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耳疾—— by叶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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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吏部尚书解浩海诛杀文常青,结果被反杀的事在朝堂上传得沸沸扬扬,大家议论纷纷。
自荣亲王身死后,邵卿洺这位少年天子在众位大臣心中的地位逐日提高,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傀儡,他从苦寒之地召回安亲王,使得安亲王感激涕零,誓死效忠。他假装耳疾瓦解了荣亲王的阴谋,又顺势斩断他的余党。他以雷霆手段削弱了容德皇太后的权力,将温婉的嘉陵皇太后送上了后宫之主的位置。他以柔克刚,策反雷宝成,将兵部掌握手中。穆家军也对之披肝沥胆,只听命于他一人。
现在的他坐在龙椅之上,睥睨整个天下,再也没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猫腻。
就连御史周乙都收敛了许多,当初皇帝可是在装聋,要收拾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但皇帝没有计较,他就不能得寸进尺,装聋作哑保平安得好。
文武百官也渐渐明了,荣亲王已死,邵卿洺坐稳了皇位,他们只有尽力辅佐才是正事,从前那种墙头草的心思是再也不能有了。
昨日周文熹禀明了边境上的情况,占城国不停试探宛国的底线,随时有开战的可能,边境上没有穆寂修穆将军坐镇,恐怕岌岌可危。
邵卿洺当即决定让穆将军尽快带着粮草回边境,虽说国库和户部不缺银两,不过这一回,他要让其他人出点血。
朝堂之上,邵卿洺宣布了占城国的动向,以及他让穆将军协粮草回去的决定。
户部尚书褚山丁立刻站出来,“圣上,臣有事起奏。”
“讲。”
“户部空虚,实难凑出军饷,望圣上三思。”
邵卿洺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户部没钱,这场仗打不得,让朕收回成命?”
褚山丁一拱手,“臣正是此意。”
底下哗然,这褚山丁胆大包天,竟敢当面质疑皇帝。
邵卿洺不悦道,“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占城国打进京城?”
众位官员人言啧啧,倘若被占城国打进京城,他们这些人岂不是也要朝不保夕了?
邵卿洺看向众朝臣,“众爱卿觉得这仗要不要打?”
众人纷纷响应,“自然是要打的。”
邵卿洺一摊手,“那褚爱卿再想想办法。”
褚山丁侃侃而谈,“圣上,不是臣不想办法,而是户部实在是没银子,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邵卿洺索性耍起无赖,“朕不管,朕给你三日,必须凑齐军饷,不然,你就提头来见。”
褚山丁寻思片刻,“圣上,臣有办法了。”
“说!”
褚山丁慷慨激昂道,“诸位大人,今日天气特别寒冷,大家都在抱怨为何要来上早朝吧,这种天气,老婆孩子热炕头多舒服。”
呃,他说话直接是直接了点,但这无疑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只是谁都不敢附和。
不过话题似乎扯远了。
褚山丁又道,“虽然天气寒冷,可诸位大人马车上都备着暖炉,身上的衣物也是料子最好最保暖的,”他话锋一转,“可穆家军呢,边境冬日天寒地冻,炎热时又风沙满地,没有军饷,别说衣物了,就连饭都吃不饱,还如何打仗,如何守住边境。倘若没有他们,大家的日子能过得如此安稳?”
邵卿洺肚子里好笑,这褚山丁胆子是小,但办事还挺牢靠的,自己没有看错人。
今日邵卿洺联合几名心腹一起上演了这出大戏,褚山丁并不是邵卿洺的人,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曾经同荣亲王沆瀣一气,邵卿洺既然能用雷宝成,自然也能用褚山丁。褚山丁不负众望,先抑后扬,事情朝着他们期望的方向走去。
大家升官发财是建立在宛国太平的前提之下,倘若时局动荡,小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仕途。
褚山丁再接再厉道,“所以臣的法子就是,由各位每人拿出一点点积蓄,积少成多,那穆家军的军饷不就有了?”他故意看向众人,“我再提醒诸位一句,若是穆家军打不了仗,谁来保卫宛国的大好江山?你们还能安居乐业?共享天伦之乐?”
