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如寄—— by九鹭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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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救我!”
她说得斩钉截铁,似一锤敲在他脑袋上,令他眼中起了波澜。
“而且,盏烨可阴过你几遭了!”孟如寄继续说服牧随,“你有什么算盘,必须跟他一起打?不蒸馒头争口气,自己的算盘自己打。听我的,跟我一起弄他!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她说完,梦境里的迷雾安静的流转。
莫离眼珠子左看看右瞧瞧,正在想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打个圆场。
忽然间,却听牧随一哂,一边将孟如寄的手握住从自己衣襟上摘下来,一边竟开口答了:
“逐流城的最高处,就在你所住之地。”
莫离斜眼打量牧随,见牧随握着孟如寄的手没松,眼神也一直落在孟如寄身上。
而孟如寄听了牧随的话,很快就接受了他的转变,只顾着思索,也没有自己的手是不是被他握着。
莫离看穿一切的笑了笑,没有说任何话。
孟如寄思索后正色道:“我在房间里,没看见任何像金杖的东西,也没有阵法。”
“在你头顶上方还有一层天台,名为揭天阁。那里最适合布聚云之阵。”
“揭天阁……你这名字取的……”孟如寄忍不住多言两句,“你要把天都掀了呢……”
牧随没有搭理她。
孟如寄便只好摸摸鼻子回到正题:“金杖就在我楼上的话……”她望向莫离,“我知道你受了伤,但这种时候,你能克服一下吗?让我用用术法,不用揭天,揭个房顶就行。”
莫离哀哀叹了一口气:“你老祖宗我呀,先前去人间的时候,可是被狠狠欺负了一通呢,现在我想帮你,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你去人间被谁欺负了。”
“戾气呀,之前我那第二女婿不是说了吗,人间戾气横行,我便想着去看看,结果一去,就被戾气凝聚的黑色怪物打伤了。”
“黑色怪物?”孟如寄转头看牧随,“你之前是不是说,在雪镜崖的时候,你来寻我,就有黑色的怪物在打算掏我内丹?”
牧随点头。
“我听人间的人称那物为冥怪。”
孟如寄思索片刻,叹了口气:“若是那冥怪也是借助戾气而生,恐怕,也跟你那曾经的人神好友也脱不了干系。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我们先解决面前的困难吧……”
孟如寄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这眼前的困难……
没钱……
可怎么解决啊……
她可是劳碌命啊!
让她在这个关头凭空赚钱?靠拆墙还是搬砖?
忽然,手掌感受到一个轻轻的压力,孟如寄垂眸看去,但见牧随还握着自己的手,他方才捏了捏她,似在提醒她抬头看他。
“你想上揭天阁,不用术法亦可。”牧随如是道。
孟如寄当即眼眸一亮:“对,你是城主,你造的城,你是不是留什么暗门了。”
“西面的窗户,正中,下方第五块石墙缝隙里,仔细触碰,有一石粒凸起,按下……”
“我就能上去了?”
“你可以下去。”
孟如寄愣住:“去哪儿?”
“逐流城中一无人民居。”
孟如寄再次愣住:“那么,我为什么要去那儿?”
“因为逐流城城主殿中的许多地方,都有暗处机关,可将人送离主殿范围,以便危机时脱身。这是以前设置的。”
“然后……”孟如寄再次怀揣希冀,猜测,“民居里面有钱?我可以借这银钱一飞冲天!直上揭天阁!勇夺金杖!”
“对。”
得到肯定的回答,孟如寄高兴得想要跳起来:“狡兔三窟!不愧是你!难怪你上次来无留之地,悬命之物悬了个兔子。”
面对孟如寄的夸奖,牧随依旧很平静:“民居里,西南角松动的砖墙下有备用的银钱,不多,仅有两三银,但足够你上揭天阁。”
孟如寄因着牧随的平静也很快镇定下来,继续理性的分析道:
“盏烨先前与我说,三日后,两千金凑足,他要带我离开无留之地,但他还说,内丹要帮我拿回来。他一定还会来找你。”
“让他来。我拖住他,你去民居拿钱,然后上揭天阁。聚云之术施展不易,进来逐流城也总是阴云密布,想来金杖不会离开那阵法,你找到金杖,可借金杖之力,毁了他的阵法。”
“好!我们里应外合!”
