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晚来风急—— by起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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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没等温老夫人反应,温殊色突然一把抱住她,“孙女儿就算这辈子当姑子,也不会让祖母一个人留在宅子里,待父亲回来,他要是不愿意留在凤城,我便回温家,回来陪祖母。”
“糊涂。”温老夫人轻斥道,“这才刚成亲,说什么糊涂话?我正嫌府上这群碎嘴的,吵得耳聋呢,还用得着你回来陪。”
日铺后,温殊色方才同谢老夫人离开了温家。
见她面色不舍,谢老夫人安抚道,“横竖两家离得也近,等有空了,常回来便是。”
谢劭此时正从城外赶回来,去往铺子里找崔哖。
崔哖正在应付谢家的二娘子谢明缨。
“我说了,今儿我没带银子出来,记在我三哥哥的账上不就行了?”娇滴滴的姑娘说起话来,无不惹人怜惜。
可不巧的是,他崔哖眼里只有钱,“实在不好意思,谢二娘子是不知道,你三哥哥在我这根本就没有账本,咱们关系虽好,但亲兄弟明算账,你信不信,就算你三哥哥哪天破了产,吃不上饭,我也不会施舍他半分。”
谢明缨一愣,斥责道,“你这还算哪门子兄弟,我要去同三哥哥说……”
说人,人便到了。
谢劭从马车上下来,一脚踩在铺子门槛上,没进屋,也没有多余地话,看了一眼崔哖,“出来。”
崔哖立马换上一副恭敬样儿,手里的账本往边上一撂,赶紧跟上,“谢兄,等等我……”
“三哥哥……”谢明缨回过神来,忙追出去。
谢劭没空搭理她,把崔哖推上马车,直接撂下一句,“找你嫂子。”
第18章
温殊色回到谢家,日头已经偏西,下了马车便被谢老夫人拉着去了一趟院子,日落回屋时,怀里又多了一个妆匣。
夜里主仆三人挑灯把温老夫人今儿给的那匣子一并开了,入眼一片琳琅满目,两匣子堆积起来的金银财富灼人眼睛。
祥云举着灯靠近,把那一堆金银照得闪闪发光,瞠目感叹,“娘子才不是什么败家娘子呢,分明是个招财娘子……”
温殊色耸拉着头,并没觉得高兴,这一匣子东西,祖母是把温家的家产都给了她。
温素凝说得没错,伯父在朝为官,温家大房迟早都得去东都,祖母如今把家产给了自己,就只剩下了那座宅子。
大房明日便得走,今儿夜里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心头不放心,问晴姑姑,“你给秋莺说好了没?”
晴姑姑点头,“小妮子起初还不答应呢,奴婢说要把她卖了不让她跟着大娘子去东都,这才应下来,要是大娘子和大夫人真要打宅子的主意,她立马给二娘子报信。”见她还在忧心,晴姑姑劝道,“娘子就别想了,老夫人是什么人?老爷走后撑了几十年的家,想当年温家都快揭不开锅,二爷更是没钱进私塾,也没见老夫人抵了宅子,如今大房想要卖宅子去东都买房,她能答应?娘子放宽心,老夫人心里有数。”
话是如此,但她见不得祖母受气。
温殊色让晴姑姑把匣子收起来,想起温素凝今儿那模样,又忍不住来气,歪在安乐椅上抱怨,“这些年,个个都指望父亲和三哥哥在外面多赚点,补贴一屋子人的家用,名头倒是找得挺好,是为了振兴家族光宗耀祖。可瞧瞧,如今是个什么局面呢?外人眼里温家有出息的是大伯父,工部侍郎四品的官多威风,还有大哥哥和二哥哥,出入一身光鲜,前途无量。再提起父亲,谁不知道他是个捕鱼的?有其父必有其子,三哥哥就是被他把路子带偏了,书不读,非得同海里的螃蟹扛上。大娘子算盘倒是打得响亮,一家子去东都享福,要父亲和三哥哥过去当他们的钱袋子,这哪是兄弟,怕是比菩萨还好使。”
在温家她一直憋着,生怕被祖母听到,这会子回到谢家跟前只有晴姑姑和祥云了,才竹篮倒豆子,“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外间的丫鬟仆妇,也察觉出了三奶奶这趟娘家回得似乎不太如意,听见里面在发火,个个绷紧了精神。
温殊色痛恨至极,“这辈子我最讨厌的,便是问人讨要银钱之人……”
“三嫂在吗?”