大家还在犹豫,毕竟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而且也不知该拿多少出来才合适,都在等其他人先发话,自己再做决定。
邵卿洺刚要给李司使眼色,这是之前就说好的,等褚山丁的气氛带得差不多了,就由李司先行拿出积蓄,随后是雷宝成等人,如此便不用担心其他人不效仿之。
就在这时,却听得殿外小太监唱和道,“嘉陵太后驾到!”
文武百官皆侧目,嘉陵太后如今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但她从不参与前朝之事,今日到此是为哪般?
嘉陵太后今日一身绛红色金银丝孔雀绣纹朝服,在阳光照耀之下,有一种孔雀开屏的万丈光芒之感。
嘉陵向来不喜珠翠满头,嫌累赘,今日却插了许多的金钗步摇,沉重地似乎连走路都不太轻松。
嘉陵驾到并不在邵卿洺的计划之内,但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静观其变。
“本宫今日前来,无意干政,只为了替君分忧,”嘉陵眼中一片坦诚,“本宫虽是越国人,但嫁入宛国便是宛国人,宛国的江山社稷,旦夕祸福,都与本宫息息相关。”
她看向邵卿洺,只一瞬间的对视,邵卿洺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她道,“夕晖院中所有金银首饰,包括本宫今日所戴饰物,都可用作军饷。”
邵卿洺忙道,“母后,这些都是先帝所赐,您留着便好,我宛国这么多臣子,哪里需要您出面?”
嘉陵摇摇头,“圣上此言差矣,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如果国家没了,要这些东西又有何用?国家兴亡,人人有责,本宫也该出一份力的,诸位以为呢?”
她这番话振聋发聩,倘若宛国亡了,是国之大不幸,留着再多财宝也是无用。
嘉陵微微一笑,“本宫已命人将所有珠宝送来太和殿,希望能解圣上的燃眉之急。”
“劳母后费心了,”邵卿洺轻描淡写道,然微妙的眼神接触,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快,小太监们抬进来几个朱红色的四方箱子。
“开盖!”嘉陵太后吩咐道。
箱盖掀起,各式金银,珍珠玛瑙,映入眼帘。
众人赞叹,不愧是后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拿出来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国家大事,本宫帮不了其他忙,这是本宫唯一能做的事,请圣上笑纳。”
“母后肯为国分忧,为朕分忧,实乃宛国大幸……”
邵卿洺的话还没说完,殿外小太监又唱道,“容德皇太后到!”
百官之中再次炸开了锅。
“这两位皇太后今日是闹哪出啊?”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
“有好戏看了。”
“……”
容德今日也是盛装出席,正红色衣袍上绣着华贵的牡丹,每一朵都在怒放,她画了精致的妆容,气色很是不错,越发显得有气势。
她之前听闻夕晖院在整理金银细软,知道事有蹊跷,却原来是拿来了太和殿给皇帝分忧。
好一出母慈子孝的戏码。
她身为嫡母又怎能落于人后?
不就是金银珠宝吗,自己难道没有。
她边吩咐人搬进来大箱子,边似笑非笑道,“妹妹也在,倒是本宫来迟了。”
上一回嘉陵虽服软求和,但两人的关系终究回不到从前了,不过维系着表面上的平和罢了。
容德带来的东西,除了金银珠宝,还有绫罗绸缎和许多珍贵的药材补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太和殿被几十个箱子一放,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褚山丁对着两位太后深深跪拜,“两位太后宅心仁厚,实在是百姓之福,宛国之福,褚山丁叩谢两位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样一来,其他人坐不住了,太后做了表率,几乎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他们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太后倾其所有,他们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于是原本不想出钱的,或者是想少出点钱的,如今只能竭尽全力了。
大家齐齐跪下表忠心,表示回去就会收拾细软,尽快送去户部。
都不用李司和雷宝成出面,便轻轻松松搞定了。
