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无情道剑尊后—— by扶桑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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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要吃人心脏,她说,她是皇城司的人,保护云都百姓理所应当,便拦在我们面前,那妖剖出她的心脏,切成小片,吃了下去。”
乌素平静地描述不久之前发生的事。
“你怎么能这么冷静!”一位皇城司的统领冲了上来,对乌素怒目而视,“她……是她救了你们。”
“是她救了我们。”乌素重复他的话,“我们,很感激她。”
除了昏迷受伤的卫郦,方才秋绪被带下去的时候,她哭得人都快昏迷过去。
所以,乌素现在的淡定就格外刺眼。
“你是被九殿下救出来的?你与那恶妖共处一室多久了,他为何……没有杀你?”
皇城司统领继续质问。
乌素无法回答有关自己身份的问题,她轻声道:“我忘了。”
“好了,你们快些下去。”许陵将皇城司的人暂时带走。
乌素身边暂时恢复清净,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去了,没有人再来与乌素搭话。
而被困在院子里的最棘手妖物,由裴九枝解决。
乌素静静地看着他,她看到他手中的长剑在挥动时,带出一道锋锐的流光。
他所使用的剑招,皆是人类武学的巅峰,是的,他确实还未修行,只是肉身凡胎。
乌素看不懂他一招一式中蕴含的奥妙。
但她知道,裴九枝凭借自己惊人的反应力与武力,躲过了那恶妖的无数道攻击。
那妖类很强,但方才他被乌素困住时,已经耗费了许多妖力,如今,他竟然不敌一位凡人。
乌素见裴九枝身形如游龙,剑气如风,每一道攻击都能精准斩断黑气。
黑气在一次次的切割斩击中,逐渐变得虚弱。
他执剑的手极坚定,仿佛那把剑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剑出势如雷霆,锋锐气息似乎能斩破空间。
最终,那恶妖不敌裴九枝,败下阵来。
裴九枝面露坚定之色,身侧掀起果决杀意。
一剑出如惊雷撕破长空,在清越剑鸣声中,他彻底将恶妖击败。
乌素看到了他面上流露出的、对妖魔的厌恶之色。
这妖确实很坏,他杀了那红裳的姑娘。
但在他死的那一刹那,乌素与他感同身受。
她忽然觉得,裴九枝在知道她身份的时候,也会将剑送入她的心口。
黑气崩散,落在院子里的每一处角落。
乌素感受到恶妖濒死前散发的诱人阴阳能量。
死去的恶妖试图与她沟通:“我猜出你与那红衣小姑娘的交易了。”
“你能与她交易,为何不看看我?”恶妖临死前的声音无比虚弱。’
“我还有一件……想要完成的事。”
“我能给你的,比她多得多。”即将消失的黑气缠绕着乌素的身体,恶妖的声音低沉响起。
乌素看着远处朝她缓缓走来的裴九枝,他提着剑,迈的每一个步子都很大,几乎是朝她奔了过来。
她看到他一向淡漠的眼瞳里出现了些许关切之色,他完成了自己斩杀恶妖的使命,便开始关心她了。
恶妖祈求与她交易的声音还在她耳边不断响起。
“你现在太弱小了,你难道不对我给你的能量感兴趣吗?”
