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耳疾—— by叶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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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更是一头雾水,什么第一次?怎么就是荣亲王救了自己?
邵卿洺嗓音清澈,“熙宁的名字,是荣亲王改的,代表你身份的玉佩,也是他拿走的,这是他保护你的方式。”邵卿洺看多了宫里的手段,哪怕没入永巷的女眷能留下性命,可取她的性命有成千上百种方法,熙宁若不变换身份,怕是死了都不知道是被谁所害。
熙宁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邵卿洺温言道,“朕不知荣亲王是如何知晓你的身世的,也不知他第一次救你时候的动机,但朕相信这以后的每一次,包括这辈子,他都是真心想要救你。”
熙宁更觉惊异,邵卿洺怎么还帮荣亲王说上话了呢。
邵卿洺握住熙宁的双肩,“宁儿,你还不明白吗?”
“明……明白什么?”熙宁结结巴巴地道。
“朕本以为是朕将你带出永巷,救你于水火之中,可其实每一世,你最先遇到的都是荣亲王,最早救你的也是荣亲王,而不是朕。”邵卿洺深深叹息,他不知道他说出这番话会对熙宁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只知道,若是不说,他会寝食难安。他是钟爱熙宁,非她不娶,可荣亲王的功劳,他不会去占,他要赢得堂堂正正。
熙宁身体轻颤,抖着嘴唇问道,“圣上,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她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荣亲王,尽快忘记他,可为何要她知道,荣亲王还是她的救命恩人,现下荣亲王已死,这份情再也还不清,知道真相只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朕……”邵卿洺忧然叹息,他想要光明正大地打败荣亲王,不希望他的付出就此湮灭,却忽略了熙宁的感受。
熙宁垂眸,“圣上还知道什么,请一并说了吧。”
邵卿洺支支吾吾,“没……没有了。”
熙宁面无表情,“那我就告退了。”她缓慢退出乾清宫,一颗心像是被扎了几刀,早已千疮百孔,不知何时才能疗愈。
邵卿洺紧闭双目,他真的做错了,他同一个已死之人较什么劲,告诉熙宁这些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只是内心深处始终不甘,荣亲王能为熙宁做的,他也可以。来日方长,熙宁一定会感受到他的爱比之荣亲王的更深更沉。荣亲王有过许多女子,哪怕他最后发现熙宁是他一生挚爱,可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只爱过熙宁一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慈宁宫。
嘉陵闯入寝宫,挥退所有人。
彼时,容德还慵懒地躺在床上,荣亲王的死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悸动,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再说了,荣亲王儿女情长,背弃约定,自己还能靠得了他什么。幸好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备好后路,如今看来,这条后路走得十分顺畅,她不用再发愁自己和张家的富贵。
“妹妹怎么又来了?”上一次二人闹翻后,已是多日未见,容德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根本没把嘉陵放在眼中。
“当年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容德淡瞥她一眼,“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一些。”
嘉陵冷笑,“那我问你,当年的小女孩,也是你派人下得手吗?”她左思右想,端给自己的堕胎药既然是容德亲手所煎,想必先帝对她十分信任,那么,当年之事,她参与了多少?自己想要扳回一局,还得落在这件事上。
“是我怎么样,不是我又怎么样?”容德漫不经心地抚弄指甲,心下却是别别跳。
嘉陵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意,“你可知,她并没有死。”
“什么!?”容德惊得几乎从床上弹跳起来,“她身上有宁家的玉佩,还会有错不成?”
“果然是你!”嘉陵怒道,“一个小小的女娃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这是先帝的旨意,我怎敢违抗?”
嘉陵揪着衣襟,脸色苍白,先帝手段狠绝,竟连一个小女孩都不肯放过。
“菱香,先帝做了这么多事,不也是为了你吗?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呼呼喝喝,若不是你,那小女娃也不用死。”容德以为嘉陵是在炸她,又放心地躺了回去。
“好在苍天有眼,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嘉陵微微扬起下巴。
“你不必唬我,我又不是吓大的。”容德直到现在还是淡定得很。
下一刻。
“你所谓的证明身份的玉佩,现下又出现了,你知道在谁身上吗?”嘉陵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容德下意识问道,“谁身上?”
