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无情道剑尊后—— by扶桑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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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李绰朝乌素伸出一手,让她步入棋局。
“赢下这局棋。”她对乌素说。
乌素竟然也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般情况下,她都会答应身边人类的合理请求。
她手执白子,开始下起了这局复杂的棋。
原本李绰在下的时候,似乎她的落子也在黑子的意料之内。
但,当乌素执棋之后,她所下的位置,不再被黑方观测。
黑方的棋子,似乎有些迷茫了。
乌素素手落下之处,在棋盘之上产生了一个小小的旋涡。
它拉扯着这些黑白色的棋子,原本落子之后还会变化的黑子,竟然被钉在了原地,不能再动。
“落子无悔。”乌素白皙的指尖按在棋子之上,她说出下棋的规矩,“这是规则。”
大大小小的旋涡仿佛水面涟漪般不断出现在棋局之上。
乌素的棋风无情凶狠,她不在乎牺牲,不在乎自己后方正在不断溃败,她只需要——赢。
以右翼星位之后的白子地盘被吞噬殆尽为代价,乌素手中最后一子落下,棋局定下胜负,黑方落败。
那棋局仿佛气急败坏了,直接溃散,没入面前的深渊,消失不见。
坐在一旁的李绰悠然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她松了手,这封写好的信没入虚空之中,传向它应该去的地方。
与此同时,在凡间剿灭妖魔的裴九枝收到了谷颐呈上的信件。
他低眸,看了这信中内容一眼,俊逸的眉微微蹙起。
谷颐问:“尊上,怎么了?”
“她倒是比之前更可怕了。”裴九枝对谷颐说。
他的指腹坚定地按在了腰间佩着的黑白长剑之上。
修长的手指一勾,他将腰间佩着的香囊解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这枚香囊从自己身边拿开。
“守住驻地。”他对谷颐说,“待回了仙洲,再还给我。”
语毕,他的身形已合着剑光,冲上了天穹。
天上的朗朗白日,慷慨无私地照耀四野。
“挺厉害。”李绰将纸笔收起,对站立在一旁的乌素温声说道。
乌素扭过头来,疑惑地问李绰:“我在与你对弈吗?”
“不是我,我要守规矩。”李绰应。
“那是……”乌素继续问。
李绰的手指按在了乌素的唇上:“小妖怪,我有必要对你说得那么清楚吗?”
乌素抿着唇,她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李绰低着头,把玩着自己手里的小小星辰,她的模样有些孤独可怜。
现在的她,并没有当初追杀乌素时所展露的果决疯狂模样。
这么多年,李绰被关在瞑极阁里,她没什么事做,只能看着天上星辰解闷。
她的修为还是那样深不可测,她手中的小小星辰抛出,便能引起毁天灭地的“星变”。
乌素看着李绰,只是在计算着自己还需要吸收多少灵魂的阴阳能量才能杀死她。
在她的眼中,李绰一定会死。
她所认定的目标,就没有做不到的。
李绰看着她,轻轻地笑,此时的她倒有了些问缘的影子。
“看我做什么?”乌素的眼神很直白纯粹。
她要杀李绰,但她的眼中并无杀意,她只是看着,思绪放空悬浮。
因为她所行之事,是其他灵魂的愿望,所以,这强烈的杀意也不属于她。
“小殿下,还有办法吗?”乌素问了另一个问题。
她很担心小殿下现在的状态。
“只要他的情丝还封着,便不会有事,他对你,只是纯粹的……无关情爱的欲望。”
李绰平静道:“这种情绪,更加冰冷无情,我想你也感觉到了。”
“或许……”乌素答。
不知道小殿下如何,但她自己,确实一直是这样的。
“我也管不了他。”李绰笑。
现在连她自己都被裴九枝关在瞑极阁里,寸步不得出。
乌素与李绰告别,她更加明确了自己的目标。
在告诉李绰,她留下的棋局有了解答之后。
她吸收了苍离宗那位老修士的阴阳能量,她的实力又涨了一大截。
这样……可能还需要好几年,乌素也不急,只是慢慢计算着。
她往日月天飞去,在路上,她也遇见了几位修士。
顺带,她还看见了盈盈。
——这些年,乌素能找到这么多将要死去的修士,几乎都是靠盈盈给了她情报。
她与这些修士倒是相处得很好。
“小乌——”盈盈朝乌素挥手,“陪我去逛街吗?”
