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如寄—— by九鹭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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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寄有些接不住这神色,她转过头,摸了摸鼻子,看向牧随。
牧随神色淡淡的,他敲了敲旁边张牙舞爪的枯木:
“你醒之前我便探过这幻境了,空有其表。”牧随瞥了眼地上的叶川,“在无留之地,施加幻境之术,也是需要银钱的,兔子身上,没有多少钱可供他挥霍。”
“若非这银钱的规矩……”叶川盯着孟如寄,咬牙切齿,“我定要……”
“你定要什么?”牧随半蹲下身,捏住叶川的下巴,将他头一扭,强迫叶川转头看向自己,“杀了她?”
话出口,已有杀气。
牧随的手指落在了叶川的颈项间。依旧是这杀招,隐蔽且有效,只要轻轻一拨,就能拈断叶川的喉咙。
叶川显然也是能看穿牧随这招式的险恶,但他也没有退缩:“杀了我,你们就永远出不去。哪怕维系这幻境的力量薄弱,我也是这幻境的主人。”
牧随一声冷笑:“我试试。”他言辞冰冷,丝毫不被叶川威胁,眼看着这手指便要动了。
见这一幕,孟如寄又心累的叹了口气。
这一次,她没有说阻止的话,但牧随已经下意识的住手了。
他仰头,望向孟如寄:“你要留他?”
“不然呢?”
牧随唇角一抿,又好似被打了一巴掌似的。
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管是那个魇天君莫离,还是这个“生生不息”,她都要留。
留他们卑贱的命,还有这惹人厌烦的、他们之间的——“过去”。
孟如寄也蹲到了牧随身边,她望他:“放手吧,你能这么轻易的把他拎出来,想他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妖。”
牧随冷着一张脸,却也放手了。
因为孟如寄说得没错。
这个幻境,在他看来,一开始本就不是什么危机,危机是……
牧随望了眼远方的坑,坑边,那段回忆还在继续,少年叶川还抱着生生,他还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真碍眼……
“假惺惺的做什么!你们这对XXX!你背叛了我!你因为这个男人背叛了我!我不需要你们同情!大不了一起死!一起死在这里!”叶川瞪着牧随,情绪越来越激动。
牧随刚放下的手便又要抬起来。孟如寄一把将他的手摁住。
孟如寄在叶川挑衅的叫喊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你让我跟他单独聊聊。”孟如寄对牧随道。
牧随一怔,见她神色认真,是已经下了决断。他已经想好了一万个理由说不,哪怕耍横呢,他就站在这儿,孟如寄和叶川,都拿他没有办法。
但在孟如寄如此诚恳不隐瞒的目光中,牧随这违逆了自己许多天的身体,竟然听话了。
他站起了身,转身就走,离得远远的。
他们的事,本就与自己无关——如此想着,牧随坐在小坡下方,却把地上的一条树根,都徒手捏碎了去。
他不打算细究自己心里的情绪,只在身上简单的拍了拍手,随后面无表情的看向远方。
看着那个抱着生生的少年叶川……
果然……
还是很碍眼。
孟如寄看着牧随走远的,随即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正视面前的叶川。
“你先冷静一下。”
牧随的离开确实让叶川的愤怒消减了许多,他再次看向孟如寄,怨恨、愤怒、悲伤、耻辱,全部都混合在了他的脸上。
孟如寄尽量平心静气的说:“事情的经过,我看到了……”
“不,你没看到。”叶川打断他,他一挥手,幻境之中,天光飞快的变化,张牙舞爪的树枝也迅速恢复了正常。
朝阳初生之际,抱着生生的叶川在长久的支撑中,终于累得睡着了。
而此时,“生生”却醒了,她身上光芒慢慢隐了下去,但见自己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中,“生生”神色惊恐,立即推开了少年叶川,跑了……
她脚步踉跄,一步一回头,生怕少年醒了追过来……
看到这一幕。
孟如寄悟了。
难怪她什么记忆都没有。
她内丹刚入体的时候,本就神志混沌,好似梦游,在山林间晃晃荡荡,去了多少地方见了多少人,她都记不得了,梦境和现实总是交替出现在她脑子里。
而后她开始修行,创建门派,人生忙得不可开交,时间久了,那些内丹入体时发生的事,就变得更加的模糊了。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某日早上醒来的一个插曲,是梦是实,是真是假都分辨不清楚,还花力气记他做什么……
孟如寄长叹一口气。
“好了……现在,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叶川再一次打断她。
“我怎么还不知道?”孟如寄无语,“我们还能相遇第二次吗?”