抱怨声被门外一小娘子打断,温殊色闭了声。
方嬷嬷没想放人进来,“二娘子,三奶奶已经歇下了。”
“这么早,我可等了她一个下午,她怎么就歇下了。”
“二娘子……”
方嬷嬷没拦住,外面的脚步冲了进来,越来越近,帘子一掀开,还没等温殊色从安乐椅上起身,跟前的小娘子便往屋子里张望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温殊色身上,没有半丝商量的余地,开口便道,“三嫂,给我一百两银子吧,我看中了一只镯子,明儿去买。”
这刀口上……
晴姑姑和祥云齐齐捏了把汗。
方嬷嬷知道温殊色心情不好,忙追上来劝说谢二娘子,“今儿晚了,三奶奶又刚回来,二娘子还是明日再来吧。”
谢二娘子眉头一皱,“不成,镯子没买到,今儿夜里我都睡不着觉了,三嫂只需应一声,又不麻烦她,嬷嬷替我取来便是。”
往日三哥哥一向都是如此。
温殊色眼角突突直跳,合着她才是塑了金身的菩萨,走哪儿都逃不过被人搜刮的命。倒是沉住了气问她,“二娘子买什么镯子?”
“崔家春季才到货的新……”
“什么东西做的,得要一百两?”
“一只镯子虽只要二十两,我买两只,余下的……”突然不往下说了,二娘子神色不耐烦,“我已经同三哥哥说了,他让我找你,你拿给我便是,问这么多作甚。”
祥云气得瞪眼,就没见过这等要钱的人,比起温家大房,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欲发作,温殊色转过头吩咐她,“你去把我荷包拿来。”
祥云转身气呼呼地去寻荷包,谢家二娘子立在屋里等着,温殊色也没看她,转头问晴姑姑,“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晴姑姑不动神色,“三奶奶正说银子呢。”
“对,银钱。”温殊色继续道,“人言道,不受嗟来之食,伸手讨钱之人,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莫非不要脸了……”
一时想了起来,忙看向跟前的二娘子,解释道,“二娘子别多心,我在说我温家的家事。”
也没管二娘子是什么样的神色,温殊色又道,“又不是无父无母,讨钱也该去找自己的父母,就算无父无母,那不还有亲兄长吗,亲兄长靠不住,人总是个四肢健全的吧,自己没本事赚钱,合着别人的银子就是大风刮来的……”
见祥云把荷包递了过来,温殊色拉开系带,把里面的东西底朝天全倒了出来,埋头用手指拨了拨,片刻后抬起头,一脸抱歉地看向二娘子,“真不巧,荷包里就只剩下这些铜子儿了,二娘子要是不嫌弃,都拿去?”
当夜大房便炸开了锅。
二娘子抱住大夫人直哭,“几十个铜板,她是打发叫花子呢,不对,她就是骂我叫花子,还质问我是不是没爹没娘……”
大夫人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要不是见天色晚了,非得杀到老夫人跟前,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扫地出门。
第二日洗漱好,连早食都没顾得上吃,大夫人带着谢二娘子浩浩荡荡去了老夫人院子,人一到便把昨儿夜里温殊色的话,添油加醋地说给了谢老夫人,“我嫁进谢家跟着大爷也算活了半辈子,今日竟然因为一点银钱,让一个外面的黄毛丫头埋汰成了要饭的,旁人都唤我一声大夫人,依我看,我哪配得上,今日这脸面算是臊尽了……”
大夫人先自贬,再从上到下把温殊色数落了一通,非要老夫人给个说法,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外一名仆役急急忙忙走来,进门便道,“夫人,几个铺子的掌柜都堵在了院门外,说是要找大夫人对个账,怎么轰都不走,非要见夫人……”
大夫人神色一呆,“对什么账?”
