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浅—— by为了猫条

薛家早年做过不少仗势欺人的事，期间直接或间接逼死的人高达两位数，周时衍这一条微博，彻底地成了他们诉诸冤情的突破口。
宿雨的那桩案子在种种血泪泣诉中，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
宿窈第一时间，给他那条微博点了赞。
心中激荡，久久没有停歇。
这条微博，显然可以为她接下来的官司铺路。
点完赞后，她沉思片刻，又翻了翻网上最近因为薛家兴起的各种消息。
而后找到一个粉丝很多，也很能带节奏的普法博主，给他发了条私信，隐藏掉四个仇人的具体信息，只说对方是有权有势的人，而后大致叙述了一下自己和妹妹当初的遭遇。
宿雨死后，宿窈拒绝和解，坚持走法律程序，当时的她是遭到了报复的，而不是全身而退。
那些人断了她所有的社会关系链和经济来源，让她工作被辞退，租住的房子也被房东强制赶出。
把她逼得走投无路后，又以好心人想要帮助她的名义，伪装成记者联系她，表示要对那四个人做的事进行社会曝光。
宿窈被骗过去见面后，直接被人暴打了一顿，而后又被关在了一间废弃的仓库，想要活活饿死她。
要不是他们自己出现了内斗，有人良心未泯，悄悄把宿窈救了出去。
也许现在的宿窈已经满身鲜血、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那个废弃的仓库之中。
带着一身重伤拼死从帝都离开后，她用自己仅剩的最后一点积蓄，去医院做过一次伤情鉴定，还恳求护士帮她拍照记录了身上那些伤痕。
照片上的人，满身黑紫的红痕，被包扎的像个柚子一样的头部，纱布上带着粘稠的红到发黑的血。
鉴定报告也显示，患者全身多处软组织破损、手臂骨骼破裂，中度脑震荡加局部神经组织受损。
宿窈把这些，一起发给了那个普法大V。
这个账号之前发布的内容看似公允，实际上挺会煽动群众情绪的，一直在暗戳戳把薛家往黑恶势力方向引。
宿窈有预感，只要是对薛家不利的事，它都会乐于接收并公布引流。
果然，信息发过去不到半个小时，对方就私聊了她，让她开个价，要把这些内容独家买断。
宿窈也很快回复过去，告诉对方她不需要利益，只希望这些东西能被最大程度曝光。
对方的下一条消息就有些耐人寻味，他希望能跟宿窈见一面，详细内容免谈，甚至还说，只要她能保证发出去的那些东西都属实，他们愿意免费帮宿窈打这场官司。
这话聊下去，就跟当初骗了宿窈的那个记者有点像了，宿窈沉吟片刻，婉拒的同时，委婉表达，如果对方不相信她，她可以把这些资料发给别人。
对面有些急了，也看出她不信任，竟然给她发了张名片。
【你知道这个律师吧？只要你出来见面，核实你说的那些都属实，我们就帮你请他打官司！】
名片上的人，赫然就是下午刚打赢了官司，风声鹊起的周时衍。
宿窈盯着那张名片定定看了片刻，而后关闭了对方的聊天框，没再回复。
对方却依旧在持续私聊她，不断地说着一些希望宿窈提供更多证据的话。
证据倒是真有，宿窈把自己第一次的报警记录，以及第二次找祝融帮忙打官司时的开庭记录一起发了过去。
这会对面消停了下去，宿窈猜他们可能是团队紧急讨论去了，因为十几分钟后，对面发过来一句：
【好，我就信你这一次！】
半个小时后，这个博主就发出了一条博文。
上面以第一人称的口吻，站在宿窈的角度，完完整整地叙述了宿雨的整个遇害经过。
他们应该是找专业的文案润色了文笔，故事乍然朴实无华，却非常的有代入感。
一篇文章下来，看得人群情激愤，再加上那张宿窈受伤的配图，更是引起了一波讨论的热潮。
发文不到五分钟，转发量已经过万。
有趣的是，这个博主在评论区@了周时衍的微博账号，而后把那条评论置顶。
至此，宿窈所有的目的就都达到了。
她成功地配合着周时衍，把两人之间那些原本难以言说，见不得光的交易，彻底摆在了阳光下。
从这条微博开始，以后周时衍帮她打官司，那些不知真相的群众，就不会觉得突兀，去深究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接触在一起的了。
做完这一切，宿窈的心，也彻底地安定了下来。
这一会儿，她是非常开心和放松的。
周时衍对薛家的官司胜诉，是成功迈出去的第一步，只要这第一步走出去，以后的终点还会远吗？
至于那条视频，宿窈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她甚至开开心心地给酒店客房服务打电话，叫了烛光晚餐，准备庆祝一番。