褚山丁偷眼瞧皇帝,若没有两位皇太后煽风点火,事情恐怕不会这么顺利。在他心里,当然以为两位皇太后是皇帝请来的,对皇帝一时之间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又怎会知晓,容德同嘉陵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个人的争斗,倒是让邵卿洺渔翁得利了。
邵卿洺下朝后把这件事和熙宁一说,她差点笑出来,她相信嘉陵皇太后是出自一片真心,但容德绝对是被逼无奈。
邵卿洺原本是想让各位大臣出点血的,没想到竟还骗到了两位皇太后的体己钱。
既然钱已经到了自己手里,那邵卿洺是绝对不会还的。
有了两位皇太后的帮忙,事情越发顺利,户部收到了无数黄金白银,邵卿洺不得不派了李司和文常青帮忙去清点。
军饷一事再也无需发愁了。
第145章 除了真心,没有更好的解释
乾清宫南书房内,褚丁山向邵卿洺汇报这几日的战绩,邵卿洺十分满意他的办事效率,“置办粮食和衣物的事你要把好关,若有差池,朕唯你是问。”
“请圣上放心,臣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辜负圣上的信任,”褚山丁恭恭敬敬地道。经过此事,他对邵卿洺愈加钦佩。
褚山丁长得獐头鼠目,着实不像个好人,但人不可貌相,至少此事他同邵卿洺配合默契,办得十分漂亮。
一开始邵卿洺是想直接动用国库和户部的银子的,但褚丁山表示,国库和户部的银子要拿出来作为军需是足够的,可不到紧要关头最好不要动用,于是建议演一出戏,让各位官员贡献一点家当。水至清则无鱼,当了那么多年官,谁没有收受过一点贿赂,现下让他们吐一点出来也是无可厚非。
邵卿洺突然有些欣赏他了,笑道,“你做得很好,李安,赐座。”褚山丁看着胆小,却不怕得罪这么多官员,的确是个人才。
李安招呼小毛子和小瓜子搬来一把椅子,搁在龙案的侧面。
邵卿洺让褚山丁坐,他也就不客气地坐下了。
熙宁送上香茗后,本想退出去,李安早就领了邵卿洺的指示,努努嘴,让熙宁站到他身后。
君臣二人聊了聊众官员的反应,以及各自拿出的财物,邵卿洺心里有数,还不到伤筋动骨的境地。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褚山丁,“褚爱卿这次出了多少力?”
褚山丁起身,郑重其事道,“臣没有细数,一半多家产总有的。”
“是吗?”邵卿洺拿起茶盅抿了口茶,随口报了个数字。
褚山丁冷汗都下来了,原本的淡定变成了坐立难安,皇帝人在深宫,可连自己有多少家产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他忙跪下磕头,“臣疏忽了,回去之后,立刻补上。”
邵卿洺并不接话,该如何做,让褚山丁自己去考量。他是要让褚山丁知道,没有什么事能瞒过自己,让他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褚山丁偷偷抬眼看邵卿洺,他长得极为英俊,比之荣亲王这样的美男子,身上更多的是贵气和帝王之气。他的气势会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他的容貌,让人全身心地臣服。
邵卿洺挥退褚山丁后,陷入沉思。
而熙宁也在乱七八糟地想着,邵卿洺深谙帝王之道,如今运用的越发熟练。驭下之术,也是轻松拿捏。褚山丁经过此事,只会兢兢业业地效力,再不敢有任何取巧的心思。
邵卿洺这般运筹帷幄,即便荣亲王不肯放弃,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人的命运是早就注定好的,荣亲王历经数次重生,费尽心机想要在邵卿洺未登基前就解决掉他,可最后都没有好结局。他唯有竭尽全力把邵卿洺推到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才能保全自己。可等到邵卿洺羽翼丰满,他便再无机会翻身。如果他能早一些认清现实,接受做个闲散王爷,会轻松惬意很多。只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
熙宁心情复杂地想了许久,等回过神时,发现书房内只有她同邵卿洺两人,李安早就离开。
邵卿洺端起茶盅刚要喝,熙宁忙道,“茶水凉了,我去换一杯。”
等熙宁端了新沏的茶过来,邵卿洺又在发呆。她忍不住问道,“圣上是有何为难之事?”
邵卿洺正在斟酌运送粮草去边境的人选,此次路上一定不会太平,需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但这种事没必要让熙宁也跟着他烦恼,他轻声道,“没事,已经解决了。”
熙宁却猜了出来,“圣上是担心押送粮草的路上会出事?”