大夫人来找谢老夫人哭的这阵,谢家铺子的掌柜正巧上门交账,安叔把人带到了温殊色跟前。
铺子的掌柜按照往年的惯例,都会先把一笔内宅的用度扣掉。每个店铺都有这样一本账目,上面全是谢家大房前去支取的货品记录。
大夫人用的水粉,谢府上下的香料,都在从铺子里支取……
往年即便是二夫人在府上,这笔账也是从账本上划去,今日却见三奶奶翻了一阵,突然道,“这笔账我不认。”
“府上的主子们,每月都有到账房支取水粉香料的银钱,怎可能还去铺子里拿货?平日主子们事务繁忙,记不清这些,只能任由你们添上一笔,谁知道真假呢?今儿各位的这些账目,对不住了,我没法认。”
几位掌柜的一听,吓了一跳,慌忙申辩,“三奶奶,这些确实都是府上主子们到铺子里支走的,奴才们哪敢私自挂账……”
“那就更说不通了。”温殊色疑惑地看着几人,“听安叔说,你们当中最少也有五年的掌柜经验,按理说不会犯此糊涂,铺子开门做生意,一手收钱一手给货,即便没卖出去,货物也应该在,如今钱对不上货,你们既说自己的账目清白,那谁拿走的,就去找谁要回来吧。”
一波还没平,又一道惊雷。
谢老夫人听完,愣了愣,转头瞅了一眼大夫人那目瞪口呆的脸色,困了多年的心疾终于治愈好了,心头默念一句菩萨显灵,眼珠子一转,当头便晕了过去。
“老夫人……”
“母亲……”
“快,快去叫府医来。”南之把人搀扶进里屋,见大夫人还跟了上来,也不客气,“老夫人前头的一场病还没好呢,大夫人就别来刺激她了,要是有个好歹,如何同大爷和二爷交代。”
这天杀的。
大夫人无奈只得先回去,人刚到院门口,便被几个掌柜团团围住,“大夫人,这月的几笔账还请大夫人先结了……”
“奴才手上也有几笔。”
“还有奴才这的……”
大夫人头都大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谁给你们的胆子堵到门上的。”
掌柜的索性给她跪上了,“大夫人见谅,大夫人乃副使夫人,身份尊贵,断然不会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为难咱们这些做奴才的……”
身为掌柜,今日却被一个小娘子问得哑口无言,比起缺失的账目,自己拼搏了这些年的名声最要紧。
不管大夫人说什么,几人都不动容,使出浑身的劲儿找债主填账。
除了大夫人,大房其余的主子也没能幸免,一个上午,府上乱成了一锅粥。
大夫人气得七窍生烟,等她应付完,怒气冲冲闯进院子来找人,温殊色早已带着晴姑姑和祥云出门买花盆去了。
大夫人听完太阳穴一阵阵地跳,转头问方嬷嬷,“老三呢?”
“三公子也不在,昨儿一夜都没回来。”
大夫人甩下一句狠话,“成,那就等大爷回来找他吧。”
温殊色去了桥市。
适才把掌柜的打发走,一人坐在院子里吹风,突然闻不到往日的花香了,想着买几个花盆回来,就摆在院子里。
临时说起出了门。
这一逛,便买了一堆的东西,才到日禺主仆三人怀里已经抱满了,花盆却还没买。
谢劭正同周邝几人在茶楼蹲点,二楼的窗扇打开,一眼望出去能看到大半个桥市的动静,周邝倚在窗口,远远看着几人靠近,依稀认出了温殊色,目光不由盯紧了,待人走近了才确定,忙伸手拍了一下对面的谢劭,“快,嫂子,嫂子……”
谢劭昨日陪周邝出城去追人,一夜没回府,凌晨才回到茶楼继续守人,正手撑着头打瞌睡,闻言眼皮子一掀,偏过头漫不经心地往底下瞧去。
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站着一位明艳灼目的小娘子,簪高鬓挽披帛,耀眼的日头正落在她身上,正是他家的那位女郎。
似乎是碰到了熟人,立在底下没走了。
温殊色确实遇到了熟人,是平日就不太对付的魏家娘子。
“这不是温二娘子吗?好长日子没见到你了,如今可还好?”见温殊色不出声,又道,“起初我听家仆说起,还不敢相信,温二娘子先前不是对大伙儿说了,要去给明大娘子当嫂子的吗,怎么说成亲就成亲了,还嫁……”
温殊色抱着一堆东西,又累又没心情,“魏娘子是想说我怎么嫁给了谢三对吗,对,我就是遭了报应,嫁给了一个钱多人傻的纨绔子弟,夫君不疼长辈不爱,过得很不如意,魏娘子可满意了?”
