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见—— by松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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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无赖的笑,乔见有些头疼,却又无奈。
毕竟刚才她默认了会帮他,此时也不好反悔,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扯着步子走到他面前。
她直接坐到床上,在黑暗中有声无气地开口:“你说吧。但我现在很累,如果不急的话,等我休息好了再帮你。”
沈昭城站在门框中,淡色的光从他身后打入,柔和地勾勒着他颀长如竹的身姿,“这件事,你已经做好了。”
反应过来后,乔见愣愣地抬起头看他,却无法看清他的神色,只有他低冽和缓的声音从耳里灌入。
“睡吧,外面的灯我帮你关。”
乔见睡下后,他也关灯离开了。
偌大的空间里一下又回归深长的幽寂,连钟表走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静得让人徒生冷意。
似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在虚空幻象中的一次爆裂,明明撕裂的冲击那样迅猛残忍,回过神来,却一切如故,恍然如梦。
乔见觉得自己就像漂浮在沧海的一根草芥,眼前渺茫一片,可她心中清晰且深刻,这一切都真实发生着。
看似突然,实则是必然。
她已骨软筋麻,还是翻来覆去地,将今晚的所有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将自己目前的病情以及比斯特吩咐的要点了然于心。
虽无法马上接受,但总要做些什么吧。
疾病并不可怕,她从小到大从多少次生病中痊愈。
这次,她一样可以。
快要睡着时,她又无法控制地回想起,和沈昭城在夜里所经历的那一切。
原来,他们真实地欢愉过,依偎过,温存过。
那些都不是梦。
在这些他们共同谱写的段落里,她的疾病慢慢被治愈,也从中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情绪价值。
那他呢?
他得到了什么,或者说,他原本想得到些什么?
是否,又从其中得到满足?
乔见尚未想到答案,就再架不住沉重的眼皮,放任自己沉入了酣眠的渊崖。
今晚,她的第二人依旧醒来了,但值得庆幸的是,正如比斯特所说的,她的第二人格基本拥有了第一人格的记忆,并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另一人格。
乔见有意识地按比斯特所交代的方法做复健,刻意地控制第二人格的想法、性格,让自己逐渐靠拢第一人格的思维、行为习惯。
她的自我控制能力向来很强,第一晚的复健很成功,她用过药以后就睡了。
经过一个周末的调整,乔见的精神好了很多,比斯特两天都来了,除了对她进行心理治疗,也对她后续的观察和治疗做了更详尽的指导。
乔见对自己的病情也越来越适应,已经可以慢慢接纳这个事实。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她也决心做了些改变。
午休时,乔见向边佳佳抱怨,今天早上去财务部时,因为她们工作的不配合,而耽误了她一整个上午的时间。
她愤愤不平地控诉着。
边佳佳简直震惊。
平时除了玩笑话以外,她基本上就没听过乔见正经地抱怨些什么,就算有不满,她也会将情绪控制得很好,独自将事情处理得漂亮妥当。
但与此同时,她也很愉快。
这样的乔见,看起来可爱多了。
傍晚时分,因为Welly项目的宣传营销屡创佳绩,已经在网络上创下了好几次热度的新高,乔见请客做东,给B组每人都点了知名酒家里奢侈的滋补汤水,因为她知道,这几个家伙肯定是熬夜大王,前段时间工作压力那么大,身体定会受影响。
虽然一盅汤水并不能起什么作用,但也总好于请他们胡吃海喝,加重身体负担。
乔见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所以并没有提前透露,等到外卖来了,几人都好奇地围上来,发出惊呼。
边佳佳看了好几遍这精美得如同礼盒的外卖包装,里面居然还有好几层的单独保温隔热层。
“我的天,居然是这家!这家只是打包配送费都够我吃一顿了,更别说他们的汤品,平时哪里舍得喝啊。”
“对啊,不是还说要提前预定来着?”
魏兴河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汤盅取出,但实在太烫了,他赶紧摸了下耳朵,甩了一会儿手才去拿下一盅,“乔妹,你这是多久之前就打好的算盘啊?”
