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无情道剑尊后—— by扶桑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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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昏迷过去的乌素因为脊背上传来的痛楚,正蜷缩在他怀里,身体不住颤抖着。
在她吸收够能量之前,她每时每刻都要接受这样的折磨。
裴九枝拨开她眉心的碎发,仔细端详着她。
——即便是这样,她也要用这样的可怕阵法来杀了李绰,又或者是……伤了他?
他沉默地抱着她,手臂却不由自主收紧,将她更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裴九枝的掌下出现一点鲜活的灵气,他的手掌按在乌素的脊背上。
他想要给她传功,替她缓解这借灵蛊的痛楚。
但乌素无法吸收灵气,她只能吸收自己的阴阳能量。
她不久之前吸收的李绰能量,还不足以完全抵消这借灵蛊的副作用。
实际上——在李绰死后的阴阳能量涌向乌素的时候,乌素拼尽全力,才将一部分能量挡在了自己的本体核心之外。
她没完全吸收它们,因为她知道李绰的愿望一定会很可怕,她不一定能完成。
乌素不知道自己能抵挡多久,她甚至……不敢去想象李绰的愿望。
在那瞑极阁之上、星空下的惊鸿一瞥,她便被她浩瀚如星河的可怕思想所震慑。
她沉浸在无尽的痛楚里,并不知道裴九枝都抱着她做了什么。
裴九枝抱着她,思考了片刻——他甚至不想让她多承受片刻的痛楚。
很快,他的掌下出现一点耀目的光。
这光按在乌素的脊背上,竟然将她背上的阵法遗毒吸收过来。
乌素背上的飞蛾图腾减淡,她感觉好受了一些,细眉舒展开。
而裴九枝的俊眉微微蹙起。
他摇摇晃晃地起了身,这痛楚现在暂时转移到了他身上。
要将阵法遗毒完全渡过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昨晚他们的亲密相处,提供了渡毒的桥梁。
他忍着疼,低头将乌素抱了起来。
乌素的衣服没穿好,原本严严实实揣在她怀里的一些小东西落了出来。
她的左手垂在身侧,无名指上缠绕着的绷带已散开。
在她的无名指上,还有当初他们一起戴上的戒指,那代表着他的日月纹样,熠熠生辉。
还有她怀里紧紧藏着的一枚锦囊。
裴九枝颤抖着手,将这枚锦囊打开了,内里装着一些简单的东西。
最开始,他给她写的小纸条,还有那只染了血的符鸟。
最后,是那几张……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信纸。
裴九枝记得,在乌素说要离开云都,去鹤川的时候,他给她写了很多封信。
每一封信上,他都写了“想你。”
是的,在她离开之后的每时每刻,他都在想念着她。
裴九枝失了情丝,他无法想象那种思念的感觉。
但他知道,现在她就在他的怀里,他却痛彻心扉。
她不爱他,又为何要留着……这些属于他的东西。
裴九枝又将乌素的自己东西放回了锦囊里,他替她将无名指上的绷带细细缠好。
他将熟睡的她放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裴九枝转身走了出去。
昨夜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决然刺了自己一剑,又替她承受了借灵蛊的副作用。
但现在,他身后的耀目日轮再次隐隐出现。
他换了一套新的白裳,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仪,除了唇色苍白些,并无异样。
裴九枝果然如日月一般强大无匹,竟然将这些伤害全部承受了下来。
他缓步走出日月天,仙洲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
在日月天外,他看到了守在门口的裴逸。
裴逸手里揣着一个空间锦囊——内里装了昨晚散落出的所有东西。