“我要死了,求你……与我交易。”
“我还想做那件事。”
乌素看着裴九枝,听着自己神识深处的恶妖呓语。
她回答他:“不。”
“为什么?”恶妖问。
乌素想到了死去的方秀芝与岳馨。
她对恶妖说:“我不与他剑下死去的魂灵交易。”
此时,乌素看到走近的裴九枝手上所执长剑,那剑上尚有杀气。
她一惊,有些害怕,侧了侧身子,想要躲开。
但裴九枝握着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朝她俯身,又将她给紧紧抱住了。
他拥着她的时候,手里的长剑还未放下。
那冷锐的剑身贴着乌素的脊背,她的身体惊得微微颤抖。
裴九枝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以为,你也死了。”
他以为乌素身体的颤抖是因为惧怕刚死的恶妖。
于是,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让乌素不得不踮起脚,用下巴抵着他的肩膀。
“你很害怕?”裴九枝问,“那妖怪已经死了。”
在提到“死”这一字时候,他手里的剑与他的思绪共鸣,震颤起来。
乌素轻轻吐了一口气,吐息绵长,她能感受到裴九枝话语里对她的担忧。
在他还未击杀恶妖时候,他的情绪敛着,毫不外露,直到现在,他才显出些关切来。
至于他的问题……
怕吗?她当然怕,他让她恐惧。
于是乌素点头:“小殿下,我很怕。”
“嗯,我领你回去。”裴九枝收了剑,俯身,又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乌素的身子很轻,如她的本体一般,缥缈柔软。
她裹着裴九枝的袍子,发现许多视线落在她身上。
疑惑的,惊讶的,审视的,艳羡的。
毕竟,她现在被这位尊贵的九殿下抱着。
乌素不习惯人群视线的聚焦,她的长睫微垂,避开所有人的注视,将脑袋埋得很低。
出了这处驿馆,大公主与太子殿下才姗姗来迟。
两人一前一后,从华丽的轿辇上走下,见到了裴九枝,面露震惊之色。
“九枝……这是?”大公主率先开了口,她又问,“那妖怪呢?”
“妖怪被我杀了。”裴九枝平静地回答。
“那这姑娘是——”大公主继续问。
裴九枝想了想,道:“或许,是未来的恒王妃?”
虽然大家都唤他九殿下,但裴九枝是有封号的,单字为“恒”。
瞬间,见过大风大浪的大公主与太子两人惊得一口气没顺上来。
“这……”大公主使劲按着眉心,险些要昏过去,她一时没能相信裴九枝说的话是真的。
太子殿下侧过头去,使劲咳了好几声,连声唤自己的侍从。
“快,快将孤的醒神香拿过来,我怕是还没醒。”
裴九枝也不管他说出的话仿佛是丢了一颗惊雷出去。
他抱着乌素,准备到就近的医馆歇下,顺便看看伤。
乌素听着他们对话,还没回过神。
她问裴九枝:“恒王妃是谁?”
裴九枝抱着她,平静道:“是你。”
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也不能不负责,一开始他寻乌素,本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想,所幸乌素的性子好,倒也不令他想要疏远。
裴九枝以为,乌素看了他给的纸条,还没走,也算是默许了他,便做了这样的决定。
乌素听着他的话,又愣了一下:“小殿下,我不叫这个名字。”
裴九枝低下头,定睛看着她,他的瞳色略淡,如琉璃般清透冰冷。
他说:“这不是名字。”
乌素品读了一下这个词,找到正确的断句位置,她继续问:“恒王是谁?”
“是我。”裴九枝耐心回答。
乌素关于人类的知识大多来自于陈芜,在陈芜的认知里,自然没有贵族妻子的名号。
她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妃是……”
“妻子。”裴九枝慢条斯理说道。
乌素迅速将这个词组合起来,所以,恒王妃就是……小殿下的妻子。
他在说什么!
乌素抓住了裴九枝的胳膊,但裴九枝已步入医馆,正在与侍立在一旁的许陵搭话。
“让大夫过来,给她看看伤。”裴九枝看了眼乌素攥着他胳膊的手,
“再取一套干净的女子衣裳,白色的。”
许陵领命退下。
乌素还想继续说方才的话题,但一抬头,却见医馆里的人群忙碌。
——有人忙着救治方才在被恶妖关在驿馆里的伤者。
她朝那方向看了过去,裴九枝以为她在关心同伴,便也停下了步子,让她慢慢看。
大夫秋绪不久之前因为惊吓与悲伤过度,都快走不动道。
现在她手里捧着一杯安神茶,浅浅喝了一口,已经有空来照看卫郦伤势了。
几位医馆的学徒惊恐地捧着盘子里堆放着的断肢,这是恶妖砍下的卫郦手指。
他们结结巴巴地问:“秋大夫,还能接……接上吗?”
病床上,卫郦已经苏醒,她因手部的剧痛而睁不开眼,只剧烈地喘着气,想要挣扎。
她一动,手部原本敷着药粉的手指就止不住血。
秋绪放下手里的安神茶,取出银针,精准地点在卫郦身上的穴位上。
卫郦伤口处的血马上止住,秋绪的声音淡淡:“时间过太久了,接不上。”
听到这话的卫郦陡然间瞪大双眼,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正待控诉秋绪,却看到医馆另一侧的乌素。
她被一位不认识的男子抱在怀里,正安静地看着她。
瞬间,卫郦想起了什么。
比起那斩断她手指的恶妖,乌素更令她感到恐惧。
在她出手囚禁恶妖的那一瞬间,从她身下涌出的黑白色气流像纠缠的漩涡,仿佛能将人的魂灵吸走。
她才是真正的妖怪,狡猾的、潜伏在人类中的恶妖!