“不算久啦,也就……半个月前吧。”
乔见装得轻描淡写,语出惊人,但看着他们一脸懵样还是憋不住笑了。
“我听说他们用料可实在了,像那什么人参、铁皮石斛用的都是直接从产地采买的,所以贵有贵道理。”
秦玫风凑过去深深嗅了一口,不由得啧啧感叹,“乔见,这次你真的下狠本破费了。说吧,是不是想收买我们?”
乔见顺着她的话,装模作样地险笑了下:“既然被发现了,那我也不藏了。你们以后知道该怎么做的。”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抬头张望了了一圈:“怎么不见小文?他去哪里了?”
魏兴河也才想起来这茬:
“他好像刚到点就马上离开了,应该刚走出去不久,啊,好像就在你拿外卖进来之前几分钟。”
“应该刚走不远,我去追一下。”
乔见拎起一个保温袋,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往外快步走去。
她不想任何一人落下这样的时刻,尤其是一位新成员。往后他得知其他同事曾在他不在的时候这样享受,即使表面不会说什么,心中难免有失落甚至芥蒂。
文俊杰走得这么快,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想到这里,电梯门一开,乔见就一头扎出去,小跑着往外走。
还好,她在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扶梯前截住了他。
文俊杰被拍了一下,转过身见是气喘吁吁的乔见,有些惊诧:“乔乔?怎么了,你是特地跑来找我吗?”
乔见点点头,勉强顺了两口气,将手中的保温袋递给他,长话短说道:“小文,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这是我犒劳大家的一点心意,你带回家趁热喝了吧。你还有急事,我就不拖着你了,回家的路上小心。”
文俊杰眼底闪过怔愣,接过保温袋,又看向乔见,正想说什么,目光却被她身后吸引了去。
但他只短暂地瞥了一眼,蓦然绽开一笑,拿着保温袋晃了晃,示意道:
“乔乔,谢谢你,不仅破费请我,还特地送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下次我再回请。”
这孩子怎么了?
乔见不明白文俊杰怎么突然这样说话,还提高了音量,但也没多想,让他既有急事,就快些回去,别耽搁了。
直到文俊杰从扶梯下去,乔见才缓了口气,正欲折返回去,却在转身时顿住了脚步。
大堂里的灯光亮得有些闪眼。
沈昭城正靠墙而站,今天他没有穿正装,上身套着利落的冲锋衣,搭一条简单的牛仔裤,衬得他人高腿长的。
他就这么看着她,见她转过身来,才懒懒起身,平和闲散的眼里泛起波澜,眉眼舒展。
眼前的场景一如她们尚未认识时,在这里的那次相见。
现在再看到沈昭城,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无法再单纯地用从前的好奇、心动或者怨怪形容。
这比乔见解过最复杂的数学题,更让她难以破解,也更让她难以抉择——
是挣个头破血流都要全数清解,还是直接丢弃这一分,当做从没有看到这道题。
乔见晃了晃神,才问:“你是要找我吗?”
问出口,她才恍然惊觉,突然就理解了文俊杰刚才的行为。
事到如今,纵使她再迟笨,总归能悟出两三分其中的意味。
她有些哭笑不得。
“嗯。”
沈昭城向她走近一步,将她笼在他的影子里,垂着头凝视?????她,声音淡淡的。
“怎么不回消息,我只能从比斯特那里了解你的情况。”
“……”
他提起这茬,乔见才猛然想起,前段时间生他气的时候,好像将他的号码拉入黑名单了。
现在再说没注意看消息显然已经迟了,他既找过比斯特,自然也知道她一直和比斯特保持着联系。
但若要实话告诉他,她也拉不下脸,毕竟人家之前那样帮她,她却误会他还让他受那么多委屈,现在要她说,一直把他关小黑屋里没放出来,她着实说不出口。
她在脑中飞速思考,淡定地向他清丽一笑,牵扯出两个小梨涡:“我这不是想当面说,说得比较清楚来着。”
其实沈昭城大致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她瞎扯都那么真诚,便也只是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噢,这样啊。”
这个问题他心底有答案,也只是借口罢了,这一行,他有另外想要确认的。
他垂着眼睑看她。
她的眉眼间褪去了那晚触目惊心的酸楚,像被涤荡过似的,清亮不少。
沈昭城眼里敛了些笑,语气带着闲散的侃意:“还不回去,今晚可没有加班费。”
既已得了答案,他便也不现于她眼前了。如今见了他,只怕她难免尴尬。
乔见并没有回应他,而是状似无意地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自愿申请当沈总的司机,有没有加班费呢?”