叶川一默,脸色变得难看。
孟如寄心里有数了,他们没有见过第二面。
“哦,不对……也有。”孟如寄想起来了,“第二次见面,你就一记天雷给我劈来了无留之地。”孟如寄望着他,“就算是我们相遇的那次,我没有做好了结,但你再见面就痛下杀手,也实在太过分了一些吧。”
提到这事,叶川神色似更加激动起来,他浑身颤抖着,连说话的言辞也混沌起来:“你根本就不知道……”
四周氛围再次变得混沌。
天色黑了下来,小坡下方,少年叶川清醒过来,但见怀里的“生生”不见了,他惊慌不已,四处探看,不停呼唤,然而久寻未果。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数不清的日子过去,少年叶川终于离开了那被炸干了的沼泽地。
日升日落飞快的变幻,光影在叶川的脸上不停轮转,让他眼中的偏执更透露出几分渗人的可怕。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随着叶川的话,四周场景变化,从枯木林间,一会儿变成了仙山山门前,一会儿又变成了热闹集市间,还有空茫的雪原,偏僻的孤岛,然而不管四周场景如何变换,不变的是,每个场景里,都有一个叶川,他总是拿着一张他凭记忆画下来的画像,在不停的寻找。
画像中的人,就是孟如寄。
“我自幼,父母便规训于我,知礼守节,君子之诺,言出必行,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没有。”
孟如寄打断他。
纵使四周场景还在不停变化,场景里总有一个年纪越来越长的叶川在悲伤呓语:“生生,你到底去了哪里。”
孟如寄还是冷漠得近乎麻木的提醒他:“肌肤之亲,完全没有,是你想多了。”
“如何没有!”叶川很激动,四周场景又固定在了这枯木林间,好似他对这块地方,就是情有独钟。
他揪住自己的衣领,脸颊竟然起了几分绯红道,“我的衣襟,你……你……开……开了,你分明就靠在上……”
孟如寄头疼的解释:“那是神志不清时的皮肤接触,不叫肌肤之亲!”
“那就是肌肤之亲!”
这较真,给孟如寄整不会了。
她抿着嘴,与叶川僵在当场。
叶川不管她,继续道:“我明明已经与你许了婚约,你也应了。”
“我!没!有!”
“你就是应了!”叶川委屈又愤怒,大喊,“你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不,是你的乳名,我后来知道了,你告诉我的,是你的乳名!如此亲昵!怎会是没应!”
“我当时就只有一个名字!孟生生!家里穷!没读书!只取了一个名!怎么了!孟如寄也是后来我自己取的!”
叶川如遭雷劈一样的盯着孟如寄,像是这才将她认清:“你果然是这样的女人。”
“我又怎么样了……”
“负心薄情……”
孟如寄抱住头,感觉自己跟他沟通,好似在鬼打墙。
聊不明白了。
“我找了你那么多年……”叶川凄哀道,“我以为我都要找不到你了……没想到,你竟然在我寻你的时间里,创建了衡虚山,将封妖王……”
孟如寄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你不会……”
“我就是在你的登顶妖王之位前!终于寻到了你!满城都有你的画像,却与我画的有些不相似了。”叶川眼下,青影沉沉,这些话他像是在心里想了很多年,此时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我画的还是少女时候的你,谁又能认出来呢,多年来,我以为我画错了,添添改改,更不相似了。难怪我找不到……但看见登顶妖王的那画像之时,我一眼便也认出来了,那就是你,我怎会认错你。”
叶川字字句句,情真意切。但听在孟如寄的耳朵里,却只觉可怜。
“江湖相逢,几分情真,叶川,你是入执了,不见得是你认为的男女之情。”
“不是,不是。”叶川连连摇头,继续说道,“我去了衡虚山,我想等你妖王的大典办完之后再去见你,可是……我去晚了……”
思及往事,孟如寄也有些感慨。
“你自我封印与雪镜崖,我便在山下守了你八百年。族人道我疯癫,师门将我逐出,可我一直在山下等着你,八百年……”
“叶兄……”孟如寄听得也有些不忍,刚想安慰两句,叶川的情绪却又陡然生变。
“你竟将我都忘了……”
孟如寄:“……”
叶川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情绪似乎带动他周身的气息变化,黑色的烟雾再次升腾了起来:“你就是忘了,不记得我,也不记得我得字……你还与另外的男子,抱在一起!衣衫褴褛!拜堂成亲!”