周时衍跟苏格在一处，看样子是一时半会的脱不开身了，所以宿窈叫的晚餐是单人份。
叫完晚餐后，她还兴致很好地在外卖上订了一束花，宿窈喜欢的花只有一种，薰衣草。
因为薰衣草是紫色的，她喜欢一切跟紫色有关的东西。
一大捧薰衣草的价格也不贵，甚至没到起送费，凑单的时候，宿窈看到花店竟然还在卖便携式报警器，她想了想，下单买了一个。

花送到的时候，酒店的烛光晚餐也摆上桌了。
宿窈把房间的灯光调暗了些，调节成很有氛围的暖黄色，而后又用室内的声乐系统放了些轻音乐。
做完这一切，宿窈又觉得看起来还缺了什么。
想了想，她抱了几个抱枕到落地窗边。
酒店送来的香薰蜡烛和牛排也一起挪了过去。
而后又把醒好的红酒倒在高脚杯中。
酒店的地面有铺好的羊毛毯，还有地暖，一点都不会冷。
宿窈抱着抱枕坐在上面，周身暖洋洋的，无比惬意。
端着酒杯，凝望着窗外繁华的夜色。
想了想，举起酒杯，跟窗子上自己的倒影碰了碰杯，并拍了张合照。
她不常发朋友圈，今天却难得的心情好，把这张照片发了过去。
两分钟不到，林之遥给她点了个赞，接着是黄萍萍和祝融。
祝融点完赞，还给宿窈打了通视频电话，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宿窈有些诧异，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听，酒店门外有人敲门。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宿窈有了不接电话的借口，她松了口气，而后像没看到那通电话一样，把手机留在窗边，起身去看门外是谁。
一个人住酒店，宿窈还是很有安全意识的，她没直接跟门外的人对话，而是先去可视通讯那看了眼。
看清楚对方的同时，宿窈心底微愣。
周时衍？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和苏格在一起吗？
虽然心中不解，但宿窈还是很快整理好了情绪，过去给他开了门。
温暖的灯光，轻柔松快的乐曲，随着宿窈一起，在开门后呈现在周时衍面前。
男人很明显的，表情有片刻愣怔。
宿窈也是在开门后才想起来，她折腾的那些都还没收拾。
顿了下，她换了副自然的笑脸。
“Surprise！喜不喜欢？”
周时衍定在原地，静静体会了几秒氛围，才垂眼看向宿窈，反问：
“你喜欢这些？”
宿窈倒也不是喜欢，她是闲着没事做，想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但她没直接说，只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没有人会不喜欢仪式感的。”
周时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垂眸的样子，明显是在走神。
宿窈也没打扰他，自己悄悄往落地窗的方向走，低头快速拿酒店平板重新下单晚餐的同时，又叠了几个抱枕，挡住她那份显然没带他份的单人餐。
刚才还在响的手机，这会儿已经没了声音。
祝融没再打来，宿窈眼睛在落到那条未接通讯记录时顿了顿，抿着唇熄灭了手机屏幕。
再回到沙发那边时，原本在沙发中沉思的周时衍，此时竟然微闭着眼，侧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满身冷淡的男人，闭上那双深邃清冷的眸子时，睡颜竟然意外的安静柔和。
宿窈试探着叫了他一声，没得到应答后，取出条毛毯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
而后又蹑手蹑脚的，快速处理掉了那些被藏起来的盘子。
考虑到周时衍胃不好，宿窈在第二次点餐的时候，点的都是滋补养胃的中餐，其中有一道汤不能久放。
周时衍看着又挺累的，宿窈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去叫人。
酒店的套房有厨房，她直接把汤抱了过去，用小火煨上。
周时衍再醒时，鼻尖充斥着满满的食物暖香。
他顺着味道找过去，看到了餐桌上摆的满满的食物。
以及厨房里，背对着他，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拿着勺子的宿窈。