说罢,她作疑惑状看向他,眼角眉梢都晕开了一层笑意。
沈昭城望向她的眼光一滞,尔后,轻轻挑了下眉。
他尚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没有,我不需要司机。”
看着她失策后楞呼呼的表情,沈昭城的眸光如最深的湖水,满满当当地映着她,溢出点笑。
“不过,要是坐副驾驶当陪驾的话,可以另说。”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变个魔术:看到这里的宝再返回去看文案,会有和第一次看文案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亲测有效。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为了月亮
乔见回到办公室, 怕沈昭城等久了,迅速收拾了一番就匆匆下楼了,惹得办公室里的另外几人纷纷好奇, 但她只笑着含混过去,没有过多解释。
坐上沈昭城的车后, 乔见不再似从前那样忸怩。
她主动向他提起,晚上她是如何对第二人格进行复健, 早上第一人格的她又做了多少努力。
夜晚的霓虹照亮了城市的上空, 各色的灯光永不熄灭地交替闪现,处处灯火辉煌, 比如今已看不到多少颗星的夜空更要璀璨。
沈昭城已经很久没这样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偶尔抽空睨她一眼, 眼里挂着点松散的笑意。
她说起她的第二人格时,有掩饰不了的停顿,却很坦然。
虽然话语中的故作轻松很刻意, 但起码她说起时, 愿意直视他人眼睛,也愿意袒露胸怀, 就连自己遇到的困难和烦恼也言无不尽,不再隐瞒。
她说到做到, 真的有在努力让自己好起来。
她语气认真而详尽地说着自己所作出的努力,像是在兑现她刚才所说的“当面与他说”, 也像是让他知道她对待病情的态度, 以及付出的行动。
除此之外,倒是更像有另一层意味。
沈昭城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 她的额发随着车内的空调暖风而微微舞动, 窗外的暖光柔柔地打进来, 将她的头顶映得毛茸茸的,看向他的眼里也镀了一层亮光。
也是时候给邀功的小猫顺一下毛了。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随意撑在车窗,目视着前方的路面,话音低醇。
“之前只是听比斯特说,便觉得这个过程真不容易。如今这么听来,好像比想象中更困难一些。”
“那当然了。”
乔见听他这么说,扬起了秀气的眉,她撑着下巴,看他的脸不断被窗外纵横交错的光影切割,忍不住笑了,语气柔软而笃定。
“比斯特博士毫无保留地对我说了许多,我当然也知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不容易,所以即使之后还有更大的险阻,我也一定会竭尽所能,让自己尽快好起来。”
要说她对这个病症接受能力有多强大,或者她已经完全适应、接纳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必然是不可能的。
她还是会恐惧,会惊慌,会自我怀疑,甚至一遍一遍地查阅资料,咨询比斯特,都仍放不下心。
不过,她有打一场漂亮胜仗的决心。
别的她不敢保证,也不敢确定。
但她绝对不会辜负曾经从危崖边救下自己的他们,更加不会辜负努力想看到晨曦的自己。
“嗯。”
沈昭城依旧看着前方,单手操着方向盘,颇有耐心地回应着她的话,“放心,不会太久,一切都会如常。”
乔见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这样的话,可不像是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比起安慰,他的话更像是淡然而笃定地阐述着某个事实。
认识他到现在,她知道他不会说没把握的话,做没把握的事,不会轻易开空头支票。
所以他如今这么说,就好像是真的一样,她差点都要信了。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很爱听这种话。
下车以后,乔见让沈昭城先别走。
这次她留了心眼,刚坐上车就在糖水店下了单。除了沈昭城不吃甜口,让她纠结了好一会儿该点什么,一切都很顺利。
所以直到乔见取了餐,笑盈盈地提着打包的袋子递给沈昭城,他都毫无付款的可乘之机。
“上次说好要补上欠你这顿的,喏。”
乔见双手扒拉开塑料袋给他看,“你看,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口,所以特地都买的咸口,尤其是这两个,他们家的土豆泥和酱香饼巨好吃。就是不知道你的嘴有没有被养刁了,毕竟也不是什么昂贵的山珍海味。”
她现在不太想喊他沈总,但也不知道该喊什么,所以干脆省略了称呼。
这样的改变有种她自己都说不出的微妙。
沈昭城似乎觉得颇有意思,低笑一声,在嘴里砸吧这个词:“养刁了?”