“催动金杖需得画咒,我教你。”
牧随翻开孟如寄的手掌,在她掌心以指尖为笔,轻轻画动。
他指腹似带着几分温热,让孟如寄掌心有些发痒,她望了一眼牧随的侧脸,但见他这少年的脸在不知不觉中,竟已经变得棱角分明了起来。
或许……
他本就该是这般模样。
之前莫离不是说过吗,牧随看着像是比之前,年少了许多。
他许是在千金买命回人间后又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变回他少年的模样……
“记住了吗?”牧随问她。
四目相接,孟如寄略带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她挪开了眼神:“嗯,最后怎么画的,再示范一下,刚喉咙有些痒,没记住。”
牧随没说什么,便又画了一遍。
孟如寄收了五指,攥了拳头,将手收回来:“记住了。”
“三日内,我会寻时机引他出城,他离开后,我会以烟火为信,你见机行事。”
“好。”
“之后,我或许没时间入梦来……”
“嗯,你一切小心,盏烨不好对付。”
“好。”
话说到此处,好似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但他们也都没有转身离开。
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也没有人发号施令,他们便各自将目光挪开了,两人默契的一转头,但见一旁,莫离已经斜倚在地上,美滋滋的看着他们。
“郎情妾意,我这媒做得,甚好甚好。”
“事聊完了,赶紧走吧。”孟如寄道,“收了你这神通。”
“在收了。”莫离说着身影开始慢慢变淡,“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待着迷蒙褪去,你们便能慢慢醒来了。”
话音落,他的身影率先消失。
灰色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孟如寄等着醒来,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天空中一团团的迷雾,她向上望去,那些迷雾便似得到了她的召唤,一个接一个的飘到了她身边来。
孟如寄没有细看,粗略扫过,又不经意瞥向身边的牧随。
牧随却将目光投射在那些梦境中。
梦境由深灰渐渐变为浅灰,迷雾中的画面也似墨汁入水,渐化云雾。
孟如寄知道他们要醒来了,刚想开口与牧随道别,却恍惚听他问道:“救人,不难吗?”
不知他看到了她梦境里的哪一幕。
孟如寄撇嘴,反问:“见死不救,不难吗?”
灰色开始向白色光芒转换,迷蒙的雾团已经全部散入白色背景里。
牧随的身影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孟如寄想,在牧随眼中,自己也是如此。
空间变得空旷,他们的声音好似在里面回荡。
“孟如寄,地狱不会空。”
孟如寄轻笑:“我本也不想成佛。”
牧随的脸已经变得朦胧,孟如寄还是看着他道:
“我无所谓地狱空或满,我只是在用尽全力活着。你也不是吗,千山君。天地间,山川里,万物只是在求生而已。”
随着孟如寄如梦似幻的声音,牧随睁开了眼,眼前是无留之地熟悉的天地山川,唯有孟如寄的声音从梦里,一直穿透到他的现实里。
“我等你来救我。”
牧随坐起身来,他看了眼自己的掌心,脑海里,不知为何还残留着触碰孟如寄时的温度。
而再多凝视这掌心片刻,他便看到了自己过于凌乱的掌纹,都不需他人说,他也知道,自己命格之乱,命运多舛……
“我可……从未打算救人。”
牧随握住掌心,声色低沉。
他站起身来,眺望远方,云层遮盖处,他知道是逐流城主殿的方向。
“城主哥哥!”兔子见他醒了,立即从一旁蹦了过来,“我一直好好望着风!您休息好了吗!您放心!周围一丝丝戾气都没有,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可能发现我们在哪儿!”
“想办法把盏烨引来这儿。”牧随下令。
兔子还要吹嘘自己功绩的嘴下意识的应了个“是”然后又不敢置信的望着牧随:“我们不是要躲他吗!那洛迎风小气,就给了我们三金呀城主哥哥,我们把他引来作甚?”
