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晚来风急—— by起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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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那么娇气。
肩头的伤今日似乎好了很多,适才自己瞧过,太医缝制伤口时用的是桑白皮,不需要拆线,如今缝线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痂。
但今日小娘子没再去看他的伤口,有了另外的担心,“郎君火气重,我让人把冰块移到里面来了,给郎君泄泄火。”遂问他,“郎君感觉身子如何?有没有酸软无力或是哪儿疼,郎君一定要说出来……”
她还在怀疑自己的身子。
无奈,午时太医过来时,便当着小娘子的面问太医,“大人再替我把一下脉相,我家内子忧心,恐外伤牵引到了内脏,瞧瞧有没有什么隐患的疾病。”
温殊色被他这一说有些心虚,她可没这么说……
太医是皇上特意指派给谢劭调理身子的,不只是肩胛骨的伤,要是其他地方出了毛病也得担责,忙伸手替他号脉,片刻后语气松缓,“指挥大人脉相沉稳、平和流畅,夫人不必忧心,很康健。”
小娘子眉眼瞬间舒开,郎君瞟眼过来,正好捕捉到她面上那道轻松的神色。
总算不再质疑他的身体了,太医走后,小娘子也没给他折腾补药,陪着她坐在床边,一双眼睛来回在他脸上瞧着。
一会儿盯着他鼻子,拿手比一比,一会儿又把手放在他脸上,丈量了一番,再是眼睛,盯了一阵,再闭眼冥思。
她这样的奇怪行径,让人心头发慌,还不如让他喝补药呢,出声问道:“娘子怎么了,是我长得不好看吗。”
小娘子摇头,“郎君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什么都好看……”
谢劭还没闹明白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小娘子便起身拂起珠帘,唤晴姑姑进来,“姑姑替我备一套颜料和画笔来吧,我作画用。”
原来是要给他作画。
倒能解释她适才的一通古怪行为,小娘子还从未给他做过画,心头格外期待,不知道她会把他画成什么样。
怕打扰到她影响她发挥,谢劭一声都没吭。
小娘子一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提笔埋头认真描绘。
从上午画到黄昏,除了三顿饭外,一直没停过,郎君不由疑惑她到底画得是怎样一幅画,见晴姑姑都进来添灯了,这才催了一声,“娘子,画好了吗。”
小娘子也没料到时辰过得这么快,起身把没画完的画儿遮上,揉了揉发酸的肩头,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回头看向郎君,朝着他疲惫地走去,“还没呢,今日怕是画不完了,明日我再继续,到时候给郎君一个惊喜。”
好东西不怕等。
他到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实则自己也有事瞒着她,今儿一日,他的肩胛骨都没再疼了。
第二日两人依旧各忙各的,郎君默默地养着他的伤,小娘子继续作画,又画了整整一日,从早上熬到夜里挑灯,郎君催了几回,小娘子嘴里嚷着,“快了,快了……”到了戌时三刻才放下了画笔,大功告成,回头冲着郎君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我画好了。”
谢劭早已洗漱完了,半躺在床上,细细一瞧,便会发现今儿他身上穿的里衣与往日不同,白色沙罗更薄更透。
可小娘子这会子正藏着自己的心思,并没察觉,把画好的画收进袖筒,正要往床上扑去,郎君的一只脚抬起来,把人挡在了外面,“先去沐浴更衣。”
温殊色一愣,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衣裙上沾着不少墨迹,果然郎君也是个精致的讲究人,她喜欢。
从床沿上梭下去,“郎君等我,我很快就好。”
谢劭一笑,今儿仿佛格外沉得住气,“不着急,娘子慢慢洗。”
郎君沉得住气,她沉不住,匆匆去了净室,从袖筒内取出画搁在了干爽处,脱衣解带,泡进浴桶里,脑子里面全是一幕幕活色生香的画面。
浴桶里的热气一蒸,脸色更红,画的时候不觉,如今后劲儿太大,“啪啪——”拍了两下脸颊。
为了与明婉柔整个输赢,她当真连自己是个姑娘都快忘了。
时辰不早了,担心郎君睡了过去瞧不了她的惊喜,今日不是白赶工了吗,洗完后头发一通乱绞,半干半湿顶在头上,套上里衣着急地走了出去。
还好郎君没睡。
从床尾爬进去,移到他身旁,先卖起了关子,“郎君久等了。”
“无碍。”谢劭早瞧见了她藏在身后的东西,明知故问,“娘子忙乎了两日,到底画的是什么。”
“画的郎君。”
果然……
小娘子又道:“还有我。”
谢劭一愣,还带双人的?难怪花费了两日,小娘子画功了得,用心也良苦,愈发期待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在她笔下到底是何模样,“娘子给我瞧瞧。”
小娘子终于把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将那本费时了两日的册子递给了郎君,人羞涩得抬不起头来,“郎君再看看?”
