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见—— by松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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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视死如归的模样,乔见半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我们真的没事的,小朋友,不用自责,回去玩吧。”
他还是很别扭。
“好,那就罚你。”
乔见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昭城,沈昭城的目光噙着散漫的笑意,和她对视一眼,又低下头,看着忐忑的小男孩。
小男孩怕极了。
虽然是他自己说要罚,但此刻还是提心吊胆地,希望这个帅气的哥哥能放过自己。
“那就罚你,以后不能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踢球。”
小男孩一直紧握的拳头一下松懈,懵懵地抬起头,看着沈昭城。
就只是……这样吗?
沈昭城伸手揉了揉他的短发,语气淡然,眼底带了点笑:“做不到?”
小男孩马上信誓旦旦地保证:“没问题!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在人多的地方踢球了!”
看着小男孩离开时轻松欢快的背影,乔见没有察觉,自己的嘴角也挂上了笑。
“刚才有没有受伤?”
沈昭城这么一问,乔见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刚回过神,眼前就伸来骨节分明的长指,她下意识地闭起了眼。
“怎么头上还落了两片树叶。”
他话音沉磁,还有几分好笑。
大概是刚才足球撞树时落的吧。
乔见睁开眼,鼻尖是他的手肘,雪白的衬衫袖子上有他独有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他后背的肋骨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在白衬衫上格外刺目。
刚才乔见就有留意到,小男孩手上的足球是粗糙带颗粒的款式,先不论这么重的撞击,只是普通的摩擦,就能轻易地狠狠擦破皮肤。
乔见眉心蹙起:“你受伤了?”
身上有这样骇人的伤口,他还在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头发上的树叶。
仿佛再致命的攻击,都比不过她发丝的一丝凌乱。
沈昭城将树叶拿下,见她的头发没乱,才满不在意地侧眸看了眼伤口,扯起唇角:“小伤罢了,不碍事。”
“这哪里是小伤?”
乔见简直要被他气死,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腰间的伤,衬衫都被擦开一道口子,只从这道口子,都能看到里面已皮开肉绽,高高肿起,惨不忍睹。
而且,这还是因为她才受的伤。
她不忍再看,抬起头很严肃地催他:“伤得太深了,你赶紧回家消毒上药!”
她小脸上的表情严厉得很,一双小鹿眼直瞪着他,终于不是这些天来的横眉冷眼。
沈昭城目光柔和了些许,看了一会儿,才点头答应她:“好好好,这就回去。”
乔见看到他脚边的箱子,不大,但肯定很沉,因为她知道,里面整整一沓都是厚厚实实的文件。
她心里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唉”了一声,弯腰将箱子提了起来。
“你也别提重物了,这个我帮你拿!”
那箱子不轻,沈昭城正想阻止,但看到她已经抱着箱子吭哧吭哧往前走了一段,便只淡淡一笑,跟了上去。
沈昭城开了门,乔见率先走了进去开了灯,将箱子放在地上,解放了双手。
她转过身,叉着腰继续催促沈昭城:“你快去清理伤口。快点,不然待会儿发炎了就麻烦了。还有,今晚洗澡记得别碰到水。”
沈昭城都依着她。
直到盯着沈昭城提起药箱,走入卧室,乔见的气才顺了一些。
她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她督促着他,他最后只会敷衍了事,任由那伤口自生自灭。
她不想管的,要不是他是因为她才受伤,她才懒得理他。
又想起沈昭城第一时间将她护在怀里,挡开伤害,乔见耳根一热,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撇撇嘴,准备走到沈昭城卧室外,跟他说一声就离开,却在经过他书房门前时,脚步一顿。
她的视线被某个方向牢牢牵了去,表情渐渐变化。
他的书房有三面墙改成了书架,吸引她目光的,是两面书架相交的夹角架层。
最上面的那一层,她要仰起脖子,才能看到。
就在那里,静静地躺了一个陈旧的小木匣子。
上次来的时候乔见没有仔细看,或许它那时并不在这儿,总之,她之前没有留意到它的存在。
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
她也曾有一个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乔乔:我一点也不想管他的,我是被绑架的,真的!(拍桌子)
P.S.
明天会一次性更两章,揭示梦的真相,沈总和乔乔的两个视角都会涉及,为了信息和情绪的连贯,建议连着看嗷~
这不是梦,也不是实验
沈昭城从房中走出来时, 已经将伤口处理妥当,还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换上了一件黑色的休闲卫衣。
他知道乔见还没有离开。
如果要走, 她会先来和他说一声。
只是,他没想到, 她正呆呆地,抬起头在看些什么。
“站在这里看些什么?”
