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by翎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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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一转,瞳孔紧缩, 在她一步开外的距离,她再次见到了她的父亲, 江知秋。
江归荑瞬间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从外表上看,江知秋和上次梦境中的形象相差不大, 身上透出科学家独有的睿智儒雅气质,但不知为何,他的脊背似乎没有上次那么直了,展露出了几分中年男人的沧桑。
他似乎在把很多卷宗、档案和研究材料等文件分门别类打包,塞进保险箱和书柜中, 并上锁封存。
待把最后一个文件也封存进保险箱种,他似乎长呼了一口气, 缓缓站起身,转头看向江归荑,笑容苍白又无力:“长达一年的研究,既然没有结果, 也只能就此落下帷幕了。”
“从明日起, 你不必来研究所了, 专注完成你的学业吧, 毕竟, 你来研究所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它吗?”
顺着他的目光,江归荑注意到, 操作台上放有一个上了锁的培养箱, 其中有一根触手泡在营养液中。
那根触手依然色泽乌黑, 长相邪恶, 看不出来与上次在梦境中见到时有什么变化。
江归荑没有回答。
江知秋也并不意外,他微微叹了口气,转过头道:“你和那个叫……易北洲的,怎么样了?”
江归荑听见自己说:“什么怎么样?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她却听见自己胸膛传来的心跳微微加快。
江知秋有些失望地道:“既然如此,我就不邀请他到家里吃饭了,原本还想见见他的……”
江归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当然可以邀请他到家里吃饭,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她的话语有些冷漠,但江知秋却听出了其他的意思,望向她的目光中逐渐染上了些许欣喜。
“那我最近就邀请他来。”
少顷,江知秋环顾了一圈周围,目光在那些被封存的研究报告以及实验品上面轻轻扫过,似带有几分怀念与悲哀,紧接着突然道:“我为这番研究倾注了无尽的心力,但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我在想,我不切实际的追求和愿望真的能够实现吗?”
“想要让母亲起死回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爸爸。”
这是江归荑在两次梦境中,第一次听见曾经的她称呼江知秋为“爸爸”。
江知秋苦笑了一声:“你说得对,起死回生不可能,永生不可能,我本就不应该,将已经为数不多的精力与热情耗费在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上。”
“耗费在这些……已经无力转圜的事情上……”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的告诫,也像是对过去一直无法放下、无法走出的怪圈的告别。
他转向江归荑,眼中流露出希冀与期待的光:“从今以后,我每晚都会回家吃饭,尽可能推掉可去可不去的出差……”
“归荑,你愿意给爸爸一次机会吗?”
江归荑无从得知当年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因为就在江知秋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突然感受到一阵心悸,紧接着,仿佛拼尽全力才钻出了冰冷深海,她控制不住地大口喘着气。
下一秒,她睁开了眼。
这次是真正睁开了眼,她发现自己平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手背上扎着一根紫色的针管,其上缠绕有几层薄薄的纱布,未知的液体正顺着针管源源不断地输入进她的身体。
她强忍着胸口传来的闷滞感,以及初睁眼时脑中的天旋地转,勉强抬头向着输液瓶看去,待看到瓶子上贴有的标识时,她提着的心放了下去,缓缓松了口气。
输液瓶是透明的,根据上面贴着的标签,江归荑一眼就看出这是葡萄糖,旁边还挂着一个空袋,上面标着生理盐水的字样。
“你醒了?”
