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耳疾—— by叶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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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山珍海味,摆满了御案,令人垂涎欲滴。
邵卿洺让熙宁坐下同自己一起吃,熙宁婉拒,邵卿洺也不多说,当着熙宁的面大快朵颐,还发出赞叹声,“这道菜不错,李安,给御膳房看赏。”
李安憋着笑,“遵旨。”
熙宁见邵卿洺吃得欢畅,肚子越发抗议,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可恶,邵卿洺就是故意的!
邵卿洺笑看熙宁,“你真打算看着朕吃?”
他把熙宁按在对面的座位上,夹起一个蛋卷送到她嘴边。
熙宁只能张嘴吃下,抬眼看向李安,他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安静的就像是一尊雕塑。
熙宁偷偷咬了一口,邵卿洺不依不饶,熙宁只能就着他的手,吃完整个蛋卷,邵卿洺这才满意了。
熙宁不敢看邵卿洺熠熠生辉的眸子,只盼望着时间能过得快一些,如此甜蜜却又备受折磨,实在有些难捱。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就要抚上熙宁的脸,她忙移开,对面的人轻轻一句,“别动。”
熙宁只能任由邵卿洺拂去她嘴角的残渣,靠得近了,她浑身都酥软了。
她悄悄抬眼,邵卿洺脸上俱是温柔的神色,她确实没见过邵卿洺对其他女子如此过,这是独属于她的。好像有一只小鹿撞在了心尖上,她甚至能听到胸腔里在扑通扑通地乱跳。
可她又怎敢奢求太多。
或许是这一幕太像从前了,才让她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等他迎娶了皇后和其他嫔妃,这样的温柔也会给予她们的。
这么一想,熙宁顿时冷静了。
邵卿洺敲了敲她的脑袋,“在想什么?”
熙宁傻傻摇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邵卿洺看着她的模样,想起过往的时光,心中不由动容。
“朕还记得那一年,朕不小心惊了荣亲王的马,被罚跪在殿外整整一日,回去时膝盖磨出了血,朕当时还没觉着疼,你却像个傻瓜似的一直哭一直哭。”
邵卿洺嘴角扬起弧度,只要能留下熙宁,他不惜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哪怕回忆起这些伤心难过的往事。
熙宁马上说道,“要不是安亲王在草料上动了手脚,好好的马又怎会受惊?是安亲王太阴险了,才让圣上受了那么多苦。他是个阴险至极的小人,圣上仁慈,只让他去漠北吃沙子,也太便宜他了!”
说完之后,熙宁才意识到,即便安亲王被贬谪,爵位还在,又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够置喙的。她吐吐舌头,是她多言了。
无论何时何地,熙宁都把他放在第一位。也只有她敢直言不讳,只为了帮他出口气。
可邵卿洺龙心大悦的同时,面上疑云满布,“等一下,你说什么,安亲王?不是荣亲王吗?”
“嗯?”熙宁抬起迷茫的大眼,“和荣亲王有何关系?荣亲王可是……”熙宁没往下说,脸却悄悄红了。
邵卿洺并没有发现,他的注意力在熙宁方才的话上,心下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前世,安亲王邵鸿轩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他和自己一样不受先帝重视,同自己毫无冲突。
荣亲王邵淮安才是他最大的敌人,给他下套,设置陷阱,他几次九死一生的经历里,好多次都是拜邵淮安所赐。
方才熙宁所说,安亲王在草料里动手脚一事,也是邵淮安所为。
如今这事,为何安在了安亲王的头上?
看来这一世,有许多事都改变了。
第5章 下一个巨赌
邵卿洺浓眉紧蹙,是他大意了。既然他可以重生,留下熙宁,不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那其他事情的改变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一世的邵淮安,难道会变成一个无害的好人?前世桩桩事件历历在目,邵卿洺绝对不会相信。
根据熙宁方才所言,安亲王被自己贬去了漠北,那邵淮安呢?前世,自己登基后,邵淮安获罪,自尽于天牢之中。难道他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邵卿洺斟酌着问道,“李安,荣亲王现在何处?”