青绿色的风景假山,底下跪着两个人儿,这封面简直太熟悉了,不就是他枕头下藏着的避火图吗。
眸子突突两跳,伸手再往枕头底下摸去,哪里还有东西。
已经顾不得去想小娘子是何时顺手牵羊的,不明白她这是何意,难得有他谢劭忐忑不安之时,预感到不会有什么好事,接过那画册本子,翻开一瞧,上面男女的脸和身段儿已经面目全非,全被篡改了。
改成了……
他和小娘子的模样。
郎君的一双眼睛快要喷出了火来,小娘子瞅了他一眼,细声道,“你让我头一眼看旁的男子,我不习惯,郎君也一样,我一想到郎君看旁的小娘子我就别扭,无论那人物是不是真的……就这样换上咱们的脸,身子的部分,我,我能改的都改了,余下没改的,我也不知道郎君是什么样。”
余下没改,还能剩下什么……
不能再细看了,小娘子好深的功夫,无论是心头的燥火还是身上的反应,都足以让他灭顶,抬起头看着跟前色胆包天的小娘子,喉咙都被逼哑了,“温殊色,你是不是觉得我胳膊有伤,不能把你怎么样,便这番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战我。”
温殊色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想,忙摇头,“没有,我觉得郎君很厉害。”
“你知道一个小娘子同自己的夫君讨论避火图,甚至篡改成彼此的样貌,下场会是什么吗。”
温殊色继续摇头,能是什么下场,“郎君莫非还能吃了我?”
她这不是为了他们好吗。
只剩下两日了,提前学一些,总比临时抱佛脚要强,她这一改,两人看起来也不会觉得尴尬。
话音一落,人突然被郎君捉住肩膀,摁在了旁边的枕头上,郎君侧身欺过来,支起胳膊,一双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色如同火焰,似是要把他融化,又似寒冰,让人心头打颤。
他这副模样,确实能把她吃了。
温殊色轻轻地推了推他,“郎君,你不喜欢?我可是画了两……”
话没说完,感觉到了郎君的脸一点一点地凑近,近到了与她鼻尖相贴,呼吸相交,小娘子心跳陡然一快,似是猎物嗅到了某种危险,有些慌,但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断定了这会子郎君不会把他怎么样,两排眼睫轻轻地往上一扇,羞涩肯定羞涩,眸子含烟,怯怯地看着他,“还有两日,郎君可以先看看……”
她把一本册子的脸都改完了,其他地方自然也瞧了个七七八八。
“好。”谢劭人却没动,“娘子翻开给我瞧瞧。”
这,怎么翻开给他看,他靠得太近,她有些呼吸不畅,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移,“不是这样看,我先睡,郎君慢慢看。”
说完作势要翻身,谢劭一条腿横过去,把人勾了回来。
温殊色一愣,呆呆地看着他郎君搭上来的一条腿,他,要干啥……
谢劭脸色倒是平静,温和一笑,“娘子废了如此心血,我一个人瞧万一琢磨不透,岂不是浪费了娘子的一番苦心吗,劳烦娘子一道陪着我吧。”
他一副自己不一块儿瞧不会罢休的模样,温殊色一时也没了招儿。
为了赶工,实则自己画完后并没仔细看,看就看吧,伸手把册子摸过来,床头的灯今夜好像换了一盏,比往日明亮许多。
随手一展开,她眸子落在画册上,郎君的目光便盯在她脸上,几息过去,小娘子的脸烫得自己都能察觉到,偏过头,一下把那册子怼到了他眼前,“郎君自己瞧吧。”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她两手摊开画册,把画面对着他。
耳边静悄悄一片,郎君半天都没出声。
手有些软了,温殊色转过头,见郎君一双眼睛盯着画面,正瞧得目不转睛,面上的红潮一波压过一波。
旁人成亲都有长辈专门教导,他俩真可怜,全凭自己折腾摸索,“郎,郎君看完了吗。”
谢劭没应,突然问道:“娘子的也只改动了脸?”