宿窈不清楚周时衍在回来之前有没有跟苏格一起吃过东西，但她还是决定把表面文章做全，准备装作自己一直在等他的样子，跟他一起共进晚餐。
可是汤煨热了后，香气就传出去了。
她之前光顾着摆拍和折腾了，点的食物也没怎么吃，这会儿还真有点饿。
宿窈想着，只喝一口汤又算不上什么，就悄悄尝了一口。
不得不说，酒店贵是有贵的道理的，这汤真的喝起来又鲜又美，物有所值。
她没忍住，又把勺子伸出去，就着热气喝了第二勺。
明明是自己点的东西，宿窈在食用时，还是有一种做贼似的心虚。
喝完第二勺，像做小偷一样，悄悄地回了个头。
然后她就正对上了周时衍含着戏谑的目光。
刹那之间，她跟做坏事被人当场抓住一样，头皮都麻了。
身体僵在原地，握着勺子的手呆呆举在唇边，放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整个一手足无措。
还是周时衍先轻笑了下，她才讪讪地放下勺子，干巴巴开口：“你睡醒啦？”
问完又更加尴尬，这完全是句没有营养的废话。
周时衍含笑嗯了声，走到宿窈身边，低头看了眼她身前的汤锅。
“在煲汤？”
宿窈不尴尬了，两个人这会儿说的都是一样的明摆着的废话，谁也犯不着嫌弃谁了。
“在酒店点的，怕你睡醒后汤凉，才用小火煨着。”
周时衍都醒了，这汤就没有再熬下去的必要了，宿窈把火关上，低着头要伸手端汤锅。
指尖马上要触碰到汤锅那一刻，周时衍突然伸出手，把她的手给隔开了。
“我来吧，这锅不是隔热的，不能直接用手碰。”
宿窈愣了下，抿唇诧异地看了人一眼。
她们村子那边，多少是有些重男轻女。
从小到大，宿窈见过的男人，从她舅舅到她自己的弟弟，再到村里的那些邻居伯伯，就没有一个会下厨房的，他们甚至连进都不会进。
仿佛女人在厨房，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只需要在饭好后上桌吃就行。
饭后也是女人收拾碗筷和刷碗，那些人全是甩手掌柜。
宿窈很小的时候觉得那样不公平，可她很快就在日积月累的生活中，习惯了那样的生活模式。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种习惯被她给从家里带到了外面。
她在跟祝融相处时，担任的就是曾经她母亲的角色。
从买菜到让菜上桌再到最后收拾碗筷，都是她一手包办，没让他沾到半分厨房的烟火气。
以至于，当周时衍十分自然地用毛巾包着汤锅隔热，又把它端到餐桌上时，宿窈望着他背影怔了好一会儿。
但很快，周时衍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又是那首熟悉的英文歌。
成功地让两人之间营造出的温馨气氛，消失无踪。

宿窈夹菜的动作只稍稍停了一下，便垂下了眼，低头沉默地把菜叶送入口中。
关于苏格的问题，她已经跟周时衍沟通过多次，每一次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现如今，宿窈已经不愿意再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了。
眼前却突然多出来一只手，宿窈愣了下，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看到周时衍眉宇微沉的面孔。
“你接。”
正在响铃的手机放到了宿窈面前。
宿窈迟疑片刻，便真的伸手把手机接了过来，在接通之前，她先按了免提。
苏格的声音，很快就传了出来。
“阿衍，我知道我错了，我们好好聊聊行不行……”
宿窈抿唇看向周时衍，周时衍也在淡淡地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说话。
她思索片刻，轻声开口：“苏格，是我。”
苏格的声音停顿几秒，而后变冷了许多：“阿衍呢，把手机给他，宿小姐不知道就算是情侣也不能随意乱动别人东西吗，他最讨厌别人没有边界感。”
宿窈又看向周时衍，周时衍的表情，这会儿又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宿窈轻轻推了下他手臂，他才回过神。
不过，周时衍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完全是放任不理的姿态。
宿窈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跟苏格讲话：“他不在，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等他回来我帮你转达。”