李安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圣上的话,荣亲王在外游历已有三月。”
邵卿洺眯起眼,看来最大的变数就在荣亲王身上。
在没有完全弄清楚现在的状况之前,此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他挥挥手,李安会意地带领其他宫人一起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下熙宁和邵卿洺,邵卿洺明黄色龙袍上的龙爪,似乎也要划破空气,时刻提醒熙宁,她和邵卿洺的云泥之别。
一个是九五之尊,一个是罪人之女。
她没有肖想的资格,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守护好他。
邵卿洺眼神灼热,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她开始慌乱,鼻尖突然痒痒的,来不及掏出丝帕,就打了个喷嚏。
好在她及时用手捂住,才不至于殿前失仪。
一方丝巾从眼皮子底下递过来,缓缓贴上她的脸,她心跳更是如鼓擂,忙不迭道,“奴婢……奴婢自己擦……”
怎么能劳动圣上。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给她擦鼻涕,传出去的话,她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她接丝绸方巾时,碰触到邵卿洺的手,感到一丝凉意,她像小时候那样,呵口气,把自己的手呵暖和了,再给邵卿洺捂手。
“圣上的手比以前更冰了,还得找御医好好调理才行。”
邵卿洺此时心中已拿定主意,无论这一世的邵淮安是个怎样的人,他都不能冒险,必须将熙宁留在身边,才能保证她的安全。可熙宁不是一般的女子,自己骗她一次已是侥幸,如今只能再试试其他办法。
“宁儿,朕刚继位,根基尚浅,无法将身边之人都换成心腹,更别说御医了,你知道的,医者可救人也可害人……”邵卿洺目光透过熙宁看向远处,眉宇间皆是狠戾,“一个方子可救人也可害人……”
熙宁心中一惊。
她笃定邵卿洺佯装耳疾,却忽略了其他事。邵卿洺虽登基为帝,看似整个宛国都是他的,可他身后还有两位太后,嘉陵皇太后单纯娇憨,视邵卿洺如己出,自是不在话下,但容德皇太后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有传言先帝后宫中女子皆短命,同这位皇太后撇不开关系。
邵卿洺深知熙宁心肠软,也知道哪些是她的软肋,继续说道,“先不说两位太后,朕还有一位……皇叔,和一个不安分的皇兄,光此二人,朕就有些束手无策。”对于这一世的邵淮安,他可谓是一无所知,所以说这话时颇有些颓然。
熙宁自然知道安亲王就是邵卿洺那位不安分的皇兄,当初是容德皇太后力保,邵卿洺迫于无奈,只是将他贬出京城,并没有赶尽杀绝,也不知是否会后患无穷。
据熙宁所知,安亲王对京城之事仍是虎视眈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安亲王当初是如何对待邵卿洺的,她又不是不知道,机关算尽,阴险狠毒。
想起早些年安亲王的爪牙伸的那么远,她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本以为邵卿洺做了皇帝就能高枕无忧,她就可以离开这座巨大的牢笼,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她实在是低谷了这皇宫的可怕。
可是邵卿洺为何会提到皇叔呢?
邵卿洺的皇叔荣亲王邵淮安,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只比邵卿洺大四岁。他是除了熙宁之外,对邵卿洺最好的人,在邵卿洺艰苦的夺嫡之争中,还出了许多力。而将邵卿洺送上皇位后,他谢绝了邵卿洺本欲委以的重任,不再过问世事,出门游山玩水,常年不在京师。他人缘极好,宫里宫外的人说起他,无不夸赞。
他待人客气,总是笑脸迎人,即便对于自己这样身份卑微的奴婢,也从未看清。他学识渊博,说话风趣,又深情专一,他的王府中还没有女主人,只待有缘人的出现。
熙宁想到这里,脸微微发烫。
邵卿洺本来坚定的眼神此时有些涣散,望着大殿外的蓝天,像是在同熙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宁儿,出了宫,就不要再回来了。”
前世,他放熙宁离开,是不忍心让她再陪着自己经历危险,却让她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而他的世界没了熙宁后,便失去了明媚的色彩。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用激将法,以及利用她的同情心。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朕没有万全之策可保你平安,朕想通了,你还是出宫吧,不要再回来,所有事就让朕一个人承担。”
邵卿洺在赌。
他在下一个巨赌。
他赌在熙宁的心里,他比自由更重要一些。
哪怕这个巨赌的成功率,让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都无法把控。
只因为熙宁不是旁人,他不愿意以君王的名义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自己想给她选择的机会。
赢了,他自然欣喜若狂,求之不得。
输了,便是孤家寡人,孤独终老。
他会派人保护熙宁,只要能听到她安然无恙的消息,也就足够了。
可邵卿洺扪心自问,倘若熙宁选择出宫,他就真能放过熙宁,放过自己了吗?