“熙宁,”嘉陵大笑,“你和你的侄女数次想要害她,她还是屹立不倒,还真是你的克星呢。”
容德把手掌掐得泛白,“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绝无可能!”
“怎么不可能?熙宁,宁熙儿,你还不明白吗?”
容德此时方反应过来,她当年中了计,有人保护了熙宁,而另一名差不多岁数的女孩则成了替罪羔羊。
她若是知道真正的真相,恐怕更要气得发抖。
荣亲王第一次给熙宁改名,没安好心,只因家里的厨娘就叫熙宁,他其实就是想把熙宁变成专门伺候他的奴婢。他抢走玉佩只是觉得好看,可玩了一阵子就丢弃了,却被一个小女孩捡到,她何曾见过这么精致的饰物,欢天喜地的戴在身上,却因此丧命。荣亲王撞见此事,心知不简单,开始调查。他查得早,很多线索还没来得及毁灭,所以才会知道那么多事。
而在此之后的每一次重生,荣亲王都下意识地会去救熙宁。
邵卿洺猜得没错,后来的每一次,荣亲王心无杂念,救熙宁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容德神色有些凄惶,她万万没想到熙宁就是宁熙儿,这女子还真是自己的一道劫数。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可她到底不是省油的灯,嘉陵平白无故告诉她这件事,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她沉声道,“妹妹向来同熙宁交好,为何要出卖她?你就不怕我再次对她下手吗?”
嘉陵抚腮而笑,“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妹妹不过就是先给姐姐提个醒罢了。”嘉陵现下打理后宫之事,耳目众多,在星云殿发生的事,并没有刻意隐瞒她,她知晓熙宁的身世后,还来不及感慨,心中就已冒出一个念头。
于是就有了今日的慈宁宫之行。
嘉陵续道,“你我姐妹一场,又各自握有对方把柄,谁也压不了谁一头,不如握手言和。我就是想告诉你,如今我的消息远比你灵通,我卖个人情给你,也好让你认清眼下的局势。”
“你当真只是卖个人情给我,没有其他目的?”容德其实并不信任嘉陵,没有好处的事,谁会去做?
“我的目的很简单,我不想再同你斗下去,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能有多少安稳日子可以过?”嘉陵唇角微微上扬,“你我都曾愧对熙宁,倘若能忘却过去的事,尽释前嫌,日子也能过得更滋润一些,姐姐觉得呢?”
容德倒是听出一点讨好之意,嘉陵这是害怕了,她说得不错,熙宁的身世既然已浮出水面,那终究会传到自己的耳中。她现在想告诉自己,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船翻了,另一个人也不会好过。
只是自己虽曾想要置熙宁于死地,可比起嘉陵做过的事,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既然嘉陵主动求和,又卖了个好给自己,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容德平一平气息,凑近嘉陵,“妹妹能这么想,姐姐极为欣慰,怎有不接受之理。”她瞥一眼嘉陵,“那我们还如同从前一般,如何?”
“自然是好的。”嘉陵轻扯嘴角,“妹妹会禀明圣上,让姐姐一同协理后宫之事,姐姐觉得如何?”
容德莞尔一笑,“妹妹有心了。”
两位皇太后表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融洽平和,私底下却心怀鬼胎,蠢蠢而动。
容德借着嘉陵的东风翻身后,正大光明地召了张依依入宫。
张依依现下正同那人打得火热,是件好事,但自己也要提醒她,千万别得意忘形,也不要全身心投入,此人心机深沉,杀人不眨眼,比荣亲王更难对付。
张依依昨夜就在庄园伺候那人,早上刚回到张府,还想补个眠,就被容德接到宫里。她打着哈欠道,“姑母,什么事这么着急?”
容德见张依依脸上虽有倦容,但气色很好,想必同那人相处的不错,“姑母今日唤你入宫,有事要交代你。”
“姑母请讲,”张依依见容德神情严肃,忙正襟危坐。
此时冬雪奉上香茗,可心不在焉的样子,几次差点打翻了茶盅。
容德皱眉,挥手示意冬雪退下。她想起一些事,望着冬雪离开的方向出了神。
“姑母,怎么了?”