牧随头也没回的在地上画下阵法:
“救逐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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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随:救城,不是救人。
兔子:鸭子死了三天了,嘴都没有这么硬。
孟如寄从梦境中走出,但见外面的天色与自己睡着之前见着的差不多。
她心想莫离口中的话时真时假,但在魇术一事上,到从没有骗过她,这梦里时间真是随他操控,他们在梦里聊了这么久,外面时间一点也没变。
孟如寄走到了窗外,看向渺茫的云海。
牧随说以烟花为信,也不知道他那边将盏烨引过去要多久时间,洛迎风给他的金,又能拖住盏烨多久……
如果盏烨与他们的预测不同,他不讲武德,拿了金杖去对付牧随,或者留了什么其他后手……
“担心他?”怀里的石头传来轻轻的声音。
孟如寄只远远望着云朵,本想否认,但又兀自咂摸了一下,道:“此战之友,应当担心。”
“仅仅是因为此战之友?”
“不然呢?”孟如寄反问,末了,却莫名想到了先前梦境里,牧随的指尖划过自己手掌心的触感,她搓了搓掌心,抹掉这莫名的痒,“最危险的事都让他去做了,倒是难得,要站在别人背后……”
孟如寄在窗台前守了一天一夜,从夕阳西下守到了漫天繁星,然后又从另一边的窗户里,看到了朝阳初升。
一天半的时间悄然溜走,还未等来牧随的信号,眼瞅着便要到盏烨说的“三日后”了,孟如寄有些焦急。
莫离都在劝她:“我看千山君是个极有城府的人,他办事你且放宽心,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这信号他一定不会轻易放,你要不先歇歇,我替你守一会儿。”
孟如寄正要拒绝,忽然!远处云海之下,一记火光冲破云层雾霭,飞到了孟如寄的视线范围之中。
烟火闪亮,但没有声息,不片刻,光芒便又隐了下去,在白日中,显得十分的不起眼,若非孟如寄一直盯着,恐怕还真要错过了。
“走!”
孟如寄立即动身,脑中牧随的话就像是现在在她耳边指引一样——
西面的窗户,正中下方第五块石墙缝隙里……有一石粒凸起……
孟如寄顺着缝隙摸到了一处极小的凸起,她摁了下去,下一瞬,周身风动,她身下阵法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云海之上的灼目阳光尽数消失,四周倏尔变得阴暗,耳朵动动,还能听到老鼠吱吱叫着的声音。
孟如寄站起身,但见自己已经身处一无人民居。
这里比她想的要破烂一些,四处皆是蛛网,地上尽是尘埃。
她没有耽搁时间,往破洞的屋顶上瞅了一眼,借着日光,简单辨别了方向,立即摸到了房屋的西南角。
“松动的砖墙下……”孟如寄呢喃着,手指将每一块破烂的砖墙拽了一下,终于,拽起了一块墙砖,在那墙砖之下,正有三个圆滚滚的银珠子。
一把抓起三颗银珠,孟如寄从破败的无人名居中走了出去。
不比那逐流城主殿的高处,民居这处是被云层遮盖的下方,天上云层厚,不见阳光气看,天气阴绵,连带着周围的景色都显出几分死气沉沉。
随着孟如寄的推开那破烂的门,小巷中的老鼠蚊虫被惊得到处乱窜,这与上面的风光,就好似两个世界。
想到盏烨说的要引奈河水入云施雨天下,孟如寄便更觉得头顶上悬着的不是云雨,而是杀人的刀。
逐流城主殿的方位很好分辨,最高处,借着山势修建的楼阁延伸入了厚云之中。
孟如寄掐诀,借三银起了术法,正御风向那最高处而去,她一边御风一边与怀里的莫离道:“待会儿上去,我拿了金杖,用它毁了阵法,然后我们拿着金杖去找盏烨,直接将他封印!”
“行。”莫离笑道,“不耽搁,省得你多担心你夫君。”
“你话真……”
那个“多”字尚未出口,孟如寄忽见“咻”的一道银光从自己面前飞快掠过。
什么东西?
下一瞬,孟如寄只觉脚下阵法不稳,她低头一看,手中三银竟已经消失无踪!
被抢了!
孟如寄陡然反应过来,在脚下御风术彻底消失之前,孟如寄用术法最后的力量将自己整个人弹了出去,她把自己当做箭,直接追上了前面的银光,将其抱住。
这操作让怀里的莫离都在惊呼:“你不要命了!”