熙宁没想到邵卿洺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她想要的自由近在咫尺,可她为什么突然好难受,心中的水库像是决堤了似的,流淌过怎么都止不住的悲伤。
这一刹那,熙宁脑中闪过一帧一帧的画面。
邵卿洺还是皇子之时,不受先帝重视,他的存在可有可无,连下人都能踩在他头上。
惊了安亲王的马,被罚跪一整日,还不准任何人给他送水送食物。
他的孤寂被无限放大,填满了熙宁的眼,熙宁的心。
“奴婢……”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微不足道,邵卿洺压根没有听见。
他继续喃喃自语,像是在自嘲一般,“宛国建国以来,从来没有出过一个聋子君王吧,不过听不见也有听不见的好处,至少不用再理会阿谀奉承或者是冷言冷语,倒也清净了。”
邵卿洺神情淡然,可龙袍下紧紧攥住的手上暴出青筋,显露了此刻他内心的挣扎。
他不提耳疾之事还好,这一提,熙宁原本悲伤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了。
她原本已经打算留下了,一来她现在尚处在无法出宫的诅咒中,二来邵卿洺身边缺少心腹之人,光有一个李安也是不够的。
可恶就可恶在他又拿耳疾说事,明知道他在装病,自己到底是揭穿还是装什么都不知道呢。
揭穿嘛,怕他这个皇帝的面子上过不去。
装不知道嘛,倒是担心真要被当傻子对待。
熙宁思来想去,留是要留的,但决不能让邵卿洺太好过了。
她装模作样地起身,理了理头发,“圣上一片好意,奴婢自当从命,这就收拾东西离宫。”
邵卿洺简直傻眼,他到底还是赌输了,看着熙宁一步步走向门口的娉婷身影,竟一句话都说不出。
熙宁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扑通跪下。
邵卿洺还以为她是要磕头谢恩,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既然要走,就果断一些,不然自己就要后悔了。
熙宁勾唇一笑,“圣上,奴婢不走。奴婢会做糕点和药膳,若是圣上信不过其他人,就让奴婢照顾圣上的饮食起居吧。圣上听不见,奴婢就做圣上的耳朵,知无不言,不敢有任何隐瞒,求圣上恩准。”
邵卿洺只听到熙宁说不走,后面的话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内心的狂喜,比站在大殿之上睥睨群臣的感觉更甚。
他强压住欢喜,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宁儿,你跪在地上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说完就想扶起熙宁。
又装听不见!
熙宁没好气地想要推开他,可那双扶着他的手,骨节分明,有着苍白的肤色和羸弱的肌理,可握着她时,却格外有力。
抬头就撞进了邵卿洺的眼眸里。
万年的冰山融化,春暖花开,熠熠星光流转。
熙宁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邵卿洺抚了抚熙宁的脸颊,就想把她揽进怀里。
“嘉陵皇太后驾到——”
李安机灵,见两位太后到来,忙高声呼喊,尖锐的嗓音回荡在大殿外,久久不散。
随着声响的落下,两位太后带着一众宫女缓缓而至。
宛国这两位皇太后都大有来头。
容德皇太后是邵卿洺的嫡母,身份高贵,未出阁前就是有名的才女,诗词歌赋女红等无一不通,后入宫为后,虽得先帝宠爱,却未得一儿半女。
嘉陵皇太后并不是宛国人,曾是越国的和亲公主,不争不抢,先帝却极为钟爱,留下遗诏,命二人平起平坐,共同主六宫事宜。嘉陵不爱管事,六宫事其实都把持在容德手中,但好在有遗诏在,嘉陵的地位还是不容动摇的。
邵卿洺生母的出身并不太高,只是江南一个七品官员之女,偶得先帝宠幸,生下邵卿洺不久后就去世了。先帝把邵卿洺放到容德皇太后膝下养着,但不知为何,这么多年却始终不够亲近。
邵卿洺早年常常去嘉陵皇太后处蹭饭,倒是生出些孺慕之情。
容德皇太后身穿紫红色缂丝绣金裙,上头绣着富丽的牡丹,明艳不可方物,凤钗步摇晃动间显露着威严,她皮肤保养的很好,只是眼角的细纹略微暴露了年龄。
嘉陵皇太后则穿一身江南绒缎素蓝色宫袍,绣有雅致的兰花,外罩一件火红色狐狸毛制成的披风,腰间的羊脂白玉流苏垂下,举手投足皆是皇家气质。她手里还抱着一只西域才有的蓝绿眼波斯猫,绝美的容颜带有几分越国的异域风情,神情竟似少女一般天真无邪。