玄明宗之内,有很多处热闹的市场,盈盈就喜欢去这样人多的地方。
乌素点了点头,她想着今日还有时间,便陪盈盈去逛逛。
盈盈拉着她到那售卖不可言说小册子的摊位前,自己低头翻阅着。
她挽着乌素的手臂,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小乌,没想到你看起来老老实实,居然这么胆大。”
“尊上你都敢惹。”盈盈小声笑,“他是不是对你……”
“没有。”乌素板着脸重复地答道,“没有。”
“再买些回去。”盈盈挑了几本,她问,“小乌,我之前送你的那本呢?”
“被……”没收了。乌素的语句一顿。
她想起这个就觉得有些无奈,她没想到小殿下将那本从她这里没收的小册子私藏了起来。
哦,他还在上边学到了许多。
她的脸微微红了。
盈盈嘻嘻笑了起来,她悄悄对乌素说。
“这些可都是古籍哦,我之前还在老书上看到了前人的注释,好刺激!”
乌素:“!”还能这样的吗?
她挑了几本塞到乌素怀里:“给你也看看。”
乌素不知所措地接着,她看到其中一本已经被翻开,露出一页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在那画面的侧边,似乎还有一个阵法与注释——这果然是别人看过的古籍。
乌素看着那阵法,一愣,她能看出这阵法十分复杂,而且它……
就在她思忖间,她却感觉到眼前一暗,原来是天色阴了下来。
乌素仰头看去,天上云絮适时出现,将那轮朗朗白日遮挡。
原来天阴的原因是这个,乌素揉了揉眼睛,如此想道。
但不久之后,天际突然出现一道琉璃阶梯,似乎是有谁从凡间回来了。
乌素想起,小殿下似乎今日去了凡间剿灭妖魔来着。
他对于仙洲与妖域之间的事,似乎都没什么情绪的起伏。
在日月天里,他也很少提起这些事。
乌素想,可能是他担心仙洲的战略泄露给她。
所以乌素不知道他今日又去参与了一场极重要的战事。
乌素眯起眼,看向天空那云絮遮蔽天日之处,她似乎看到了一抹殷红的血迹。
谷颐扶着裴九枝,他手里还挂着裴九枝提前交予他保管的黑白香囊。
而他扶着的裴九枝,右臂的袖袍宽大,洇着血迹,似乎有些空。
“快,去元泽仙君那里,尊上为救凡间一座城池,右臂被反噬的剑气斩断。”
谷颐与裴九枝的身下,滴滴答答地落下了满地殷红的血。
乌素看着那画面, 很快,她将自己手里的小册子塞到怀里去。
他们往药谷飞去,乌素也马上与盈盈告了别, 朝那里靠了过去。
鉴于之前仙洲修士有阻拦乌素失败的前车之鉴。
所以这一回乌素还要来看裴九枝, 他们便没有再拦下她。
乌素在医庐之前看到了季弦的徒弟洛吟,这姑娘踮起脚,担忧地看着医庐的方向。
“他怎么了?”乌素轻声问她。
“是你啊,乌姑娘……”洛吟转过头来,对乌素点了点头。
“尊上去凡间,又受伤了,他所面临的情景,与上次类似。”
“但这一次,我们仙洲的损伤更加惨烈,尊上所选择的办法,已经是损失最小的胜利之道了, 只是他自己……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洛吟站定在原地,对乌素说明原因。
“也不知道, 是谁给尊上出了这样的主意。”
她在原地旋了个身,颇为忧虑地看向远处的斜阳。
乌素愣了愣, 还未说话, 洛吟便又开了口。
“乌姑娘, 你快些进去看看他吧, 尊上看到你, 心情应该能好些。”
“啊……好。”乌素应了声。
她马上闷头往医庐里走去。
但她刚走进门,隔着一道屏风, 裴九枝凉凉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出去。”他对乌素说。
此时的裴九枝已经将半身的衣裳脱了下来。
在露着的右侧肩背旁,他的右臂已经消失不见, 那伤处上有被无数妖兽啃噬过的痕迹。
季弦的眉头紧锁,低着头,正在施展法术为他止血。
乌素的脚尖呆呆地点在原地,她听着裴九枝的声音,轻轻应了声:“好。”