他有些好笑, 踱步走到她身边, 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在看到书柜顶上的盒子时,他凝神片刻,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失神。
他垂下眼,淡着声笑问她:
“怎么, 你想要那个?”
“不是。”
乔见看沈昭城站在身后,不好意思再盯着他的东西看,但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两眼那个小木匣子。
观察了很久, 乔见基本可以确定, 这个小木匣子的确和她从前的那个一模一样。
但她只是记得自己小时候拥有过这么一个小木匣子,并不记得它是怎么来的, 又到了哪里去。
没想到,沈昭城这里竟然有这种像是小孩才会收藏的小玩意儿。
乔见还是没忍住, 指着那个小木匣子问他:“你这个小木匣子,是在哪里买的吗?”
沈昭城也看了一眼那小木匣子:“嗯, 在旧物市场淘的。”
乔见有些惊奇。
沈昭城居然也会去逛旧物市场。
“你想要的话……”?????
沈昭城顿了顿, 看着她疑惑却又带着点期待的眼神,笑得有些坏:“我也不可以给你。”
“……”
乔见差点又被自己的唾沫星子给呛死, 很是无语, “切, 我又没说想要。”
沈昭城又笑。
乔见懒得理他。
也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直到离开了沈昭城的家,乔见才顿然醒悟。
等等,她不是在生沈昭城的气吗?
刚才那样,该不会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原谅他了吧?
而且,她原本不是要来问他KTV里的事吗?
“……”
乔见按了按太阳穴,真不知道自己这一趟在图什么。
沈昭城不知道乔见所想。
在她离开后,他也站在她的位置,凝望了那个小木匣子好一会儿。
蓦然,低头自嘲一笑。
她已经不稀罕的东西,他却留了好久,好久。
沈昭城眼睫垂落,目光下澈。
视线无意扫过架子上黑白包装的一排香水,他插着口袋,无言地看着它们。
虽然它们来自不同牌子,却都是同一类型的气味——冷木香。
只因当年她和同伴笑谈中,无意中提起的一句——
“我觉得,喷冷木香香水的男人都好有感觉啊,就像最近电视剧里那个谁,就是那种……嗯,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会让人很有好感!”
多年已逝。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在现在的她身上,兑现了多少。
近日来,不,准确的说,是从比斯特和沈昭城那儿回来那天开始。
自那天之后,乔见依旧会梦见沈昭城。
正如她猜想的那样,她在梦里拥有越来越清晰的现实意识。
但是,还有一点。
她在清醒时,对于梦境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还记得好几个月前,那是刚梦见沈昭城的时候。
那段时间里,她每次几乎刚醒来,就再记不起任何与梦境相关的画面。
最多也只是偶尔想起,自己的梦里出现过沈昭城这么一个人。
到后来,她开始对梦里的某些片段有朦朦胧胧的印象。
比如记得梦中曾发生过什么事,但完全不记得任何细节,过不了多久,她便连那模糊的片段也忘得七七八八。
再后来,那些关于梦中片段的记忆能够保留越来越久,她甚至能记得梦中的一些细节,比如沈昭城曾说过的话、戒指里面所刻的英文……等等。
在捅破比斯特和沈昭城的谎言之前,乔见曾这么梳理了一遍逻辑,得出的结论就是——现实中的她对梦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只是发现所谓的梦是骗局后,这个思路就不了了之了。
也就是说,无论是梦中的意识,还是现实中关于梦的记忆,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深刻。
尤其是在头疼之后。
对,头疼。
经过上次的分析,乔见更加笃定,头疼的充分条件,不是喝酒。相反,头疼本身才是激发记忆的充分条件。
——激起梦中意识和现实记忆的充分条件。
但她总有越来越不对劲的诡异感觉。
似乎梦中的意识,还有现实中关于梦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梦和现实的界限就越来越薄弱。
就好像,这所有的一切本来就是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空间发生的事,根本无所谓梦与现实。
像是验证她这一想法似的,她的梦境越来越真实,真实得不可思议。
甚至有时候,她都有点恍惚不清,将梦里发生的事当成了自己的记忆。
比如前两天,乔见说她在凌晨十二点还想着叫外卖。
边佳佳却说,乔见明明晚上十点就和她说晚安了,还质问她,是不是和她说完晚安就自己偷欢去了,是不是嫌她烦了。
乔见顿时脸色煞白。
因为她既有晚上十点说晚安的记忆,也有凌晨十二点想着点外卖的记忆。
她竟分不清梦和现实!