江归荑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易北洲就站在不远处,听到她发出的声响后回过头,眼中有惊喜,但也有隐约的担忧。
她的病床边放着一个可折叠的椅子,易北洲端着一杯水,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非常自然地将那杯刚刚接好的水递到她唇边。
江归荑坐起身,易北洲就将她之前躺着的枕头动作自然地垫到她的腰后,江归荑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无比自然,似乎不是他第一次做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可能没有人能想象到,身居高位的、华夏仅有的两位基地执政官之一,能做出如此贴心的动作。
江归荑并没有直接顺着他手上的杯子喝水,而是接过水杯,目光在杯沿上停留了一会儿,眼底神色微妙,几秒后,她转了个角度,轻轻抿了一口水。
水流滚入喉咙的瞬间,她没看见的是,易北洲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的嘴唇,紧接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江归荑放下水杯,静静打量着她所处的这个房间,脑中缓慢消化着昏迷之前和梦境中得到的信息。
半晌,她抬起头看向易北洲,问倒:“这是医务室吗?”
由于刚刚醒来,江归荑的眼神还带有一丝不太清醒的迷蒙,她细瘦白皙的手腕挂着点滴,其上被纱布缠绕,又展现出一种格外的破碎感。
此时,她仰着头,看向易北洲的眼神,像是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
易北洲突然从心底泛起一种由衷的苦涩感和愧疚感。
他点了点头,随后目光沉寂下来,轻声道:“对不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沙哑,像是摩擦过粗糙的砂纸,但其中又带有一种滚烫,像是被架在熊熊燎火上的情意,不知要如何表达。
江归荑摇了摇头,平静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一定要去试试……”
“那么,易执政官,你能告诉我,我的尝试结果是否如我所料吗?”
江归荑的眼神带上了一丝狡黠。
易北洲轻轻抽动了下嘴角,他知道江归荑不想让他陷入无尽的愧疚和怀疑中,才刻意地转移话题。
可他表面虽然克制,很多时候却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将她牢牢按在自己的怀里,让她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听他一遍遍诉说自己长达一年半的思念,只能听他讲述那些滚烫的情意,以及那些最晦暗、邪恶、不能与任何外人言说的想法。
可他偏偏又理智地知道,末世畸变尚未解决,基地内部局势不稳,联合政府态度暧昧不明,而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想起来他们的曾经。
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用这样的愧疚来表明对她的在乎,上次被那束玫瑰刺激的疯狂情绪和举动,如同昙花一现,但他知道,那已经是现阶段的他能做出的极致了。
他的心中住有一只猛虎,时时叫嚣着占有与吞食,但那只猛虎却被冷冰冰的牢笼关押着,不见天日。
那是他名为克制和冷静的面具。
可是终有一日,面具会碎成千片万片,牢笼上的钥匙会从锁孔中重重坠下,届时猛虎出笼,无人能够阻挡。
见易北洲迟迟没回答,江归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易北洲回过神来,不自然地别过头,半刻后换上了一副冷静的表情,道:“正如你所料,陈真的异化值降低了,根据刚刚的测量值,已经降到了420左右,比他突发变异那次测量的470还要低,他现在已经能维持住最基本的理智了。”
江归荑轻轻呼了口气,神情放松下来,下一秒就听易北洲声音沉沉地说道:“但是你,异化值上升到了30,你不再拥有始终为零的异化值了。”
气氛冷凝下来,一时间,仿佛就连二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江归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道:“毕竟这次是真正接触了很久……这很合理,不会有人永远那么幸运的,如果我真的是那个全世界独一无二永远不会发生变异的幸运儿,我简直以为……”
“可是,你的异化值值是波动的。”
易北洲突如其来地打断了她,神色是少见的凝重。
江归荑立即听懂了他话中的暗示,瞬间瞳孔紧缩,眼中浮起惊诧:
正常情况下,异化值只会随着接触变异种次数和程度的增加而上升,绝无可能出现波动。
因为,波动的意思是,异化值就像是围绕着一根平直的线上上下下的浪潮。
可是,异化值怎么可能向下走呢?
“上下波动仅仅是短期的异化值发展态势,在你昏迷半小时后,我再次测量了你的异化值,发现数值只有25了。”
江归荑睁大了眼,她已经预料到了易北洲接下来的话,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向下陈述:
“而就在你清醒之前……”
易北洲拿出刚刚使用过的异化值检测仪,上面的数据还没有经过清零,表盘上赫然写着“15”。
江归荑重重地闭上了眼,饶是她已经从易北洲所说的“波动”中隐隐预料了他接下来的话,但仍有一阵不可思议之感直冲天灵盖。
“这是为什么?难道我,真的是那个幸运儿?”