卫郦坐起半身,勉强举起自己的手,朝乌素的方向伸了过去,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秋绪顺着她的目光回眸望去,看到一位不知名的男子抱着乌素。
她还未从这一瞥的震惊中缓过来,便很快回过身。
她的手指拈着银针,寒芒一闪,这银针刺在她后脑的某处穴位上。
秋绪的动作极快,没有人发现这一细节,一旁的人只当她在扶着卫郦。
瞬间,卫郦那如鸟儿啼叫的声音消失,她大张着口,却无法发出声音。
“怎么不能说话了?”秋绪望了乌素一眼,又将卫郦按了回去,缓声问道。
“是我们被恶妖囚禁的时候,你叫喊得太大声,扯坏了嗓子?”
“不过,也幸好是你喊得那么大声,拖住了恶妖的行动,让乌素姑娘刚进去,就等到了云都守卫前来。”
秋绪为了帮助乌素隐藏身份,特意隐去了一段乌素孤身拖住恶妖的时间线。
乌素看懂了卫郦的举动,她的眼睛眨了眨。
她想,她的身份,一时半会儿不会暴露了。
乌素在看着他们,裴九枝则在低头看着她。
“她们没什么大碍,你放心了吗?”裴九枝只当她在关心同伴。
“小殿下,我们走吧。”乌素心头的大石落下,连带着对裴九枝说话,也柔和了许多。
来到医馆的房间里,乌素嗅到淡淡的药香。
裴九枝将她放了下来,本想先让她整理一下衣服。
但他一将裹着乌素的白袍掀开,视线落下,便马上红着脸,又将衣袍拢好。
乌素被那恶妖攻击了许多次,她的本体无虞,但衣服确实被扯得比较狼狈。
“小殿下,我待会儿换衣裳。”乌素轻声开口,“我没受什么伤。”
“那妖怪刚把我抓进去不久,你就来了。”乌素说。
“云都的守卫很好,那位红裳的姑娘,拖住他很长时间。”
“嗯。”裴九枝低眸,看到她肩头的伤。
——这是她被妖怪丢下来的时候,被粗糙的地面擦伤的。
他将身后的长剑放在桌上,取来药膏,将乌素肩头的白袍拉下些许。
他平静说道:“我先给你这里上药。”
“谢谢小殿下。”乌素看着他放在桌面上的清光长剑,又想起那一晚的事情。
应当,就是他了。
但他刚才在说些什么胡话?
什么妻子?!
乌素思索了一下人类中“妻子”的意思,没找到太具象化的描述。
她正待询问,裴九枝冰凉的手指已贴在了她的肩头。
他俯身,靠得离她很近,凛冽微凉的吐息落在她耳下颈侧。
裴九枝低头的时候,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山上,缓缓飘落碎雪。
他看着乌素微红的耳垂,用一种状似不经意的语气问道:“你看了我给你的纸条?”
“看了。”乌素的肩膀缩了一下,因为他的手指在伤处轻轻转了一圈。
“不跑吗?”他问。
他知道乌素很能躲。
“不跑。”乌素还没看懂那纸条上写的什么,她有什么必要跑?
当然,在知道裴九枝就是那晚的贵客之后,她确实很想跑。
但现在这不是跑不了么。
“嗯。”裴九枝唇角挑起一抹很轻很轻的笑意。
下一瞬,这笑意凝固。
乌素另一只手将怀里的锦囊取出,用一种期待的、好奇的语气对他说了这么几句话。
“小殿下,我不太识字,没看懂纸条上的内容。”
“我不好意思让别人替我念……”
裴九枝:我谢谢你没让别人看。
“所以……小殿下可以念给我听吗?”乌素看着他看似淡漠的眸子,认真问道。
乌素的手里攥着这张纸条, 她保存得很好,裴九枝按下的折痕锋利清晰。
裴九枝低了头,能清楚地看到这纸条上那串孟浪荒唐的文字——他亲手写的。
他自然不好意思当面对乌素说这样的话, 便将之写了下来。
但……他没有想到, 乌素并不识字。
她怎么能不识字呢?云朝到底有没有在乡野各处开设学堂!