苏格冰冷道：“我不信他不在，一定是你偷接了他的电话，宿窈，我警告你别耍花样，快点把手机还他，否则等他下次来医院，我一定会把你做的事情都告诉他！”
宿窈原本没想跟她吵，但苏格实在是太针锋相对，直接把她给惹烦了。
“苏小姐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理解能力有问题，又或者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他不在你听不懂么？脑子有问题，就该找个医生好好地去治治，周时衍又不是医生，他帮不到你！”
苏格也不是会闷声吃亏的性子，直接就跟宿窈在手机里吵了起来。
宿窈咬牙看了眼周时衍，周时衍这会儿的行为却显得有些奇怪。
他不仅没有一点要管的意思，还对着她做了个你继续的手势。
宿窈琢磨着，可能是他跟苏格下午见面的时候，发生什么矛盾了？
所以这会儿，他冷处理，还想拿她气苏格？
但不管是什么，宿窈看苏格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干脆隔着手机，跟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吵了个痛快。
苏格之前之所以能在宿窈面前嚣张，是因为她有周时衍的无条件维护，而非她个人战斗力强过宿窈。
宿窈从小到大，社会上摸爬滚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口才是顶尖的。
相反苏格被人保护的太好了，跟宿窈吵了没两句就败下阵来，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罗圈话，句句不离周时衍。
宿窈就显得冷静得多，到最后干脆放出诛心一刀。
“你既然那么了解周时衍，那你觉得，像他那么有边界感的一个人，手机为什么会在我手上？”
这句话说出去没多久，苏格那边，传来了一阵凌乱的风声，接着是重物被用力砸到地上的声音，而后电话便自然掐断了。
宿窈等到电话挂断后，立刻就冷了神色，直接把手机推回了周时衍手边，冷眼看着他。
“满意了吗，周律师，两女争一男，像个怨妇一样疯狂互相诋毁的戏码，满足了你看好戏的心理没？”
周时衍端坐在椅子上，没对她的那番话发表任何意见，从手边推给宿窈一个瓷盘。
“菜要凉了，先吃东西。”
一般人遇到不想聊的话题，都会惯性地转移话题。
宿窈看出他的逃避态度，心中更觉烦躁，并不想接受他送到手边的食物。
“你自己……”
垂眼看到盘子里的东西时，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止住了。
盘子里，一整盘，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堆虾仁。
而周时衍手边的餐盘上，不知何时，已经摞起了小山一样高的虾壳。
宿窈不喜欢吃壳类动物，像白灼虾、小龙虾、螃蟹、一类的，她都不喜欢吃。
所谓的不喜欢，不是因为不喜欢味道，而是因为她基本没怎么吃过，所以不怎么会剥壳。
每当在餐桌上见到那些东西，宿窈都是表现得敬而远之。
她知道周时衍心思比较缜密，却从没想过他能细致到连这种小细节都能注意到。
宿窈这会儿，原本想借着苏格的事发作一下的念头和火气，就因为这盘虾仁，莫名其妙地消下去了。
周时衍把蘸料推到她手边，看宿窈脸色复杂，但已经不像是最开始那么火冒三丈了，才垂眸擦着自己指尖上剥虾时留下的污渍解释。
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疲惫：“原本上次在A市的时候，我就决定再也不插手她的事了，也已经把她送到了国外。可是偏偏她在这个时候回国，还因为被薛家人误认成是我的女友，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报复。”
宿窈愣了下，抿唇抬眼看向他，周时衍捏着餐巾纸，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薄削的唇峰一张一合，语气染上了几分嘲弄。