江归荑不可置信地看着易北洲。
其实她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笑得温柔而沉静的。只是现在的她,头脑里太乱太乱了,像是有一大把理不清楚的乱麻,接二连三的信息冲击让她脑中的乱麻愈发胡乱缠绕、愈加混乱。
“我不知道。但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身体里可能确实有一种机制,对变异种有一种莫名的致命吸引力,真正接触了他们后又会降低他们的细胞活跃程度,由此反映在异化值的降低。但你自身的异化值也会降低,就像是被什么神奇的机制消解了一样。”
江归荑思忖了一会儿,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接触麻雀变异种和陈真后,会让他们显得虚弱的原因。”
很高的细胞活跃程度表现为身体机能的极致亢奋,贸然降低,必会导致一段时间内的提不起力气,也就是外在表现中的虚弱。
但是,长久异常的细胞活跃程度突破了人或动物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必然也会让变异种不那么舒服,菲利克斯感受到的饥饿就是最好的佐证。
因此,变异种们会本能地渴望接近会让他们细胞活跃程度降低的江归荑,这也就是陈真所说的“令人镇定的感觉”。
原来,从变异兔不理睬发出声音的安西而执着向她扑过来开始,海星变异种撞向她一侧的玻璃引起林邱实注意,麻雀变异种将身躯紧紧贴上她的膝盖的刹那……
这曾经的一切,冥冥之中,早早就昭示了今天的所见。
“这听起来, 简直像是一项上天赐予的异能。”
江归荑仍然靠坐在病床上,五官精致下颌线流畅,但面容上却始终有一分挥之不去的苍白。
就在不久前, 他们还信誓旦旦地认为,人类不存在异能, 所有像是异能的存在都是假性异能造就的谎言。
那么,眼前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除了某种超自然因素, 没有任何科学理论能够解释,为何其他人会因为接触变异种而加重变异程度,而江归荑恰恰相反,她不仅能够降低与她接触变异种的变异值,甚至能够缓解自身的异化程度。
简称在为别人解毒的同时, 自己还能百毒不侵。
易北洲思忖了片刻,突然说道:“你的父亲曾和我说过, 你的母亲死于一种基因病。”
“你认为,我的这些特别之处,是与此有关?”
易北洲的目光中带着探究:“我不知道,在我的印象里, 他并没有跟我说这种基因病的具体后果。你有想起什么吗?”
江归荑摇了摇头:“我只在偶尔, 能想起一些零星的过去的片段, 但并没有与此有关的内容。”
她想了想, 补充道:“但我回忆起, 我的父亲非常爱我的母亲,母亲去世后, 他就常常沉浸在研究工作中, 经常不回家。”
易北洲的表情有些意外, 看起来, 他之前不知道这件事。
说罢,她轻轻勾起唇角,似乎有些讽刺:“让我的母亲去世的基因病,到了我,却能成为命运赐予人类对抗末世的关键武器。”
易北洲声音有些艰涩:“你的父亲没有说这种基因病是遗传的,你不一定真的遗传了……仍然有其他可能性……”
江归荑轻轻笑了笑,眼神淡淡,看不出眸光中的情绪:“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如果真的能成为末世中的救世主,也是一种幸运的事。”
易北洲却没有说话。
他想,这未必是一件幸运的事,至少对江归荑而言,即便它真的是全人类的幸运,也未必是她的幸运。
在接触其他变异种后,江归荑虽然能够在异化值上升后的一段时间后,再次将异化值降低到较低的水平,但这一过程仍然需要时间。
换而言之,如果江归荑在短时间内需要为大量异化值较高的人类降低异化值,那么很难保证她不会因为异化值的急剧上升而直接变成变异种。
而且,在短时间内接触全球大量的变异种和即将变异的人本身也是不现实的,肢体上的接触本来就是一个非常低效率的方式。
易北洲看着江归荑苍白的脸,一颗心在不断地发沉,和联合政府以及其他基地的反复斡旋的经历让他明白:
人们对救世主的要求极其严格,一个人若当不好救世主,等待他的就可能是万人谴责与唾骂——
既然如此,在其他人的眼光中,他与“灭世主”也并无什么区别了。
易北洲的心底总有些惴惴不安,但他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在心里反复宣誓: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即使是再汹涌的风浪,再淋漓的风雨,我都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他绝不会,让当年站台上发生过的事,再一次重演。
江归荑自然不知道他心中万般思绪,她仍然感觉到从心底升起的疲惫感,强扯着精神道:“上次的论文,还没得到联合政府的回复,这次我这件事,还要如实报告给他们吗?”