裴九枝的手指还按在乌素肩膀的伤处上,乌素抬眸,认真看着他。
她看到,裴九枝的侧脸红了起来,仿佛明丽的晚霞落在雪山上,映出点点绯色。
裴九枝沉默着,乌素低下了头,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识字,许多人类都看不起不识字的人。
乌素拢着这张纸条,低了眸,有些失望。
她正待将纸条收起, 裴九枝却起了身。
他用白帕将沾了药膏的手指擦净,从乌素手上接过纸条。
两人指尖相触, 他的指尖微凉,在触到乌素手指的时候, 他用指尖勾了一下她屈起的指腹。
“你都没看懂?”裴九枝侧过身, 坐在乌素身边。
他的嗓音很低, 带着些许哑意。
乌素是屈着腿坐在床上的。
她身上披着的圣洁白袍从床榻上垂落, 耀目的日月刺绣堆在她的身侧。
谁能想到, 这样神圣无瑕的衣物,内里紧紧裹着的, 却是一个小妖怪呢。
她点头:“小殿下,有些字我不认得, 就都没看懂。”
裴九枝白皙的手指紧紧捏着这张纸条,他的视线一触到他亲手写下的字,便飞速移开。
他依着乌素的意思,给她念了出来。
“乌素。”他说,嗓音低缓如雪山刚化冻的泉流。
“我认得。”乌素连忙说道,“这是我的名字。”
“你的右……”裴九枝的声线骤然间凝滞,仿佛那和缓流淌的泉流遇到了阻碍。
许久,他接上前半句:“胸下。”
这句话尾音,低哑极了,几乎要让人听不到。
乌素马上将自己裹着的衣袍撩开,低头看了一眼,她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于是,她抬头,疑惑地看着裴九枝。
乌素发现,落在裴九枝这座雪山上的云霞愈发热烈了。
他的肤色本就如玉洁白清透,不染尘埃,如今他面上的绯色愈发明显。
她的衣衫没拢好,裴九枝视线又落在那残破衣衫下的那枚痣上。
他飞快地将乌素的衣领拉好,紧得令她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
裴九枝继续说:“有一颗痣。”
乌素的眼眸原本懒懒垂着,在裴九枝如此说的时候,她黑白分明的眸骤然睁大。
“小殿下!你看到了!”她有些惊慌,她将自己的衣袍紧紧拢着。
裴九枝知道她的意思,他侧过头去,索性都承认了:“不是方才看到的。”
乌素忽然觉得自己面颊发烫,也不知是怎么了。
她以为裴九枝念完了,便道:“小殿下,我……我知道纸条的意思了。”
乌素往后躲了躲,裴九枝却倾身靠了过来,他两手按在乌素的身体两侧,定睛看着她。
“我还没念完。”他说,带着些许灼热的气息落在乌素面庞上。
乌素的眼眸微微眯起,她被这气息撩着,感觉眼底有些水意,或许是她太紧张了。
“我说,那天晚上,若你醒来之后觉得疼,那便是我咬的。”
裴九枝低了头,他束得齐整的墨发落在肩头,也落在乌素的颈间。
他用很低的音量,在乌素耳边如此说道。
裴九枝甚至在这句话的末尾,补了他写下的落款:“——小殿下。”
这句话,带着些许湿润的热意,窜进乌素的耳朵里,将她灼得快要昏过去。
乌素的身子不知为何,软了下来,靠在他的身上。
她的内心飘过无数思绪,最终却下意识回道:“原来是你咬的?”
她就说那天怎么回房一看,右胸下多了一串牙印,疼倒是不疼,但痕迹确实在那。
“是我。”裴九枝盯着藏在她乱发间的耳垂说道。
乌素愣成了一尊雕像,原来是他!
她就说他贵为皇子殿下,怎么回来亲自查这事,原来这就是他本人。
乌素被他沉沉的气息逼着,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她眼底的湿意涌上,竟被逼出了眼泪。
裴九枝的手指屈起,替她将这一点泪水擦去,问:“怎么了,我很可怕?”
