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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有耳疾—— by叶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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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失踪后,冬雪第一时间传递消息给荣亲王邵淮安,告知是张依依将熙宁弄去了伶宫。邵淮安自己不方便出面,通过其他小太监的嘴,将伶宫这两个字在李安面前提起数回,李安这才在邵卿洺问起时,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
张依依敢动他的人,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邵淮安从来都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哪怕上辈子风流,家中姬妾无数,腻味了就不会多看一眼,这辈子只有熙宁能入他的眼,其他人都让他觉得无趣,就更不会放在心上。
他让冬雪给张依依传话,约她在梅园见面。
冬雪不敢,“主子,若是张依依出了事,容德太后不会放过奴婢的。”
邵淮安冷笑,“你不去办,本王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他冷面冷心,眼里的寒意看得冬雪双腿直发抖,忙跪下,“奴婢这就去传信。”
张依依听说荣亲王约她见面,大喜过望,赶忙换上最好看的宫装,对着镜子精心装扮。
冬雪轻声催促,“姑娘,莫让王爷等急了。”
张依依梳着头发,“冬雪,女为悦己者容,你一定还没有心上人。”
冬雪眸中带了丝淡漠的笑意,“是,冬雪怎有姑娘这般好福气,”心底却道,是怕你的心上人是要你性命的阎王爷。
“可为何要约在梅园?”张依依还是有些顾虑的,她和鸣玉袭击熙宁就是在梅园,若无必要,她是再也不想涉足此地。
“姑娘,许是梅园风景独好,又或许是梅园偏僻,无人打扰,王爷才能同您互诉衷肠。”
张依依真是受用极了,嘴角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说得好,重重有赏。”
“谢姑娘。”
邵淮安已等候多时,见到张依依时,面上神情晦暗不明。
张依依羞涩道,“依依给荣亲王请安。”
下一刻,邵淮安就掐住张依依的脖子,将她按压在一颗梅花树上。
好巧不巧,这正是撒下巨网,将熙宁困住的那棵树。
张依依脸涨得通红,呼吸困难,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万万没想到,邵淮安会突然翻脸。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荣……荣亲王……你……为何……”
邵淮安连伺候过她的桃姬都不会怜惜,说杀就杀,更何况是张依依,他目露凶光,同平日的风光霁月,温润如玉,判若两人,“说,为何要杀熙宁?”
熙宁,熙宁,原来还是为了熙宁,张依依怒火中烧,熙宁到底有什么好,一个宫女,就算被自己弄死了又怎么样,宫里莫名死去的宫女还少吗。
皇帝也就罢了,你荣亲王也要因为这件事怪责于我吗?
张依依憋屈得很,她用力去掰邵淮安的手,可那如同铁钳一般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她又如何掰得动。
她倔强道,“我……想杀就杀了,还……需要什么……理由。”
邵淮安凛然转眸,莫非是容德授意,在容德鞭打熙宁之后,自己就告诫过她,不能动熙宁,如今要是她阳奉阴违,即便他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己也不惜撕毁约定。
就在这时,容德气喘吁吁地跑来,指着邵淮安道,“住手!你放开依依,荣亲王,你怎么敢!”
“我有何不敢?”邵淮安的手还是没有离开张依依的脖颈,但好歹她能大口透气了。
“这可是在皇宫,你还有没有王法!”
“杀人如草芥的容德皇太后,竟然同我讲王法,倒真是稀奇。”邵淮安冷笑了声。
“邵淮安,本宫警告你,依依若是有个好歹,本宫同你之间的约定,就此作废!”
“好啊,本王求之不得。”
邵淮安原本要的是,待邵卿洺身死后,由容德做主,他便能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不至于引来非议。可如果这样便要让熙宁受尽委屈,他可不愿意。
“荣亲王,本宫劝你三思。”
“本王是否说过,不可动熙宁,这是本王的底线。”
“依依不懂事,是本宫管教无方,荣亲王你大人有大量,本宫保证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你能否手下留情?”容德放软了语气,得罪荣亲王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要想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在宫里作威作福,还得靠着皇帝。现在是邵卿洺,以后就是邵淮安。
邵淮安看了张依依一眼,手上突然用力,张依依被掐得直翻白眼。
容德惊叫,“荣亲王!”她顿了顿,“你以为邵家除了你和安亲王再无其他血脉,本宫只能扶持你吗,本宫告诉你,别自以为是,本宫还有别的选择!”