易北洲已经恢复了冷静的情绪:“还是先找机会进一步试验吧,毕竟你现在仅仅在陈真的身上发挥了降低异化值的作用,但陈真的状况很特殊,他正处在人类和变异种的界限上,距离变成变异种其实只余一步之遥,因此,很难说你在变异种和其他人的身上是否能发挥相似的‘异能’”?
江归荑轻轻地笑了笑,伸出了她的手,望向易北洲的目光中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清的意味:“这个简单,你不如试试?”
她口中说的明明是试试她能否在他身上发挥相近的异能,但她狡黠的眼神却似乎在讲述另一件事。
易北洲将目光移到她小巧玲珑的手上,一时间没有移开目光。
自从他以为她“死”后,不知有多少多少次,他从噩梦中惊醒,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上天能让他再看见她笑一次,再碰触一次她的温度,他愿意做任何事。
但是此时此刻,即使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立即行动,他强大的自制力还是生生制止住了自己,将目光从她细软白皙的手上一寸寸移开。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好的时机。
紧接着,他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不,你需要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
他表面上说的也是尝试异能,但从他有些刻意躲闪的目光,他心里想的,也是另一件事。
易北洲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上次你的论文,联合政府已经回复了。”
江归荑讶异道:“这么快?”
这下她是真的有些意外了,毕竟按照她之前所想,联合政府研究中心总要花时间验证一遍她的结论,才会做出相应的回复。
易北洲道:“这就是我来活体变异种实验室找你时,想要和你说的事。”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过于让人措手不及了。
他没再多言,而是言简意赅道:“联合政府在回复中写到,相关高层在看完你的论文后,他们一致认为,你的科研水平完全符合加入联合政府研究中心的条件,因此,他们愿意付出丰厚的回报,把你从西京基地挖走。”
易北洲说完后,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江归荑的表情,虽然表情依然平静无波,但眼底自然的情绪流露仍然暴露了他的几分焦灼。
他故作平静地问道:“你要去吗?”
江归荑故作思考了一会儿:“让我想想……”
“是不是加入联合政府研究中心,能够为人类作出更大的贡献……”
易北洲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与不知所措,他惯常冷清的眸子中此时满是江归荑的身影:“联合政府这次邀请似乎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我倒觉得,诚意是很明显的呀。”
易北洲锋利的眉眼柔和了些许,近乎有些哀求:“他们没有验证你的成果,就贸然邀请你去……”
江归荑假装思忖了一会儿,见易北洲清冷俊秀的脸上表情几度风云变幻,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别那么紧张,我心里清楚,联合政府如果真的看中的是我这个人,那么他们必然要试验我的研究成果究竟是否可行,也必然要在回复中告知我的猜想是对是错……”
她收起笑容,眼神中有一些冷意:“不告知实验相关,却只是一味地邀请我前去联合政府总部。这不由得让我怀疑,联合政府真的有问题了。”
江归荑和易北洲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凝重。
易北洲前去回复了联合政府,告诉他们江归荑感谢联合政府的厚爱,但暂时不打算加入研究中心,而更愿意暂时留在西京基地进行后续的研究。
江归荑则仍躺在医务室的床上,静静思索着什么。
白色的病房,极细的紫色针头,源源不断的输液,不知为何,眼前这一刻,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她摇摇头,止住了自己凌乱的思绪。
但独自一人身处这间医务室,她还是感觉到有一些孤单。
她对易北洲始终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在记忆还未找回前,她很难相信任何人。
况且,在今天之前,她一直对自己,对自己的父亲,保持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怀疑。
这场变异究竟与父亲是否有关?