她马上转身走了出去。
裴九枝盯着屏风后的人影推开门,消失在视野里。
季弦两指按在他的肩膀伤处上。
他低声提醒道:“尊上,冷静一些,你的血止不住了。”
裴九枝轻缓地吐息,许久才平静下来。
他还是不愿乌素见到他这样狼狈可怖的模样。
“李绰的计谋,你也听?”季弦冷着声开口,身为医者,他也有些无奈了。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季弦道。
“我知,但她给出的对策,确实没有问题。”裴九枝应,“我若不出手,那一座城的凡人,便会葬身火海。”
“尊上,您修的是无情道,您应该像李绰一样冷血无情,在那等情况下,你应该……放弃他们。”
季弦低眸,缓声说道。
“我的道,是如此。”裴九枝懒懒掀起了眼睫,他一直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您的手臂可以恢复,只是,您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像这般……保持独臂的形态。”季弦为裴九枝包扎好伤处。
“嗯。”裴九枝应。
“为何不见她?”季弦问。
裴九枝说话的声音冷冷:“这样,不好看。”
“她很危险。”季弦提醒裴九枝。
裴九枝淡淡应了声。
季弦替他将衣袍披上,暂时遮住那丑陋的伤处。
裴九枝的黑白长剑与香囊,就放在他躺着的玉床边不远处。
如今,他没了执剑的右手。
乌素等到季弦出来,才问他情况。
“断了一只手臂,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季弦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摆,平静说道。
“这样呀……”乌素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没想到裴九枝竟然会做这样危险的事。
也就是他受了这样的伤还能活下来,若是其他普通修士,他们早就死了。
乌素在走进医庐之前,先敲了敲门。
“小殿下,我能进去吗?”乌素柔声问。
裴九枝抿着唇,他沉默着转过身去,想要将自己空荡荡的右臂遮起来。
他没有马上应答,乌素等了一会儿,还以为裴九枝不愿见她。
她便小声道:“那……我先回日月天等你?”
“进来。”裴九枝终究是没能遮住自己这丑陋的伤处。
但他还是想见乌素,便开了口。
乌素走进医庐,绕过屏风。
她看到小殿下靠在玉床之上,身体右侧垂下的袖袍很空。
她很快扑了过去,裴九枝下意识伸出左手,将她的身子接住了。
“怎么这样?”乌素轻声道,“这次的邪魔,很厉害吗?”
“祂一直是如此可怕。”裴九枝的唇色有些苍白,他说话的声音很轻。
他抬起左手,将乌素鬓边的乱发替她撩到耳后。
乌素盯着他的肩头,细眉微蹙。
“心疼?”裴九枝问。
乌素下意识点了点头。
“胡说,你没有心。”裴九枝的声音淡淡。
这伤只是看起来可怕,并没有上次挡下流火那般严重。
裴九枝起了身,他站定在乌素身边,平静说道:“我倒希望你这样。”
“这样,你见到我如此,便不会伤心了。”
他走上前去,下意识想要将自己的剑拿起,原本该由他支配的右手却已经消失。
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站在自己的剑前,呆呆立住了。
乌素靠了过去,替她将这把黑白长剑拿了起来。
“哪里?”乌素问他。
“挂在腰上,先给我佩香囊吧。”他对乌素说。
“哦哦哦,好。”乌素手忙脚乱地将桌上放着的黑白香囊取了下来。
裴九枝提前将它取了下来,交给谷颐保存。
不然,在今日那场乱战中,这凡物香囊可能早就被毁了。
乌素的手指抚过香囊上的那只白色鸳鸯。
这只白鸳鸯眼睛上的绣线开了,显得这白鸳鸯似乎是眼盲了。
她轻轻叹气,裴九枝的声音却从她头顶传来:“绣线坏了,你会补吗?”