荣亲王眉头皱起,踌躇片刻,终于松开了手。
张依依剧烈咳嗽,艰难挣脱开邵淮安的桎梏,动作飞快地逃到容德的身后。
“依依,你没事吧?”
张依依边咳嗽边摇头。
“荣亲王,本宫方才所说,绝非信口开河,但既然依依没事,本宫与你的约定仍旧存在,本宫也会遵守承诺,不会再为难熙宁,希望你也能以大局为主,勿让本宫失望。”
说完,容德就带着张依依仓皇离开。
张依依步子踉踉跄跄的,回头看向邵淮安,他一身白衣,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仿佛同天地已连为一色。
他方才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张依依只要一回想自己差点被他掐死,就是一哆嗦,赶紧加快脚步,离他越远越好。
邵淮安眯起双眼,看着落荒而逃的容德的背影。
邵家的其他血脉?当年的夺嫡之争何其惨烈,先帝为了给邵卿洺扫清障碍,将除了安亲王之外的其余皇子,不是赐死就是流放,终身不得回京。
自己若不是仗着拥有前世的记忆,同邵卿洺交好,恐怕也会被先帝处理掉。
而安亲王若不是有容德护着,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但方才容德所指,显然不是安亲王,难道她私下同其他流放在外的皇子还有联系?或者是,先帝尚有私生子流落在民间,容德知晓了这件事,便打起了其他主意?
此事非同小可,邵淮安势必要尽早弄清楚,否则他会很被动。
容德和张依依回到慈宁宫,鸣玉赶紧拿来暖炉给张依依暖身子,冬雪用沾湿的帕子帮张依依擦脸,见她脖子上一片淤青,又忙取来伤药给她敷上。
张依依一见冬雪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将冬雪踹了个狗啃泥,还不解恨,待踏上一脚,被容德阻止。
“姑母,这个贱婢帮荣亲王传信,心怀叵测,您为何不让我教训她?!”张依依双眼血红,要将自己在荣亲王处受得气都发作到冬雪身上。
“要不是她给本宫报信,你的小命已经丢在梅园了!”
冬雪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姑娘饶命,奴婢并不知道荣亲王要做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姑娘说得对,皇宫里那么多地方,为何要约在梅园,所以赶忙向太后娘娘说明情况。”
冬雪为了保命,也是动足脑筋,在张依依赴约后,立刻告知容德,容德才得以赶得及救下张依依。否则张依依已经像桃姬一般,香消玉殒在邵淮安的手里。
“哦?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姑母,她分明就是荣亲王的内应!”
冬雪把额头都磕破了,“奴婢一心为主,请姑娘明鉴啊。”
容德把怒气冲冲的张依依按在椅子上,“冬雪跟着本宫多年,她是什么身份,本宫比你清楚,不用你瞎操心。”
张依依扁嘴,小声嘀咕,“待哪日她出卖了你,你就知道了。”
容德只做没听到,挥退冬雪和鸣玉,坐到张依依面前,直视她。
张依依被她瞧得心虚,呐呐道,“姑母,你为何这样看我?”
“荣亲王一约你,你就去,你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容德皇太后确实想过让张依依随便勾搭上皇帝、荣亲王或是安亲王中的哪一个,但如今看来,荣亲王竟是最不可靠,最无法掌控的那个。再这样下去,她恐怕真的要换人了。
张依依嗫嚅,“若是有关系,他今日也不至于下此狠手。”
容德轩一轩眉毛,“姐儿爱俏,姑母能理解,但荣亲王非你良人,你今日总应该看明白了吧?”