没银钱操作御风术,她可能会摔死。
但孟如寄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死死的抱住那银光,在空中,孟如寄根本感受不出这银光之中是什么,就只觉得不是人。
孟如寄的重量让银光无法支撑,摇晃着,带着孟如寄坠落到了一条小巷之中。
摔得很重,孟如寄胳膊直接脱臼,可她根本没有叫疼,爬起来,第一时间找到了滚落在地上的三银,将钱牢牢的拽在手里,然后才把脱臼的手怼在墙上,强忍疼痛“咔”的一声将自己的胳膊复位。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孟如寄才抬头看向那抢了她的银光——一个草扎的人偶。
她目光一扫而过,手伸入人偶心脏部位,将里面的一银掏了出来。银珠脱离人偶的时候,人偶便完成失去了驱动的力量,倒在地上,重新变为死物。
孟如寄握住这四个银珠:“这逐流城是真乱了,飞到天上都有人来抢……”
话音未落,小巷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
莫离道:“需要我帮忙吗?”
“还用不上你。”
她说着,转过头,但见三四个男子冲了出来,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相同,好似是一个地方的人。
“老大!她还把我们的钱抢了!”
听这言语,就知道抢钱的事儿是他们谋划的:“我是要救你们。”孟如寄冷声道,“你们最好别再碍我事。”
“哼,救我们?”为首的人道,“多新鲜!先救你自己吧!把钱交出来!”
孟如寄不再多言,转动手上的银珠,还没攻击,小巷后面便又有脚步声传来。
“我看见那人是往这边掉的!她身上一定有钱!”
再次回头,后面又来了另一波人,他们每个人衣衫穿的杂乱,但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
但这两拨人看起来都不认识,在小巷撞见,两边各自有些忌惮。
孟如寄心下一掂量,在怀里掐了半个银珠,指尖一掐诀:“我是有钱,都来抢吧。”
她将银珠往天上一洒,顿时珠落之声清脆入耳,众人当即眼红,有人按耐不住扑了上来,另一边的三人也不甘落后,拔出刀来:“都是我们的!谁都不准动!”
“我们人多!别怕他们!上!”
两拨人,各自祭出自己的银钱刀剑,孟如寄也趁乱用银钱术法化为剑气,一边打了一个,两边有了受伤的人,顿时更加上头,缠斗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孟如寄不敢在此时御风,怕交战的双方注意到她,便只拾了个空子,从人少的一头跑了出去。
一路狂奔,路过好几个小巷,里面不是在抢东西,就是有人浑身是血的倒在路边。
逐流城中,无人的民居里是灰败荒凉,但有人的地方却都是鲜血残忍。
终于行至一处无人之地,孟如寄停下来歇了一会儿,她仰头望了眼比刚才更近的主殿,揭天阁仍在云层之上,不见样貌。
“救世的人半道被人抢了钱,这说出去谁信。”怀里的莫离声音有些飘忽,说不出是在揶揄孟如寄还是在自嘲,“有时候,我真觉着灭世好像也不错……烂透了。”
孟如寄一时沉默,她转头看见角落里,有一个小女孩瑟缩的抱着腿,躲在一堆干草里,她弱小,无助,不想被人发现,但因为目光与孟如寄接触,她顿时害怕的发起抖来,连挪开目光也都忘了。
“你看着她的眼睛,再说这句话。”孟如寄道。
莫离便再没有了声音。
孟如寄挪开眼,手中三颗半的银珠上转出了阵法光芒,与之前孟如寄的御风术不一样,这一次她好像讲全部的力量都蓄积了起来,试图一飞冲天。
等待的时候,她道:“我只听说,之前牧随做城主的时候,这逐流城不是这样。而让逐流城变成这样的,正是之前让你动容的万物求生之志,只是,环境不同罢了。”
力量蓄积罢了,孟如寄带着莫离化为一道光箭离开地面之前,莫离听她说——
“我现在,就是要把这环境,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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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有点少!前两天有点忙!明天补更新!不补是狗!
