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见—— by松乙

沈昭城看了她一会儿，垂下眼，低笑了一声。
乔见不明就里。
下一秒，他撩起眼皮，看入她圆睁的杏眼：“好。”
雨点仍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窗，玻璃上起了层雾，室内的空气静得出奇。
乔见怔忪一愣，抬起眼看他。
就这么……答应了？
她本还以为，起码要经过一段拉扯，才能换来些许松动。
毕竟，他上次还不肯告诉她。
现在反倒成了她心神不定了：“你…真的愿意告诉我吗？”
沈昭城只淡笑：“嗯，只要你想。”
他黑沉深邃的眼里如同蕴了最深的湖水，吸引着她沉溺其中。
乔见怔怔地看他。
随着他眼梢的轻扬，那湖里也泛起了波澜。
“乔见，去看看手机。”他说。
乔见心中五味杂陈，已经顾不上继续扮演什么“副人格”。
她看他一眼，站起身，走到床头，拿起手机。
就在解锁的那一刻，一条新的微信消息进来了。
看到那个眼熟又陌生的头像时，乔见只觉头脑嗡的一震，有什么在意识里无声炸开。
屏幕上，是一片空白的聊天界面，只有一条消息。
[高三数学助教]：乔见，好久不见。
她难以置信地捂着嘴，缓缓从手机中抬起眼。
“……是你？”
不远处的沈昭城长指夹着的手机，朝她晃了晃，嘴角掠过似有若无的笑。
“是我。”
乔见感觉心跳变得剧烈非常，喉咙涩然发堵。
这个答案，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曾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
而且，还是这个人。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助教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成天穿着深色卫衣，戴着卫衣兜帽，深色口罩和黑框眼镜几乎不离身，满身生人勿近的痞气，像是谁都不愿搭理。
可当乔见壮着胆去问他题目时，却发现，他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冷酷，起码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讲解也细致耐心，偶尔还会和她开玩笑。
乔见依稀记得，高三那个学年结课后，不知是谁在路上偶遇了他，拍下了他脱下兜帽不戴口罩的样子，发到群上。
当时，数学班的同学都倒吸一口凉气，很是轰动。
他们本以为，这个助教成天将自己遮得那么严实，要么是丑八怪，要么还是丑八怪。
可据边佳佳形容，照片上的男生身姿挺拔，剑眉星眸，挺鼻薄唇，理着利落的寸头，满身清爽而跋扈的少年气。
乔见没什么兴趣，所以没怎么仔细看，对那张照片里的人长什么样自然没什么印象。
这样一个和沈昭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乔见打死都不会将他们联想到一起。
可如今回想起来……当时那个助教也是来自A大。
而他的名字，似乎……正是Hill。
她默然许久，都?????没能缓过神来。
终于开口，第一句竟是喃喃问出，当年就想问的问题：“你……那时候为什么要成天戴着帽子和口罩？”
沈昭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像是回忆起什么，唇角微微扯起，“那年，我打赌输了，剃了寸头。皮肤又不好，开始长青春痘。”
他耸了耸肩，自谑道：“很丑，所以不想给你看到。”
乔见像哽住了一般，突然说不出话，因为她陆续想起一些当年的画面。
她也曾玩笑般问过他，给他一百块，想看看他的真面目，他好像笑了一下，不正经地调笑说，如果看了她能爱上他，他就摘。
她上课了才发现忘记打水，正想举手，他一声不吭拿起她的水瓶走出教室。
课间男生追逐打闹时，他会默默地站在她座位旁玩手机，男生们见路堵了，只能绕道。
每逢节日派礼物时，她那份总会多一些，他说，那是剩的，只是不想浪费，就都塞给她了……
直到今天以前，她对这个助教的印象，只限于是个好人。
这一波回响实在太过振聋发聩，现在还在她的耳边横冲直撞，比沈母和文俊杰带来的冲击更甚百倍。
因为，真正让她收到冲击的，不只是他的这个身份，更是……