“荣亲王的死讯传出后,她终日魂不守舍,一定有问题。”
“鸣玉很机灵,让她盯着冬雪,必有收获。”
容德点点头,张依依交代了鸣玉几句,她领命而去。
张依依殷勤地给容德斟茶递水,容德润了润嗓子,“他对你好吗?”
“他对依依体贴入微,说话也很温柔,”张依依脸上红扑扑的,除了第一次被踹过一脚,之后就再也没发生过类似的事。
“姑母问你,在每一次事后,他可有给你吃过什么东西?”
张依依想了想,“他会让我喝一碗汤,说是对我身体好。”想起这件事,她心里就甜滋滋的,“是他亲手熬的。”
容德脸色一变,“每一次你都喝了?”
“是啊,还挺好喝的,鲜香浓郁。”
容德简直恨铁不成钢,“这是好不好喝的事吗?!”她气得直拍桌子,“愚蠢!”
张依依眨眨眼,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恼了姑母。
“你知不知道你喝的是什么?”容德怒道,“是避子汤!”这种手段,她年轻时候用多了,却没想到,有一日,会被用到张依依身上。
张依依大惊失色,“怎么会?他明明说过想要一个我和他的儿子,会是他的长子,也是将来的继承人。”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容德痛心道。
那人表面上接受自己的安排,同张依依相亲相爱,事实上生怕被自己拿捏,私底下做了手脚。好在发现得早,一切还在掌控范围内。
张依依嘴唇发白,她知道在这件事上姑母不会骗她,更何况,如果不是避子汤,也没必要每次都服用。有几次她撒娇不肯喝,他又是哄又是骗,总之自己若不喝下,就不会罢休。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原来她以为的浓情蜜意都是假的。
明明之前下定决心,不会再重蹈覆辙,可又被几句花言巧语骗得找不到方向。
她垂眸,静静道,“姑母,依依该如何做?”
容德本以为张依依会陷在情绪里,自己少不了一番劝,没想到她调整得这样快,倒是出乎意料。容德赞许道,“以后他再让你喝汤,你想办法拒绝或者倒掉。”
她知道张依依不理解,拍了拍她的肩膀,“情爱都是假的,只有子嗣才是真的。倘若你怀上他的长子,还怕没有将来吗。”
张依依咬唇不语。
容德又道,“母凭子贵,即便皇帝同我不亲,我还是稳坐太后之位。皇帝还只是本宫的养子,你想一想,若是你的亲生子,是不是会更向着你,”她眼中露出一点精光,“依依啊,我们做女人的,无法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就只能靠男人,你明白吗?”
张依依终于下定决心,颔首道,“依依都听姑母的。”
“这样才对,”容德轻抚张依依的头发,“我们张家的女儿,生来就该做皇后,将来也是要做太后的。”
“姑母还有其他交代吗?”