她自己啥样,她也不会常照镜子看,但除了脸,她还修了一下腰身,画上的人腰太粗了,她没那么难看……
脸色辣红,索性不多说了,敷衍地点头,“嗯。”
“我看完了。”
终于结束了,温殊色收回发酸的胳膊,解脱了一般,正要躺回被褥里睡觉。
肩头被一只手摁住,“娘子不试试吗?”
温殊色身子一绷,神色愣愣地看着郎君,试,怎么试……
郎君眉梢扬了扬,曼声道:“纸上谈兵,谁知道对不对呢。”
这是什么话,都这般清楚了,还,还能错吗。
“娘子别紧张,今夜咱们只做商讨,我有伤在身,又能把你如何……”
说的这般可怜,估计心里也很难受,说得也对,画册都瞧过了,也不差这么一回,人在这儿,是对是错一试便知。
温殊色点了下头。
可接下来却没半点轻松,郎君的手指头缓缓挑开她的交领,一步一步地照着那册子来。
床头的灯火太耀眼了,心头的羞涩没处躲藏,想让他把灯灭了,郎君反驳了一句,“灭了灯瞧不见。”
就这么被强光照着,小娘子无法退缩,心越跳越快,郎君似乎感觉到了,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娘子放心,为夫照着册子,一步也没错。”
他能快点吗。
她不说话,郎君继续按照册子来。一丝不苟,各就各位,分毫不差。
雪色丝绸松开的瞬间,小娘子呼吸一窒,闭上了眼睛,“郎君,你快些……”
“好。”把她分开了一些,床头灯盏的光线溢在床上,正好投在底下的人影身上。
郎君的眸子暗如深海夜空,附耳低沉地说出一声,“谁给你的狂胆子。”
人沉下去。
恍如他腰间的弯刀送入刀鞘,刚打造出来的刀鞘,还未与刀身契合好,暗黑的一条道,曲曲折折,几番阻拦。但架不住刀尖的锋利和汹涌,颤了几颤,刀柄顺利地卡在了鞘口。
头皮都麻了。
底下小娘子眼睛瞬间睁大,死死地抓住了跟前的漂浮之物,一口气喘在喉咙,声儿都没了。
比起郎君的突如其来,先前的那些东西,确实是纸上谈兵。
没有任何预料,痛楚来得太快,人都要呼不过气儿了。想踢他蹬他,腿提不上来,唯有一双手并用,狠狠地掐在了他的小臂上。
谢劭却是另外一种难受。
他动弹不得,无边的战栗渗入每一个毛孔,滋味儿让人销魂断肠,酣畅欲死,脑袋也有瞬间的空白。
小娘子还再挣扎。
顷刻之间,滋味儿灭顶冲来,险些就要交代在她这儿了。
可知道若是在此时了断,留给她的便只有痛苦,以她的性子,一朝被蛇咬,将来他欲再行,怕是又得费上一番功夫。
额头两边青筋都绷了起来,沉住气,低头吻她,唇瓣温柔地在她唇上描绘,轻声安抚道:“温二,已经成了,莫怕。”
怎不害怕,这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她都快疼死了,泪眼楚楚地望向他,如今才明白,并非那册子上画得可怕,郎君除了脸和身子不像,旁的倒是有得一拼,眼泪花儿噙在眼眶内,刚漫出眼角,便被郎君吻掉,抿在了唇齿之间,眼睛、鼻梁、唇瓣,一路往下……
比起最初的一道冲击,郎君温和了许多。
听他说完那句成了,温殊色似是完成了一件压在心头的重任,身心都松了一些。
方才察觉那痛并非持久不断,来得快去得也快,意识慢慢地郎君移动的唇夺了去,床头的灯来不及灭,依旧明亮,可终究是深夜,周遭一切皆黑唯有身前的这道光束,反倒让人沉迷沦陷。
夜色携着雨雷轰然落下。
刀鞘不适应紧紧相咬,刀身被憋得难受只能退出来再入鞘,非得让其容纳自己,几番适应后,刀鞘黑暗的狭道终于渐渐地通畅,刀风呼啸,刀鞘一阵震颤,枕心上那株彩线绣成的勺药,也从万千青丝之间露出真容,娇艳欲滴。
她自小主意就大,仿佛是老天给她单独打开的一扇窗,一语定乾坤,怎么也没想到上回同明婉柔的那一番瞎扯,还真被蒙对了,娘子人悬浮在空中,只余了一口气吊着艰难地喘着,五指被郎君扣住,将死不死。
没有长辈教导,两人自己一番琢磨把事办成了,画册子引入门,余下的犹如郎君所说,水到渠成。
瞧着那画册子时,她虽也有异样,可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多的名堂。细细秘密的感触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将她和郎君隔离于当下的世界,不知道要漂浮到哪儿去。
泪珠子再次落在了脸庞上,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落泪。