荣亲王背后还有一人,手握兵权,他是比荣亲王更可怕的存在,眼下这批粮草又是要运往边境,这人一定会想办法阻截。
邵卿洺叹了口气,“的确有些头疼。”
因为此人的存在,他都还没时间去探查熙宁被杀一事,着实有些对不起她。
邵卿洺握了握熙宁的手,“抱歉。”
他才开口,熙宁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她淡然道,“我的事不急,只要不出宫,还是相对安全的,粮草的事,虽然棘手,但圣上换一个角度想,也是一个契机。”
“你的意思是趁此机会找出隐藏在荣亲王背后之人?”
“正是。”
“宁儿同朕想到一块去了,只是该如何诱敌出动,还得再好好思量一番。”
熙宁抿嘴一笑,“圣上英明神武,还有李司等大人帮衬,必定能将其一网打尽。”
邵卿洺神色舒展,笑意盈盈道,“朕倒是难得听宁儿你拍马屁。”
熙宁一本正经,“我这哪里是拍马屁,我说的明明句句是大实话。”
二人相视一笑。
自荣亲王殁后,两人还是第一次打开心结,直抒胸臆。
夜幕下。
烛火摇晃,窗前二人的剪影几乎融为了一体。
美好的就像是一幅画。
碧玉来找熙宁,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禁愣了下。
李安道,“碧玉姑娘,现在打搅他们,不太合适。”
碧玉点点头。
一时无话,碧玉脑子里想着事情,脸上神情不断变幻着。
“碧玉姑娘,你在想什么?”李安好奇地问道。
“我在想,圣上同熙宁,将来会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李安失笑,“老奴倒是没看出来你是个那么操心的人。”
碧玉撇撇嘴。
李安问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碧玉也不知道,她是皇帝的暗卫,理应事事站在皇帝这一边,替他着想,她之前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可在认识熙宁后,她心中的天平渐渐倾向了熙宁。熙宁很特别,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特别,碧玉形容不出。总之,她同自己从前认识的女子都不太一样。她不是江湖中人,却比他们更讲义气。她虽是宫女,却极有主见。她敢爱敢恨,甚至多次拒绝皇帝。
前几日,碧玉做了个梦,梦里,她已经死了一回,是熙宁拼死将她救了回来。醒来后,她虽觉得荒诞,可梦里的一切是无比的真实,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碧玉相信熙宁就是这样的人,她会为救自己拼尽所有,自己当然也能为了她付出一切。
碧玉略一迟疑,“倘若圣上有一日伤害了熙宁,我拼了命也要……”
她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她看到了李安脸上的笑意。
她本以为李安会训斥她的胆大妄为,可偏偏李安嘴角含笑,像是在嘲笑她的笨拙和不解风情。
李安示意她朝着窗口看过去,只见邵卿洺眼中尽是深情,眉目温柔,他把熙宁按在椅子上,自己给她倒了杯水,送到她的唇边。熙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就着邵卿洺的手喝了一口水。
看着像是海市蜃楼,可偏偏就是真实存在的,就如同碧玉的梦境一般。
李安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个世界上最舍不得宁姑娘受到伤害的人就是圣上。”
是啊,那样的小心翼翼,呵护备注,可万一这是假象呢?碧玉不由问出了口。
李安又笑了,“碧玉姑娘,你觉得现下圣上还缺什么?”
“缺什么?”碧玉转动脑筋,宛国是圣上的,天下都是他的,他还能缺什么?碧玉踌躇着答道,“圣上应该什么都不缺吧。”
“那你觉得,如果圣上欺骗宁姑娘,是为了什么呢?美色?钱财?家世?”
碧玉竟一时答不上来。
熙宁当然是美丽的,可不过是清丽脱俗,到不了倾国倾城的地步,单论姿色,比她出色的女子多的是,就连张依依都略胜一筹。
钱财的话,皇帝就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还需要贪图什么?
说到家世,那就更离谱了,熙宁现在还背着罪臣之女的身份,皇帝虽然一直在想办法帮她翻案,但据说当年的卷宗不翼而飞了,如此一来,着实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
仔细一想,皇帝图熙宁什么呢?似乎除了真心,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碧玉姑娘,是不是这个理?”李安问道。
碧玉重重点头。
皇帝至今没有立后,后宫中空空如也,就是这个原因吧。
兴许并非所有帝王皆薄幸,邵卿洺就是个例外。
南书房中,邵卿洺因为同熙宁久违的亲近,而喜不自胜,只是脸上丝毫不露。
龙案上放着一张名单,是邵卿洺亲笔所写,上头有些人的名字还被朱红色圈了出来。
熙宁好奇道,“这是?”