她意乱如麻，向他走近了几步，没什么底气地问：“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就……”
就……喜欢她了？
所以，他才心甘情愿被她扯入这场梦的深渊？
沈昭城安静地看了她几秒，轻笑：“是。”
事实的确如此。
但因果反了。
是因为喜欢她，那时才选择出现在她身边。
但他没说。
乔见呼吸有些急促：“可我还没问完。”
“但我早就有答案了。”沈昭城温声说。
埋藏在心底，一直躁动不安的那个猜测，在这一刻突然得到了证实。
乔见却有些呼吸不过来，心跳声鼓噪得让她无法思考。
沈昭城也不急，就这样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等她开口。
就像一直以来，他所做的。
乔见眉心蹙起：“那后来呢，后来为什么不来找我？”
沈昭城柔和地垂眸看着她，疏懒地笑笑：“后来，我就出国了啊。”
他的大言不惭，差点连自己都没骗过。
他怎么可能没找过。
只是，这些不是她该知道的。
她可能不知道，她有多瞩目。
当时，她是所有人眼中的乖孩子，好学生，长得漂亮，性格，成绩，人缘样样拿得出手，身边围绕着太多的人，而他，只是她身边骤来骤去的过客之一。
还曾是她最讨厌的，浪荡厌世、玩世不恭的坏学生。
这也没关系。
毕竟，他们连认识都算不上。
那时候，沈昭城告诉自己，想去认识她，只能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直到那时候，他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让她重新认识自己。
可等到他认为自己终于有资格见她时，她身边的位置，早已经有了人。
但这些，她不该知道。
她就应该被捧在手心，被仰望，被宠爱，没有烦恼，没有负担，日日快乐，事事顺遂。
所以，他轻飘飘地，将从未窥得天光的那段尘封日子，一笔带过。
乔见又沉默了。
她只觉一股说不上来的酸苦在心头漫开。
“但是……为什么是我？”
她怎么成想，早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里，她想要得到注视的人，就已盼过她的回眸。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凭什么，又是否配得上这份喜欢。
沈昭城却笑：“说好只回答上一个问题，不能耍赖。”
他顿了顿，又妥协似的，举手投降：“好吧，我坦白，是我还不想说。这个问题留作下次回答，好不好？”
那一段，可不似这一段轻松。
小猫好不容易亲人一些，可不能又吓跑了。
乔见心绪又翻涌了一阵，不知想了些什么，竟没有再缠着他回答，只点了点头。
然后，她再度茫然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她和徐欢烈的开始，一直都是被他带动着往前推进。她那时心里被感动充斥着，所以一切发展得理所当然。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是甜蜜？是高兴？是感动？还是不知所措？
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止。
她只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撕扯着，说不清却又燥乱的情绪左右着她的理智。
事到如今。
乔见沉默了一会儿，仰起头看他：“那我现在，是不是该给你一个回复？”
沈昭城松散的黑发看起来干了不少，耷下来恰恰遮到他的眉眼，视线低垂着看她。
这些天来，她刻意靠近的主动他不是感受不到。
她的答案，他也大致能猜到。
但他只微微俯身，做了个嘘的动作，嗓音放低：“先不要说。”
乔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身形稍顿。
然后，又听他轻声细语说：“在你给出答案之前，我必须先把话都对你说清楚。”
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沈昭城，看他倾垂身躯，与她平视，一字一句说与她。
“乔见，你要知道，在这些梦里，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即使我一直在说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取你信任，是为了治愈你。”