无边的昏暗之后,郎君的唇瓣再次回到了她的唇上,温殊色懒懒地靠在他怀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郎君,咱们是真夫妻了吗。”
“嗯。”真得不能再真。
谢劭的背心也生了一层细汗,俯身亲了一下她眼角,手指轻柔地替她拂开面上的湿发,深邃的黑眸刚从火焰中归来,还留下一些火星子在跳跃,瞧着她雾蒙蒙的眼睛,胸口阵阵滚烫,“娘子这辈子再也逃不掉。”
什么明二公子,再谋出路,他断然不会给她机会。
两人虽错误地闯入了旁人的新婚之夜,但人是对的。
无比庆幸那个人是她,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无时无刻不撩动他心弦的小娘子。
侧身把小娘子裹入怀里,两人相拥再无任何相隔,心口贴着心口,感受着她的心跳,叹服这世间竟然还那能有如此欢悦,这些都是小娘子给他带来的,感激地蹭了蹭小娘子的脸颊,手指头抚着她背后的蝴蝶骨,“娘子还难受吗。”
温殊色摇头又点头。
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难受,人这会子是半死不活。
从未有过的羞涩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睛,蜷缩在郎君怀里,平日那般旺盛的精力的人此时也全无,懒懒在瘫在他怀里,动也不想动,却撑着气儿应了他,“不难受,能和郎君成为真夫妻我欢喜着呢。”
没等到百日,也没等到四日,郎君提前成了事。
虽身子有些受不住,心却踏实了。
什么滋味儿,从地上到云端郎君让她体会得明明白白,以往再亲密无间,也不抵当下这番相拥相抱时的浓情蜜意。
难怪那些不认识的新人,新婚一夜之后,便熟悉了。
他们不同,并非是从身体开始熟悉,而是花费了无数个日夜,从相互抵抗到真正地认识彼此,一点一点的磨合,比旁人多走了许多的弯路。
可正是因为走的这些弯路,才让他们彼此之间的爱慕更真实,更牢固。
此时里外的心都连在一块儿,滋味儿让人上头,是彻底分不开了。
新婚夜里的缺失弥补给了他,她便是完完整整的谢家三奶奶了,她不逃,要一辈子赖在郎君这儿。
小娘子的嘴甜起来,有种让人丧失记忆的能力,全然忘了她那张嘴曾把人戳得抓狂,亲了亲她的眼角,“我也欢喜。”
小娘子从里到外,无论哪儿都让他欢喜。
手指头无意识地在她的蝴蝶骨上打圈儿,今夜灯火明亮,头一回看小娘子,便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册子上的画面,哪里及得上小娘子半分。
抚在背上的手慢慢地重了起来,小娘子往他怀里躬了躬,手掌碰到了郎君的豆腐块儿,是真结实。
之前的好奇今儿夜里一股脑儿地全都满足了,后知后觉想起他的肩胛骨,一瞬睁开眼睛,仰起下巴瞧去,“郎君的伤……”
郎君垂目,望着她关怀的目光,热流涌上来,轻啄了一下她仰起来的唇,“我没事,娘子不用……”
小娘子的手突然在他腰间一掐,没有半点多余的赘肉,“郎君骗我。”
小娘子撩人的手段自己从来不知,谢劭眸子里的风云又有了被搅动的趋势,喉咙一滚,“怎么骗你了。”
“你分明弱不禁风。”
郎君眸子一跳。
适才求饶的人到底是谁。
还没来得及同小娘子理论,自己今夜的表现哪里让她有了弱不禁风这样的印象,小娘子又嘀咕道,“怎会有如此雄风呢,看来我炖的那三条人参果然没白费……”
小娘子真是不长记性。
不想再去怜悯她了,把人翻过来,想象中的那一对蝴蝶骨果然完美无瑕,能索人魂要人命。
今日是一位刚买来的丫鬟在外守夜,能被晴姑姑挑来放在正屋伺候,便是个机灵的。
听到屋内最初的那阵动静声,心头便明白了大概,赶紧把火房的人叫起来,先烧水。
等到半夜,还没等到传唤,以为里面的人已睡着了,过了一阵却见郎君披着一件松散的衫子,拂开珠帘唤了一声,“备水。”
温殊色这一觉,睡到第二日午时才醒来。
周身如同被人打断了骨头重新装上,哪儿都不对劲,尤其是一双腿酸软得立不起来,还有那处昨夜抹了药后疼是不疼了,可一动又酸又麻。
身上倒是清爽,床上的褥子昨夜郎君已经换过,她身上的汗渍、水渍……也被郎君擦洗了干净。