那截先是被用于研究,之后又被锁上的触手究竟是什么?是否与现在的众生畸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她,又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那只变异种,会用幻境困住她,这真的仅仅是一场巧合吗?
但在今天,她对易北洲态度的软化,不仅仅是由于她身体的虚弱。
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和父亲放下了一半的心。
从梦境反映的记忆来看,那个实验最终由于没有研究成果而叫停了,至少,父亲将研究对象封存了起来。
而结合众生畸变发生时她的年龄,和研究仅仅维持了一年来看,早在众生畸变发生之前,她的父亲就已经终止了这项研究。
另外,她能够降低其他变异种的异化值,这项独一独二的、很有可能成为人类对抗众生畸变大杀器的异能,也似乎成为了她被困在变异种编织的梦境长达一年半的可行的解释。
第一个思路是,就像此前的变异兔、麻雀变异种、陈真一样,变异种极易被她吸引而来,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她才被那个变异种圈.禁了一年半之久。
另一个思路就比较可怕了。
当初困住她的变异种的异化值很高,还变异出了比较高级的异能,这代表着,那只变异种在畸变发生时可能就位于核心区域,那么,处于核心地位、如此强大的变异种,会不会是因为知道她能够降低变异种的异化值,才刻意困住她、不让她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从而拯救人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只变异种,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是潜藏在暗处,等待着对她发出致命一击。
第49章
江归荑梳理着脑中凌乱繁杂的线索和思绪, 过了一段时间就感觉胸腔深处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正如她的异化值已经再次降到了一个较低的水平,照理来说,她应该不会感觉难受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依然能感受到, 胸腔深处和四肢中每一处骨骼、每一层皮肤、每一处细胞传来的焦灼感,像是有几股力量进行厮杀。
随着难受感和困倦感一波波地席卷而来, 渐渐地,她感觉有些累了,眼皮越来越沉。
医务室中只有她一个人,很安静,只有输液时滴滴答答的轻微声响, 不知不觉间,江归荑就再次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可能是由于在睡前想到了易北洲的缘故, 这次,她梦到了他们相处的画面。
准确来说,并不是相处,而是他们继他在机舱中救下她后的首次相见。
西京大学礼堂里坐满了人, 新生们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讲台左侧通向备场区的入口。
“听说这次学校请来宣讲的是一位空军飞行员, 上尉军衔……”
说话的女生一脸神秘地小声说道, 脸上期待兴奋的表情没有丝毫掩饰。
她的女伴理智一些, 听到她的话,怀疑地眯起眼:“是吗?这军衔听起来也不那么高啊, 他是取得了什么特殊的荣誉吗?毕竟每年西京大学的开学典礼, 请到的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才成为开学季最大的看点……”
女伴向后环顾了一圈, 脸上疑惑之色更重:“今天,也没怎么看到新闻媒体,往年明明都能上热搜头条的。”
说话的女生翻了翻手机,找出了消息通达的朋友给她发送的小道消息,一字一句地念道:“好像是因为,他完美执行了很多非常艰巨的任务,唔,他有好多奖项,金头盔、金飞镖……诶,他之前还执行了一项跨境救援人质任务,好像是营救了什么科学家的女儿,具体细节查不到,但就在这项任务后他才从中尉升为了上尉……”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好年轻啊。”
说话的女生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一边把手机递到女伴眼前。
在她们后面坐着的江归荑,余光不经意间地扫到说话的女生举起的手机屏幕,下一秒,她的目光对上了易北洲的俊美面容。
照理来说,军人的照片是不允许发布到网络上的,但这张照片似乎拍摄的是某场颁奖典礼的场景,因此在网络上留有痕迹。
易北洲身着整齐的军装,显得他身材格外修长挺拔,如同直立劲松,即使在双手接过金色的奖杯的刹那,他的脸上也并未流露出明显的情绪,而是一如既往地严肃与淡漠。
江归荑的心上涌过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前排的说话女生和女伴继续叽叽喳喳,江归荑的室友也注意到了这张照片,双手捧脸眨着眼对着江归荑道:“年轻俊俏的军官救下了科学家的女儿,听起来就像是什么言情小说的桥段。”
没等江归荑反应,她微微叹了口气,故作忧愁道:“如果我是故事的女主角,我一定要当即立断抓住他的心,然后……再天天吊着他,让他为我魂牵梦萦……”
江归荑上下扫视了室友一圈:“你昨天是不是又在被子里熬夜看言情小说了?”