乌素愣了愣,而后,她慢悠悠地点头。
“替我补上,好吗?”他问。
“好,但是我……可能要补几日。”乌素答应了。
“无事,慢慢来便是。”裴九枝应道。
乌素替他将香囊与长剑佩了上去。
她低着头,认真整理着这把黑白长剑在他腰上的位置。
她问:“这把剑,有名字吗?”
“以前没有,或许现在有了。”裴九枝说。
“叫什么?”乌素问。
“乌素。”裴九枝的声音低低。
“嗯,在。”乌素应,她还以为是在叫她。
“是剑的名字。”裴九枝说。
“啊……”乌素迷茫地仰起头看他,她的眸中盈着疑惑的波光。
下一瞬,她的身子被裴九枝单手抱了起来。
他冰凉的吻落在乌素的唇边,说出的话冷淡又克制。
“以后,我会受很多伤,但我希望,等我回日月天的时候,都能看见你。”他对乌素如此说。
乌素对着他眨了眨眼,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裴九枝的前额抵着她的脑门,低声问:“还想跑。”
乌素的手轻轻抚上他有些苍白的冰冷面颊。
她低眸,回吻了他:“不走。”
——若计划没有出错,他会赶她走。
乌素与裴九枝回了日月天,他要养很长一段时间的伤。
而乌素自己,便趁他养伤的时候,偷偷翻开了自己在市集上带回的那本旧册子。
在那页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之上,还多了一个诡异的阵法,这阵法可能是哪个邪修研究出来的。
乌素仔细研究着这阵法的效用,她有一种预感,这阵法可能会帮到她。
不出几日,她就研究出了这阵法的效用。
此阵名为借灵蛊,能够在短时间内成倍提升自己的实力。
只是在提升实力之后,会陷入长时间的虚弱。
在虚弱状态里,使用阵法之人会受到万刺锥心的痛苦。
直到吸收够了额外透支的灵气,才能恢复过来。
乌素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能力。
以她目前的能量储备,还要提升一倍的阴阳能量,她才能杀死李绰。
但这副作用……
乌素不畏惧死亡,但她会畏疼。
这借灵蛊,若是用了,或许会折磨她很长一段时间。
用还是不用……
乌素还在犹豫。
在她犹豫的这段时间里,趁裴九枝不在的时候,李绰都会邀请乌素过去下棋。
她叫她下,乌素也就下了。
而她也不知道,裴九枝在仙洲之外,经历了怎样可怕的战斗。
一次又一次,他都用自己受伤为代价,换回仙洲更少的损失,给予妖域重创。
若不提他本人,这几次战役,对于仙洲来说,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大胜。
在仙洲修士看来,这都得益于李绰本人的巧妙计谋。
他们皆道她果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星君,为仙洲做出了巨大贡献。
甚至有修士思忖着要向裴九枝提议是不是要将李绰给放出来。
裴九枝自然是断然拒绝了这些提议。
由于他每次受伤,乌素似乎都有些担忧。
所以,后来他干脆将季弦带到了凡间去。
他等到伤好得差不多,才会回日月天。
乌素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她一直忙着吸收自己的阴阳能量。
她很迟钝,又下意识在远离裴九枝,所以许久都没发现他的异常。
当然,终究还是会有被发现的那一天。
那日,裴九枝右臂的伤终于好了,乌素替他将肩膀上的绷带取下。
她手笨,一时不慎碰落了裴九枝松松披着的外袍。
一低眸,她看到了裴九枝胸前被妖兽利爪撕裂的伤,那血从绷带处洇出,狼狈又可怖。
乌素的手落了下来,她的指尖又点在裴九枝的胸前。
她歪着头,落在耳后的发丝垂落,问:“小殿下,又受伤了。”
“不要这样了。”乌素轻声道。
裴九枝将自己的外袍拢了起来,他对乌素说:“我又不会听你的话。”
“你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其他什么……重要的人。”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乌素不爱他,却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她落在他胸前的手,轻得就像在触碰珍贵的宝物。
“嗯……”乌素轻声应,“小殿下,是这样的。”
“不能成亲吗?”他又问。
“不能。”乌素替他将衣襟整理好。
“这段时间,妖域的妖魔暂时击退,我已命谷颐写了喜帖。”
他对乌素说:“我去查阅了凡间婚礼的规矩。”
“所有事宜,我会安排,你只需要过来……就行了。”裴九枝对乌素说。
乌素对着他,眨了眨眼,这位小殿下,还真是执拗。
他想娶她,想要和她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想,就算没了情丝,也还要这样做。
“不。”乌素答。
裴九枝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只道:“就当是我一厢情愿,你来与不来,都行。”
乌素背过身去,没再看他。
她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她必须离开小殿下。
她凑巧看到的那个借灵蛊,可以派上用场了。
万刺锥心就锥心,她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仙洲。
他都要与她成亲了,这……成何体统!