没料到她竟然自己骂起了自己来,魏娘子闹了个没趣,赶紧拉着丫鬟走人。
温殊色手里的一堆东西还是没稳住,“砰砰砰~”地掉了一地。
楼上的周邝没忍住,“诶~”了一声。
温殊色抬起头时,只看到了从窗口探出脑袋的谢劭,四目相对,脸色一僵,暗道人倒霉起来喝水都能塞牙缝。
两次说他坏话都被撞见,也太巧了,不等楼上的人发作,温殊色打算先发制人,“我觉得郎君总是这样听人墙根,很不好。”
第19章
楼上的郎君随着她的话,左右扭了一下脖子,眼里满是怀疑,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她站在马路牙子上,那么大嗓门儿骂他钱多人傻,说自己嫁得很不如意,还用得着去听墙根?
他一脸质问,温殊色多少有些心虚,但人不能输了气势,只能硬着头皮与他东拉西扯,“郎君,你怎么在这儿,昨日祖母给你带了米糕回来,祥云去了几次你都不在,你是不是一夜未归?果然每个家里的规矩都不一样,上回我三哥哥一个晚上夜回来,父亲险些把他打死,郎君没人约束管教,真好……”
又在指桑骂槐,说他没人管教。
被她一吵,谢劭瞌睡都醒了不少,她的尖牙利齿自己见识过了,楼上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个真正听墙根的,没去同她多计较,出声问她,“你在干什么。”
温殊色指了一下地上掉落的一堆东西,很鄙夷他的明知故问,“买东西啊。”
以为她像他那么闲?
晴姑姑和祥云已经抱着东西先去了马车,温殊色不打算再理他。
正要弯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大包小包,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又不动了,复而抬起头看向跟前清闲的郎君。
昨日自己从温家回来,本来气已经消了,是他那位二妹妹夜里上门把她气了一通,她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早上睁开眼睛,想吹会儿春风,却遇上了上门交账的掌柜,本着负责到底的态度,辛苦地帮他把一堆烂账处理好了。
全府上下这会子估计早已乱成一团,忙得不可开交了,他却还在这儿躲清闲。
今日买的东西,都是院子里要用的,他也有份,于是,温殊色面不改色地问楼上的郎君,“你有空吗?”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你下来帮我捡一下东西吧。”日头都晒到柱子上了,她还没买花盆呢。
一大早,茶楼底下便站着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仰着头在底下,早就引来了不少目光。
就凭适才她骂自己的劲儿,能看出来,她不是个怕笑话的人。
两人对峙半晌,楼上的郎君到底把头缩了回去,片刻后楼道上传来了脚步声,谢劭走在前,周邝、裴卿,崔哖紧跟其后,一个一个地从茶楼内冒了出来。
这四人都认识温殊色。
不打不相识,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那日趴在墙头放狗咬人,看他们笑话的女郎,会成为他们的嫂子。
世事难料,就是这么巧,既然已是一家人了,过去的事儿便也没必要再提,连最大的受害者周邝都打算翻篇过去,主动上前唤了一声,“嫂子。”
结果那女郎,毫不避讳地往他身后瞧去,好奇地问,“世子的伤好了?”
周邝面露尴尬,裴卿和崔哖也没好到哪儿去。
谢劭倒一点也不意外,想早些打发她回去,弯身替她捡起了散落在她周围的物件。
曾经一度扬言要扒了她将来郎君的一层皮,这会子完全没了脾气,含笑道,“多谢嫂子关心,都好了。”
温殊色想起昨儿明婉柔趴在墙头同自己说的话,一个晚上,那听墙根的必然什么都说了,便补救道,“明娘子不过是开玩笑的,世子千万别当真,明大娘子……”该怎么解释呢,“她还是很欣赏世子的,你放心,断不会再把大黑二黑放出来。”
周邝听得云里雾里的,“大黑二黑?”