他们的婚服,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所有她曾经在他身边存在过的证明。
“九皇叔……”裴逸将空间锦囊递了过去,他有些惶恐无助。
他知道,他记忆里的皇婶不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但如今,意外已经发生。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他相信他的九皇叔一定能将所有事情处理好。
裴九枝将那空间锦囊接了过来,他敛眸,点了点头。
在仙洲之内,裴逸是少有的几个敢直视裴九枝的人。
他抬起头,看到了裴九枝苍白的面色。
“九皇叔,您怎么了?”他有些惊讶地唤。
“无事。”裴九枝往前走去。
在他身后,青鸟振翅飞起。
裴九枝来到了青銮阁里,一入内,他就听到谷颐沉重的声音。
“尊上,您……您要将昨晚那恶妖如何处置?”谷颐问。
“杀不了,只能留着。”裴九枝径直走到了青銮阁中央。
他身受锥心刺骨的痛楚,声线却还沉着冷静,无一丝颤抖。
他仿佛坚实的山岳,将所有的麻烦事都挡在了自己身前。
“李仙君是瞑极阁最后一位星君了!”有一位宗门掌门马上开口说道。
“如今,若瞑极阁的星君们还在,他们定会让您公开审问那恶妖。”
“就算——您不杀了她,也该在我们面前审判她的罪行!”有位德高望重的大修士震声道。
裴九枝顿了顿,他沉声道:“听另外三位仙君的意见。”
语毕,他看向身边三位到场的仙君。
一旁的其他几位仙君都在沉默着,缄口不言。
应宸仙君微笑着把玩自己手里的机关球,而季弦则张了口,欲言又止。
仙洲的另一位女仙君名唤向真,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裴九枝从容道:“说吧。”
应宸先发出了声:“依着尊上的意思便是,我相信尊上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而季弦则道:“即便如此,尊上,您也要给死去李绰一个交代。”
“瞑极阁的星君,都死了。当初,瞑极阁之内,除她之外的所有星君全部自缢而死,内里缘由,还不得而知。”
“星君是人族前进的引航灯,如今,这盏灯灭了,长庚星永远落下。”
“尊上,您真的,还要包庇她吗?”
裴九枝听见季弦所言,俊眉皱了皱,他从未包庇过乌素。
她所做之事,他全都承担了下来,至于李绰之死,他自然会调查清楚。
但,他不会将她推到众目睽睽之下。
如今,还是要看这三人的选择。
应宸与季弦两人意见相左,暂时持平。
裴九枝的目光落在向真身上。
她深居简出,从未见过乌素,也与李绰交情甚浅。
作为最后一位仙君,她的答案最为公平。
与应宸、季弦的广收门徒、传道授业不同, 向真自修道伊始,便孑然一身。
她所修行之术法神秘,几乎从未在外人前展露过自己的能力。
如今, 她淡漠的瞳眯起, 只轻声道:“没有意义。”
什么……没有意义?
季弦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向真则点了点自己的面颊。
“当初,瞑极阁星君尽数自缢,独独是李绰活了下来。”向真平静道。
“如今,她能被这混沌小妖杀死,你们觉得这现实吗?”
“她会死,只是因为她自己想死。”向真说出了很轻的一句话。
“不论审判这混沌小妖与否,都不会影响此事的结局,你们愿意将她带出审问,那就审问。”
向真起身,对裴九枝点了点头, 她还是做出了选择:“一切,听尊上的意思便是。”
“尊上不会做错的事。”向真道。
有一位修士大着胆子道:“尊上娶这混沌妖, 不就是错!”
裴九枝骤然眯起了眼,周遭的空气冷了下来。
还未等他出手, 向真已抬手, 一道刀影横出, 将那修士击飞出青銮阁。
“现下, 是我们在议事, 岂容尔等置喙?”向真握紧手中横刀,抬了头, 冷声说道。
“当初,尊上还是凡人, 他与她成亲,又有何错?”向真道。
“你——禅魂宗宗主,门下数百精锐修士在之前讨伐妖域的战役中活了下来。”
“是尊上替他们挡下祂的命运之力,尊上受了多重的伤,你们也知道。”
“如今,你说他娶一位妖是错?”
“他所行之事,何时错过?”