这时候,她开始恐惧了。
越来越多的类似事件发生,让乔见真正感觉到,自己开始无法判断一些记忆是在梦中发生,还是在现实发生。
唯一让她足以区分的条件,竟是回忆这些画面里有没有沈昭城。
乔见拼命地安抚自己,这只是自己的错觉,这是因为比斯特正在渐渐停止这个实验,是正常的现象。
在这期间,她也曾打电话向比斯特求证,果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她也因此放下心来。
直到今天晚上。
她在沈昭城家看到那个小木匣子的这一晚。
乔见依然做了梦,也依旧见到了沈昭城。
但是在梦里,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曾在晚上去过沈昭城的家。
她还试探着问,沈昭城伤势如何了。
她看到,沈昭城收起了笑,看了她好一会儿,脸色越发深沉,像是想要说什么。
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说是她记错了,他没有受伤。
第二天醒来,乔见有点喘不过气,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
……并不全是因为昨晚的梦。
更多的,是因为今天早上醒来多出的记忆!
从揭破比斯特的第二天开始,她几乎每天都会想起很多从前的梦,在这之前,她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
乔见久久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坐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不断地一遍又一遍,仔细地回忆刚才突然想起的片段。
在这个片段里,她看到了自己是如何在梦里认识沈昭城的。
不,确切地说,不是认识。
而是遇到。
那是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
雨声淅淅沥沥,毫不留情地洗刷着这个世界。因为已经是后半夜,街道上的人和车都很少。
乔见正一个人蹲坐在路边,将自己埋进膝盖中嚎啕大哭。
她的哭泣声被大雨掩埋,任由自己被从头到脚都浇得水涔涔的,只顾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哭到喉咙沙哑也始终未停。
有几个路人走过时,都同情地看了她好几眼,但都没说什么。
他们估计这小姑娘,也就是失恋了。
现在的年轻人,屁大点事就要死要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下来了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人来又人往,从她跟前走过数不清第几个人,却没有一人愿意为她停留驻足。
不过,她也不需要。
她没有寻求任何帮助,只是默默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又过了好久,她的哭声终于小了许多,却仍是在持续不断地抽泣,不时还伴着几声痛苦的干呕。
已经有些不清晰的意识让她感觉,自己很可能会在此晕过去。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头上的雨停了。
明明雨声还大得很。
她的抽泣停止了片刻,一点点从膝弯中抬起头。
她看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毫不顾惜地才在她跟前的水洼中,笔挺的西装裤也被洇湿了一大块。
乔见愣了一下,一边本能地抽咽,一边仰高脖子。
婆娑泪眼中,她看不太真切。
只知道在这个破碎的世界里,有人正停留在她面前,任着雨打湿自己,也要为她撑伞,挡开这倾盆的豪雨。
雨打在伞上,频繁而有力地发出沉闷厚重的声响,一如眼前这个如墨迹般苍劲有力的男人。
她终于停下了哭泣,胡乱擦了几把脸上的雨水、泪水。
但因为他逆着光,她还是看不清他的容颜。
乔见索性直接站起来,但因为蹲坐得太久了,眼前一黑,就在差点栽下时,眼前的男人伸手扶了她一把。
“乔见?”
他的语气里有些担心。
“你认识我?”
乔见视线慢慢清晰,红肿着眼,看向眼前的男人。他容貌俊美,即使湿了身依然带着一种随性的贵气。
他的镜片上沾了不少雨水,却还是能一眼看到他眼尾的红痣。
乔见似乎在很努力地回想是否认识他,挣扎一番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
她看到,眼前的男人怔了怔,但很快,他就回过神,耐心地告诉她:“我是沈昭城。”
见她还是一脸茫然,沈昭城无奈一笑:“今天我才在公司讲话,你就不记得我了。”
“公司?什么公司?”
乔见更加困惑了,“我还是大学生,尚未工作,哪来的什么公司?”