室友“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江归荑眼神微妙,语气平静地指出:“可你不是科学家的女儿,你甚至还在上次的入学考试中……”
“哎呀!你怎么总揭我的短!”室友一下子贴过来,笑着作势要闹她。
这个话题就算是翻篇了。
这次的梦境不同于以往,江归荑并非是附在曾经的自己身上重新经历过去,而是仿佛飘浮在空中,以一个居高临下的视角打量着曾经的自己、周遭的环境和发生过的一切。
这一看,她就发现了一些曾经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说,当她被困在变异种的幻境中时,她梦中的室友和真实记忆中的室友的面貌其实是一模一样的,二者之间仅仅是死板与鲜活之间的差异。
与此时看见的真实记忆中的室友相比,幻境中的室友更像个假人,就连微笑时唇角勾起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江归荑的心缓缓放松了些许。
幻境中的人物和场景基本取材于真实记忆,这更加说明江归荑在幻境中梦见的东西并非是变异种主动选择的,而是由她自己自然而然由思维产生的。
换句话说,她与困住她的变异种之间的联系,或许没有那么深,或许,那真的仅仅只是个巧合而已。
江归荑在空中飘浮着,思索着,忽然,她注意到礼堂坐席间的喧嚣渐渐平息了下来,逐渐变得安静。
她向着讲台上看去,就见易北洲一步步走了出来。
易北洲身着平整整洁的军装,衣领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五官线条俊秀清晰,甚至有些隐隐的锋利,他一手握着话筒,垂下眼睫时显得有些漠然,也展露出几分禁欲之感。
他抬眼的刹那,江归荑的心漏跳了半拍。
明明知道她此时以类似隐身的状态飘浮在半空中,易北洲绝无可能注视到她,但当他抬头望过来的那一秒,江归荑仍然觉得冥冥之中,她与易北洲隔着三年的岁月和离乱,隔着礼堂的茫茫人海,终于目光交汇了。
之后,随着易北洲的分享一步步展开,年轻大学生们逐渐将注意力从他的外表上移开,而是沉浸在他讲话的内容本身,当易北洲讲到死里逃生的经历时他们紧张刺激,当易北洲讲到令人振奋的经历时他们神情激动。
易北洲的分享结束,女生们纷纷挤上台前名为咨询实则要联系方式,几乎是转瞬间,他就被密密麻麻的女生们围起来了。
江归荑飘浮在半空中,看见这一幕,心中不知有什么滋味,下一秒,她望向了三年前的她。
三年前的江归荑刚刚进入大学,却已经显得比平常人沉稳很多了,她没有像其他的女孩子那样一窝蜂地冲到台上去,而是抱着自己的臂膀,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眼神遥遥望着易北洲,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神情无论是任何人看来都应该是极其平静的,目光不带有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