乌素不能真的让裴九枝行此荒唐之事。
她要……使用借灵蛊,提早将李绰杀了。
逼他……与自己分开。
乌素离开之前, 还是给裴九枝认真处理好了伤。
她不明白小殿下为何要如此做,他本有能力可以好好保护自己的。
这就是,仙洲之主的责任吗, 就像……许多年前, 死在云都地宫里的裴楚。
乌素攥紧了裴九枝的衣襟,她沉默地抬起头。
她的眸子里,闪烁着疑惑不解的光。
她想说些什么,但自己的情绪出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了。
乌素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所以她只能呆呆地看着裴九枝。
裴九枝低眸注视着她,问:“怎么了?”
他的吻很自然地落下,碰到了她的鼻尖,乌素的呼吸小心翼翼。
“小殿下,我希望你,好好的。”乌素将他抱紧了。
“傻乌素。”他在她耳边低声笑, “我现在又死不了。”
不过是扛着祂所篡改的命运罢了,以他的能力, 还能担得下来。
“所以,成亲?”他趁乌素恍了神, 态度软和下来, 便又趁机问。
“不。”乌素还是拒绝。
裴九枝低着眸, 垂落长睫下的淡色瞳孔有些黯淡。
乌素取来他的黑白香囊, 她这几日找到了以前用过的绣线。
“小殿下, 我去给你补香囊。”乌素替裴九枝将薄被拢好,对他柔声说道。
“你可以到我这里来绣。”裴九枝对她说。
乌素不仅要绣花, 还要偷偷练习那借灵蛊,于是她拒绝了。
“我手笨, 怕你笑我。”乌素转身走了出去,“放心吧小殿下,我一定给你补好。”
乌素回到自己居住的旧院子里,她取出绣线,一针一线慢慢修补着手里的香囊。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笨拙,针脚虽然细密,但还是有些歪歪扭扭。
乌素更擅长的,是这个——
在乌素面前,一轮幽然神秘的阵法悠悠旋转,她正在认真修行着借灵蛊。
这阵法在虚空中成型,抽取、透支乌素未来的力量,暗紫色的阵法光芒印刻出乌素的身体经脉轮廓。
乌素是混沌,所以这阵法便在半空中描摹出一只巨大飞蛾的轮廓,在幽暗紫色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
谢幽冥的愿望,拖得太久了,这是她接到的有史以来最艰巨任务。
没想到,她要用这样的方法才能实现。
不过,李绰作为天资卓绝的仙人,也修行了近万年,而乌素仅仅用了一千多年,便有了杀死她的能力。
也不知到底是谁更可怕。
乌素在修补香囊的时候,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云都。
那时候的她,还在想办法完成着陈芜的愿望。
这个尘世间生灵的遗愿,有的时候能把乌素变成云都里的单纯小姑娘,有的时候也能把乌素变成这般可怕的怪物。
乌素停下了自己的绣针,她平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借灵蛊阵法成型。
在她需要的时候,这能够给予她帮助的阵法便出现了,这何尝不是一种命运的眷顾呢?