踏着银光阵法,孟如寄身似飞燕,冲破云层。
在浩渺的云海远处看她,她动作好似极慢,身影也极小,还不如云层中卷起的云烟,但离她越近,便越能感受到她身边的风声凌冽,速度之快,将擦身而过的楼阁瓦片都掀飞起来。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她来到揭天阁上,贴着之前囚困她的那房间外,孟如寄一翻身,终于落到了这天台上。
长空万里,云层遮盖了下方逐流城,天□□晚,正是日落之时,霞光万里中,孟如寄立在天台上的影子都被拉长了好远。
在她面前,天台正中,立着一根金光闪烁的金杖,金杖披上了晚霞的光,更显璀璨夺目。
合三百三十三金的金杖,看着便气势逼人。
孟如寄如是想着,迈步向金杖而去。
踏出一步,落在地上,一道金光便泛了起来,阵法显现,犹如蛛网震颤,延伸万里,极目而去,所见之处皆是咒言阵法的光芒,似波如浪,荡去了天边。
盏烨用金杖在揭天阁上布下的阵法,几乎包裹了整个云海。
他说的引奈河水入云施雨天下,真是一点没带夸张的。
“这阵法比我想的还令人震撼。”莫离的声音低沉,“他布此阵,应该花了不少心思。”
“他毕生所愿,第一次能有机会试炼一番,自是花了心思。”
孟如寄一边说一边向金杖而去,但落在阵法上的每一步都能激起一番涟漪,让整个金光阵法如湖水一样,不停的荡出波澜。
金光时强时弱,或许在云层下方都能有所察觉。
“这是在通知布阵者,有人闯入。”
“我知道。”孟如寄心知肚明,此时的盏烨一定知道了有人闯入阵法,他之所以还没回来,是因为牧随不知用了什么以命相搏的法子,拖住了他。
孟如寄想要更快的抵达金杖旁边,但她前进的每一步,却都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越靠近……”孟如寄吃力道,“这阵便有越强的力量想将我的脚黏住……”
在孟如寄的手里,三颗银珠已经开始转动光芒,银珠动用术法的光芒艰难闪烁着,抵御着地上的金光。
但银珠的力量在金杖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在孟如寄最后一步走到金杖面前时,但听“嘭”的一声炸裂的巨响,三颗银珠登时化为了粉末。
孟如寄的掌心被炸破,登时流出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阵法上。
孟如寄咬牙,忍住痛,抬手,握住了金杖。
鲜血沾在金杖之上,显得过于的鲜艳刺目。金杖似若有所感,也散发出了金色光芒在回应。
连带着,地上的阵法也变得更亮了起来。
孟如寄指尖放在金杖上,脑中是牧随指腹在她掌心划过的路径,她一一复刻,待咒术画完,金杖上一丝金光破天而去,直上天际,转瞬光芒隐没下去,含于内里。
孟如寄握住金杖,恍惚间竟觉这金杖有了温度。
孟如寄转动金杖,意图破除这聚云之阵,然后她就拿着金杖,去找牧随。她相信他不会死,但若早一点去,或许能让他少受一点伤……
“此阵有异!”
怀里的莫离忽然大喝,他身形猛地跃出,依旧长发如墨,肤色胜雪,但此时此刻他神色却不似往日那般带着调笑,他焦急的想要将孟如寄的手从金杖上推开。
但在他触碰到孟如寄之前,金杖上的光芒大作,整个阵法也似活了过来一样,地上的咒言化作一条条金色的丝线将莫离缠住,随即拖拽着他往揭天阁边缘而去。
莫离奋力撕扯着身上的金丝,但他重伤在身,此时是真的毫无反抗之力。
而孟如寄在短暂的怔愣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她的手想撤离金杖,但地上阵法的万千丝线却也将她的手绑在了金杖之上。
丝线拉拽着她的手,让她继续转动金杖。
金杖摇晃,画下的,正是破除这聚云之阵的破阵之法!
“这聚云阵下还有阵术!”
莫离大喊一声,金丝当即将他嘴也覆盖了住,继续拉拽着他往天边而去。
孟如寄哪还不懂,她几乎在金丝捆住她手的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这是聚云阵,盏烨是打算引奈河水入云,但这又不全是聚云阵,这阵术下,还有另一个阵术,毁了聚云阵,另一个阵术便会启动!
那个阵术,才是盏烨真正的谋划!