乔见有些无赖地瞥他一眼,耸了耸肩,一把合上塑料袋,若无其事嘀咕道:
“养刁了也没办法,反正这一顿,我也就请得起这个。”
沈昭城掀了掀眼,视线从她落到她手中的塑料袋,看不出情绪。
怎么就。
怎么就这么想尽快还清这一顿。
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话里的语气很淡:“有没有被养刁,你怎么会不知道。”
乔见一愣,手中的动作都顿住了,抬起眼来看他。
好一会儿,她才悟出了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那些夜晚,他们在“梦”里共度的时光中,他都不知道陪她吃过多少回各样的夜市走鬼,这样的一张嘴,怎么可能是被养刁的。
想明白这点,乔见耳根突然一热。
虽说她已经将第二人格的记忆恢复了大半,但始终没什么真实感,像是做了一场梦,旁观了一段别人的故事一样。
她听到这句话的这一刻,才切实地对那些记忆起了感觉。
只不过这感觉有点别扭。
像是她喝醉了酒,拐了他和自己谈了一段,然后又对他始乱终弃了一样。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乔见及时止住自己往奇怪方向脱缰而去的脑回路。
可沈昭城这话怎么那么不对劲。
言语的意味拗得那么暧昧也就算了,她怎么还听出了两分委屈的意味。
……倒好像,她真的渣了他一样。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行得端,坐得正,没什么好怕的。
乔见挺直腰杆,却不知道自己莹白如雪的脸颊上,两片绯红有多显眼。
她正想说什么,沈昭城劲瘦苍白的手随意地勾着塑料袋,在她眼前晃了晃。
他耷拉着眼睫看她,语气怪溜溜的:“多谢了,不仅破费请我,还特地送过来。”
“……?”
乔见被他这莫名又突兀的道谢整得有点惘然,回复都有些不确定了:“不……客气?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吧。”
“噢,还有。”
沈昭城语气轻松,声调却很低,“那我就不客气了,乔组长,下次我再回请。”
等会儿,他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
她知道为什么听着耳熟了。
今晚在公司楼下,文俊杰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她本以为沈昭城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意文俊杰这种青涩又幼稚的把戏。
没想到他还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结合她这些天来的某些推测……他的委屈,也许并不是错觉。
她忍俊不禁,侧眸看他:“你在点我?”
沈昭城无辜地举起手:“道谢而已,冤枉啊乔组长。”
乔见有点啼笑皆非,却莫名地觉得心情大好,
不过,这个话题最好还是不要进行下去了。
近日回暖,天气清朗,夜风都温和了许多,迎面拂过只留下舒适,街道上的人语声轻轻的,似乎也带着暖意。
乔见偏头偷看他一眼,扬唇轻笑,一边往前走一边就地取材,看着一旁忙活的搬家工人另起话题。?????
“最近好像还挺多人搬家。”
沈昭城原本只想逗逗她,却见她一直笑而不语,也不知道在暗自乐什么,这会儿又突然兴致勃勃地转移话题。
像被她的笑意传染似的,他也翘了翘唇角。
“年末了,新年以前总要安定的。”
听了他这话,乔见停下脚步,扭过头看他。
她这才想起,沈昭城之所以住在这里,是因为她的病情。否则,他也许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如今她病情好转,已经能努力坦然面对,也能独自接受治疗,他也就再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他是否也会想着在年前尽快安定下来?