“这些都是荣亲王的人,朕不能保证他们是否也为那人所用,所以这些人是万万用不得的。”邵卿洺叹息道,“倘若他们暗中动手脚,粮草到达边境时所剩无几,恐怕会是致命的打击。”
先帝在世之时,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有些官员私吞朝堂发放的赈灾银两,用剩下的钱购买了腐烂发霉的大米,造成灾民腹泻和重病,引起民愤,险些酿成大祸。
邵卿洺是断不能让此等事再次发生的。
他在说到正事之时,就和刚才调笑时的神情全然不同了,多了些帝王的气势,熙宁也正了神色,又指着其他的人名道,“那没有圈上的都是圣上的人吗?”
“也不全然是,有一些还在观望,有一些朕刚取得他们的信任,还有一些,朕实在看不透,可能是中立,也有可能属于第三方势力,”这第三方势力兴许就是荣亲王所说之人,这也是让邵卿洺觉得最为伤脑筋的那些人。
风云诡谲,若是把握不好,势必会引起动荡。
“那此人应该就藏在让圣上看不透的那些人中间。”
那人既然能让荣亲王联手,并且为之忌惮,一定有他的独到之处和重要的官职,也不会轻易被人瞧破,如此看来,这所谓的第三方势力真是每一样都符合。
邵卿洺颔首,“朕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圣上一定会安排这些人运送粮草,我猜得没错吧?”
“好,朕觉得宁儿的办法不错,就这么办吧。”
熙宁嘴角抽搐,他明明早就想好了,怎么就是自己的办法了。再说了,就算是自己的提议,他也不能如此草率吧。
“圣上……”
邵卿洺摆摆手,熙宁的许多本领都是他培养出来的,他还能不知道熙宁的能耐?熙宁从小就爱看兵书,也有天分,一看就明白,还能举一反三,在许多方面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正是熙宁迷人的地方。
邵卿洺有时会觉得,熙宁的优秀,远比他自己的成就更令他觉得愉悦。
他希望能借这次运送粮草的事件,找出隐藏在荣亲王背后之人。随后便可一心一意地关注熙宁的事。
相较于江山社稷,熙宁的安危也始终牵动着他的心。
第146章 一举两得
采购粮草,存储,运输,各种事宜都是褚山丁亲力亲为,等到他将东西尽数交到穆寂修手中,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他圆满完成了任务,后面的重任就是穆寂修的了。
邵卿洺的意思,穆寂修带着人马粮草尽快赶回边境,周文熹接替他的位置,留在京畿大营继续训练士兵。
穆安楷和李游本来是要跟着穆寂修走的,可周文熹的到来,让穆安楷犹豫了,自己这一走,再次相见又不知要何年何月。可不跟着去,她又着实不放心。邵卿洺要借用粮草一事引蛇出洞,并没有隐瞒穆寂修。
熙宁给穆安楷出了个主意,护送穆将军一半的路程,等确认安全了,再折返回京就是。
穆安楷欣然接受,这是目前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她同周文熹告别,隐瞒了自己会折返的事,想要到时给他一个惊喜。
不知为何,李游对周文熹很是看不顺眼,第一次见面就冷嘲热讽,周文熹性子好,并不同他计较。
后来穆安楷同周文熹的几次会面,李游数次闯入打断,总之就是一副看不得他们亲近的模样。
这一次道别也是如此,穆安楷同周文熹还没说上几句话,李游又出现了,他不耐烦地表示大家都在等穆安楷,让她别再耽误时间。
穆安楷一指头戳在李游的脑门上,“周将军的本事,你学上一点就足够受益终生,你想不想学?”