熙宁此时还跪在地上,忙把头压得更低。
“皇儿……”
“皇帝……”
嘉陵皇太后同邵卿洺的情分不一般,开口很是亲昵。
而容德皇太后要彰显皇太后的威仪,凡事都要按照规矩来,此番见嘉陵越过她先开口,心下不悦。
熙宁跪着一动不敢动,早知道两位皇太后来的那么巧,方才就不该矫情,让邵卿洺扶起来多好。这下可好,天寒地冻的,还不知道要跪多久。
此刻,她觉得膝盖好凉好痛啊。
“天气越发寒凉,本宫让素珠熬了一盅百年老参乌鸡汤,加了黄芪、枸杞等,皇儿整日忙着料理国家大事,该好好补一补了。皇儿啊,记住一句话,国事固然要紧,但身体更为重要。”嘉陵皇太后虽已四十有余,却依旧一副少女模样,声音清脆宛若翠玉滚珠般悦耳动听。
“多谢母后,”邵卿洺接过嘉陵皇太后的贴身大宫女素珠手中的汤盅,喝了几口。
还是原来的味道,他甚是想念。
这边厢是母慈子孝,另一边容德皇太后淡漠的神情,就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她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漫不经心地抚弄着指尖的护甲,声音毫无温度,“年关将至,正是举国同庆的日子,这样的节骨眼,狗奴才们伺候不好圣上,还需劳动妹妹操心,该当何罪!”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李安和其他太监宫女顿时跪了一地,在这冬日里,额头竟还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李安,你给哀家听好了,若再伺候不好,你的脑袋就得搬个家了!”
“是,是,奴才遵命。”
嘉陵皇太后笑着打圆场,“姐姐不必动怒,这些奴才自然比不得我们做额娘的贴心。皇儿的身体自幼不好,冬日里更应注意保暖。妹妹昨日翻出了早些年从越国带来的陪嫁,姐姐觉得这棕熊皮裘如何?”
容德皇太后懒洋洋地扫了一眼,“不错。”
嘉陵皇太后巧笑嫣然,“素珠,还不快呈给圣上。”
这熊皮黑得发亮,皮毛上没有一处伤口,恐怕是整块剥下来的,色泽和密度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拎在手上感觉沉甸甸的。
“此黑熊为我越国勇士射杀,箭从眼过,全身完好无损,穿在皇儿身上,英武不凡,又可保暖。”
嘉陵皇太后的陪嫁必不是凡品,熙宁也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
黑熊力大无穷,听说一个巴掌下来就能把人拍成肉泥。
熊皮被扒,不知道肉身还在不在,熊掌也被吃掉了吗?
也不知道是左熊掌好吃还是右熊掌好吃。
熙宁跪得久了,为了缓解腿上的疼痛,思绪开始放飞。
“皇帝,哀家听闻你身体不适,御医竟然瞧不好?这宫里不中用的奴才真是越来越多了。”在容德皇太后眼中,除了皇室中人,其他人恐怕都是低贱的奴才。
“母后,小病而已,不妨事。”邵卿洺淡淡道。
容德皇太后这时发现了跪在最前面的熙宁,凤眸一扫,虽说其他人也还跪着没起来,可她似乎是一开始就跪在这里的。
“殿下跪着何人?”
熙宁心叹,糟糕,已经努力降低存在感了,却还是没躲过。
还好在两位太后进来时,她就把明黄色的方巾塞进了衣袖,此时她的手心里满是汗,尽力稳住声音不要颤抖。
“回太后的话,奴婢熙宁,方才在为圣上试菜。”
她已经想了千百种理由,试菜怕是最合适的,不然怎么解释其他人都在殿外,就留下了她一个人,总不能说她和邵卿洺一起用膳吧。
她已经跪了许久,寒气直逼膝盖,却还得跪得笔直。
“原来是熙宁,快起来吧,”嘉陵皇太后也是才发现跪着的是熙宁,对于熙宁,她是了解的,跟着皇儿好些年了,“其他人也都起来吧。”
“奴婢不敢,”熙宁的腿早就跪麻了,此时起身,必定会摔倒,失仪于皇太后,罪可就大了。
真是倒霉啊,早知道就不该贪吃御膳,果然吃穿用度同地位不匹配,是要折寿的啊。
邵卿洺看在眼中,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很是心疼,却只能神色冷漠,一言不发。
“哦,试菜?不是一直是李安试菜的吗?”容德皇太后瞥了熙宁一眼,有所怀疑。
“回母后的话,御医建议儿臣冬日里多食些药膳,对身体有益。此女略通医理和药膳,便唤她伺候左右。”
“御医还说了什么?”