沈昭城眉心紧锁,将她撑在伞下,在雨气中仔细嗅了嗅,没有酒味。
他眸色一滞,眼中的笑意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越发凝重的沉色。
沈昭城没有再解答她的不解,俯下身和她对视,放轻声音:“乔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他环顾了一周,弯下身,捡起不远处的一个空酒瓶,将她护在身后,拎着酒瓶朝电线杆就是狠狠一砸,然后将手里的玻璃碎片放到她手里,让她握住光滑的瓶口。
“你拿着这个,若有不放心的时候,随时攻击我,我不会还手。”
沈昭城眼睑低垂,看着她早已哭花的脸,温声问,“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怎么了?”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向她问出这句话的人。
乔见鼻子一酸,也不管眼前是个陌生的男人,直接像个孩子似的,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不要命地哭了起来。
沈?????昭城愣在原地,但并没有任何推拒的动作,也没有催她、问她,就任由她这么抱着,任凭雨水、泪水肆意在二人身上交融。
不知又哭了多久,乔见才从他的怀里,抬起一点点,吸了吸鼻子,小小声地,喉咙嘶哑,哽咽得话都说不清楚:
“我没有妹妹了,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我只剩自己了。”
之后,她被沈昭城带去了一个地方。
在那之前,沈昭城为了让她安心地坐上自己的车,将自己的身份证和手机,都交给她保管,还告知了她手机密码。
——和他的门锁密码一样。
乔见坐在他的车上不断地抽噎,疲惫地靠着窗,看着不停往下流的雨水,将这个世界切割得奇形怪状。
她看着沈昭城的背影。
眼前这个人,看着自己的眼里满是心疼,他是不是会带着自己去开心的地方?去游乐场,去吃好吃的……
那些,都是妹妹最爱去的地方。
想着想着,她眼睛生疼,浑身无力,意识渐渐模糊,睡了过去。
迷朦中,她听到沈昭城打了好几个电话。
车又开了好久好久,她都睡得很沉了,他才将自己拍醒,温柔地告诉自己,该下车了。
乔见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带着自己来到一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私人诊所,到处写着她不认识到外文字母。
和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诊所看起来已经关了,只留了一楼大厅的灯,像是专门为他们而开。
有一位年纪偏大的外国医生迎接他们。
沈昭城称呼他为,比斯特博士。
乔见回忆了一遍又一遍,胸腔还是一直发闷,一种难以描述的窒息感漫天卷地向她袭来。连做了好多个深呼吸,她才觉得自己稍微镇定了一些。
若只是一个普通的梦,也就算了。
但是自己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哭诉过亲人的去世,就连对边佳佳也没有倾吐过,她一直都将自己调整得很好,那些悲伤都被她压抑在心底的角落里……
而这个片段里放肆哭喊的情绪竟那么真实。
真实到,她好像曾亲历过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一样。
还有一点。
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曾对着素未谋面的比斯特,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当时她还疑惑,是不是自己在什么时候,曾认识他。
……现在,她好像有了答案。
乔见趁热打铁,一点点回忆最近记起的所谓梦境,果然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细节,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无论是和现实里对得上号的情境,还是一些被她忽略的、沈昭城和梦里如出一辙的行为,自己起床后不同的反应,甚至是每天做完梦后都甚觉疲惫……
还有在柜子里出现的那盒药和温度计……
每一次梦里的场景,都如巧合般发生在与现实相接的深夜……
越是想下去,乔见心跳越快,好像有什么即将要从她的意识里跳脱而出,却迟迟堵在她纷乱如麻的思绪当中。
她感觉自己指尖都在颤。
她马上翻身下床,鞋也顾不上穿,直接光着脚冲去打开电脑,不断在网页上进行搜索。
浏览了一个又一个的页面,她的脑子也越来越乱,感觉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她不得不先脱离这些,转移注意,让自己喘口气。
虽然没有任何成形的结论,但她几乎可以肯定一件事。
当她意识到这件事背后意味着什么,一颗心被狠狠揪紧,巨大的波涛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各种滋味杂陈着冲上头脑。
几乎是马上地,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比斯特的电话。
乔见像往常一样,十点多熄了灯,躺到床上。
但她并没有睡。
她平躺着,情不自禁地咬紧了牙关,微微颤抖的双手一片冰凉,她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样快。
乔见曾数次拿起手机查看时间,又放下。
直到再次拿起手机时,看到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她才爬起身,走到客厅。
在灯的开关面前,她一个人面对墙壁,在黑暗里站了许久。
然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紧咬着唇打开了灯。
屋内一片敞亮。
在绝对无声的寂静中,乔见伸手感受着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呼吸沉重而急促,一步一步地走向大门。
就在她刚看到大门时——
大门就传来解锁的声音。
下一秒,门应声而开。
乔见的心跳也在这一瞬间达到峰值,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缓缓清晰的门外。
四目相对。
沈昭城就站在门外,和她视线交汇。
他的眼里似有化不开的浓墨,深不可测,复杂而又无言地注视着她。
心中的猜想得到验证的这一刻,乔见只觉得浑身猛地一震,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一切和每晚梦里的画面相交重合,逐渐融为一体。
不一样的是,如今沈昭城的身后,还跟着比斯特。
比斯特目光锁定着她,莞尔一笑。
乔见强迫着自己回神,拖着沉重的脚步,缓慢而无力地走向沈昭城,脸上是迟迟没有散去的震撼、不解、惊惧……
站定在沈昭城面前,乔见一点点抬起头看他。
她吞咽了一下,指甲几乎要戳进自己手心,使尽全身力气让自己冷静。
开口却依旧哽咽。
“所以。”
她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抖。
“这不是梦,也不是实验,对吗?”
