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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有耳疾—— by叶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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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御花园回承乾殿,如果走大路,费时费力,若是走小路,能省一半时间。安亲王嚷嚷着要走小路回去,尔岚只能依他。
四周被灰濛濛的雾气所笼罩,习习凉风夹着潮湿的咸味飘然而至,安亲王被风一吹,酒气倒是散了不少。
尔岚挽着他的胳膊,鼻尖全是她的馨香,安亲王心神摇曳,骨头都轻了。
小路不比大路,有宫灯照亮,安亲王一个没留神,就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尔岚道,“小心!”
可已经来不及了,安亲王踉跄了一下,往前扑去,尔岚想要拉住他,却被他带到,二人双双倒地,尔岚还被安亲王压在了身下。
“重死了,你快起来,”尔岚在安亲王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安亲王虽吃痛,心中却美得很,终于抱到尔岚了,哪怕是以这样一种奇怪的姿势。
“尔岚,”此时虽不是什么花前月下的好场景,但安亲王觉得现在是个表白的好时机,“我有话和你说。”
“有话你起来再说,你是不是想压死我!”
安亲王的身材比之邵卿洺和荣亲王,自是粗犷的多,尔岚又生得娇小,确实受不了他的一压,安亲王忙起身,还顺手将尔岚拉起。
他刚要再次开口,一道剑光挟风而来,寒光逼人、刃如霜雪,危急关头,他抱紧尔岚,头一仰,身一偏,剑锋擦着他的面门堪堪而过。刚刚避过,疾风骤雨般的剑势又到。
这一次,在暗处保护荣亲王的顾晓春和沈岸接下剑招,同黑衣刺客缠斗在了一起。
安亲王护着尔岚站到安全处,关切问道,“没事吧?”
尔岚摇头,事实上,她还未感受到害怕,就已经脱离了危险。
刺客只有一人,看得出武功很高,因为他以一敌二,也未落下风。
安亲王暗自庆幸,幸好圣上神机妙算,预测到今夜必有人会趁着皇太后寿宴入宫行刺,早就安排人保护他,不然他可打不过这人。他的命是小事,若是伤到尔岚就不好了。
刺客见久攻不下,难免心浮气躁,他的目标是安亲王,再拖下去,禁卫军会闻风而来,再无法行事,他咬咬牙,横剑当胸,虚发一招,将顾晓春和沈岸的剑招引过一边,再挥出一剑,势如破竹。
顾晓春挥臂一挡,双剑相交,“当”的一声,火花四溅,而沈岸的剑也到了刺客身前,他不挡不避,挽起一朵剑花,霍的又是一剑刺去。他完全放弃守势,这种奋不顾身的飞扑直上,倒是让顾晓春和沈岸有些顾忌。
而让顾晓春更为忌惮的是,此人虽竭力隐藏自己的身法和武功,还是能看出他的武功和自己是同一路数的。也正因为他不敢用出真正的本领,才会被自己和沈岸克制住。可眼下他使出了不要命的打法,让自己有些伤脑筋。
刺客此时在半空中一个转身,拼着后背全是空挡的危险,执剑朝着安亲王扑去。
安亲王虽然大半心思都在尔岚身上,好歹也注意着场上局势的变化,刺客这一剑在他意料之外,但他反应极快,抱着尔岚就地一滚,险险避过。
刺客再要刺第二剑已然没有机会,顾晓春和沈岸的剑,双双来袭,封死了他的退路,他避无可避,两柄剑,一柄刺入他的左肩,另一把则当胸穿过。
刺客显然受了重伤,一只脚屈膝,半跪在地上,顾晓春走近,刚要去揭开他的蒙面布巾,他突然又挥出三剑,随后一跃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顾晓春咬牙道,“追!”他未料这刺客竟如此勇猛,身中两剑还有反击的余地。
暮色深沉,万物都显得捉摸不定。好在夜色并妨碍不了练武之人,顾晓春和沈岸循着滴落的血迹,一路追到了宫门口。
血迹到这里就没有了。
宫门口停着几驾马车,车里有人影闪动,此时寿宴还未结束,怎会有人提早离场。顾晓春狐疑上前,马车门帘一动,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
是刑部尚书傅云敬之女傅姝。
“两位大人是?”