沈昭城也跟着停下,颔首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
乔见只是笑笑,继续往前走,像是不经意地随口问:“那你呢?你会在年前搬走吗?”
她背着手跨步走,步子缓慢而分明,用余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沈昭城的反应。
他没有马上回应,侧脸在月光下朦胧而迷人,不知在想些什么。下一秒,漆黑的眼瞳向她扫来。
“你怎么想,会希望我搬走么?”
乔见的步子几不可见地磕巴了一下。
怎么又把问题抛回给她了。
乔见也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转头看向他。
一如往常地,他漫不经心地淡笑着,见她看来,眉梢微挑,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几经波折之后,直到如今,她对自己心中对沈昭城的想法更加明晰。
平心而论,她当然是不希望的。
可现在她又凭什么去要求他留下来呢?
关于他的心意,她也只有那仅有的几分猜测,就算要开口留他,她没有把握,更没有立场。
她斟酌了一下,还是违心而中肯地提出建议:“我当然希望你能搬回家里,和家人一起过个好年。在这里自己一个人,房子里也静悄悄的,始终是少了些味道。”
她知道他和家中关系并不好,过年期间这样特殊的时光里,就算不说什么体己话,朝夕相对间,总归还是会心生几分眷怀的。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短短的几秒间,乔见却觉得像是过了好半晌。
她这才依稀记得,刘释宇说过沈昭城不喜欢别人提起他家里的事。
乔见有些后悔,本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低下了头,顶了顶腮,似乎还笑了一声。
然后应了声“好”。
“好”是什么意思?他决定要搬回家中过年了?
乔见双睫颤了颤,低头一笑。
他愿意搬回去,多好的事。
只不过这么看来,也许他本就有搬走的打算吧。
像是印证了她这一想法似的,接下来的整个星期里,乔见再也没在小区中见过他。
在MG里,他们也各行其事,墨突不黔。
乔见知道沈昭城正忙着带策划A组为Welly项目的最终大展做规划,虽然是新年过后的事,但新年期间正是最好的预热时期。
相对应的,她也领着整个执行B组依照着策划A组所提供的企划而跑跑颠颠,投入了新一轮的劳碌。
别说在MG见到谁,他们东奔西走地到处谈场地、谈设施、谈合作,连留在MG中的时间都不多。
即使工作忙碌,乔见的治疗也进行得井然有序。
如今进行人格复健时,她已不像刚开始那么吃力,晚上再醒来时,不用刻意抵抗也能有意识地自觉用药。
一切都在顺利地推进,只不过……
直到这些天,她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和沈昭城之间的联系,一直都只靠他带来的“梦”微乎其微地维系着。
如今连“梦”都没有了,两人就只是人群中轻易被冲散的两个陌路人,连回头都可能再看不见对方。
但乔见也只是偶尔想起时,会失神片刻,马上又会恢复正常。
或许,她对他心意的猜测根本就是错的,或许一切本就该到此为止。
不管怎样,乔见现在只想作出让自己有底气的努力,不想再患得患失地猜测些什么,也不想再被这些思绪控制。
反正,终于如她从前所愿,除了治疗以外,她的生活基本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又到了周五。
乔见想给自己彻彻底底地放个假,放一个不需要做饭的假。
所以下班经过超市门口时,她没有停留,步子轻快地直接路过。
不料,她不进去买菜,菜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哎哟,怎么就这么巧,这不是小乔吗?”