“我没有!”
孟如寄也跟着站起来,想要安抚他:
“我知道从你的角度看,这确实很可悲,但我不得不说一句,你心眼是真的实!”
叶川身边的黑色雾气越聚越多,孟如寄更着急的解释:
“我不是在骂你,我是佩服你!赤诚之心世间少有!至少我没有!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是今天才知道的,所以你要我记得你,还记得你的字,是不是要求有点过于苛刻了!”
黑色雾气再次团聚成型,将叶川身形完全遮掩。
忽然之间,黑色的雾气里倏尔射出一道箭来,孟如寄一惊,立即侧身躲过,却见另外一只箭又冲她面门射来。
此时,胳膊被一股大力一拉,孟如寄身形一偏,堪堪躲过黑箭。
孟如寄转头,看到了脸色又冷又黑的牧随。
“你是可以与他单独聊,但我没说他可以再对你动手。”牧随将她揽到了身后,“你们就单独聊到这儿吧。”
孟如寄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会解释“为什么他会来打断他们单独聊”这件事。
这个逐流城主……
还挺有礼貌?
下一瞬间,牧随一步上前,手再一次伸入了黑色的烟雾之中,烟雾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放开我!你为什么能抓住我!我才是幻境之主!我!……”
“哐”的一声,再一次,叶川被狠狠地揪住颈项,摔在地上。
“最后一次机会……”牧随眸中寒光凌冽,杀意逼人,“怎么出去?”
孟如寄在一旁,也为他伸展出来的杀意而感到胆战心惊。
此时,将杀人的牧随,抹掉了平时所有的伪装,变成了好似能撕碎神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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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一章!从昨天!写到现在!
我!阿九!力竭!
第40章
“咳!”再次被摔在地上的叶川,好似被这一击重创得要吐出血来。但他却只呛出了一口黑烟。
叶川看着压制着他的牧随,第一瞬间被牧随眼中的杀意震慑,但下一瞬,叶川目光一转,瞥见了旁边愣神的孟如寄。
她只看着牧随,因他压制了自己,而惊讶。
耻辱感从叶川心底翻涌而起,情绪带来的疼痛,更超过了此时的疼痛与恐惧。
叶川双手握住牧随的手腕,这一次,黑色的烟雾不再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而是直接从叶川身体里散了出来。
叶川双目眼白霎时被吞噬,烟雾也变作了火焰一般的模样,“呼呼”燃烧着,直接往牧随身上灼烧而去。
这术法好邪门!
“他不对劲!快松手!”孟如寄呵道。
牧随当然看见了,但他并没将这些烟雾火焰放在心上,他不想耽搁时间,只想速战速决,然而孟如寄见他没放开叶川,竟然一步迈上前来要拽他。
火焰顺着牧随的身体便也要爬到孟如寄身上。
牧随神色一凝,当即松开了叶川,还一脚将地上的叶川踢远。
叶川远远的滚下山坡。
牧随则匆忙拍掉自己身上沾染的“火焰”,随后立即转头打量孟如寄,见她没有被沾染到烟雾,这才松了一口气,复而又低声叱道:“你刚来无留之地,不懂就不要插手。”
“你就笃定我不懂了?”
孟如寄揉搓了一下自己的指尖,方才拉拽牧随的时候,她触碰到了一点点这黑色的烟雾。
烟雾没有灼痛她,但在她摸到的时候,却让她内心涌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噬杀之意。
牧随有些意外:“你见过戾气?”