温殊色解释道,“就是那日追你们的两条黑狗。”
周邝脸色一变。
回头再看崔哖和裴卿,已转过身同谢劭一道捡起了地上的物件,周邝匆匆道了一句,“嫂子,我也帮你捡。”
适才见她抱了个满怀,就知道东西不少,一散落更多,谢劭捡了几样起身,懒洋洋地递给了跟前的女郎。
女郎却没接,抬手指了一下前面停着的一辆马车,“麻烦郎君帮我搬去马车上。”
他眉头才拧了一半,便见女郎指了下他手中一个匣子,又对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这个是给郎君买的,去血化瘀。”
谢劭:……
人多力量大,四个人毫不费力地把东西搬往马车,温殊色绕着胳膊上的披帛,两手空空地跟在身后。
等谢劭把东西给她撂到了车上,回头便见女郎躲在了屋檐下的阴影里,歪头正优雅地扶着自己的高鬓。
她倒是会指使人。
打算回茶楼接着打盹儿,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笃笃”的马蹄声,谢劭扭过头,便见左侧道上,一行车队缓缓使来。
裴卿先反应过来,上前去拦车,“停。”
能经过桥市这条路的马车,都是凤城的高门世家,今日的动静不小,十几辆马车串在一起,从巷子口出来,一眼望不到头。
马车被拦,马夫勒缰揽辔。
车一停稳,裴卿便同对方亮了一下自己的腰牌,“府衙捕快裴卿,奉命办事。”
收好腰牌,仰头看向对面熟悉的马车,神色无半丝波澜,冲里面的人喊道,“王府近日丢了一样东西,还请阁下下车配合受检。”
过了半晌,里面的人才扶起帘子,裴元丘一脸冷气,盯着自己的儿子,“王府到底是丢了什么样的宝贝,要你查到你老子的头上?”
裴卿不为所动,“还请裴大人体谅。”
一边的侍卫实在忍不下去,“裴公子,裴大人能容你放肆至此,已是仁义……”裴元丘伸手止住,扶着侍卫的胳膊,缓缓从车上下来,立在裴卿跟前,哼了一声,“出门也没见你送上一程,合着在这儿候着。”
不想看他这副六亲不认的模样,怕自己被气死,转头望向一旁的周邝,朗声问道,“周世子,打算如何查?”
周邝爽朗地笑了一声,“原来是裴大人。”上前拱手,“裴大人今儿回东都?好不容易归乡一趟,怎不多呆些日子。”
裴元丘拢了拢宽大的袖口,双手置于胸前,“老夫有皇命在身,哪能像世子恣意洒脱。”又问,“王爷到底是丢了何物,如此兴师动众?”
周邝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后脑勺,“不怕裴大人笑话,不是父王的东西,是我的,东西倒是不贵重,可落入有心之人手中,怕歪曲了事实,裴大人大人大量,自不会同我这小辈计较,那我就不客气。”回头吩咐手底下的人,“搜。”
“放肆!”府衙的人刚上去,守在马车前的侍卫突然拔刀相拦。
裴元丘对周邝抱歉地一摊手,“我这车里确实没有世子想要的东西,倒也不怕世子查,可关乎着朝堂命官的脸面,底下这批从东都而来的侍卫不同意,本官也没办法,要不,世子同他们说说?”
两方人马一时僵持不下。
前面的马车一停,后面堵了一串,整条街巷被堵得水泄不通,温殊色过不去,立在那瞧着热闹。
后面一辆马车上的人突然唤了她一声,“缟仙?”
温殊色回头,便见温家大爷正从窗口探出头来,这才留意到,身后跟着的一串马车里,温家也在其中。
知道大伯今日带家眷回东都,没料到会在闹市上遇见,温殊色迎了上去,“伯父……”
周邝的人马和侍卫对上,谁也不让谁。
没有证据,也不能当真动手,周邝没了法子,下意识回头。
裴元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了靠在马车旁的谢劭,神色做出一副惊愕之态,“贤侄也在这儿?”
谢劭起身,上前见礼,“伯父。”
裴元丘神色颇为遗憾,“这次回来本想同贤侄说两句话,奈何一直找不准时机。”
谢劭道了一声不急,“裴家的祖业在此,伯父必然还会归乡,待伯父下次回来,晚辈再登门造访。”
裴元丘一笑,突然没头没脑地感叹了一声,“怕就怕物是人非啊。”
转头扫了一眼周邝,再看向跟前的谢劭,“那日的话,我还没同贤侄说完。当年谢仆射为何辞官,贤侄可曾清楚?”
又自己答道,“不过是手底下的一名学生,借着仆射的名头闹出了些事情,被人捅到了陛下跟前,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清者自清,查明白便是,可谢仆射太过于刚正,当下便辞官回了凤城,你说这是何必呢?且我一直没想明白,谢仆射一辈子注重德业,言行无玷,以他的性子不应该背负污名而活,等哪日他回来了,贤侄不妨好好问问他?”