这把声音就像魔咒一样钻进了乔见的耳里,她就像只好不容易应付完铲屎官,准备缩回窝里的小猫,忽又被揪着后脖颈提了出来。
猫惹急了,可是会炸毛的。
比斯特几乎每天都嘱咐她,这段时间千万不能过度压抑自己的情绪,最好直接当场释放。
她从来都是谨遵医嘱的好孩子。
乔见深吸一口气,在腹中拟好台词,才转过身。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妇女,却发现,她身旁还站着一位矮胖的中年男子。
看来多次吃瘪以后长了记性,知道组团来了。
没差了,都一样。
“三表叔,三表婶。”
她淡漠而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些回吧。”
妇女和男人直接怔在原地。
这是咋回事?这还是从前那个乖巧有礼的乔见吗?怎么在自家楼下见了他们,都不知道请他们上去坐坐?
不管了,今天来肯定是要达到目的的。
那妇女首先反应过来,拉住正准备离开的乔见:“小乔,这不又个把月没见了,你一个人生活那么孤单,挺不容易的,我和你三表叔就想着来看看你。”
“一个人生活挺好的。”
乔见连笑都懒得了,毫无波澜道,“就是日子久了不太喜欢再有人来打扰。”
“打扰?”
妇女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那男子赶紧拍了一下妇女,佯装不满道:“别瞎想了,小乔压根没那意思,我们这么亲,怎么能算打扰呢?小乔你看,我们这买的可不少呢,海鲜、牛肉、新鲜时蔬都有,想着今天周五,你肯定累了,正准备上去给你整一桌好吃的。”
上回无功而返后,他们分析过,乔见之所以不太愿意搭理他们,估计是因为长期没怎么见面,尤其是前段时间她父母过世时。所以和这孩子感情就淡了,导致她也不怎么顾念他们。
他们想要分得这笔遗产,首先还得经过她这个第一顺序继承人,有些打点的功夫还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想着,男人笑吟吟地举起了手中满满当当的菜篮,给乔见示意。
没想到,乔见正眼都没瞧上一眼。
乔见自然知道他们心里的算盘。
从前没有当场撕破脸,一是这件事是她心里的一个疤,所以她习惯性回避,二是还念着表面的亲戚情分。
但如今,她想通了。
之前爸妈和妹妹去世,他们不顾不问,生怕惹火烧身时,她就没有这门子亲戚了。
而且,经过这次生病接受强效的治疗,她已有能力也是时候去面对了。
她们所在的这个拐角僻静无人,只有光秃秃一棵小树,显得有些萧瑟。
乔见再没什么顾忌,干脆挑明了说:“三表叔,三表婶,我还愿意这么喊你们,是我还想给双方都留三分薄面。既然你们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就再重申一遍。我爸妈来不及立遗嘱,所以遗产理该都由我这个第一顺序继承人全额继承。并且我们都知道,当年口头上的一句玩笑话,和这些年来的交情,在法律的白纸黑字面前都算不得什么,根本无法左右遗产分配。”
她顿了顿,面对他们骤变的脸色,依然古井无波:“你们无非想让我给你们立据作证,或者自愿让出部分遗产,让你们得以在其中分一杯羹。我本以为之前礼貌的婉拒已经表明了态度,既然两位还不明白,按我就当面和你们说清楚吧。”
她神色平淡,一字一句地表明:“我不愿意,也绝不会让你们分到我父母遗产的一分钱。”
男人和妇女显然是绝没想到她会这般撕破脸直言无讳,像石化了一样,脸色比夜色更黑更难看,不可置信之余还带着几分惊恐。
他们本想着,乔见从小知书达理,性子又温和,定然是善解人意的,从她这里下手不会很难。
可如今看来,他们真的太不了解她了。
他们回过神,面面相觑。
既然乔见直截了当地搬上台面,他们也不好再装傻充愣。
男人略加思索,被冒犯了似的,马上敛起了表情,横眉竖眼地严肃道:“小乔,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你爸妈就是这么教你的?我们哪里是图那点钱,只是想着,这是我们理应得的,才想向你争取一下。你都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
他面色沉重,语气不善,还把父母搬了出来,若是刚出社会的女孩,难免被吓得软了话头,但乔见已见惯不怪。
乔见自若地摊了摊手:“事实是,你们没有任何应得的部分。对了,我最近都很忙,如果还有什么疑?????问,不必与我多费口舌,也不必再到什么公证处了,直接法庭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