“娘子醒了?”郎君刚洗漱完出来,今日终于穿上了正装,名秀阁的手艺不愧乃东都第一,象牙白绣金丝的圆领衫袍,配碧绿玉带,比她做的那身亮宝蓝高贵多了,昨儿还躺在床上一副病恹恹的郎君,像是狐狸吸了人精华,一夜之间神清气爽,一脸的意气风发。
温殊色呆了呆。
他不累吗。
昨夜郎君似是饿虎附身,狠了心地折磨她,最后自己悬在那床沿上,动是动不了了,迷迷糊糊被郎君扛着去净室,放到了浴桶内。
全身上下都是郎君替她清洗的,连发丝都浇淋了一回,自己睡过去之前,郎君还盘坐在床榻下,替她绞着发丝。
动得比她多,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精神劲儿还比她好。
天理难容。
不服输地爬起来,双腿软得厉害,硬气地撑着腰也不要郎君扶,话本子上写的都是洞房花烛,郎君一夜精气全无。
到了她这儿就反过来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迈着发酸的腿,一步一步往前,结果一下床前的坎儿,原形毕露,身子往边上一歪,惊魂之间,郎君一把将其抱了起来,打横往净室里走去,“娘子先去洗漱。”
面子是全无了,心头的怨气儿都对准了郎君,一声不吭,照着他一边完好的肩头一口咬下去。
昨夜他八成是把自己当面人儿捏了。
她势头做得凶狠,可那两排银牙落下,并未用力,咬得人不痛不痒的。
郎君主动给她长威风,“娘子使力。”
屋外闵章掀帘来禀报,“公子,太医来……”
话没说完,便瞧见公子把三奶奶扛上了肩头,心头有了数,不用瞧了,公子已经好了。
从里屋退出来,刚出门槛,便见到了之前在靖王府伺候裴卿的小厮。
闵章往他身后瞧去,没见到裴卿,面露疑惑,待人走到跟前,主动问道,“裴公子有何事?”
那小厮名叫阿福,是新太子赐给裴卿的仆役,一双眼睛清明有神,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人,同闵章笑了笑,“公子知道三公子在养伤,不便前来打扰,小的今日来,是来找闵公子。”
闵章一愣。
阿福便凑到闵章耳边低声道:“小的过来只为求一物……”
听到避火图几字,闵章一脸意外。
裴公子也许亲了?
阿福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倒并非裴公子用。”阿福想起早上来府上传信的太监,自个儿也是一脸懵,“是皇太孙想要。”
果然闵章皱眉质疑,“皇太孙?那宫中什么没有……”
不就是吗,坏就坏在皇太孙如今都十八了,按照宫里的年纪,孩子都该有了,谁能想到他还没启蒙呢。
若不着急,新婚前一夜宫里的太监会给他抬一箩筐进屋,可不知道怎么了,昨夜皇太孙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不朝太监们开口,闷着声儿不出,今日一早便派人找上了裴卿,裴卿一条光棍,哪里有这东西,只能让人求到了谢劭这儿来。
“裴公子说谢指挥一向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小的只管来找闵公子拿。”
闵章一噎,他这话万不可让三奶奶听见,主子也就嘴皮子厉害,爱面子,哪里收集了那么多,唯一一本前几日自己要了去。
人都求到跟前了,也不能让人空跑一趟,昨夜一过,如今主子怕是也不需要了,同阿福道:“你稍等一会儿,我去问问主子。”
闵章折回去时,谢劭正一人坐在蒲团上候着小娘子。温殊色没让他伺候洗漱,把人赶出来唤了晴姑姑进去。
伤恢复得比太医诊断得要快,不急着进宫复命,大难不死,先陪小娘子温存两日。
受伤后躺了这么久,全凭小娘子无微不至的照顾,今夜他想带她回去吹吹风,正打算起身去唤闵章,见人进来了,劈头便吩咐道:“你去觅仙楼定个位。”
吃了这么久觅仙楼的饭菜,人还没过去呢,娘子既然喜欢那里的酒菜,今夜花重金奢侈一回又有何妨。
闵章应了下来,“好,奴才这就去办。”回复完却没走。
谢劭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头一跳,“怎么了,二夫人买完宅子,不是还余下了几百两黄金,待会儿找三奶奶结便是……”
闵章赶紧道:“裴公子身边的小厮阿福来了。”
谢劭看着他,然后呢。
闵章抬头扫了一眼净室的方向,见三奶奶还没出来,忙走近两步,凑到谢劭身旁低声道:“来问公子借避火图。”
谢劭同他适才的神色一样,“他一个百年光棍,何来的兴趣?”