“奉旨捉拿疑犯,敢问姑娘,马车中是何人?”
顾晓春盯着傅姝的脸,想要看出些许不妥之处,可她神色淡淡,丝毫未见慌乱。
“父亲喝多了,太后恩典,让父亲早些回去歇息。”
傅姝被邵卿洺特别对待,傅云敬成为众臣拉拢拍马的对象,顾晓春是知道的,喝醉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没有证据的话,他们无权搜查刑部尚书的马车。
顾晓春抱拳道,“失礼了,姑娘这就上路吧。”
傅姝点点头,放下帘子,马车缓缓启动。
“刺客受了重伤,一定跑不远,十有八九就藏在这马车中,沈岸,找几个兄弟盯紧傅府。”
“好。”
顾晓春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刺杀安亲王同杀害小李子的,有很大可能是同一人。他今日领教了刺客的身手,若是单打独斗,他绝不是对手。对方投鼠忌器,不敢显露全部的武功,也是受伤的原因之一。
师门中,除了大师兄曾晓宇,他还未听过谁有如此高的武功造诣。
难道是大师伯的徒弟吗?
看来他得再找大师兄一次,了解下大师伯那边的情况。
至此,顾晓春还是没有怀疑过大师兄才是始作俑者。

第64章
马车上,傅姝看向挟持着父亲的黑衣蒙面男子,“你安全了,现下可以放开我父亲了吧?”
男子并未说话,还是用剑指着喝醉酒,早就人事不知的傅云敬。男子身上的伤口不停涌出鲜血,他眉头都未皱一下,目光凛凛地望着傅姝。
“你的伤口需要包扎,不然你会血尽人亡的。”傅姝的声音都在颤抖,还是努力保持镇定,从裙摆上撕下几根布条,“你放开我父亲,我替你包扎。”
她试着上前一步,黑衣男子眯起眼,拿剑指向傅姝。
可下一秒,他就头一偏,晕倒在地。
马车刚离宫不久,傅姝本可以让车夫停车,召唤方才的两位官爷,可她却鬼使神差地揭下了黑衣人的蒙面布巾。
那是一张苍白又动人心弦的脸,一眼万年,傅姝做出了一个,她此生最错误,但又永不会后悔的决定。
深宫后院有刺客闯入,安亲王险些遇难,事情传开后,这寿宴自然办不下去了,邵卿洺知晓刺客已逃出皇宫,再留下其他人毫无意义,便吩咐众臣各自散去。
容德意味深长地看了荣亲王一眼,这就是你所谓的大动作,动静是够大,结果却让人很失望呢。
聿的行动失败,荣亲王也很恼火,但此时只能不动声色,还要帮邵卿洺处理好善后工作。
荣亲王主动请缨道,“圣上,臣请旨追查这件事,竟敢来皇宫行刺,简直没把皇家放在眼里,圣上,臣一定不辱使命。”他义愤填膺,像是被气坏了。
邵卿洺静静看着他表演,等熙宁在他手心写完字后才道,“那就辛苦皇叔了。”自己倒是想看看他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这时,张依依上前一步,盈盈一拜,“圣上,荣亲王,依依见过刺客。”
荣亲王眼中闪过一瞬慌张,很快恢复如常,“你在哪里看到的,当时发生了什么,刺客有何特征?”
“刺客逃跑时推了依依一下,依依同他打了个照面,他虽然蒙着脸,但若是再次遇到,依依一定能认出那双眼睛。”张依依其实并未看到刺客,这是她为了接近荣亲王而撒下的弥天大谎,却阴差阳错地让荣亲王有了一丝忌惮。
容德没想到张依依擅作主张站了出来,此时再阻止已来不及,只好帮她说话,“本宫这个侄女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她说能认出就一定可以,荣亲王若抓到嫌疑人,可让依依辨认。”
荣亲王淡淡扬起嘴角,“好。”
邵卿洺摆摆手,“此事就交给皇叔,今日已晚,太后也要歇息了,其他人抓紧时间出宫吧。”
张依依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容德,她不想出宫,留在宫里才有更多机会,容德没有理会,倒不是她不想帮,而是她失了管理六宫之权,留下张依依,得经过嘉陵点头才行,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因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侄女而向嘉陵低头。
等人都离开后,邵卿洺径直去了承乾殿找安亲王。
因为安亲王两次相救,尔岚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他正消受美人恩,谁都不想见,倘若来的不是邵卿洺而是其他人,他可能会直接将人轰出去。
“没事吧?”邵卿洺问。
“没事,”安亲王还是很不满,忍不住吐槽,“圣上就不能明日再来?”