“但我还是无法忽视自己卑劣的私心。有件事，我连比斯特都不敢说。其实，在你慢慢走近我时，我像疯了一样高兴。”
他嘲弄地弯了下嘴角，眼神却很柔和：“乔见，老实说，我既想，但我也怕。”
我很自私，也很恶劣，我既想你爱我，又怕你爱我。
“我不知道那些感动和愧疚左右了你多少。”
沈昭城像和她商量一般，耐下性子，声如温玉，“但我不希望我主观上的付出，成为你的压力。那些是我的自愿，不该绑架你的自愿。”
“我希望你的回复，是建立在仔细思考过这些问题之上。”
说完，眼前的她陷入沉思，微微有些动容，小巧的鼻尖不知怎的竟红了几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沈昭城想像晚上那样摸摸她的发，但他没有，他只勾起唇角逗她：“早知道就不说了，好像让你讨厌我了，都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乔见赶紧摇头：“没有，我没有讨厌你。”
见她终于肯开口，沈昭城又笑。
他终于抬起手，极为小心地，将她额角的几缕散发勾起，绕到耳后，表情仍很轻松：
“乔见，我这么说，就是不想你有压力。无论是现在的你，还是醒来后主人格的你，我只希望，你决定给我答复之前，都要认真想好。无论多久，结果如何，我都会等你，好不好？”
乔见心尖像被揪了一下。
她认真地朝他点头，承诺般，说了声好。
她现在的心绪就像狂风大作的海面，久久未能平息，而她只能任由着巨浪一遍一遍地拍打。
并不是因为讨厌沈昭城，或是因为他拒绝了她的表态。
他所说所想，她都理解。
所以她知道，就算她现在向他坦诚自己真实的心意，他也不会信的。
她会像他所希望的那样，给自己一点时间重新思考，也给他们一点时间。
她只是突然有些难过。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一直在等她。
走出她的房间，轻轻掩好门，沈昭城眉眼之间的笑意很快冷却，眼睫垂下，面色恢复一贯的冷淡松弛。
回到房中，他在阳台点了根烟，但没有抽，站了很久，等风吹得浑身都冻透了才回去。
嗅到自己身上的烟味，沈昭城随手摘下眼镜，再钻入浴室，让冷水肆意淋下。
水流带着冷意，沿流畅的下颌滴下，划过肌理分明的胸膛。
同时，他也清醒许多。
他实在不应该。
明明从一进门，他就知道她是演的，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沦陷。
她假意进攻，却不知他早已溃不成军，就差那么一点，就要在她那句“给他一个回应”面前前功尽弃，缴械投降。
幸好，他尚还有理智，先将她远远推开，让她免受伤害。
走到这一步了，他更不能急。
虽是饮鸩止渴，可他甘之如饴，不是么？
很神奇地，乔见今晚一夜无梦。
她十分确定，整个晚上，她的第二人格都没有醒来。
还来不及洗漱，她就马上联系了比斯特，将情况告知他。
比斯特听了也很高兴，向她说恭喜。他说，虽然她昨晚没有发生人格分裂，但最近可能还会反复。不过，出现这种症状，说明已经渐入佳境了。
她本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沈昭城，但她突然想起，昨晚她才模仿了第二人格，说了就露馅了，便只得作罢。
吃过早餐，沈龄又让她传授插花的经验，向来不感兴趣的沈母也在一边看着她操作，和她闲聊。
没多久，文俊杰就送来隧道排净了水，恢复通畅的消息。
他顺理成章地提议：“乔乔，要不我送你回去？”
但下一秒，他眼神一滞。
沈昭城不知何时来的，走到花艺工作台的另一边，轻笑着看乔见摆弄花枝：“收拾好了么？”
乔见?????分了分神，抬眼看他。
他依旧一派从容松懒，与平时无异。
这让她有些恍惚。
就像昨晚的事……只是一场空梦一样。
她也淡淡笑回：“昨晚睡前就收拾好了。”
沈昭城闲懒地撑倚在桌沿，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那走吧。我们回去。”
乔见又看他一眼。
不是送你回去。是我们回去。
“好。”她说。
她差点忘了文俊杰，转头回绝道：“小文，我和他顺路，我蹭车回去就好了。就不麻烦你特地送我啦。”
文俊杰眼神微变，只能说好。
沈龄倒是不满起来，横眉看向沈昭城：“你这么快让人小乔回去做什么？”
乔见赶紧解释：“沈伯伯，我们今天还有一个线上会议，所以想赶紧回去做一下准备。下回等您有空，我再来拜访您。”