容德双眉舒展,含笑道,“依依,你只需知晓,姑母会永远在你身后支持你,帮衬你。”
“依依明白,姑母最是心疼依依。”
容德原本是瞧不上这个侄女的,总觉得她小家子气,只把她当做振兴张家的工具,现下见她受了情伤,却又倔强的模样,不免生出了几丝怜惜之情。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皇权的牺牲者,张依依不过在走她的老路罢了。
容德瞧不上张依依,却不知张依依也没把她放在眼中。现下不过是她还有利用价值,张依依便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博取她的同情。
容德费尽心机坐上后位,还要为如何保住这个位子而终日忧心,张依依绝不希望踏上这条路。她心比天高,有自己的想法。既然男人靠不住,那她就靠自己。
不过容德有一句话说对了,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经历过乱葬岗的三天,她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忍的,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罢了。
此时,严辰带着南枫北济出现在城外庄园。
“严统领,是这里吗?”南枫问道。
“王爷曾经带我来过一次,就是这里没错。”
“好,那今日我们就和他拼了!”北济拔出钢刀,目露凶光。
严辰拦了他一下,“慢着,我还有一句话,你们先听我说完。”
“属下洗耳恭听。”南枫和北济恭敬道。
“此人武功高强,生平罕见,当日他闯入荣亲王府,只有聿统领勉强能同他一战,其余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个时候,曾晓宇还是荣亲王府的暗卫统领,严辰是他的手下,有幸参与这一事件,而南枫北济是在严辰上位后才得到提拔的,因此他们对当日的事只有耳闻,并未亲眼所见。
南枫快人快语道,“严统领,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今日进了这道门,或许就出不来了,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严辰郑重其事道,“我跟随王爷多年,他身死,我随他而去无可厚非,但你们没必要跟着去送死。”他真诚道,“你们考虑清楚,若是现在退缩,我绝不会怪责。”
北济抢先说道,“严统领你这是什么话,我不管南枫是怎么想的,总之我是跟定你了。”
“我也一样,就算死,我们也死在一起。”
“属下誓死追随严统领,追随王爷!”二人异口同声道。
“好!”严辰虚扶了他们一把,“现下我也不是什么统领了,若不嫌弃,我们三人就以兄弟相称。”
南枫和北济对视一眼,再次异口同声道,“我们二人愿以严大哥马首是瞻。”
严辰颇为感动,荣亲王之前遣散了仆人,他死后,暗卫们也都陆续离开,愿意给他报仇的只有他们三人。
但没关系,倘若报不了仇,就去地下继续追随王爷吧。
三人悄悄潜入庄园,还未进到后院,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我已等你们多时了。”
劲风袭来,黑衣人背着双手,从高处缓缓落下,衣袂飘飘,风采绝伦。
严辰三人如临大敌,横剑在手,目光凛凛。
“我知道你们是来杀我的,只可惜,你们杀不了我,不过平白送了性命。”黑衣人傲然道。
“那就看看谁的刀快!”
严辰三人配合默契,只一个眼色就知道对方意图,各占一个方位,将黑衣人围在中间。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幼稚!”黑衣人不屑一顾道,身形一动,就出了包围圈。
严辰三人引以为傲的阵法,在黑衣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三人面面相觑,面孔涨得通红,这实在是奇耻大辱。
“上!”严辰咬牙道。
黑衣人慢吞吞地取出一支笛子,在手中转了一圈,指哪打哪,只一招,就连点三人穴道,三人根本没有任何招架就齐齐倒在地上。
黑衣人收了笛子,慢条斯理道,“都说了你们是来送死的。”
“那你动手吧,”严辰视死如归道,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杀你们,相反,我还会放你们走,”黑衣人脚上用劲,三枚石子同时射向三人,解开了他们的穴道。
严辰愣住了,“你不怕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吗?”
“我同你们这一群蠢货有什么好计较的。”
“你!休得出言伤人!”北济气愤道。
“怎么,我说错了吗。”黑衣人眼底精光一闪,逐个扫过三人,“连仇人是谁都没搞清楚,还不是蠢货?”
“任凭你巧舌如簧,也不能掩盖你杀害王爷的事实!”
“呵,愚蠢至极,你们走吧,懒得同你们废话,简直浪费时间,”黑衣人说完就进了屋。
留下瞠目结舌的三人。
“严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王爷真不是他杀的?”
那一日,荣亲王同碧玉进宫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听说他曝尸荒野,死状极惨。
严辰认定是黑衣人动的手,是因为那钉在门板上的字条,除了他,还能是谁?
可毕竟没有亲眼所见,黑衣人现在表现得如此从容,倒是让严辰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真是自己搞错了。
南枫道,“若他是杀害王爷的凶手,又怎会轻易放过我们?”
“可不是他,又会是谁?”
“你们王爷可是进宫后才遇难的,同我有什么关系?”
黑衣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可他们却完全没有察觉,这份功夫当真是出神入化。
“他怎么死的,死在哪里,死后是什么样的境况,可都是邵卿洺的一面之词,只有你们这种蠢货才会相信。”
严辰忍住心中的不悦,“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清白?”