“我对她问心有愧，所以很多时候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你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出面解决会好得多。”
宿窈此刻，是真的能体会到周时衍内心的挣扎的。
或许本质上，他们曾经是一类人。
当年在上学时，面对母亲跟弟弟一次次吸血虫似的剥削，她也犹豫过，也迟疑过，也想过要不要跳出原生家庭的火坑。
可，人有时候，就是会因为一些事陷入执念，困顿一生。
母亲的生养之恩，百善孝为先的道德绑架，姐弟之间的手足之情。
它们曾经像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将宿窈死死地困在其中。
把她一点点的，摧毁，软化，让曾经的她变成了一个扶弟魔。
而现在的周时衍，就跟当初的她没有任何分别。
苏格对他家有过的恩，又因他受牵连后的愧，种种情绪，终将会像一张细密的蜘蛛网，将他牢牢缚在网中。

更何况，苏格还曾是他年少时期那样炽烈爱过的人。
在这个身份的加持下，周时衍对苏格的感情只会更加的浓烈和复杂。
宿窈在想明白这一切的同时，更加意识到，对周时衍这个男人，绝对不能动感情。
有他跟苏格之间那样的过去在，周时衍这个人，日后无论是跟谁在一起。
苏格这个名字都会像阴影一样的存在，折磨他的女朋友一生。
而周时衍模棱两可的态度，也只会把真正在乎他的人给逼疯。
想通这一切，宿窈的心思反而沉淀了下来。
她把被剥好的那盘虾仁又夹了一个放回周时衍碗中。
“刚从法院出来，你今天应该已经很累了，吃饭的时候就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先吃东西。”
周时衍给她剥了那么多虾仁，礼尚外来，宿窈给他盛了一碗汤。
“她刚才打电话时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激动，你待会儿还是去医院看看她吧。”
周时衍用勺子搅动着汤汁，语气有些发沉：“你真的不明白，我让你接那通电话的意思？”
宿窈顿了顿，而后放轻了语气，以一种无比大度的坦然姿态道：
“就是因为我明白，所以才能提出这样的建议。你之前也说过，苏格有自杀的倾向，如果你今天真的不理她，谁知道她会不会又一冲动做什么事，万一真的出了问题就不好了。”
苏格那样的人，死一万次都不会让宿窈产生半分的怜悯。
但以周时衍跟苏格之间的复杂关系，他绝对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在宿窈的世界，一切都可以为了官司让路。
周时衍作为律师，一定不能出任何问题。
见周时衍依旧神情沉重，垂着眼不说话，宿窈想了想，道：“或者我和你一起去？”
周时衍的脸色终于变了变，沉着眉心看了她一眼，起身拿了外套。
“我只是去看一眼，很快就会回来。”
宿窈一脸温和地把他送出了门，而后拿出手机，点开了跟苏格之间的对话框，打了通语音电话。
苏格接的倒是快，只是不等她开口，宿窈就率先出了声。
“周时衍现在去医院看你了，苏格，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让他晚上别离开，否则我瞧不起你。”
快速讲完一句，宿窈直接掐断了电话。她就赌以苏格的智商，绝对不会想到电话录音！
挂断这通电话后，宿窈才真正开始忙自己的事，周时衍在她身边，很多事情她都不能直接做，现在他离开了就好办多了。
宿窈用自己没对外公开过的手机卡，在社交平台注册了个新的账号。
昵称那一栏，鲜明的标注上：受害人家属。
而后又发了几张甚至连对那个普法大V都没公开过的伤势照片，以及伤势鉴定报告。
并且一口气买了十个热度推送。
做完这一切，宿窈才收起手机，又按量吃了今天的抗抑郁药物，而后回房美美的钻进了被窝。
她一点都不担心周时衍会回来，完全相信以苏格的好胜心，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认输。
次日醒来时，手机消息果然炸了，首先是那个普法大V，又一连给宿窈发了好几条私信，说什么都想跟她见一面。
其次是短视频平台，宿窈发出去的那条图文上了热搜，一晚上评论直接几千条，其中一半是相信宿窈，鼓励她，总有一天会沉冤得雪的。
还有一半，语气就显得很尖锐，说她造假蹭热度，发出来的内容都很有针对感，叱骂她编故事吃人血馒头。
其中一条私信，口吻狠厉的让人毛骨悚然。
【十小时之内，发文道歉说你是瞎编，否则我不保证这上面的东西还能不能安全】