“嗯?”邵卿洺像是又听不见了。
容德皇太后狐疑,继续试探,“哀家宫里头还有先帝赏赐的大补之物,回头就命人送来。”她戴着珐琅嵌丝护甲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暖炉。
邵卿洺答非所问,“儿臣无大碍。”
“这……”嘉陵皇太后爱抚波斯猫的手也停顿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容德皇太后挑了挑眉,看来传闻不假,皇帝的耳朵果然出了问题。
像是意识到什么,邵卿洺说道,“有劳母后费心,天寒地冻,母后也需保养好身子。”他说完这话,朝着嘉陵皇太后眨了眨眼。
嘉陵皇太后会意,对容德说道,“姐姐,去妹妹宫里坐坐吧,妹妹让素珠烫壶酒,做几个拿手菜,我们边吃边聊。”
“也好,”对于嘉陵,容德是没有敌意的,先帝在世时,她就没争过宠,现在,就更没有必要防备她了。
容德先行离开,说要回宫换件衣裳,嘉陵走到门口看了眼熙宁,嘴角抿起一丝笑意,“哀家瞧熙宁顺眼的很,哀家身边也缺个懂药膳的丫头,不知皇儿是否愿意割爱?”
“母后说笑了……”邵卿洺怎么会舍得让熙宁离开,自己好不容易才留下熙宁,可不是让她伺候别人的。
“就知道你舍不得,”嘉陵皇太后一手抱着波斯猫,另一只手拍了拍邵卿洺的手背,仿佛看透了一切。
“照顾好圣上,”这话自然是对着熙宁说的。
两位太后离开,熙宁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躺在了邵卿洺的怀里,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不怕被人听见了?”温香软玉在怀,邵卿洺心情十分愉悦。
熙宁压低声音,“快放我下来,”
邵卿洺挑眉,“放你下来,你就能自己走了?”
熙宁哑然,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李安,把所有门窗都关上,多拿几个暖炉,还有热水,其他人一律不许进殿。”邵卿洺命令道,随后将熙宁放在软榻上,又往她身后塞了个玉枕,“你说你平日里的机灵劲都去哪里了,明知道容德太后不好惹,也不知道躲一躲吗?”
“奴婢哪里知道她会来此,早知道就不该留下的,”熙宁扁扁嘴。
“嗯?你说什么?”邵卿洺凑近她,龙涎香弥散开,强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邵卿洺的眼神带着点危险的气质,看的熙宁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邵卿洺这张脸还真是好看,他们虽然是一起长大的,可熙宁怎么都看不够。
特别是近距离,会让人脸红心跳。
她忙别过脸,“没……没说什么,对了圣上,您说那只被做成大衣的黑熊,熊掌是不是被红烧了?”
“也有可能是被清蒸了,”邵卿洺忍俊不禁,随口说道,接着就脱了熙宁的鞋子。
“哎,圣上不可!”
邵卿洺才不管她的阻止,继而又脱了她的袜子,她的脚小巧如白玉,握在掌中让人爱不释手。
两人青梅竹马,相处时候也多是不拘小节,可脱鞋脱袜子还是头一回,熙宁脸都羞红了,为缓解尴尬,问道,“圣上,您是要蒸猪蹄吗?”