“这便是戾气?”孟如寄问,“他就是因为拥有了这个,所以才能直接操控你家兔子,不用银钱为媒介?”
但闻此言,牧随神色微冷:“我劝你不要对这气息心生歹念,戾气不会帮你。”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为了在这地方赚钱,什么力量我都借?”
孟如寄白了牧随一眼后,若有所思的拍了拍自己的指尖,“我只是有些意外,无留之地,也有这玩意儿。”她声色薄凉,“我可吃过它一个大亏。”
牧随一怔,手放在身侧,微微一紧。
孟如寄没有看他,只望着山坡下方。
在那处,方才被牧随一脚踢走的叶川带着一身翻腾的戾气“火焰”,一步步踏了过来。
他双瞳一片漆黑,不见眼白,看起来十分骇人,而随着他每一步落下,他脚边草木皆被夺取生机,更甚者,在叶川身后,整个幻境世界从天空开始,向下崩塌。
黑色的火焰像燃烧画卷一样,将光芒与色彩全部吞噬。
幻境世界被蚕食鲸吞,直至最后,只剩下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叶川对孟如寄与牧随抬起了手,手中,黑色火焰凝聚。
牧随也如以往,挡在了孟如寄身前,袖中,牧随的指尖微微拈诀,却在他行动之前,一只手穿过他的腰,温热的手掌贴在了他的腰腹间,丹田处。
这掌心的灼热,令牧随一怔:
“孟山主?”
“我说了,我吃过戾气的亏,所以我知道怎么对付它。你信我吗?”
他们之间多次算计,谈什么信不信的。
牧随冷声道:“无留之地,没有银钱,动用不了灵力。”
“我知道,但既然这戾气能成为无留之地的例外,那我的内丹在针对它的时候,便也可能是例外。”
“孟山主,你在赌。”
“那么千山君……”孟如寄贴在牧随丹田处的手掌微微用力,她没有拉动他的身体,却以这更紧迫的姿态,让牧随感觉,他们似乎靠得更近了一些,“你愿意陪我赌一场吗?”
牧随侧目,瞥了身后的孟如寄一眼,但见她唇瓣放在自己的肩头,话说得似玩笑,但神色却坚定又严肃,恍惚间,牧随竟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孟山主”的时候。
她自我封印于厚重又刺骨的冰霜之中。
冰霜里,她闭着双眼,没有表情,却也自有摄人威仪,天神已然绝于人世,但他却好似在那日又见神祇。
而那被冰封的冷冽之态,如今却又真实的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而且。”孟如寄继续在他身后道,“你不是想知道内丹的使用方法吗?”
牧随眉梢一动。
“看前方,凝神。我帮你调动内丹力量。”孟如寄道,“希望我们运气好点,赌赢这条命。”
孟如寄的话语带着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肩头,灼热了他的皮肤。
而她言语结束时,肩上的热气消散,复而带了些许寒凉,但很快,孟如寄掌心贴住的地方,便更灼热起来。
其实……
他可以不用听她的话。
不用赌的。
但在叶川的戾气如雨一般自面前倾盆而来时,牧随竟然真的未动。
“气随心动,法随意出。”孟如寄轻诵法决,跟着她的声音,牧随只觉丹田之中,似有泉涌,灵气自他周身溢出,在他与孟如寄身边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冲刷而来的黑色烟雾尽数被挡在了屏障之外。
烟雾如急流,贴着看似摇摇欲坠的微光屏障而过。
危险中,他竟分神看向了身后的孟如寄。
孟如寄神色竟带着几分轻松,她甚至也分心,回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你看,小随,我们赌赢了。”
不应该……
但牧随切实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牧随立即转过目光,他下意识的责怪身为悬命之物的规矩,但却又说不出,为什么他这个时候又能违背悬命之物的规矩——
他竟能控制自己,转头不去看她……
内丹的力量第一次在身体里轮转,他并非无能之辈,他也有力量丰沛用过经脉的时候,但这颗在孟如寄身体里呆了千余年的内丹,却带给了他完全不同于自己力量的感受……
一如她的掌心,柔软又温暖。
将他心底沉浸多年的躁动都抚平。
牧随在掉入奈河,找回记忆之后,他对孟如寄的触碰便不再那么渴望,或者说他近乎蛮横的压制了自己对触碰她的渴望。
然而此时此刻……
他却又好似变成了那个失去了所有记忆的自己,只有一腔难以遏制的烦躁与杀意,被她轻而易举的抚平。
脆弱的光芒在黑暗的戾气冲刷中,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最终,形成了一个半弧形的结界,与戾气正面相抗。
对面的叶川似乎越来越吃力,他面容变得越发苍白,在黑暗的烟雾衬托下,更有几分将死之人的惨白。
“牧随,不能拖了。”孟如寄收敛神色,“再这样耗下去,对面那个人可就死定了。你感受一□□内的气息……”
没等孟如寄说完,牧随一抬手,心领神会的一道白光自屏障内凝箭而出,在戾气正中,飞速向对面的叶川刺去!