沈龄看向乔见，马上像变脸似的，神色和缓不少，还带着微微的笑意，朗声说：“好，小乔你有空随时来，直接打个电话就好，我们让人去接你。下回你来啊，伯伯必定将这盆花景做好，交功课给你看。”
乔见乖巧地应下。
但一转头看向沈昭城，沈龄眉心又拧起了：“还不快先去把车开出来？”
乔见看他俩又要针锋相对，又赶紧向沈昭城说：“你快先去吧，我马上跟上。”
沈昭城看着这一出，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笑地抵了抵腮，一边点头：“行，我在门口等你。”
走之前，他低头看了两眼，随手抽出乔见手中别好的一小束点状花材，向乔见示意：“这个，给我放车上了。”
说罢，他挑眉一笑，就扬长而去。
乔见也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
虽然沈昭城和沈父看起来仍气场不合，但不知为何，她却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和善了许多。
沈母在一边向沈龄感叹：“难得见你儿子那么开心。”
沈龄只冷笑一声：“开心？他那明明是开屏！”
沈母 ：……
想收回和善二字的乔见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得有点头晕，双更不了了，明天双更嗷

她从没觉得哪一场沉默那么吵闹。
明明车厢里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能闻，她却觉得耳边聒噪得过分, 心跳声，昨晚他的话语声, 还有身边他转盘换挡的声音，简直要响彻天际。
沈昭城除了刚上车时, 也再没和她说过话。
他们都很清楚, 这场喧闹的寂静来源为何。
乔见心跳极快，又无聊又煎熬, 只觉得有一千只蚂蚁在她的心脏上乱爬。
终于，她再忍耐不住, 重重地“哎”了一声，打破了车内微妙的平衡。
她偷偷用余光瞄向沈昭城。
下一秒，她真正想听的声音果然响起。
“怎么这样叹气。”
沈昭城单手把着方向盘, 懒散地笑看她一眼。
乔见如愿以偿地开启话题, 打破沉默：“因为——因为，很感慨呀。昨晚听林奶奶说, 有的人曾经居然是个混混？这是怎么回事呢，你知道吗？”
她刻意地拖着奇怪的长调, 尾音上扬。
这虽是她临时想起的话题，但她确实很想知道。
所以, 她也在很认真地等他的回答。
其实, 不难感觉到沈昭城身上的桀骜和恣意，不然他也不会有响当当的, 玩世不恭小少爷的名号。
只是, 没想到他还真曾有那样的经历。
她突然好想看看从前的他。
听到这个问题, 沈昭城目光微微一凝，忽地从胸腔里闷出一声轻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亏他昨晚还瞒的那么辛苦，原来早就被出卖了。
“嗯？真的啊？”
沈昭城轻慢一笑，佯装惊讶，学着她的语调慢条斯理道，“不知道是谁呢？不过，年少气盛，都总会有叛逆出风头的时候，这也不稀奇。”
乔见看他又要无赖地糊弄过去，又装模作样地要去套他的话：“对呀，不知道这个叛逆少年改邪归正了没？一想到他可能潜伏在身边，我就挺害怕的。”
沈昭城一手撑着窗，一手打方向盘，还抽空轻描淡写地回她：“这个我知道。他没改。”
乔见扭头看他，眨了眨眼：“嗯？”
沈昭城看她一眼，话语悠闲又懒散：“不过，被人收服了。”
“我的天呐？”
乔见像知道什么惊天内幕一样，有些不可思议，“那收服他的那个人，还挺厉害的。”
她曾见过沈昭城打架。
神态算不上凶狠，甚至没什么波澜，出手却是利落狠戾，招招致命。
居然有人能收服他？
沈昭城很喜欢看她惊讶的样子。
一双小鹿眼微微睁圆，长如羽扇的睫毛飞快地扑闪几下，薄唇微启，既很灵动，看起来又有点呆，跟兔子似的。
他眉眼都带了点笑，嗯了一声：“是。真的很厉害。”
的确很厉害。
作为众星捧月的乖乖女，明明自己都看那几个混小子不顺眼，却在他们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勇敢站出来，竭力为他们申明正义。
即使最终成了无辜受累的池鱼，与他们一起被罚，也毫无怨言。
还会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要坚定做好自己，首先对自己无悔。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张小脸上，如同闪着光辉的泪珠。
