通电话,林也也惊讶。
“小牧也”
话没说完。
也对,他都找到这里来了,小牧自然知道。
文姨应该担心坏了,所以才会去惊动他们。
林也也一脸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动。
陈邺腿长,前后不过一分钟就返了回来。林也也抬头,刚想说话,只觉得肩上一沉。
被风吹僵了的身体反应有些迟钝,可她也能够察觉出落在肩上的是什么东西。
林也也眨了眨眼,睫毛沾了水汽有些沉重。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心里的防备没有那么紧。
她其实早就知道了,这感觉懒散漫不经心的大少爷是一个细心的人。
可当这份细心落在她的身上,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时间
林也也抬起手,单手裹紧了衣服。
真暖和啊。
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衣服上残留着的男人身上的味道和洗涤剂的味道混合着涌入鼻尖。
说不出的好闻。
“小牧哥哥。”
在陈邺要带着她往车那边走的时候,林也也突然出声。
男人停下,低着头看着已经冷傻了的人,双眼莫测。
“什么?”
林也也擤了下鼻子,鼻头红红的,憨憨的,扯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小牧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一定很幸福。”
陈邺沉默了。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句话。
幸福么?他只要颜牧不怨他就够了。
怨他也没有关系。
“走吧。”
林也也点头。
这副样子倒真应了那个词:病美人。
就连凌乱的头发,都是给她增添氛围。
等走到车边,林也也才知道陈邺是开了车过来。站在车前,她难得有些踌躇。
她现在身上脏。
陈邺以为她是不方便,将手递了过去。
林也也没有扶。
“会弄脏车。”
闻言,陈邺眉头挑高。这大小姐不爱惜她那根拐杖,竟然爱惜他这辆不过百万的车。
哼笑一声。
“你付洗车费。”
听着男人调笑的话,林也也这才上车,她没扶陈邺的手,陈邺则是接过了她的拐杖。
等上了车关了门,陈邺才说了一句评价。
“伱这行为很愚蠢。”
如果今天碰上的不是那位盲人大爷,如果碰上的是一个有坏心思的人,不管是劫财劫色,林也也都处于相对弱势的一方。又如果,遇上那群毛小孩。
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轻重,有时候推推搡搡,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还有,统共就来了新塘一次,再过来就能够确保自己不会落水?就算有拐杖探路,也实在是太危险。
再怎么有情绪,这种有可能将自己置于危险地位的行为是最愚蠢的。
林也也难得接受了别人的指责。
遇到那个盲人老伯是她的幸运,没有聊太多,那不是她的性格。可那位老伯眼盲心不盲,竟然能够知道她心中存着很大的郁结。
她被困在自己塑造的一个局里,每当要走出来的时候,另一个自己又会设置一道围墙,将自己锁死在里头。
她自愿被困其中。
他们聊得更多的,反而是那位老伯的事。
比如他生来就有眼疾,从未见过日出日落,脑海中构建不出被太阳布满橙色的世界是什么样。
比如他从未念过书,还是等到而立之年才开始学习盲文。
比如他从不被父母喜爱,学会一个人照顾好自己,最后找到一个相爱的妻子。
又比如,他从未见过这个世界,却认真感受着这个世界,并始终对这个世界抱有好感。
让林也也感触最深的还是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没有死路,如果到了死路,咬咬牙再走出一条路来。
她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她有一条路,拿回林氏只是路上的第一个目标。
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许久没有听到身旁的动静,陈邺以为自己刚才那句话说重了,转过头一看,林也也正闭着眼休息。
等再睁开,那眼里的他曾经见到过的脆弱已经彻底不见。
像是第一天见到她的那个模样。
陈邺觉得林也也像一盆白色铃兰。
看上去美丽又柔弱,可她会伤人,她不会乖乖做让人欣赏的一朵花。
甚至,让人掉以轻心,明知道有毒,却舍不得远离,一步步靠近,陷入她的美貌陷阱。
很快就回到了院子,林也也下车前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裙子,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文姨和杨柳依还有颜牧,三个人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一进屋,林也也便出声。
“文姨,今天做了什么?我饿了。”
文姨连忙应声,进屋将早餐拿了出来。
“也也。”
杨柳依上前,张开嘴想要询问,却被林也也止住。
“我先进去换个衣服。”
杨柳依便吞下了到嘴边的话。
进屋前,林也也侧头。
“小牧?”
颜牧这才上前。
林也也抬手想要揉了揉他的头做安抚,想到自己手上不太干净后便作罢。
“姐姐没事。”
等她进了屋,院子里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还是杨柳依想起林也也身上的外套,将探究的目光落在陈邺身上。
“你是在哪里找到也也的?”
“池塘边。”
颜牧听到这话立马抬头看过去,陈邺朝他点了下头,将拐杖放到一旁。
杨柳依听到这答案有些不镇定了。
“也也去水边做什么?”
不会是.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杨柳依立马掐断。
怎么会呢,她的也也可是京城小魔头,怎么会做出这种荒谬事。
陈邺难得解释了一句。
“之前她曾经去过那边画日出。”
杨柳依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也也会去那里呢?
对上她疑惑的视线,陈邺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之前让我们带她过去的。”
杨柳依这才明白。
陈邺将视线落到颜牧身上,没有见他出现害怕的情绪,有些欣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很棒。”
颜牧却摇头。
今天过去学校那边的时候,还没有到学生早读的时间,人并不多。而且,他一直在找姐姐,根本没给自己害怕的机会。
杨柳依看看陈邺又看看颜牧,突然想起一个奇怪的事情来。
小牧哥哥为什么知道她姓杨?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没有自我介绍过吧?
杨柳依虽说从小被杨家所有人宠着,可该学的都学了,她从来都不是漂亮的花瓶。
她只是不需要做,不代表她不会。
“小牧哥哥,你贵姓?”
昨天她太累了,没有来得及跟也也八卦这个男人。其实早在昨晚吃饭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一个人的气质不是十天半月能够养成的,更何况,这个男人身上那种游刃有余漫不经心的感觉,实在是容易让人着迷却又危险。
陈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徐筠。”
徐家?京城哪个厉害的徐家?
看,不愧是闺蜜,在听到陈邺说出自己的名字后,都下意识地在想这个问题。
只不过,跟林也也不一样,杨柳依判断陈邺来自京城不是听到了他懒散时的口音,而是他身上那股子贵气。
她觉得,这气度只有在京圈里才能够养成。
杨柳依暂时没有想到京城有哪个徐家。她没有接触过最顶级的家族,不清楚徐家是不是那一个行列。
但无论如何,杨柳依得出了一个跟林也也一样的结论。
徐筠的身份不会简单。
就连他的弟弟,也感觉不太像普通人。
陈邺从未想过要遮掩他的身份,陈邺是他,徐筠是他,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徐筠这个名字。
徐是他母亲的姓,这个名字来源的确被林也也猜中了。
沧水镇有一处地方长着一大片竹子,他的母亲很喜欢那片竹林。
当年,因为母亲身子不好,又加上工作劳累,导致陈邺是个早产儿,身体底子弱,小时候就被送到少林寺武术学校学武,那里也有一片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