配图是一个人的上半身，没露脸，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脖子上用红绳拴着一块玉。
那块玉，宿窈再眼熟不过，那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东西，是他们家的“传家宝”。
自然，有资格戴上这块玉的人，只有她那个从小到大不学无术，只因为多长了个几把就显得在家里高人一等的弟弟。
对方发这么条消息，显然是威胁。
按理来说，宿窈作为一个姐姐，这时候说什么也该三思一下再决定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宿窈也就深思熟虑了，不仅自己深思熟虑，还把这个页面截图发给了那个普法大V。
【我这算是遭到了黑恶势力的打击和威胁吗？】
半小时后，受害者家属想要寻求公道，却反遭神秘人警告的词条，又一次冲上了热搜。
宿窈捧着手机，笑了。
真是不好意思，早在上次法庭上，张桂芬为了钱满脸丑恶指着她骂她是鸡的时候，她就单方面决定了，自己从此是个孤儿。
孤儿，那自然是不可能会在意，没有反而比有好得多的亲情。
因为开心，她中午甚至还多吃了一碗饭。
祝融就是在饭点给她发来的消息，上面是最近微博和短视频上面的那些词条。
【窈窈，这个是你做的吗？】
界面的上一条消息，就是宿窈未接的那个视频通讯。
宿窈拿着手机想了想，回：
【对，我还没放弃平反冤情的念头，正好薛家出事，我想趁乱添砖加瓦】
祝融这次回的倒是很快：
【那还要打官司吗，需不需要我再帮你找个律师？】
他一如既往，充满正义感，从不觉得宿窈以小博大，以一己之力对抗偌大的薛家有什么问题。
同时，也不怕因为帮助了宿窈，而因此把麻烦引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宿窈在心中被暖了一下的同时，还是实话实说了。
【周时衍会帮我】
这回，祝融那边久久没有回话，对话框几次显示正在输入中，又消失。
就这么变换了快五分钟，祝融终于回话了。
【这样也好，有他出手可以加很多胜算，提前预祝你官司胜利。】
周时衍这个人，在官司上面是有点邪乎在的。
迄今为止，他接手的官司，从没有过败诉的案例。
宿窈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会愿意跟他牵扯到现在。
想了想，她对祝融很客气的以普通朋友的态度回了句谢谢。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对面是一道温柔知性的女声：“宿小姐你好，我是乔莺，是那个普法账号的运营人。”

对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很明确，她想要跟宿窈见面。
能通过一个短视频账号，就查到宿窈这个新的手机号码，显然对方在宿窈身上是花了心思的。
既然能花心思，就说明她身上绝对有她们想要的东西，能给她们提供等价甚至超额的回报。
电话里，宿窈虽然礼貌地陪她聊了一阵子，但对于乔莺再三提出的见面邀请，她还是没有缓和余地的拒绝了。
工作室，乔莺放下手机后，脸上浮现难色。
助理多多观察着她的表情：“她还是没松口？”
乔莺面色消沉的点点头。
多多愤愤不平的说：“从她主动联系我们到现在，我们的诚意已经展现的足够多了，甚至都愿意帮她跟周律师牵桥搭线，可她却一直这样推三阻四，还去那种平台注册账户不断地炒作和曝光。”
“我看她这个意思，搞不好说什么平冤复仇都是假的，说不定就是想蹭热度，利用我们的粉丝基础炒作自己，要吃人血馒头，搞不好过两天就去直播带货。”
乔莺并不赞同她的话：“她自己叙述的经历中，有过一次被骗的经验，所受的伤也是那次被骗留下的，应该就是那次给她留下了阴影，所以才会导致她警惕心要比别人更强些。”
多多迟疑了下：“就算她真的是真的，其实这段时间，针对薛家爆出来的事也不少，我们也不一定非要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在她这一个人身上吧。”
“她不一样。”乔莺沉思着说：“那些真正杀人越货，违反国律的事情，薛家就算做了，也一定会做的特别小心，不让人留下任何把柄。其余的都是小打小闹，像逼死一两个农民工这种小事，太常见了，不足以成为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