张依依忆起方才的事,脸色雪白,“姑母说得是,依依看清楚了,日后再不会自作主张。”
容德微露赞许之色,“那就好,你记住,无论如何,姑母都是护着你的。”
他们张家只有这一个女儿,要想维系住张家的荣华,还得靠张依依,因此哪怕容德十分看不上张依依,也要努力保住她。
婉柔之死,自然是容德派人做的,寿康宫的太监人数较多,不好下手,但婉柔的事,也算是杀鸡儆猴,料他们不敢不把嘴关严实了。

邵卿洺听沈岸汇报了荣亲王同容德皇太后在梅园的交锋。
荣亲王对熙宁倒真是上心,为了她不惜得罪容德。可这样一来,邵卿洺越发怀疑荣亲王的用心,毕竟前世他对熙宁的迫害不少,怎么可能这辈子就转性了呢。
一定有阴谋。
邵卿洺叮嘱沈岸继续监视慈宁宫,容德和荣亲王向来有勾结,他倒是要看看荣亲王为熙宁,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有了叶天祺的灵丹妙药,熙宁的身体康复的很快。
邵卿洺去探视她时,身上还带着刚得知荣亲王所做之事的怒气,以及暴风雪过后的寒气。
熙宁心思敏感,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邵卿洺生怕怒意影响到她,收敛了骇人的气势。
“冷吗?朕让李安再拿几个暖炉来。”
“不用,已经很暖和了,”屋内的碳火热得熙宁昏昏欲睡,邵卿洺真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邵卿洺抓起熙宁柔软的小手,握入掌心,“手这么凉,还说不冷?”
“真的不冷,我额头都冒汗了呢。”熙宁撩了下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哦,”邵卿洺讪笑,是他紧张过头了。
在外头守着的李安听到邵卿洺爽朗的笑声,微微叹气,帝王太痴情不是好事,对宁姑娘来说,福祸相依。以后得专门找人守着宁姑娘才行,再出点什么事,他这把老骨头也是经不起折腾了。
邵卿洺也是这么想的,之前让暗卫护着熙宁,可终归有不方便的时候,他有心想让尔岚一直陪在熙宁身边,就怕安亲王不同意,他若是闹腾起来,也有得自己头疼。
至于哑巴宫女木兰,那不在邵卿洺的考虑范围内,看她比划手语,都能把人急死。
邵卿洺心下有了主意,开始征求熙宁的意见,“宁儿,你身边没人不行,朕派个宫女日日伴着你吧,也好让朕安心。若你有事,她也能第一时间通知朕。”
“我自己就是个宫女,要人伺候算怎么回事,不妥。”
“你别把她当是伺候你的,就当是个玩伴,像尔岚那样,不行吗?”
熙宁笑吟吟道,“我同尔岚十几年的交情,旁人无法轻易取代。”
邵卿洺思忖着道,“朕找来的这人,一定合你心意。”
熙宁随口说道,“好,若合我心意,我就留下她,不然,她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朕赌你一定满意,宁儿,要不要同朕打个赌?”
熙宁略微诧异,这有什么可赌的,满不满意不还是自己的一句话吗?但既然邵卿洺难得好兴致,她倒是可以配合,“好啊,圣上拿什么做赌注?”
“只要是这宫里的东西,随便什么你都能拿走。”包括朕的一颗真心,也愿意双手奉上。“那若是你输了呢?”
“我有的,圣上都有,您还想要什么?”熙宁很怕邵卿洺此时旧事重提,她有些后悔答应同邵卿洺打这个赌。
好在邵卿洺并未僭越,只道,“具体朕也没想好,宁儿可否允诺朕一个承诺,朕想到再问你要。”
熙宁没有不假思索就同意,而是道,“这个承诺必须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圣上不可勉强我,您可答应?”
“好。”邵卿洺又怎么舍得勉强她。
他妥协的如此爽快,倒是让熙宁有些不适应。
午后,邵卿洺安排的宫女就被带到熙宁面前。
熙宁惊喜道,“原来是你。”
正是在凤栖山上曾经同熙宁共住一屋的宫女碧玉。
祭祀开始后的当晚,熙宁就失踪了,可把碧玉急坏了,生怕她冲撞了哪位贵人被责罚,找了许久。也就是那次,邵卿洺知道了碧玉的存在,看在她对熙宁一片关怀之心的份上,这次将她调出浣衣局,专门陪伴熙宁。
碧玉也是大喜过望,“熙宁,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原来你在这里享福呢。李公公说让我来乾清宫伺候一位姑娘,我还纳闷呢,原来是你。这里可是乾清宫,你难道是圣上的妃嫔?”她突然紧张地捂住嘴,“我上次没有胡言乱语说圣上的坏话吧,阿弥陀佛,我要是说了,你就当没听到,行不行?”