“嗯?”邵卿洺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难怪了,”安亲王翻了个白眼。
邵卿洺问,“难怪什么?”
“情商太低,难怪一直没能拿下熙宁姑娘。”
邵卿洺:“……”
说得好像他自己已经得到了尔岚的心似的。
“这个时候您不陪着熙宁姑娘,来找臣做什么?”
“朕来瞧你还瞧错了不成?”
安亲王嬉皮笑脸,“不敢不敢。”他忽然正了神色,“圣上,臣有个请求。”
“你说。”
“能否让尔岚出宫?”安亲王下定了决心。
邵卿洺诧异,“你,舍得?”
“不舍得,但总比陪着我送命的好。”若她待在自己身边,迟早会被连累,今日的经历,再多来几回,难保哪一次一个疏忽,会害了尔岚。
邵卿洺道,“可以,朕明日就安排送她离开。”
“多谢圣上。”安亲王由衷感激。
邵卿洺呵呵一笑,“真是关心则乱,今日是太后寿宴才给了对方机会,你觉得他们能进宫几次?皇宫不比外头安全?行了,朕情商低,走了。”
邵卿洺转身就走,安亲王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是圣上在报复自己说他情商低呢,作为皇帝怎能如此小心眼,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安亲王忙追出去,边说边喊道,“哎圣上,臣错了,臣才情商低,不要送走尔岚,还是留在宫里的好。”
邵卿洺嘴角扯开一抹戏谑笑意。
邵卿洺来到乾清宫配房,熙宁已睡下。
她倒是心大,今日之事没给她造成任何影响。
邵卿洺给她掖了掖被子,趁她睡得香甜,在她额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他像是着了魔似的看着熙宁,光滑如玉的肌肤,微微开启的红唇。
熙宁的唇粉嘟嘟的,让他想起方才宫宴上的一道点心,牛奶布丁,口感应该差不多,软软的,香甜可口,他忍不住想要尝一尝。
邵卿洺俯下身,感受着熙宁均匀轻薄的呼吸,她舔了舔唇,像是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却在邵卿洺的胸腔里插进一根羽毛,撩拨得他心痒难耐。
他想亲吻熙宁的唇,还一个劲的说服自己,反正熙宁睡着了,自己轻轻碰一下就离开,她不会知道的。
他一点一点地凑近。
动作很慢。
等到离她的唇极近时,邵卿洺却犹豫了,他们二人的第一次,真要如此草率的进行吗?
他想要熙宁感受到他全部的爱意,从而热烈的回应,而不是悄无声息,偷偷摸摸。
熙宁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想要一生一世都在一起的人,他坚信他的重生,就是为了挽回熙宁,所以,他们的第一次需要建立在互相喜欢,水到渠成的基础上。
而不是现在这样,屈从于欲望的偷香。
邵卿洺忍了又忍,终于强迫自己离开。

乾清宫南书房,邵卿洺召见李司,询问对雷宝成的策反工作做的如何了。
文常青不便出面,事情是两人一同办的,但出入宫廷的只能是李司一人。
李司略略思量后,开口道,“圣上,经过臣与常青再三观察,定下一计。”
“说。”
“雷宝成此人武功高强,心性坚毅,没什么弱点,但他特别钟爱自己的妻子,成亲数十载,妻子未给他生下一儿半女,他也坚决不纳妾。”
邵卿洺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臣觉得,他虽说不介意有无子嗣,但毕竟是一种遗憾,臣斗胆请圣上派人给他妻子诊脉医治,若能治好他妻子的病,他必定感激不尽。”
邵卿洺沉思,“那朕就让太医院王院使走一趟。”
“圣上,”李司忙道,“依臣之见,王院使未必没有去过雷府,只是收效甚微罢了。”
“怎么说?”