“咔”的一声,金丝绑着孟如寄的手破除了聚云阵,刹那之间,阵法上的金光似被黑色的雷电染上,一寸一寸,金色尽数变成了恐怖的黑色。
整个阵法,从中心开始往外围污染。
孟如寄手上的金丝被黑色雷电腐蚀消失,孟如寄终于得以松开金杖,但下一刻,孟如寄所立之处,脚下倏尔坍缩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洞口。
轰隆之声中,金杖垂直落入了洞口之中。
而随着金杖坠入黑暗中,那黑暗的洞口就好似一张立在空中的巨嘴,将整个揭天阁的楼阁,下方的砖石,山体,全部吸纳进去。
无留之地的云与风也根本无法逃脱。
孟如寄当然也是如此。
她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完全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但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刻,腰间一紧,她被一个人拉拽上去。
来者不是牧随,不是莫离,而是……
他不知怎么的受了伤,脸上本就有疤痕的地方,再添了一道新的疤,鲜血从他头上一直流到了下颌,就好像他在人间被她斩杀的那一天。
黑色洞口掀起的狂风拉拽着两人的衣衫与头发,在风声呼啸的急促中,孟如寄一把拽住了盏烨的衣襟,咬牙切齿的恨道:
“双重阵法!你早知道我会来破阵!”
“对。”盏烨毫不避讳,“聚云阵,引奈河水入云是要他们死。第二重阵,堕天之阵,以戾气布阵,让无留之地从内崩坏,也是要他们死。”
盏烨了解她,太了解她了。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破阵,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来。
所以,他索性告诉了她,他要做什么,然后等她自己来自投罗网。
他想让她……
“你想让我……亲手毁了无留之地!”
盏烨望着孟如寄,眼中尽是癫狂:“对。”他咧嘴笑了,“我要你,亲手杀人。”
他要阻断她所有的退路。
要推她向他所谋划的路上走。
这一瞬,多年未曾有的情绪翻涌上了孟如寄的胸口。
她感到愤怒,甚至愤怒到恶心!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冲撞她的心脏与大脑,她呼吸变得急促,额头开始剧烈的疼痛。
噬杀之意几乎侵蚀了她的理智。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孟如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慢慢变大,越来越大,直至充斥了她的耳朵,让她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她听见自己在喊自己:
“救人远比杀人更重要!”
“还未到绝路!”
“是阵就有阵眼!”
“没有不可破解之术。”
孟如寄望着盏烨,她没笑,没怒,她在盏烨志得意满之时,手臂向下一滑,微微动了手指。
盏烨腰间的钱袋落入了她的掌心。
此时此刻,盏烨对她偷钱之举是毫无防备的。
他有几分错愕,而就在这时,孟如寄掌中阵法光芒大作,一记借钱袋中银钱而起的金光利剑直刺盏烨心口!
盏烨被逼得不得不松开孟如寄向后撤了一丈。
孟如寄却没有乘胜追击,她身形一转,转头向黑暗的空洞中一跃而去。
“孟如寄!”
盏烨双目惊瞠,他伸手去拦,却根本来不及。
他只见孟如寄像一只游隼,义无反顾的扑向不可回转的深渊。
盏烨想追,但他知晓再往前一寸,他便也会被这阵法之力吸入其中。
这是天神教他布的阵,盏烨知道,除非等无留之地完全堕入其中,否则这堕天阵,根本不会停下。
孟如寄他救不了。
他该走了,该离开无留之地了……
盏烨身形停下,停在了黑暗前的一寸。只有他的衣袂翻飞着,被来自黑暗的狂风拉拽着……
但就在这瞬间!
另一道身影,就好似另一只鹰隼,擦过盏烨身边,快如残影,直冲那好似要吞天噬地的黑暗中而去。
同样果断决绝,同样的义无反顾。
就好似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要从深渊中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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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黑暗中吵闹非常,从洞口被吸入其中的山石,草木,房梁木材不停地从从孟如寄身边飞过。
避开这些东西对孟如寄来说并不难,但忽然间,面前急速射来一只黑色的箭,孟如寄身形一转,如水中游鱼,避开那箭。
孟如寄身形稍顿,回头一看,却见那是一只戾气凝聚成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