“我同荣亲王是合作关系,他死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黑衣人说完还不忘加了一句,“愚蠢!”
“你嘴里放干净点!”北济怒道,被他左一句“蠢货”右一句“愚蠢”的辱骂,任谁都受不了。
“蠢的要死还不让人说吗?”话虽如此,黑衣人到底还是收敛了几分,“你们自己去想吧。”
三人之中,严辰是荣亲王最亲近的人,知道的事情也最多,荣亲王同黑衣人的确是合作关系,只是在荣亲王要带走熙宁离开京城时,两人的关系就破裂了。
可正诚如黑衣人所说,他杀了荣亲王也无济于事,反而还会惹上一身腥,何必呢。
而且说到有仇,邵卿洺最应该对荣亲王恨之入骨才对。
那可是夺妻之恨。
以严辰的智商他又怎会想到,黑衣人杀荣亲王,是要将所有事都推到他身上,让一个死人背锅。他千算万算算漏了熙宁会逃出生天,如今只能攀诬邵卿洺,谋定而后动。
严辰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已经信了七八成,再看黑衣人一副淡然的模样就更加相信了。他和其他两人商量了下,三人都是莽夫,就这样被黑衣人忽悠的错把仇人当恩人。
严辰三人当即跪下,“我们兄弟三人愿听命于阁下,只求能为荣亲王报仇。”
黑衣人忙把他们扶起,“你们即便不说,荣亲王的仇,我也是要替他报的。如今有你们兄弟三人,如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
“但凭差遣,在所不辞。”
“严辰,你跟随荣亲王最久,关于毒杀邵卿洺一事,你可曾听他说过什么后招?”
用毒药谋害邵卿洺的计划,是黑衣人和荣亲王共同制定的,但具体操作的是荣亲王,以西域香料为诱因,结合龙涎香散发毒性,也是荣亲王一手经办。
如今荣亲王已死,邵卿洺还活得好好的,想必此法已失效。
可这次没成功,不代表下一次还会失败,更何况邵卿洺一定不会想到同样的方法会用两次,绝不会提防。
这是个好机会,只是不知道剩下的香料,荣亲王藏在了何处?
而严辰是荣亲王亲信,只有他才有机会得知如此重要的秘密。
黑衣人决定赌一把。
而他赌赢了。
严辰思索道,“王爷在别院有个暗室,或许在那里,能得到阁下想要的。”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黑衣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鸣玉悄悄跟着冬雪,一路回了她的住处。
冬雪是容德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深得信任,自己一个人住一屋。她神色慌张,探头探脑,一回去就掩好房门。
鸣玉在外头等了会不见冬雪出来,手蘸口水捅破一点窗户纸,这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回去禀告。
“启禀太后,冬雪正收拾金银细软,像是要离宫。”
“带人去拦下她!”
鸣玉协同慈宁宫的管事太监安顺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杀过去,正好撞见冬雪背着包袱出来,双方都是面色大变。
冬雪下意识地护住肩上的包袱。
“冬雪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安顺皮笑肉不笑地道。
冬雪冷静道,“今日是会见家人的日子,我做了些衣物和鞋垫,让他们带回去。”
“是吗?”安顺阴恻恻地道,手一挥,“来人,带冬雪姑娘去见太后!”