“你确实在胡言乱语,”熙宁故意吓她,见她满脸惊恐,才道,“不过不是说圣上坏话,而是我的身份,我也是这乾清宫的宫女,只是受了伤,圣上仁慈,许我在这里休养,你也不是来伺候我的,等我康复,我们一起伺候圣上。”
“圣上即便再仁慈,也不会允许一个宫女住进他的寝殿,我才不信,”碧玉又不傻,凡不合常理之事,必有蹊跷。
熙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碧玉暂时相信她的话,碧玉转念一想,眨了眨大眼睛,“熙宁,你不会告诉圣上,我偷吃御膳房的东西吧。”
熙宁想起当日碧玉给她吃得那盆肉片,笑出了声,“告诉圣上做什么,他有那么多吃的,抢他一点吃的怎么了?”
碧玉比了比大拇指,“够义气!”
熙宁之前就同碧玉投缘,现在更是一见如故,就把碧玉留在了身边。
碧玉知晓了熙宁这次受伤的缘由,气不过,一定要给张依依一点颜色瞧瞧。
熙宁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两人一商量,一拍即合。
邵卿洺听完熙宁和碧玉的计划,虽觉得是小打小闹,但只要熙宁开心,能解气,他就尽全力配合。
很快,乾清宫传出风声,宫女熙宁身染重病而亡,皇帝念着旧情,命人将她的尸体送回家乡,不日就要启程。
慈宁宫还未因这件事受到影响,倒是先招惹来一人。
荣亲王邵淮安。
“荣亲王,您稍候片刻,老奴这就去通传。”
荣亲王却是毫不理会,直接闯入南书房。
邵卿洺正同李司议事,李司见状,讶异地挑了挑眉。
李安气喘如牛地跑进来,“老奴来不及通报,实在罪该万死。”
邵卿洺却是淡定,“无妨,想必皇叔有急事。李司,你先退下吧,改日再议。”
“臣遵旨。”
李司意味深长地看了荣亲王一眼,同李安一同离开了南书房。
邵卿洺趁荣亲王不察,及时戴上了助听器,笑看荣亲王,“皇叔匆忙进宫,有何事?”
“我要见宁儿。”荣亲王开门见山道。
“哦?”邵卿洺戏谑道,“皇叔现下是以什么身份见宁儿?”
荣亲王哑然,诚然,他无话可说。
宫里的女子,包括宫女,都是皇帝的女人,他没有资格在皇帝面前造次。
邵卿洺起身,缓步走到荣亲王身边,“皇叔,你看,这是宁儿给朕做的助听器,有了这个,朕还能听到许多平日里听不到的话。”
明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幼稚,还是没忍住,他是故意刺激荣亲王的,凭什么他之前打翻了醋缸子,这种抓心挠肺般的难受滋味,他要让荣亲王也尝一尝。
荣亲王怎会不清楚邵卿洺的意图,但他今日进宫的目的就是见熙宁一面,哪怕见不到人,知道她安好也可以。
他当然不信熙宁已死,他猜测这是邵卿洺使出的,针对慈宁宫的计谋,可到底还是不放心,总得亲眼所见,或是亲耳听到才行。
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圣上,宁儿现下是否安然无恙?”
“当然,她在朕身边安全得很,”邵卿洺觉得在这点上没有欺骗荣亲王的必要,一来本身也瞒不过他,二来也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破坏了熙宁的计划,倒不如坦诚相告,他既然之前同容德皇太后因熙宁而起冲突,定能理解自己的这一举动。
荣亲王长吁一口气,拱了拱手,“好,臣告退。”
他走到门口之时,邵卿洺突然开口叫住他。
“皇叔请留步。”
荣亲王转过身,默然片刻,道,“圣上还有何吩咐?”
邵卿洺顿住,他明知道眼前这人一心要夺自己的皇位,抢走熙宁,可现在还不到挑明的时候。
“大雪初融,皇叔出门在外需小心。”
荣亲王虽诧异,但仍一笑了之。
慈宁宫外甬道。
张依依白日里听说了熙宁的事,本来有些瘆得慌,但姑母安慰她,熙宁死了,对她们反倒是件好事,死无对证,皇帝能奈她何。
她想想也对,一高兴,晚膳时还喝了点酒,现下,同鸣玉一起在甬道散步消食。
皇宫里什么都好,最好的是伙食,她喜爱跳舞,平时十分注重身材,可在宫里才待几日,衣服就快穿不下了。虽说姑母会让内务府给她量体裁新衣,但毕竟窈窕身材是自己的,总要注重一二。
既然自己同荣亲王再无可能,熙宁又已死,她还是决定把视线重新投射到邵卿洺身上。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夜空中只寥寥挂着几颗星星,甬道里黑漆漆的,鸣玉有些害怕,“小姐,我们快回宫吧。”
“怕什么,瞧你这胆小如鼠的模样,”张依依还在取笑鸣玉,下一刻就尖叫出声,“啊!有鬼啊!”