乌素点头,裴九枝按在她眼底的手指僵住,些许凉意泛了上来。
“小殿下,那晚我不是故意的。”乌素开口,轻声解释。
“我那天,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味,然后,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你是中了药,我也中了。”裴九枝回答。
乌素低头,将自己的面颊捂住,她的声音闷闷的:“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
“嗯……”裴九枝应了声,他看到乌素的模样惶恐又可爱。
他骗她:“既然冒犯了我,自然要负起责任。”
“嗯,任凭小殿下发落便是。”乌素认错倒是十分积极。
裴九枝没想到乌素还真信了。
他的手指撩起乌素耳边的鬓发,忽地俯身,在她的眼角处吻了一下。
他冰凉的唇贴上来的时候,乌素的身体又僵硬许久。
她在认真思考,这是小殿下自己主动的,可不算是她冒犯了他。
裴九枝的薄唇抿着,他的视线余光落在乌素不断眨动的长睫上。
——他不过是做了那天晚上做过的其中一件事。
乌素的胸脯起伏着,她的呼吸有些乱,那双一贯平静的眸泛起些许涟漪。
裴九枝还是坐在她的身边,他低眸,手指勾着她落在身侧的发丝。
他问:“任凭我发落?”
“嗯。”乌素想,就算小殿下刺她一剑也没事,她还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逃跑。
裴九枝似乎能看穿她内心的想法,他继续问:“现在不躲了?”
乌素想起自己为了瞒过这件事撒的许多个谎,最为蹩脚的就是那个鱼目和樱桃梗。
她轻轻叹气:“小殿下,我不是有意要骗你。”
如果小殿下拿不出证据来,她还真不会承认,可是,他连那样隐秘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她的衣衫还破着,一低头就能看到那明晃晃的证据。
乌素解释不通。
她低着头,就这么安静坐着,直到她想起了什么。
“小殿下,那你的伤好了吗?”乌素想到那天晚上他受了伤的手掌。
那血,湿淋淋的,糊着她的手臂和身体。
“好了。”裴九枝朝她摊开手掌,他想起那天醒来之后,乌素还给他包扎了伤口。
乌素撇清责任:“小殿下,这不是我伤的。”
“嗯。”他合起手掌,顺带将乌素的手也给拢了起来。
他没解释这伤是他自己划伤的,那一晚,他确实没能抵挡得住那神秘香气的作用。
其实,那旖情香只是一个引子。
若那一天,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任何一位其他妖类,他都能保持冷静。
但来的是乌素。
云都之下,镇压万千妖魔。
在那夜旖情香散开的瞬间,所有被压在封印下的妖魔都被激起了,无比躁动。
但当乌素嗅到这香气的时候,所有妖魔的躁动便被安抚下来。
旖情香默认她是方圆八百里之内,最强大的妖物,
前来的妖类越强,裴九枝便越不能抵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在乌素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当然,这些乌素都不知道,裴九枝也不知道。
乌素的手被他拢着,她努力往回拉了一下,没能将自己的手拉回来。
他攥得有些紧,似乎是真的怕她跑了。
乌素认真道歉:“小殿下,对不起。”
裴九枝从袖间摸出那一枚乌素遗落的珍珠耳坠,问她:“是你的?”
“是靖王府的。”乌素纠正他的话。
“我只能戴一个晚上,这首饰贵重,招待完贵客之后,靖王府就要收回去。”
裴九枝转过身,将这单枚珍珠耳坠佩在她的耳垂上:“那现在是你的了。”
乌素问他:“那这件事,靖王殿下知道吗?”