乔见直接伸手抓着沈昭城的衣袖, 轻晃了晃,带着哭腔的声音如同从肺腑深处发出。
“回答我,不是梦, 也不是实验,是不是?”
她凝注着他, 像是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眼,去等他开口, 给她一个答案。
沈昭城眉眼之间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低垂着头,静静地回视她。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 不知在为谁,留出呼吸的间隙。
半晌, 他才哑声开口。
“是。”
乔见的呼吸越来越快,她已经无法再思考更多,迫不及待地问出了预先就准备好的下一个问题。
“我……”
她有些说不出口, 吸了一口气, 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堪堪将话说完整。
“是我生病了, 对吗?”
她无法再忍受他们的沉默,向前再靠近一步, 抬起头,逼他和自己视线交错:
“所以, 你们并不是在做什么实验, 而是一直都在帮我治疗,对吗?”
说到最后, 她再也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 眼眶涌上一番灼热, 湿润之意夺眶而出。
今天在网络上查询相关信息时,她输入自己的相关经历,还有令她不解的种种现象,网络上弹出来的结果中,有不少是来自医疗机构的网站。
而其中所出现的症状,还有治疗的步骤、方法,竟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和她的生活出奇一致。
再想到比斯特的身份,过往那些令她在意的种种……
当时,乔见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轰然崩裂,一阵天翻地覆的眩晕感袭来,过度的震撼和恐慌让她几欲作呕。
这怎么可能?
她自己怎么从来没有知觉?
她明明一直都好好的,身体强健,也从来没有情绪极端的时候,她一直都让自己保持乐观的心态——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那时候,她坐在电脑前,当机立断和比斯特进行通话。
但她并没有说起自己的各种猜测,只是提到了自己今天早上所想起的梦,然后告诉他,自己已经完全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之所以没有直接问他,是因为……她正准备进行一个实验。
她知道。
就算直接问比斯特,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而如今,实验的结果就明晃晃的摆在眼前。
她的猜想直接狠心地化身成现实,赤/裸/裸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不需要他们回答,她问题的答案,已经像从天而降的一块巨石,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明明已经像从前一样,让自己无论结果如何都一定要控制好情绪,要冷静对待。
她明明,也一直都做得很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却像突然丧失了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所有极端的情绪如同一场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将她的所有理智冲刷干净。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是一个冲击而已,她能接受的,像以前一样,她一直都很镇定清醒,不是吗?
可无论怎么保持理智,还是无济于事。
过往压抑的所有情绪好像一下子全部加倍偿,她的情绪像是一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海啸山崩,泛滥成灾。
她再顶受不住,伸手去撑着墙,大口呼吸着空气,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在脸上蜿蜒,划过嘴角,落在地上。
沈昭城立刻伸手去扶她,让她靠着自己宽厚的身躯,面色凝重而不忍。
比斯特沉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在沈昭城扶着乔见进去以后,他也默默跟进去,将门带上。
他平静地看着正努力调整情绪的乔见。
他见过太多患者,自然见过太?????多这个时刻。
但从前那些患者在最难度过的时刻,无一不撕心裂肺,痛苦尖叫,陷入无尽的伤悲之中。
眼前的她却依旧淡淡地,压抑地,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
沈昭城坐在她的身边,无言地陪着。
不知过去多久,乔见才缓缓抬起头。
比起刚才眼神中破碎的震撼与迷茫,如今她眸中多了几分坚定与镇定,深深吸气又吐出,像是在给自己力量。
她看向沈昭城和比斯特,尽量让自己平静,却仍能感受到声音紧绷,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我……具体是什么疾病,严重吗?能不能治好?”
经过资料的查阅,她心中大概有了底,但她不敢相信,也不敢再细想。
她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沈昭城看着她,眉心虽皱起,眼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轻声回应她。
“傻瓜,别乱想,一定会好的。”
“能不能告诉我。”
乔见脸上挂满泪痕,像是恳求一样,小声问他,“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别着急,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
沈昭城安抚似的淡淡一笑,深沉的眼瞳看进她的双眼。
“因为,我今晚本就是专程为此而来。”
这一天,竟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