顿时冲上来几名小太监,一个抢走了冬雪的包袱,其他几个钳制住她的双手,扳到身后,将她拖拽着往前。
“你们要干什么!”冬雪惊恐道。
从前她也会偷拿一些宫中的小物件回去,容德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以为这次也不会例外,只要把东西交给家人,等过几年到了年纪出宫,就有享不尽的富贵。
可这一次,她却大大失算了。
鸣玉恶狠狠地道,“有什么话,你自己去同太后娘娘说吧。”她这一回可是立了大功,还给自家小姐长了脸。
冬雪被押送到容德跟前,她知道自己难逃一死,面如死灰。
“打开!”容德吩咐道。
包裹被打开,里面除了金银外,还有不少首饰和璀璨的宝石。
容德随手拿起一串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按照冬雪的月钱,她就算几辈子也买不起,更何况,这做工和用料,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
“哪来的?”容德问道。
冬雪咬牙不语。
“嘴还挺硬,”容德阴狠道,“给我打,打到她开口为止。”
皇宫本就是拜高踩低的地方,更何况是在慈宁宫,多的是嫉妒冬雪独得容德赏识的人,或是看不惯她平日里趾高气扬模样的,好几名宫女和太监自告奋勇地拿着鞭子上前,只一人一鞭,冬雪就痛得昏厥过去。
“泼醒她,”容德冷冷地道。
此时虽过了寒冬腊月,仍旧春寒陡峭,冷水泼在身上,冬雪一个激灵,瑟瑟发抖着醒来。
“不说就继续。”
鸣玉为了讨好容德,也上去抽了冬雪几鞭子。
很快冬雪身上就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冬雪在心里告诉自己,还不到时候,还得忍一忍。她大叫,“太后,这是您赏赐给奴婢的,您忘了吗?太后,您再好好想一想!”
“本宫可从没见过这件东西,”容德被她叫得有些不耐烦,“给我堵住她的嘴,等她真想好好说话了再放开。”
鸣玉立刻把一块布巾塞到冬雪嘴里,慈宁宫里很安静,每抽一鞭子,都能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以及冬雪的闷哼声。
容德太后就像看一场好戏一般,一点都不着急。她缓慢走到冬雪面前,用鞋尖勾起她的下巴,只见她好端端的一张脸就要被打烂了,真是令人作呕。
其他人也司空见惯了一般,无人替她求情,每个人的神情麻木,包括张依依。
容德把冬雪的脸踢向另一边,问道,“肯说了吗?”
冬雪连连点头,她快抗不下去了。
容德努努下巴,鸣玉会意地拿走塞在冬雪嘴里的布巾。
“说吧。”
冬雪吐出一口血沫子,抬起眼看向容德,这是她伺候了十几年的主子,这么多年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却如此的狠心。
“太后不妨再仔细瞧瞧那串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她轻声道。
容德诧异,事到如今还要卖关子?
但还是拿起仔细查看。
冬雪提醒她,“看凤尾处。”
容德看了许久,终于在凤尾处看到一个很小的字:雅。
她的手剧烈颤抖,再也拿不住那串流苏。
“是谁给你的,快说!”在容德脸上,已见不到方才的从容不迫。
冬雪抿一抿嘴角,“是熙宁给我的。”
“熙宁?”这个答案倒是出乎容德的意料。
她却没有再得到任何回应。
再看过去,冬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容德所在的方向。
鸣玉大着胆子上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太后,她……没气了。”
容德不知是被冬雪最后的神色吓到了,还是陷入自己的沉思,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姑母,”张依依轻轻推了推容德。
容德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
“姑母,如何处理她的尸体?”
容德疲惫道,“报内务府,就说她暴毙,找个地方,好生安葬了吧。”
“是,”安顺应道。
这可不是容德太后往常的态度,她何时对犯了错的宫人这般慈悲过。只是主子既然这么交代了,他们做下人的照做便是。
容德只是想到冬雪在最后还是告知了实情,全了她们的主仆之情,再回想起她也曾帮自己做过不少事,还是心软了。
容德也不是生来就阴狠的,可若是不狠,她如何在这吃人的后宫中生存。先帝的旨意,她难道可以抗拒?形势所逼,她不得不从。
日积月累,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纤纤玉手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午夜梦回,她也经常梦见那些被她害死的人。
可那又怎么样?
她坐在这高高的太后宝座上,却再也回不去了。
宫人们依次退下,殿内恢复旧日的模样,刚才冬雪的惨叫声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张依依捡起滚落在桌角的流苏,轻轻摩挲,也看到了那个“雅”字。
“姑母,这究竟是谁的东西?熙宁又为何会送给冬雪?”
这是埋藏在容德心中多年的秘密,前段时间刚被嘉陵拆穿,没想到,竟也被熙宁知晓。
“雅”是先皇后的闺名,这串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应该是先皇后钟爱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