光箭飞过,带起的漩涡涤荡四周戾气。一箭穿心,将叶川带倒的同时,还将他身上所有的戾气尽数清除。
四周的光芒与颜色又被这一箭带了回来。
还是那个满是枯木的小坡上,叶川狼狈摔倒在地,他紧闭着眼,半晌也未睁开。
孟如寄却是知晓,牧随这一箭并非为了杀叶川而是为了救叶川。她颇有些意外的松开牧随,走到他旁边去打量他。
而当她手离开的那一刻,牧随的指尖动了动,他费了点心思,才控制住自己的动作,没有把她手掌拉回来。
“不愧是财可累千山的城主,这领悟力可以啊。我还没说怎么用呢。”
牧随低头,就盯着自己的手,不去注视孟如寄的眼神:“能感受到灵力在体内游走,我便能用。”他冷淡的回答,“你不是说教我内丹的使用方法吗?为何只引导,不教学。”
孟如寄摸了摸鼻子:“引导不就是教学吗?”
“那你教我,如何将内丹之力,‘引导’出来。”
“这……自然而然,发乎情止乎礼,没有窍门,我就这么使出来了。”
牧随看着孟如寄乱用语句的瞎掰扯,心里却没多生气,只将目光一转,看向那边摔在地上的叶川:“他醒了。”
孟如寄看了一眼,但见叶川身上戾气已除,双眼恢复清明,已经开始在趴在地上,挣扎起身了。
“千山君这次没下杀手,慈悲。”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渡人,不杀人。”他抱着手,盯着孟如寄,“孟山主,不该封妖王,该成菩萨。”
孟如寄笑了笑:“我心里有称,该杀人的时候,我也没手软过。”
说罢,她向叶川走去。
牧随看着她背影,又审了审自己身体里已经消失无踪的灵力,他眸色微沉,不知在思索什么,没有跟上去。
而叶川则远远没有孟如寄与牧随那么体面了。
他趴在地上,衣裳也乱了,头发也乱了,满脸的土,他双手撑在地上,想要坐起来,可四肢无力,怎么挣扎也坐不起来。
他好似又回到了当年,被师叔陷害,深陷囹圄,窘迫又绝望。
而也似当年一样,有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向他而来,带来希望与奇迹。
只是,与当年的懵懂和误打误撞不同,这个人,清醒的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半蹲下身,望着他。
“别趴着了……”
叶川抬头,看向她。
孟如寄没有笑,没有怒,没有帮他,也没有害他,她只是平静的说。
“……起来吧。”
又或许,当年,本来也不似他记忆中的那样……是救赎是奇遇。
当年,或许本就是平静的。
叶川撑起身子,先是跪在地上,然后又翻身过来,静静坐下。
“好多年……”他低头,看自己,沉默好久,就像好久没有看过自己一样,“似南柯一梦。”他的声音不再激动,一如传说中的那些修仙的仙人,清心寡欲,平静无波。
“现在好像梦醒了……”
随着他的话,幻境,像被风吹过一样,枯木、小坡、沼泽,所有的景色,都慢慢消散。
就好像……
梦真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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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真是异常的忙碌,所以昨天没有更新,今天补上!