“既然我们能看出这一问题,雷宝成背后之人又怎会一无所知,定也曾竭尽全力过。”李司斟酌用词,“臣猜测太医院的人,并不擅长此道。”
邵卿洺奇怪道,“太医院的人都无法治好,那朕也没有其他办法。”
李司深深看了邵卿洺一眼,“圣上,您可以。”
邵卿洺以眼神相询。
“圣上身边应该有一位名医,臣虽不知晓他的姓名和来历,但他一定医术高超,兴许能治好这一疑难杂症。”
“哦?”邵卿洺来了兴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圣上所患耳疾,天下皆知,若圣上无病,传言有误,就当臣没提过这事,可若是真的,太医院未能治好,圣上却已痊愈,那只有一种可能,圣上身边有其他能人异士,有妙手回春之能。”李司顿了顿,又贱兮兮地问,“不知臣猜对了否?”
邵卿洺觉得李司这人挺有意思,观察入微,精明能干,自己果然没看错人。他眉毛微微一挑,“好你个李司,倒是惦记上朕了,”话锋一转,“行,朕请叶先生帮这个忙吧。”
李司见邵卿洺始终笑眯眯的,终于松口气,他对皇帝的心性还不是太了解,君臣之间也还处于试探阶段,此次牛刀小试,展露自己的小聪明,皇帝似乎还挺吃这一套,那往后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邵卿洺让李安请来叶天祺,叶天祺听后,捋了捋胡须,“圣上,妇科方面,我也不太擅长,但我有一师弟,专攻妇科方向的沉疴宿疾,兴许可找他一试。”
“请问先生,他现下在何处?”
“我这师弟脾气有些怪异,这样吧,我给他写一封书信,你带过去,他应该还不至于不给我这个师兄面子。”叶天祺悠悠道。
“多谢先生。”
邵卿洺直接赐了叶天祺笔墨,叶天祺也不多废话,只写了两行字,看得出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叶天祺的师弟名唤付天成,住在距京城百里外的深山中,李司拿着叶天祺的亲笔书信,出宫后带上文常青一同前往。有本事的人脾气都不好,李司也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叶天祺的书信上,多一个人到时也能多个出主意的。
傅云敬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出嫁,如今只傅姝一人住在南院。
那一日,她将聿带入傅府,就安置在自己的闺房之中,瞒着父母给他治伤换药,一日三餐,好生供着。她还偷出父亲珍藏多年的百年老参,炖汤给聿补身子。
一开始聿很警觉,尽量不碰任何饮食,可他的伤实在太重,有心无力,被灌下不少补药,身体恢复的还算快。
傅姝怕被人发现,连擦身这种私密的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
聿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千金小姐,自己可是挟持他父亲,谋杀安亲王的刺客。她非但不躲得远远的,还救下自己。
傅姝平日里也不同他多话,只在给他吃的他拒绝时,硬塞给他,还会道一句,“本小姐救你,可不是为了再看你饿死的。”
她身材娇小,气势却不小,就像她所写的书法一般,磅礴大气。
聿当日就躲在御花园的树上盯着安亲王的动向,傅姝的表演他也看到了,当时就想着这个女子有些特别,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后,自己就同她坐在同一驾马车里。
聿能动弹后,想尽快离开,傅姝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信不信一出傅府就会被守在外头的人抓住?”
聿自然知道当日之事瞒不过顾晓春的眼睛,他无法搜查刑部尚书的马车,自己才逃过一劫。依照顾晓春的性子,他必定会让人守在傅府之外,静待自己的出现。
他此时还未痊愈,不是顾晓春的对手,可他办砸了荣亲王交代的任务,人还消失了几天,他担心自己的家人会遭到毒手。走还是不走,聿陷入两难。
“你有何为难事,我可以帮你。”
他未开口,可心事全被傅姝猜到了。他仰起头,打量眼前这个刚到及笄之年的女子。
“你为何要帮我?”
“咦,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是个哑巴呢。”
聿又想拿剑指她,可剑早就不见了。
傅姝轻笑道,“你的剑被我藏起来了,我可没那么傻,救你还要被你用剑指着。”
“你……到底为何要帮我?”聿又问了一遍。
“你长得好看啊,”傅姝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道。
这是什么理由,聿哭笑不得。
“好了,你有什么事,尽管交代吧。我若是要报官,也不会等到现在,你以为那些人参很便宜吗?”