是小殿下赠给她命星的力量吗?乌素如此思考。
她想,如果……如果有一天。
仙洲与妖域的冲突彻底解决,他们的身份再没有隔阂,而他也不再担负那样沉重的责任。
那个时候,如果小殿下还愿意与她在一起,那她就……真的与他在一起。
——如他的许愿花灯上所言,执手相知,白首不离。
乌素花了几日时光才领悟完借灵蛊的内容,这阵法不难。
难的是要接受它的副作用。
乌素并不在意这个,她更在意的是……她不能放任小殿下再与她成一次亲。
她领悟完借灵蛊的内容之后,也正好将香囊修补好了。
借灵蛊需要定下一个确切的日子来提升力量,乌素发现此时正值六月。
她想到了,小殿下误会她生辰的那个日子,六月廿七。
那就,六月廿七吧,在这一天提升力量,将李绰杀了。
乌素将修补好香囊揣在怀里,思忖着自己应该在六月廿七之前找个日子,把它还给小殿下。
但她还没来得及还香囊,伤完全好了的裴九枝便来寻了她。
“去看婚服吗?”他问乌素,“我知你不愿让许多人知道此事。”
“但我与你,确实是这样的关系。”他牵起了乌素的手,“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成亲,如何?”
他为乌素妥协了许多。
乌素被他拢在掌心的手指动了动,她想退。
但裴九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低眸盯着乌素:“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乌素打算稳住他。
骗骗他,到时他更生气,便会更坚决地将她赶走……或是杀死。
“好吧,小殿下。”乌素回握住了他的双手。
“就我们两个人,可以。”乌素跟着他往前走去。
他新生的右手,牵着她的左手,乌素无名指上的绷带,还未取下。
这一回,裴九枝给他们准备的婚服很简单,款式类似于常服。
为了让乌素愿意穿它,他可谓费劲了心思。
乌素将那淡粉色的衣裳披到了身上,她看着镜中的她自己与裴九枝。
恍然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她的鼻间还萦绕着那日月阁里的淡淡茉莉花香。
那时候,她以为小殿下不过是身份尊贵些的普通凡人,她也曾想过,真的陪他走完这一生。
可惜,不能了。
在他永生不灭的大道岁月里,她终会与他走向不同的道路。
乌素回过身,踮起脚,将裴九枝紧紧抱着了。
“香囊补好了。”乌素对裴九枝说,“我放在日月天了,到时候,你去取来就好。”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声。
怦,怦,怦。
“好。”裴九枝腰间的长剑发出淡淡的锋鸣之声。
“成亲的日子,就六月廿七,如何?”他问乌素。
“啊……”乌素在裴九枝怀里,恍惚地抬起头,她怔然看着裴九枝。
“为什么是这一日?”她问。
“现在是六月,我便突然想到了这个日子,似乎没有缘由。”他对乌素说。
他也忘了他所误解的乌素生辰,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这个日子很熟悉。
“晚一些。”乌素说。
“我等不及。”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耳尖红了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等不及……
乌素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劝动他了。
“好。”她敛眸,安静应道。
与裴九枝一起离开玄明宗之后,乌素找了个借口,躲进了日月天的寒梅之中。
乌素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她怕自己下一刻,就要对小殿下说出自己的计划,让他取消成亲计划了。
她看到了藏在日月天一株寒梅后的散落风筝,似乎是谁亲手做的。
乌素呆呆地看着那些形状各异的风筝,她在久远的记忆里,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的思绪极乱。
她分明,不该有任何犹豫的。
她为何……会如此?
他的婚礼,与她要杀了李绰,没有任何冲突。
他会如何想,会如何伤心,与她无关,不是吗?
乌素没想起那些风筝的作用,只是呆立在原地,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失去了思考能力。
直到裴九枝找到了躲在寒梅树之后的她。
他从后将乌素抱着了,他顺着乌素微怔的视线看去,看到了那些自己曾经做过的风筝。
“我做的。”他对乌素说。
“啊……”乌素终于想起来了,以前在云都的时候,小殿下对她说过,等冬季过去,春天来临的时候,他带她去云都城外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