李游憋红了脸说道,“不想,我只要跟你学。”
周文熹并不在意,好脾气道,“你这小徒弟还挺有意思。”
李游拉着穆安楷就走,“快一点,别磨叽了。”
穆安楷想着很快就会回来,转身同周文熹无奈地点点头,去往大帐等待父亲点兵开拔。
穆寂修一声令下,运送粮草的辎车先行,随行的都是邵卿洺名单上的第三方势力。是敌是友,是忠是奸,很快就能揭晓。
这一夜,辎车行进到离京城最近的一个街镇,穆寂修下令不得入城扰民,所有人就在旷野处安营扎寨。
穆寂修派了重兵看守粮草,即便是钓鱼,也得把戏演足了,不然鱼不上钩怎么办。
此刻,兵部雷宝成和大理寺李司分别带了人马隐藏在路边草丛中。他们提早一日出发,已在此等候一日一夜。因无法确认对方会在何时何地动手,几乎在每一站,邵卿洺都分别安排了人手。
雷宝成是个粗人,他其实不信会有人敢劫持粮草,再加上荣亲王已死,谁还敢同邵卿洺作对,他觉得邵卿洺着实有些杞人忧天。
李司素来谨慎,他虽不知皇帝的全部计划,但坚信皇帝这么做必有深意,他严阵以待,生怕出了差错,成为宛国的千古罪人。
夜深人静之时,把守粮草的重兵不知是吸入了毒气还是食物中被下了毒,纷纷捂着肚子倒地,有一队人举着火把过来了,看样子是想要一把火烧了这些粮草。
雷宝成是个急性子,一看这架势哪里还忍得了,举起大刀身先士卒地冲了过去。
李司本来还想再观察一阵,见事已至此,招呼其他人一起上。
雷宝成是行伍出身,身手矫健,对付敌人可谓又狠又准,他一个人就砍倒了大半,李司怕他一个活口都不留下,忙抱住他,“雷大人,手下留情啊。”
雷宝成这才作罢。
方才捂着肚子倒地的那些守卫,奇迹般地跳了起来,迅速加入战斗,将剩下的人,活捉了押到李司和雷宝成面前。
这些人,雷宝成认不全,李司却是清楚的,他们渗透在六部,有些还做到了侍郎的位置。
其中有一个还是李司的熟人,大理寺少卿言诗钦。
言诗钦是李司看重的人,他一朝卸任,大理寺卿的位置非言诗钦莫属。
李司颤声道,“怎么是你?”
言诗钦低头不语。
李司同他颇有情分,似兄似友,只可惜他早就加入了他人阵营。
“说,幕后指使是谁?”雷宝成长得五大三粗的,板着脸时本来就有些吓人,现在盛怒之下,瞪大眼睛,更是像极了催命的阎罗王。
言诗钦别过脸,没有理会。
一下子激怒了脾气暴躁的雷宝成,他一脚踢在言诗钦的下巴上,能听到骨头开裂的清脆声。
言诗钦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可还是咬紧牙关,强行忍住。
李司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忙道,“雷大人,手下留情啊!”
雷宝成满不在乎地道,“李大人,不用些手段,他是不会招的。”
“可他是我大理寺的人,雷大人……”
“李大人此言差矣,”雷宝成打断李司,“现在只有圣上的人,和其他人。”
他看着李司,李司明白他的意思,言诗钦既然做出烧毁粮草的事,同皇帝对着干,那就是敌人。
他退开一步,在心底暗暗叹息。
“我劝你还是尽早开口的好,免得多吃苦头,”雷宝成的嗓门很大,宛如雷鸣,“还不说?”他一把扯住言诗钦的头发,将他整个人用力往后拖拽。
言诗钦最后看了李司一眼,嘴角缓缓淌下鲜血。
“不好!”李司赶紧去掰开言诗钦的嘴,可已经晚了。
其他人纷纷效仿,竟然都咬舌自尽。
李司狠狠跺了跺脚,明知道这些人不好对付,怎么就没想到要事先提防。
“你说你索性卸了他的下巴,他也就无法咬舌自尽了,断几根骨头有何用?”
雷宝成也气得鼻孔生烟,他哪里能想到那么多,“现在怎么办?”
李司冷静下来,“立刻回去向圣上禀明事情经过。”
“那这些尸体呢?”
“带几具回去,兴许圣上那边能看出端倪。”
“行吧,”雷宝成恨恨道,“真是晦气。”他之前不觉得会出事,却原来皇帝神机妙算,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李司向穆寂修交代了方才的事,同雷宝成带着言诗钦等人的尸体回京。
穆寂修看向辎车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乾清宫,南书房。
熙宁已经同邵卿洺下了几乎一夜的棋,她哪里是邵卿洺的对手,输得惨不忍睹。后来还是邵卿洺故意让了她几子,她才稍稍挽回一点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