向真眉眼间露出些许不耐之色,她的脾气没有应宸、季弦那般好。
她所行刀道,暴烈刚决,半点情分不留。
向真所言,其实并无任何道理,但她行事全凭本能,几乎无法揣测她的目的。
如今她的选择,也是出于自己本能的判断。
她有野兽般灵敏的嗅觉,每次都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裴九枝的薄唇抿着,他确实对李绰的死感到意外。
她应该……不该如此草草死去。
“我会将询问的结果告知。”他起了身,对青銮阁内的诸位修士沉声说道。
“她是我的妻子。”直到如今,他都在果断地承认乌素的身份。
“我不会让她在众人面前,面临无端的指责。”裴九枝垂眸道。
在他失去记忆的时候,乌素已承受了一次这样的审判。
而那时,她分明什么都没做。
“尊上!”谷颐劝说道,“我们自然不会开口,您自己审问便是。”
“不。”裴九枝拒绝。
“您如此,无法对仙洲的修士交代。”他叹气道。
“我又何曾对他们有过这样的承诺?”裴九枝开口道。
他凛然走出了青銮阁,在他身后,向真低头把玩着自己手中横刀。
待裴九枝走了,她才开口道:“天上日月发着光,笼罩大地,赐予恩泽……”
“只是因为他自己在放出光芒,而不是为了大地上生物的祈求而发光。”
“你们又要他……做什么呢?”向真问。
“我们奉他为主。”有几位修士道。
“所以我说凡人愚昧,怎么,你们修了仙,也看不破这大道?”向真问。
“好了——”季弦让向真别开口了。
“在被尊上关进瞑极阁之前,李绰找向仙君,喝了酒。”季弦对众人开口,圆了场。
“哦,季弦,原来你知道啊?”向真问。
“方才为何不说?”她道,“就因为你喜欢她几千年了吗?”
在场修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你要为她伸冤,就隐瞒此事,要尊上将那混沌小妖带出审问?”向真问。
“你又不懂她,还敢喜欢她?”她道。
季弦颤抖着身子,冷声道:“住口。”
“他们糊涂,我们可不能糊涂。”向真执刀,从自己座位上跳了下来。
“尊上讲规矩,你们好面子,但我是不理这些俗名的。”
“以后,若有人再质疑尊上的选择,我的刀不会留情。”
向真丢下这一句话,就消失在原地。
季弦低眸,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应宸微微笑着,他道:“季兄,冷静些吧。”
青銮阁内修士都纷纷散去,他们这才发现,若排除个人因素,这几位仙君的意见出奇地一致。
他们都尊重裴九枝的选择。
越是修为高深、对大道领悟透彻之人,便越相信裴九枝。
裴九枝回了日月天,此时的乌素已经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再疼,便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
乌素想去找裴九枝,但她无法走出这小小的房间,脚上的锁链拽着她。
她不知裴九枝什么时候能回来,只能在原地不住走动。
许久之后,有了动静,乌素听到了脚步声。
她赶紧走到门外,脚上的金色锁链紧紧扯着。
裴九枝开了门,安静注视着她。
乌素仰头看他,只开了口,一出声便是陌生的称呼。
“裴九枝,你将我的蛊毒渡到你身上了?”
这句话,乌素已经在心中演练、重复过无数遍了。
她不希望自己一开口便呼唤他为小殿下。
“是。”裴九枝回身,将房门关上。
“还我。”乌素难得态度坚决地开口。
“那将情丝还我。”他对乌素说。
乌素盯着他,看了许久,不见他眸中有任何松动,便垂下眼来。
裴九枝抬手,掐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上了她。
乌素被吻得气喘吁吁,她推着他的肩膀,却又不敢太过用力。
她周身绷紧的弦又松懈下来,只无措地看着他。
裴九枝的唇撤离半分,他将乌素抱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问道。
“为何要杀了李绰?”