“家父以身作则,无非是想给同僚和后辈们一个警醒和榜样,哪怕身居高位,也要时刻谨慎,万不可走错了路,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
裴元丘看着他,沉默了半晌,突然呵呵大笑两声,“贤侄果然不适合这儿,东都的天空才是你的施展之地,但愿谢仆射别做出糊涂之事,若是断送了贤侄的前程,不仅是大酆苍生的损失,圣上也会可惜……”
“闲杂人等回避……”
说话声被急促的马蹄声打断,裴元丘扭过头,便看到了匆匆赶来的谢副使和凤城县令。
温殊色正立在马车旁同温家大爷说话,听到耳边的马蹄声,抬起头,顿觉一阵风从跟前快速刮过,只看到了两道模糊的背影。
其中一位年轻公子身穿官服,坐在马背上的姿势甚是优雅,心头正怀疑,便听祥云出声问,“那是谢家大公子吗?”
第20章
祥云问出来,便觉得不妥了,果然除了温殊色之外,温家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自然没人回应她。
如此,便错不了了。
嫁进谢家后,温殊色一直没见到这位大公子,听方嬷嬷说,大公子衙门事务繁忙,平时都是住在府衙,很少回府。
今日好不容易碰上,温殊色心头早就好奇了,这位险些成了自己夫君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仰头往前望,什么也瞧不见。
马车内的温大爷也终于坐不住了,掀帘下了马车,“家眷都留在车上,我去前面看看。”
原本他只想做个本分的京官,不太想插手这些争斗,闹到如此地步,便也不能装聋作哑,带着温大公子赶了过去。
温殊色如今是谢家的三奶奶,不在温家的家眷之中,紧跟在了温大爷身后。
前方谢副使和谢家大公子早下了马背,周围的人太多,遮挡了视线,温殊色远远张望,从人群里寻着适才马背上的那位郎君,可事不如人愿,要么瞧见的是后脑勺,要么瞧见的只是一方衣摆,怎么也看不到脸,见温家大爷和大公子径直往前,便借着两人的脚步,提着裙摆往里挤。
慢慢地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怎么,谢副使也是来查马车的?”
裴元丘看着堵在跟前一众人马,无奈地一笑,“要不你们说说到底丢了什么,万一本官见到了,也好给你们指个地儿,免得大家着急。”
谢副使早已焦头烂额。
昨日接到周邝的消息后,知道出了大事,忙带着谢恒挨家挨户地搜人。
谢副使是靖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副指挥使,若无意外,凭靖王对他的信任,将来官途不可限量,但这回靖王要是被朝廷抓住把柄,借机削藩,他也会跟着受牵连,往后如何,谁还说得清。
可一夜过去,一无所获。
心头早把周邝骂了千百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不好,偏弄了个兵器库,坑他老子的人头就算了,这是要将大家都拖下水。
这头刚搜完茶楼,便听手下人来报,说周世子把大理寺少卿裴元丘堵在了桥市,立马带着谢恒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一到场,便见到了这箭拔弩张的一幕,心头多少明白了怎么回事,人怕是就在他裴元丘的车上,也没什么好脸色,“小辈们太鲁莽,裴大人莫怪,但事关重大,今日所有的马车都要受检,仅裴大人例外,若那东西当真被送到了城外,裴大人岂不蒙受了冤枉。”
“谢副使所言极是。”裴元丘这回倒是爽快,回头撤走侍卫,“让谢副使搜。”
谢副使亲自上前,掀开车帘,里面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裴元丘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也没回头看,目光落在了谢恒身上,缓声道,“谢大公子的调令已经到了吧?想必过不了几日,咱们便能在东都相见,上回我还听陛下提起过大公子,言语之间赞不绝口,这次调回翰林院,想必以谢大公子的才能很快便能留馆,将来前途无量啊,必会成为朝廷内阁一员。”
听到那声“谢大公子”时,温殊色已成功地挤了进来。
“承蒙裴大人高看……”
听声音是个温润儒雅的,温殊色神色难掩激动,就快看到了,还差一点,再往前挤挤……
身在中心的谢劭无意间回头,便见到了温家大公子身侧冒出来的一颗高鬓脑袋,脖子拉长了好几寸,脸上的兴奋之色,不用多猜,也知道她要干什么。
若非自己从中插上一脚,跟前这位前途无量的谢大公子,便是她的夫君,可结果却嫁给他这样的纨绔,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