“宁儿,哪有这么说自己的?”邵卿洺从李安手里接过金盆放在地上,亲自绞了热帕子敷在熙宁脚踝上,又对李安说道,“你也下去吧。”
“老奴遵命。”
李安退出去几步,才转过身。
看圣上这宝贝的样子,熙宁姑娘迟早是要入妃位的。不过她也确实值得圣上真心相待。
邵卿洺拿走帕子,取了些膏药均匀涂抹在熙宁的脚踝上,缓慢揉搓,用掌心一点点融化药膏,温暖了她冰凉的肌肤。涂抹完脚踝,邵卿洺把她的裤腿往上卷,被熙宁阻止了。
“朕瞧瞧你的膝盖。”
“奴婢自己来吧,”到底是男女有别,何况对方还是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的亲密。
“宁儿,朕以前每次受罚,都只有你陪在朕身边,替朕抹药膏。”言下之意,现在,就让朕来照顾你吧。
熙宁心软了,邵卿洺卷起她的裤管,膝盖上的颜色明显比小腿上更深,都有些泛紫了。邵卿洺怕她会拉下病根,小心地给她抹了两次药。
殿外风雪连绵,刮得人脸生疼。
殿内烧着暖炉,上好的银碳,没有一丝烟。
更暖的,是两人之间互相扶持,和丝丝的情意。
这一夜,熙宁没有歇在乾清宫配房,而是睡在了其他宫女的房里。
这是她的一次尝试,她想要知道时间无法推进的具体原因。
哪怕暂时不会离宫,也不能过得稀里糊涂。
她现在确定歇在配房能顺利到达第二天,那若是在皇宫中的其他地方呢?
她的试验很快就有了答案,她发现在宫女房中醒来,时间也是正常往下走的。
她若有所思地揣摩许久,还是没有结论,只能叹息着起床。
她打算今日去白马寺给家人上香,虽延迟了一日,相信家人也不会责怪她。
她伺候邵卿洺用完早膳后,就提了出宫上香一事。
邵卿洺拍了下额头,是他疏忽了,昨天几乎留了熙宁一整日,耽搁了她办重要事,和蔼道,“去吧,不用急着回来,多陪他们说说话。”
熙宁整理好东西,就带着尔岚出宫了。
邵卿洺派出的暗卫,一直跟在马车后头,暗中保护她。
熙宁走后,邵卿洺拍了拍掌,一名黑衣护卫从天而降,“圣上,请吩咐。”
来人是暗卫头领顾晓春,是除了李安和熙宁外,邵卿洺最信任的人。
“晓春,朕需要荣亲王所有的信息和动向,你亲自去办。”
“是!”
邵卿洺昨夜已询问过李安有关荣亲王一事,了解了大概,但李安毕竟常年在宫中,所知有限,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还需要暗卫出手。
邵卿洺眯起眼,邵淮安究竟是人是鬼,很快就能知分晓。
熙宁和尔岚上完香,来到方丈特意给她们准备的厢房。
白马寺离皇宫有半日的路程,邵卿洺体恤熙宁,不愿她劳神赶路,所以她总会在庙里留宿一晚,第二日一早再回宫。
尔岚取来斋饭,两人用完后,就在厢房附近的小竹林里散步。
迎面遇上一人,着一身月白色外袍,衬得他玉树临风,高洁傲岸。
尔岚拽了拽熙宁的衣袖,兴奋道,“姑姑,是荣亲王!”
邵淮安见到熙宁,笑容如冰雪消融,“熙宁姑娘。”
熙宁忙给邵淮安行礼,“给荣亲王请安。”
邵淮安托住她的双臂,“既是宫外,无须多礼。”
“您怎会在此?”熙宁诧异道。
“我是来找你的。”邵淮安生得一双桃花眼,可看人时极其专注,好像他的眼里只能看得见一人。
尔岚十分有眼力见,马上说道,“姑姑,我先回厢房了。”说完就迅速开溜。
原来邵淮安知晓熙宁每月初一都会来白马寺上香,昨日刚回到京城就来找她,只是一直都没等到,他不死心,就在庙里住了一夜,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等到了熙宁的出现。
“王爷找奴婢有事?”熙宁低了头,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
“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婢,我也没在你面前自称本王,不是吗?”邵淮安注视着熙宁。
“是,奴……我知道了。”
“你瞧,这是什么?”邵淮安递给熙宁一只精致的瓷瓶,“打开闻闻。”
荣亲王每次游历归来,总会送熙宁礼物,她倒也没客套,依言打开,惊喜道,“是蔷薇花的味道。”
“我这次游历到了占城国,学到一种蒸馏术,可将鲜花制成香露,将其喷洒在衣物上,衣敝而香不减。等我教会你,你就不用再顶着烈日晒花了。”
皇宫内有香膏和香水,宫中女子都喜欢在被褥或者衣衫上抹上一点,或是用香薰,熙宁总觉得气味太浓郁,不如鲜花的味道清新自然。她会收集鲜花花瓣晒成干花,再运用到衣物上。干花虽好,可太费功夫,一不小心,花没晒干先被大风吹走,人还容易晒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