虫鸣之声在耳边响起,真实的泥土腥味将虚幻驱散。
孟如寄睁开眼之前便感受到了属于人的温热。在睁开眼后,果不其然,看到了的是近在咫尺的牧随,他的身体还保持着进入环境前,抱着她的模样。那只受伤的手被她包扎过,现在也被她压在他胸前。
“咳……”
孟如寄咳了一声,退开一点,这才惊醒了尚有些迷迷糊糊的牧随。
初醒的迷蒙很快从他脸上褪去,他立刻放开了孟如寄,他靠着墙,直接站了起来。
还在夜里,孟如寄借着月光看见了牧随稍显苍白的脸色。
“你……没事吧?”孟如寄问出口,没等牧随回答,旁边传来一声闷哼,是叶川凭空跌出,像变了个术法一样,落在他们旁边。
孟如寄吓了一跳,牧随也扫了那方的叶川一眼。
叶川咳了两声,回答:“我没事。”
孟如寄:“……”
她撇了撇嘴:“没事就行……”
牧随在暗处翻了个白眼,不置一言。
多了一个人,坑底一时有些拥挤起来,因为……地上还有一只昏迷不醒的大白兔,带着一身毛茸茸,在地上无意识的抽搐身体。
三人各靠一边站了起来,呈三角状,将一只兔子围在中间。
在安静又尴尬的氛围里,坑上方泥土掉下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吵闹了。
“所以……”
孟如寄率先打破沉默,问叶川,“你其实是有个人形的。”
“自是有的,先前身有戾气,被它全然控制了心绪,所以才化成了戾气的形态。”叶川站直身子,礼貌的回答了孟如寄的话,还拱手行了个礼,是他们那医仙门派的礼节,“生……抱歉……孟姑娘。这些年,得罪了。”
孟如寄摆了摆手:“这些年没怎么得罪,就刚才算是得罪了。”
叶川神色一僵,悔恨更重,一时竟愧疚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孟如寄与牧随你来我往拉扯惯了,没想到恢复正常的叶川竟是这般经不起埋汰,她瞧着他羞愧涨红的脸,一时也有点接不上话。
倒是一旁的牧随冷着脸,声色带着几分沙哑的问道:“戾气是怎么回事?作为仙人,你不该有。”
叶川又更加羞愧的望向牧随:“牧兄,抱歉……”
“答话。”
孟如寄难得见他如此发号施令的模样,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戾气……在仙人身上,其实并不奇怪。”叶川叹了口气,“许是你们来无留之地来得早,并不知晓如今人间的情况了。孟姑娘自我封印后,这八百年里,人间戾气渐多,这几年来,尤其如此,我本已入执,在人间的时候,早就被戾气缠身了。”
牧随闻言,眉目微垂,不知在思索什么。
孟如寄则皱了皱眉:“这戾气,不是神明之物吗,神明已绝于人世,为何还会有戾气横生?”
牧随瞥了孟如寄一眼。
叶川摇头答道:
“我都不知我是何时被戾气缠身的,我一直过得混沌,直至今日,方才解脱。”
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戾气哪来的。
孟如寄叹了口气,复而问道:“那你还记得,将我与牧随劈到无留之地来后,你又是怎么来无留之地的吗,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附身在这兔子身上?”
“我……被衡虚山的五位护法,诛杀了。”
听到这话,孟如寄立即上前一步:“我的护法,他们还在!?”言语中,欣喜难抑,“他们怎么样?”
叶川苦笑:“他们……算好吧……合力杀我时,看着都很好,用的阵与术很是精妙。”
孟如寄嘴角微翘:“有些对不住你,但我教的孩子,自然都不差。”
“数年时间,我执着于你,还怨恨师门将我逐出,我认为上天待我不公,却全然未曾意识到,是我自己,道心不稳……我被他们诛杀时,已全然失了神志,当杀的。”叶川望着孟如寄,“你教的孩子,都是最好的。”
这一话,乍一听,有点歧义。
特别是结合叶川的“背景”。
孟如寄几乎是下意识的瞥了旁边的牧随一眼。
牧随却没将目光放在两人身上,他盯着地上抽搐的兔子,蹲下了身。
孟如寄收回目光,感慨:“要是能快些回人间就好了,真想见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