只见墙上贴着一张惨白的脸,有阴森的声音从血盆大口中发出,“张依依,你害得我好惨啊,我今日是来索命的,你拿命来!”
一只结实巨大,完全不像人类的手向着张依依伸来,张依依吓得全身发抖,腿倒是没软,她发疯似得狂奔,一路尖叫,“鬼啊!”
鸣玉还没反应过来,一回头,一张惨白大脸对着她诡异一笑,她脑中一片空白,飞也似地往慈宁宫逃去,嘴里也大喊大叫。
与此同时,寿康宫外也发生了类似事件,一群太监遭遇熙宁的鬼魂索命,有人被当场吓到屁滚尿流。
碧玉看着落荒而逃的张依依,摘下脸上的面具,冷笑一声,把铁爪抗在肩上,笑着回乾清宫领赏去了。
另一边,在寿康宫行动的小毛子也回来了,瞧这一脸喜色,他那头的情形定然也十分精彩。
熙宁边听着二人的叙述,边夸赞道,“做得好。”
只可惜没能当场瞧见张依依的狼狈样,不然更解气。

此时的慈宁宫,张依依喘着粗气告知容德方才见鬼的情形。
容德当然不信,伶宫里多少条人命同她脱不了干系,要是个个都来索命,她早就投胎几百回了。
“哪来的鬼,你定是眼花了!”
“鸣玉也看到了,不信你问她。”
鸣玉连连点头,“启禀太后娘娘,奴婢不敢乱说,方才确实是撞见鬼了,渗人得很。”
“在哪里,你们现在带本宫去。”容德倏然起身,冬雪忙给她披上狐皮大氅。
“就在甬道口,姑母,我……我可不敢去,要去,您自己去。”张依依受了极大惊吓,犹如惊弓之鸟。
容德哪会顺着她的心意来,拖起她就走,无论张依依怎么哀求,容德都当没听见。
很快,几人就来到慈宁宫外的甬道口,容德瞥张依依一眼,她怯怯指了指方才见到惨白大脸的地方。
鸣玉也点了点头,“就是这里。”
“鬼呢?本宫怎么没瞧见?”
张依依目瞪口呆,“刚才,确实就是在这里见到的。”
“何人装神弄鬼?!糊弄得了旁人,可糊弄不了本宫。”容德屏了声气,微微一笑,“若是被本宫抓到,非治你个欺君之罪不可!”
张依依期期艾艾,“许是姑母一来,牛鬼蛇神都退散了。”
容德蔑视道,“它若是怕本宫,你又有何惧?”
“可是……”张依依仍旧心有余悸。
“本宫告诉你,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容德自己就深有体会,在她手上的冤魂还少吗,自己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张依依低头道,“姑母教训的是。”
本来这一茬就这样过去了,可寿康宫传来的消息,让张依依再度陷入了恐慌。
“姑母,是熙宁,是她,她变成了恶鬼,只有恶鬼才能分身,这绝对不是装神弄鬼啊。”听说寿康宫的太监吓到尿裤子,毕竟是他们亲手将熙宁丢进伶宫的,更加心虚和惶恐。
容德却还是不信,只是一时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好叮嘱张依依千万别自乱阵脚。
可张依依到底胆小,当晚就发起高烧,还说胡话。
“你……你别过来,不是我要害你的,是姑母,是她,你找她啊,别来找我!”