闵章声音放得更低了,“说是周世子要用,撇不见面儿问太监要,找上了裴公子。”
谢劭明白了,裴卿又找到了他,可惜了,他也帮不上忙,“我没有,让他自己去外面买几本便是……”
闵章愣了愣,以为他是忘记了,帮他回忆,“奴才前几日给过主子一本。”
话音一落,便见主子回头冷眼盯着他,“没有就是没有,到底谁才是你主子,你脑子被驴踢了,多此一问。”
册子已经被小娘子改成了他和小娘子的脸,拿给周邝,让他看着他和小娘子……
怎么可能!
不明白自己为何被骂,但见主子脸色被气得通红,闵章哪里还敢问,赶紧埋头退了出去,答复了阿福,“主子这儿也没有,皇太孙想要,就让他派人自己买吧。”
经闵章这一提人,谢劭也想了起来,忙去床上把那画册往枕头底下找出来,找了个匣子装进去上了锁。
这几日谢仆射和二夫人已搬到了谢家的新宅子,谢劭因身上有伤不宜挪动,与温殊色继续留在了这儿。
如今人好了,搬家的事却只字不提,也没派人过去知会。
难得与小娘子浓情蜜意一会儿,他又不傻,让人来破坏。
小娘子半个时辰才出来,依旧梳着高鬓,今日穿的轻纱上衣比往日密实一些,乃实地纱所制,配上暗花后几乎瞧不见肌肤,两边肩头遮挡了起来,下面一条抹胸长裙又拉到了胸前,只能瞧见颈项正下方的一段锁骨。
人一旦沾了荤腥,果然看什么都不一样了。
小小一方天地,也能令他心旷神怡,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到小娘子脸上,两边脸颊明显比往日多了一份说不出来的风韵。
不能再看了。
半盏凉茶入喉,稍微平息了一些,小娘子坐在他对面,起来得太晚,早食没有赶上,只能和午食一道吃。
饭菜呈上来,见都是一些普通的菜肴,谢劭便提前给她透了个底,“娘子少吃些,待会儿我带娘子去觅仙楼。”
小娘子似乎有些意外,神色顿了顿,随后高兴地应了下来,“成,那我等郎君。”
知道她累了也没让她动,两人坐在屋内,纳凉唠嗑,歇息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太阳西沉,闵章终于回来了,却禀报道:“主子,觅仙楼今儿没位了。”
谢劭一愣,捏着小娘子胳膊的手也顿了下来,“没报我的名?”
“报了。”闵章脸上一团菜色,想起那跑堂的一脸无奈,同他哈腰道:“公子不知,今儿夜里二公主在这儿包了场子,说要给杨家六娘子庆生辰,实在抱歉,小的先给谢指挥赔不是,待今日一过,明儿就好了,要不小的给公子留个明日的位子?”
等什么明日。
她已经同小娘子说了,小娘子为了这一顿,午饭都没吃几口。
二公主既然包了场子,他和小娘子再去也没什么兴致,“你再去瞧瞧别家。”
东都人多,最不缺的便是酒客,都这个时候了,无论哪个酒楼怕是都没了位置。
但以主子的身份,二公主的场子不好去争夺,旁的地方还是不成问题。
闵章正要出去,温殊色却突然道:“不过办一个生辰,一层楼便也够了,再热闹些包下前堂一栋,足够威风,后院那么多的小阁,用也用不上,怎就不让人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