聿失笑,他这是把这辈子的补药都吃完了,现下一想起那个味,还有点反胃。
他之前总是板着脸,睡着时候也是眉头紧皱,这一笑,如同破晓而来的晨曦,绚烂而迷人,傅姝看痴了,“你笑起来真好看,没人同你说过吗,让你多笑笑。”
聿不说话,过了一会才道,“能否请姑娘去一个地方,帮我看一眼就成。”
“好,你说。”
聿说了个地址,傅姝认真记住。
“我会见机行事的,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小心些。”
聿点点头。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姑娘了,我有名字的,我叫傅姝。”傅姝甜甜一笑,宛如梦中人。
聿白皙的脸上,莫名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你叫什么?”
傅姝目光纯净,聿不忍拒绝,可也不想告诉她自己的化名,想了想,轻声道,“我叫曾晓宇。”
“曾晓宇,”傅姝默念一遍,感受这名字在唇齿上的跳跃,笑道,“很好听,我走了,你等我消息。”
傅姝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聿垂下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如此信任。
傅府出来的马车,立刻被守在门外的暗卫注意到,紧跟上去。消息通过暗卫之间特殊的手段,传送到统领手中。
今日傅府不知有何事,不时有马车进出,沈岸把情报递给顾晓春时,说了一句,“傅大人上朝去了,家里只有夫人和一位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给我盯紧了!”
马车来来回回,自然是傅姝的意思,虽然她今日不会安排曾晓宇离开,也要虚虚实实,扰乱对方的视线,为了后面的事做准备。
她让贴身丫鬟紫苏坐马车去成衣铺取之前订制的秋衣,又命另一个丫鬟豆蔻去首饰行选一些新款,自己则去了揽月楼喝茶,坐了一个时辰才回去。
一切看起来就是骄奢大小姐的日常,没有什么异样。
暗卫报给顾晓春的消息也是如此,顾晓春却不信,认定傅姝今日必有行动,让暗卫一定盯好,她很有可能今天会将刺客送出。
午后,傅府中又驶出一架马车,目的地是白马寺。傅姝在大殿上了一炷香,听住持诵了半个时辰的经文,又在丫鬟的陪同上,在寺里随意逛了逛。
顾晓春问负责盯梢的暗卫,“确定马车里没有别人?”
“没有,属下还趁人不在,进马车看了。”
顾晓春蹙眉,这傅姝在玩什么花样?
沈岸冷不防插嘴道,“除了见过住持,还见过什么人没?”
“没有了,她也没有同住持说过话,只是虔诚听他诵经。”
沈岸摸摸下巴,“确实有些奇怪,那我去查查这住持的来历?”
“随你,别误了其他事就成,”顾晓春实在看不懂傅姝的操作,她这样故弄玄虚,只是为了麻痹自己吗?
顾晓春他们一心以为傅姝要送走刺客,所以才钻入了牛角尖,却不知傅姝白马寺之行,另有目的。

傅姝带着白马寺的斋菜和素包子回到府中,递给聿。
聿接过,看着傅姝,她不语,聿无奈,吃了几口后,傅姝才开口。
“放心,老人家一切安好,我还借讨水喝的名义进门仔细查看一番,没任何不妥。”
“多谢了,”聿吐了口浊气,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
“她们是你什么人?”傅姝问道,老人家应该是曾晓宇的母亲,但陪同的还有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若是他的妻子,自己就要尽早悬崖勒马才行。
聿不知傅姝的小心思,但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无足轻重的问话,他还是要回答的,“是我母亲和妹妹。”
傅姝提着的心放下,带上盈盈笑意,“她们怎会住在白马寺?需要我告诉她们,你的情形吗?”
聿犹豫了下,“对不起姑娘,这个不能告诉你。”
“傅姝。”
聿怔了怔,很快醒悟,“请傅姑娘见谅,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你。”
他的母亲和妹妹自然是作为人质被软禁在白马寺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只以为她们在此处修行,外头也无人看守,可只要聿胆敢违背荣亲王的命令,家人就会遭殃。
聿不止一次想要救出她们,自己也能脱离荣亲王的掌控,可他知道,白马寺看似松懈,其实隐藏了许多高手,只要他轻举妄动,不仅他自己难逃一死,母亲和妹妹也会被连累。
现在虽说没有自由,好歹能留下性命。
这事急不得,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这次荣亲王没有迁怒于他的家人,证明他还是想给自己机会的,现下没其他办法,唯有尽快养好伤回荣亲王府复命。
傅姝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她把曾晓宇带回府邸有三日了,他一直沉默寡言,只在今日拜托自己去探视他的老母和妹妹时,才勉强开了口,也算是种进步了。
傅姝不急,她有的是时间同曾晓宇周旋。
她就不信,她的热情还捂不热对方冰冷的心。
这一日,邵卿洺去给嘉陵皇太后请安时,知晓荣亲王前脚刚离开。
邵卿洺冷哼,“他倒是来得勤劳,他不是在查刺杀案吗,跑夕晖院有什么用,能找到刺客?”