容德皇太后听在耳中,情绪复杂,张依依是不能留在宫里了,再待下去,迟早要出事。容德想着等张依依病好后就立刻送出宫,可她第二日就又闯出祸端。
张依依和鸣玉一大早就带着一堆祭品来到伶宫,一开始张依依还不敢靠伶宫太近,后来鸣玉说,离太远,熙宁就不知道是给她的。张依依一想也是,慢吞吞地移到伶宫门口,就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往里走了。
两人把祭品摆好,张依依还从荣德皇太后的小库房里偷出一瓶好酒,这会儿给熙宁斟了一杯,嘴里念念有词,“熙宁,你我无冤无仇,这一回你惨死在伶宫,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嫉妒荣亲王爱慕你,想给你一点教训,最好能把你赶出宫,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这全是姑母的意思,不知道你哪里得罪她了,她一心要置你于死地,我只是……我只是遵从她的命令,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她让我怎么干我就得怎么干,我不敢忤逆她。熙宁啊,喝了这杯酒和这顿送行饭,你就好好上路吧。若是你还心存怨恨,那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姑母。我胆子小,吓不起啊。”
她又对着伶宫的大门磕了几个头,再把鸣玉也叫来忏悔一番。
鸣玉才叫冤,她是个奴婢,必须听命行事,她是真正希望冤有头债有主,张依依能甩锅,她可没法当着张依依的面推卸责任,只能在心中默念,熙宁姑娘,你可千万找对人啊。
这时,伶宫内传来大力撞击门的声响。
张依依和鸣玉对视一眼,张依依颤抖着声音问,“鸣玉,你听到了吗?”
鸣玉点头,“听……听到了。”
“你,你说这是哪来的动静?”
“应……应该是伶宫里发出的。”
鸣玉话音刚落,里面又是一阵撞击声,比之前的更大声。像是有一头猛兽,马上就要冲破禁锢的牢笼。
张依依和鸣玉吓得再也说不出话,手拉着手飞快逃窜,仿佛后头有什么东西在追赶。
回到慈宁宫后,张依依吩咐鸣玉收拾行装,她要马上离开皇宫。
鸣玉问,“不同太后娘娘打个招呼吗?”
“来不及了,再待下去,小命难保。你赶紧整理,太累赘的东西就都不要了。”
张依依离开时,只有鸣玉挎着个小包袱,在宫里新做的衣服,和容德的赏赐,张依依是一件没带走。
容德知道这件事时,已近晌午,她昨夜辗转难眠,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是这个点了。
听说张依依出宫了,她倒是没多大反应,她本身也是想把张依依送出去的,现下她自己走了,省了不少麻烦。
可很快,她便知晓了张依依在伶宫前的一番骚操作,祭拜也就罢了,却在慌乱逃跑时,落下了一条帕子,上头还绣着依依的字样,当真是铁证如山,根本无法抵赖。
容德气得脸涨得通红,不住捶打椅背,“蠢货!张大志你怎么生出这么个蠢货!”
冬雪劝道,“您消消气,好在姑娘已经出了宫,圣上再想拿她问罪,也是师出无名。”
容德根本不在乎张依依是否会被问罪,她只可惜自己少了一枚棋子。
伶宫中恐怖的动静,自然是那名少年搞出来的。
少年名叫李游,一开始听到张依依祭拜熙宁,心往下狠狠一沉。再一想,他查看过熙宁的伤势,压根没有致命伤,怎会丢了性命。
随后张依依一番胡言乱语,李游便了然于心。
看来是这位熙宁姑娘吓唬人的手段。
李游身世凄惨,少年老成,原本是不会掺和在这种小把戏中的,此时不知怎的,起了捉弄的心思,将张依依和鸣玉吓得不轻。
也算是给熙宁出了口气。
邵卿洺下令将几名在闹鬼一事中露出马脚的寿康宫太监丢去慎刑司,容德皇太后管教不严,禁足慈宁宫三月,闭门思过,至于张依依,则这辈子都无法再进宫。
事情看似就此结束,但邵卿洺心中还存有疑惑,伶宫中救助熙宁的人究竟是谁?
又过了几日,熙宁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她想起在伶宫遇见的那个少年,不知他怎样了,是否还待在伶宫。
他为何会一个人守在伶宫,其他人又不知道他的存在,熙宁思忖许久,始终想不明白。
他救了自己,否则自己已经冻死在伶宫,再也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
熙宁想去探视他,但自己答应了他绝不吐露见过他的事,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发现,再加上这几天邵卿洺都盯着她,想一想,只能暂时作罢。
她在床上躺得骨头疼,还被邵卿洺换着法的灌下各种补药,苦不堪言,一想起她当初也是这样逼邵卿洺喝各种汤药,一时有些感同身受。
她想着不能再在乾清宫待下去,这天就要住回配房。
趁着邵卿洺在上朝,她让碧玉帮忙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拿上几件替换衣服也就差不多了。
碧玉边整理边叽叽喳喳的,“你不和圣上说一下吗?”
“说了就走不了了,”熙宁随口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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