他现在并没有半分审问的姿态。
但乌素还是说了实话。
“当初她荡平妖域的时候,使了计谋,与妖域谢幽冥成亲,趁妖域松懈之时,投下致命的星变。”
“大半妖族死于星变之下,谢幽冥存活,与我们的老师问缘共生。”
“机缘巧合——”乌素将李绰对她的追杀简化为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机缘巧合之下,我吸收了谢幽冥死前的阴阳能量,承了他的愿望,要将李绰杀了。”
乌素此言,并无虚假,谢幽冥死后,有巨大龙骨浮出妖域,这些异象仙洲都有观测到。
“谢幽冥……”裴九枝记得他,“当初,在云都的大妖,就是他。”
但,此事蹊跷,就算李绰本人无法观测到乌素的行动。
可是,李绰本人应该也能猜出谢幽冥的动向与愿望。
正如向真所言,她想死,或许真的……只是自己想死。
当年,连那可怕的瞑极阁之变都没能对她产生影响,她不应该如此简单地殒命。
“李绰,对你说了什么?”他问乌素。
“她……”乌素摇摇头,“小殿下,我那天听不见了,我不知她说了什么。”
她甚至……不敢去仔细观看李绰的生平与愿望。
到现在为止,她还在拒绝着李绰的最后一点阴阳能量入侵自己的本体核心。
她希望自己接收李绰愿望的时间晚一点。
乌素低下了头轻声道:“对不起,小殿下,我没有办法。”
“你将我杀了,给仙洲的人一个交代。”乌素伸出双臂,主动将他抱紧了。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死,好不好?”她这回是真的开诚布公地在与裴九枝说话。
“你又为何会觉得,我一定要为了死去的李绰,给仙洲交代?”裴九枝看着她,忽然开了口。
乌素瞪大眼,迷茫地看着他:“可是,旁人会怨你……”
“他们怨我,与我何干?”裴九枝将乌素按回了自己怀里。
“小妖怪,你如此说,我就更不能将你杀了。”
裴九枝觉得乌素确实傻乎乎的,还有些可爱。
“我杀了你,就放了你。”他低声道。
乌素眨了眨眼,她确实好像……说错了什么。
若裴九枝不知她不会死,出手将她杀了,这才是真的给了一个交代。
但他现在知道了,那他就更不可能出手了。
啊……乌素捂住自己的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就不太人类脑袋里的这些弯弯绕绕,若是有什么目标,她的脑袋还能清醒些。
但现在与小殿下的纠缠,明显不在她的目标之内。
所以,她的回答显得格外地愚钝。
裴九枝叹气,叹她还是如此单纯。
“你与祂,是什么关系?”他又问。
“没什么关系。”乌素退出他怀里,背过身去。
裴九枝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这里,借灵蛊带来的副作用还在发出刺痛。
“借灵蛊,是祂教给你的?”他问。
“是我在旧书上看到的。”乌素轻声道。
“什么旧书?”他又问。
乌素的面颊骤然红了起来。
“是盈盈带我去市集上看到的,与你……之前没收的那本很像,上边有前人的随手笔记,我碰巧看到了。”
“好了,小殿下,就这样吧,你莫要问了。”乌素的脑子有些乱。
小殿下没有杀她,超出她的计划之外,所以现在的她显得格外迷茫。
裴九枝从后将她将她抱紧了,纵然乌素的话是如此的蹩脚离谱,但他还是信了。
“你不知……借灵蛊的效用?”他问。
“它可以成倍提升我的实力。”乌素道。
裴九枝低眸,将面颊埋在了她的脖颈间,重复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乌素想要将他挣开,却挣扎不出他的怀抱。
她有些迷茫地看向自己的前方,不知要将小殿下怎么办。
现在好像陷入了死局,她永远也没办法挣脱他的牢笼。
裴九枝侧过头,吻上她的耳尖,他的气息微凉、湿润。
“傻乌素。”他道。
乌素知道自己确实傻了些,在处理与小殿下有关的事情时,她总是没办法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她信任他,便忍不住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去。
“你忘了我说的吧。”乌素轻声道。
“不。”裴九枝将她面颊捧了过来,吻上了她的唇。
乌素的眼眸睁大,泛着如水的光,她的呜咽与叹息,皆被吞入他口中。
“你知我是如何将借灵蛊渡到我身上的吗?”在漫长的肢体相触之后,裴九枝忽然低声问乌素。
“啊?”乌素有些疑惑地开口,“我……我不知。”
“但你,不要这样……”她弱弱地开口,却无法反抗他。
不论裴九枝要对她做什么,她都没办法阻止。
“是这样。”他果然贴近了她。
乌素瞪大眼,她惊叫一声,软倒在他怀里。
“阵法的副作用会很疼。”她的面颊通红,小声说道。
这一切都是她的选择,她为了早些离开他,但,事与愿违。
裴九枝将她完全抱了起来,乌素只能环着他的脖颈,以他为支撑。
他还在动着,又抬了头,对她说:“疼倒是有些疼……”
“你亲一亲我,也就不疼了。”他对乌素如此说道。
他又将她往上抛了些许,惊得她很快环住他的脖颈。
乌素说话的声音细细的,还带着些许喘息之声:“好吧。”
她低下头, 在他眉心处落下一吻, 他低了头,舌尖正好碰到她的那颗痣。
乌素有些恍然,不知今夕何年。
她在两人身体的碰撞中,紧紧抱着他的身体,脆弱的思绪被抛得上下纷飞。
乌素在想,现在的小殿下,还是仙洲之主吗?