“我要他府上一些东西,他不会介意。”裴九枝知道靖王是位大方的兄长。
“好吧。”乌素抬手,碰了一下垂在自己耳边的珍珠。
裴九枝的视线随着那摇摇晃晃的莹润珍珠移动。
在他眼前的乌素,身上裹着他的衣服,在那圣洁的白袍下,她的衣衫破烂,几乎快不能遮住身体。
裴九枝思及至此,呼吸一滞,待继续吐息时,他的呼吸已变得有些灼热,不似平常的清冷凛冽。
乌素靠着他,没察觉到什么,只感觉他伸出手,将她的身子拥住了。
他们最开始遇见的时候,本就是那样的关系,所以,现在做起某些事,也更加顺理成章。
“小殿下?”乌素扭过头去,轻声唤他,颤抖的唇却碰到了他高挺的鼻尖。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相融,纠缠着不知名的情愫。
“嗯,在。”裴九枝认真应她,他低眸的时候,长睫险些触到她的面颊。
他抬了头,冰冷的唇瓣略微上移,即将落在乌素的唇上。
乌素瞪大着双眼,她在思考小殿下做这件事的目的与意义。
人类,靠得这样近,是要做什么呢?
做那天晚上的事情吗?
她感觉自己的面颊发烫,但并不知道它代表的意思。
就在他即将吻上她的时候,门外却传来小心翼翼的“笃笃”敲门声。
仿佛是被什么惊醒,裴九枝松开了乌素,利落站起身来。
他身着的白色单衣勾勒着他身体的轮廓,显得他宽肩窄腰。
从衣褶的走向上看,可以看出漂亮的肌肉轮廓。
乌素想,小殿下的身体,是一具很完美的人类躯体。
裴九枝又重新检查了一遍乌素的衣袍有没有裹好。
他甚至将她坐着的床榻旁的帘幔也给放了下来,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的。
乌素把这评价为眼前的这位小殿下可能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把她关住。
裴九枝喝了桌上备着的热茶,将喉头热意压下,而后才去开了门。
许陵知礼数,只敲了一次门,便拿着裴九枝需要的东西候在门口。
“九殿下,这是您要的衣裳,大夫一会儿便过来给她看伤。”许陵将手中的锦盒递给裴九枝。
“好。”裴九枝接过锦盒,应了声。
“要派人过来伺候那位姑娘换衣吗?”许陵又问。
“不用,我……”裴九枝这个“我”字说了出来,才发觉自己想要说的那句话有多么孟浪。
他改了口:“她自己可以。”
许陵展现出自己毕生最强大的毅力,这才忍住了没有开口问裴九枝这个问题——
“您是说您可以来?”
他换了个角度询问:“九殿下,您对大公主与太子殿下说的事,是真的?”
“真。”裴九枝对他人说话,吐字吝啬。
许陵听了,险些没晕过去,换皇室哪一位殿下说出这样的话,他都不会如此震惊。
可这是九殿下啊,他就像是天上的仙,山上的雪,不沾染任何俗事。
他怎么能……要娶妻呢!
尤其,他要娶的还是一位靖王府里的普通侍女。
许陵觉得天塌了。
裴九枝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又将房间门给合上了。
他道:“让大夫晚些过来。”
许陵一听,又冷静不下来了,让大夫晚些过来是什么意思,九殿下你想在里边做什么!
啊!许陵内心发出无声的呐喊,想要到外边去疯狂地大叫。
他在想,如果皇上知道此事,会不会吓得直接晕过去。
裴九枝将装着新衣裳的锦盒拿了进来,屏风后,乌素的两只脚已经伸到帘幔外。
乌素本想下来透透气,但裴九枝走了过来,俯身将她的脚踝捉住了。
他掀起帘幔一角,将乌素的脚放了回去。
乌素躲在床榻上,屈起双腿,抬眸安静地看着他。
她唤了声:“小殿下,你回来了?”
“现在走得动路了?”裴九枝打开锦盒,替她将衣裳取出,问道。
乌素之前确实没什么力气,将那恶妖拖了那么久,她的能量都快支撑不下去了。
但现在休息了那么久,她也有了些力气,便想着下去走走。
“嗯。”乌素轻声应道。
“是被那恶妖吓得才这样?”裴九枝问。
“是。”乌素顺着台阶下。
裴九枝将乌素不久之前的恐惧全部推到那恶妖身上。
他安慰她:“他已经被我杀了。”
乌素身子一缩,连忙点头:“嗯嗯。”
她不得不承认小殿下斩妖除魔是有几分本事。
可她就是妖。
裴九枝将折叠好的衣裳递给她,乌素接了过来,她的指尖触到那精贵的柔软布料。
嗯,这衣服真好,比靖王府里统一发的还要更精美。
乌素低头,将这白裳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问裴九枝:“小殿下,这个要收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