嘉陵心中暗道,你这傻小子,荣亲王借着给本宫请安的名义,不就是为了见熙宁吗,本宫装傻没接他的话茬,你就偷着乐吧。你要是再不努力,本宫也帮不了你。
她似笑非笑,“他给我请安,你还有意见了?”
邵卿洺忙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嘉陵突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你耳朵听得见了?”
邵卿洺微微沉思,告诉嘉陵应该没关系,还能阻止她和熙宁一起胡闹,上一回和尚嗡嗡念经的苦楚,他可再也不想经历。
“儿臣的耳疾已痊愈,劳累母后挂心,是儿臣不孝。”
嘉陵诧异,但还是问出了关键问题,“是什么时候痊愈的?”
“有一段时日了,”邵卿洺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熙宁……”熙宁明显是不知道这事的,每次和自己聊起皇帝的耳疾,总是忧心忡忡。
“她不知晓,”邵卿洺叹口气,“也请母后帮儿臣保守这个秘密。”
“这是为何?”
“她若知晓儿臣已痊愈,一定会请求出宫,母后您明白儿臣的心思,儿臣不能让她离开。”
“可是……”嘉陵能理解邵卿洺的一番苦心,可总觉得应该给熙宁自己选择的机会,而不是欺骗和隐瞒。
“母后,儿臣知道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可事到如今,只能将错就错。”
“你不怕熙宁知道了后恼你吗?到那时,你也留不住她,还是说你要强留她?”嘉陵叹气道,“你比本宫更了解她的脾气。”
“儿臣……”邵卿洺也不知到时要如何收场,只希望真相大白之前,他已经得到了熙宁的心,她会心甘情愿地留下,并且能原谅自己。
“本宫老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熙宁是个好姑娘,总之你别负了她就是了。”
“儿臣绝不会负她,”这点邵卿洺可以保证,熙宁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他哪里会舍得让熙宁难过。
嘉陵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回吧,有时间还是多放在熙宁身上,不用牵挂我这老太婆。”
这些小年轻之间的情感纠葛她是真看不懂,她是越国人,越国无论男子还是女子,对待感情都很纯粹,喜欢就是喜欢,想要留下她,大胆说出心中所想就好,如此婉转含蓄迂回,把事情搞复杂,可未必是件好事。
邵卿洺也有自己的苦衷,刚重生就发现是熙宁离宫的日子,压根没给他思考的时间,装聋是他唯一能想出的办法,后来,想着这个法子还挺管用,再用其他办法,熙宁未必会上当,如此就骗了她好几个月。
邵卿洺也想坦诚相待,实在是骑虎难下。
越是在乎,就越会踌躇不前。
李司和文常青深山请医之行,出人意料很是顺利,马车载着付天成往京城而来。
李司在前头驾车,中途休息时,文常青坐到了李司旁边。
“外头风大,你身子弱,跑出来做什么?”
“吹吹风,让脑子清醒清醒。”文常青驴唇不对马嘴道。
李司挑眉,“有心事?”
文常青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李司也没理他,他要是想说,迟早会说的。
果然,文常青自个纠结了一会,说道,“熙宁姑娘……”
“打住!”李司呵斥道,“文常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熙宁姑娘是你可以肖想的吗?”
“为什么不行,我同她,男未婚女未嫁,只需两情相悦……”
李司打断他,“你凭什么觉得你和她能两情相悦,”顿了顿,“差点被你带跑偏了,这和两情相悦没有关系,你看不出来圣上对她有多看重吗?”
“那又如何?圣上能迎娶她做皇后?她是甘心和别的女子共事一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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