他会不会……还是云都的九殿下,他的身上不再背负如此沉重的责任。
他可以大胆地牵起她的手,告诉全天下,他们是拜过堂的夫妻。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连一个眼神的相触都要小心翼翼。
乌素趴在裴九枝的肩头上, 眼角又落下了泪,她有些累。
她知道小殿下如今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楚。
若她能完成自己最开始的计划, 这痛楚承受着,也没关系。
但她还是没能从他身边逃出。
这样……显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最后, 乌素抬起慵懒的手, 抚上裴九枝的面颊。
此番之后, 借灵蛊的遗毒又传递了一些到他的身上。
“小殿下, 为什么呢?”乌素躺在他的怀里, 捧着他微凉的面颊,轻声问道。
“我不想你受这样的苦。”裴九枝将乌素揽在了自己怀里。
他希望乌素永远平安, 不再遭受任何磨难,他不在时, 她总是将自己弄得那样狼狈。
“对人类来说算苦。”乌素扯起了自己的嘴角,“小殿下,我不是人。”
“混沌……严格来说,可能都算不上是生命。”乌素早就发现自己与其他生灵的区别。
她更像是凭借本能行事的、最原始的生物。
她具备高阶生命的智慧,但她没有高阶生命的情感。
情感是——诞生与思想灵识中的,属于人类进化长河里最浪漫的黑夜燧火。
它可能诞生在乍然闪现的美妙意外中,它使人欢乐,使人苦痛。
这些独特的情感,是乌素完全无法体会的。
她天生没有七窍,本来感知外界的信息就很困难了,更遑论生出感情。
乌素的额头抵在裴九枝起伏的胸前,他的胸前还缠着绷带,她的手指抚摸过洇着血迹的白色布条。
“对不起,我没办法给你……对等的情感。”乌素轻声说。
“如果……你喜欢的是其他姑娘,那你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煎熬。”
乌素能感知到裴九枝的情绪的变化。
她不爱他,他很悲伤,亦很无奈。
但这是无解的命题。
“我不会喜欢别的姑娘。”裴九枝马上说。
他喜欢的只有乌素,在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只会被她吸引。
乌素眨了眨眼,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能够吸引到裴九枝的目光。
她只是……无趣的一团混沌而已。
“小殿下,睡吧。”她抱住了他。
裴九枝知道她跑不了,便放心闭上了眼。
乌素没睡,许久,她的眼睛慢慢睁开。
属于李绰的阴阳能量还在试图与她的本体核心融合,她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
当然,乌素也没打算支撑。
她知道,完全吸收李绰留下的阴阳能量之后,她正巧就能够还完借灵蛊的“债”。
乌素害怕李绰的愿望,便一直撑着没有吸收。
她的阴阳能量太纯净丰沛了,她无法抵挡自己想要吸收这美味食物的本能。
乌素能够抑制住自己的部分欲望。
但,当眼前的诱惑足够大,她依旧无法压制自己的本能。
归根结底,她也只是……没有感情的野兽而已。
变为人类的模样,披上普通人的外皮,她就是人类了吗?
不,她从未得到过真正属于人类的东西。
情感,愿望,悲欢爱恨……她什么也体会不到。
失去了亡魂目标的指引,她才感觉自己仿佛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若不是小殿下一直缠着她,她还有他这根风筝线吊着,她空渺的思绪早就飞到天外天去了。
乌素将自己的手按在裴九枝的胸膛上,他已经将借灵蛊完全渡了过去。
只要她吸收够能量,小殿下就不用遭受锥心刺骨的痛楚了。
乌素还是……决定接收李绰的愿望——她吸收这些阴阳能量,是早晚的事。
但在乌素看来,能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拖到不能拖的时候,她才会选择吸收。
现在是时候了。
乌素闭上眼,靠在了裴九枝的胸前,她任由李绰留下的阴阳能量完全进入自己的身体。
在这一瞬间,她的思绪沉入了李绰的记忆里。
乌素在这记忆幻境里睁开眼,看到了瞑极阁前熟悉的极光天幕。
最开始的李绰很青涩,她还是个小姑娘。
她身着淡紫色的长衫,腰间环着红绳,背上有一个大大的包袱。
她一步一步走上了瞑极阁的通天之阶,往那最接近星空的瞑极阁而去。
在她头顶,有无数星辰闪烁,瞑极阁之上,也有许多位星君御风来去。
这个时候的瞑极阁还很热闹。
刚来到此的李绰还没开始修炼,她要走的通天之阶太长,走了小半段,她就精疲力尽了。
但她还是坚定地看着星空,一步一步往上攀登。
她来时穿着的草鞋将她的脚跟磨破,有细细的血迹落了下来,染在白色阶梯之上。
她来瞑极阁的最初,与离开瞑极阁的最后,似乎有着宿命般的呼应。
夜里,李绰累的时候,就躺在台阶上,枕着星光入眠。
她走得累了饿了,就拿出包袱里的干粮啃了啃。
乌素跟着她往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
她们走到……连李绰带来包袱里的干粮都吃干净了。
终于,李绰在最后一日的满天星光之下,看到了现任的瞑极阁主人。
这白胡老人的眉目间有着悲悯的智慧,垂下的眼眸里似乎含着万千星光。
他问李绰:“你从何处来?”
“我是凡间人,少时参加了科举,回了我的家乡,当了个小小的县令。”
李绰整理了一下自己背上的包袱,将磨破的脚跟往后挪了挪。
“我能观星辰,后来,镇上会发生什么意外——水灾、旱灾,我皆能提早得知,我领着他们,避开这些灾祸。”
李绰眨了眨眼,她张了唇,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依旧平静。
“因为我的能力,我曾保护过的百姓视我为妖邪,他们害怕我,就将我烧死了。”
“醒来之后,我就来到了仙洲,听说了瞑极阁。”李绰对面前的老人行礼。
“是您渡我吗?”她问。
“无人渡你。”老者微笑,“你本该来到这里。”
“不恨世人如此待你?”他问。
“不恨。”李绰仰头说。
“世人愚昧,是不够有智慧,我见过比他们凡俗眼眸更广阔的天地,理应指引他们。”
“我又为何要怨恨,他们的愚蠢呢?”
“身为天地蜉蝣,他们不曾见过高远天地,也不曾见凡间之外的无边大道……这不是他们的错,这是凡人,天生的残缺。”
“我只是……怜惜他们。”李绰低了眸,她将自己被烧焦的袖子抬了起来。
老者一愣,他问李绰:“你来瞑极阁,是有何所求?”
李绰负手,她站在了离无边星空最近的阶梯之上。
她所见的星辰命运,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浩瀚,所以她的思想,也如此深邃。
在她未来的师父面前,她对天地,对繁星,对日月,说出了自己最坚定的誓言。
“我愿,庇护天下生灵,指引他们在未来的长河里平稳前行。”
“我愿,四海平安,三界众生无灾无祸,愿长夜繁星,永远明亮。”
老者看着李绰一愣,他在李绰的头顶,看到了天际里最明最亮的那颗星。
这是,长庚星。
“好,且随我入门吧。”他牵起了李绰的手,领着她走进了瞑极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