一路畅通无阻，车辆很快就开回了小区。
一路上，虽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紧绷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可乔见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因为她每每看向沈昭城，都总会想起他昨晚那番表白。
每次想起，她都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初恋的小女孩似的，心底又甜又酸。
明明嘴角藏不住心底的甜，眉头却也藏不住心尖的愁绪。
她昨晚应得太快，都忘了问了，他所说的“认真想好”，究竟要多长时间？
究竟要多久，他才会相信她的认真？
失策了。
男人真的很难猜。
沈昭城已经停稳了车，眼看就要解开安全带。
乔见深吸一口气。
去他的。
她才不要再猜了。
她们的关系处于一种如同漏洞般的境地，进一步还差火候，退一步，她也不想。
掩耳盗铃终归不是好法子。
她既已决定将这道题做下去，就不会因为卡在某个步骤，而让自己跳过。
每一步，她都会清醒地写下自己的答案。
“沈昭城。”
她的声音与安全带系扣松开的啪嗒声同时响起。
沈昭城偏头看她，见她神色认真，眸色也跟着一凝，轻声问：“怎么了？”
“沈昭城，你昨晚叫我想，我本以为我要想很久。”
乔见与他对视，不知怎的喉咙有些发紧，但还是一字一顿地说清楚。
“但是，连一晚上的时间也不用，我就想得很清楚了。因为有些事，不用我想，早就已经很清晰。我从未比现在更明白自己的心情，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许怀疑。你只要相信就好。你要答应我，我才继续往下说。”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心。
早在那所谓的感动之前，在一点点了解他的过程中，她早已认输，忍不住沦陷，心动得一塌糊涂。
这个时间，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大片的阳光从窗外撒入，烘得她整个人都带着暖光。
沈昭城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眼底深沉如渊，可极黑之中，却泛着几点光，安静而深邃。
如同现在的气氛。
他蓦地一笑，开口有些轻哑：“好。”
乔见点头对他的反应表示满意，然后叉起腰道：“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先和我说说，释宇说的你那什么白月光……”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用眼睛觑他，“是不是…其实就是我啊？”
沈昭城还以为昨晚说得已经够清楚了，没想到有的小笨蛋还是没反应过来。
他不由失笑，好整以暇地反问她：“不然还能是谁？”
“噢噢。”
乔见确认了最后想问的问题后，心中像开了花似的，再无顾忌，笑意晏晏地向他挑眉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吧。其实呢——”
她的尾音故作神秘地拐了个弯，才继续说：“我在想，你在梦里不是当过我男朋友了嘛，反正都当过了，现实的话，要不就算了吧。”
沈昭城一怔，垂着眼低头笑了一下，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啼笑皆非地抱着臂，向她凑近一些：“乔组长，请教一下，所以我是直接一步到位，直接变前任了是吧。”
乔见也被他逗得笑出声来。
仔细想想，他这个男朋友当得着实憋屈，每天半夜来照顾她，哄她入睡，流泪了哄着，生气了哄着，头疼了哄着，她什么反馈都没有给他就算了，还让他无名无分的。
乔见像下定决心似的，平复了一下太过剧烈的心跳，才开口：“沈总，你错了。你先想想，我在‘梦’里有提过分手吗？没有吧？”
她歪着头地看入他的黑眸，轻俏道：“所以……你?????再想想，你现在是我的谁呢？”
沈昭城凝眸看她。
他眼里慢慢噙了点笑，声音却低哑了几分，却故意不答她的话：“是你的谁呢？”
乔见看他装傻，一努嘴就作势要下车：“你听不懂就算了，我不理你了。”
一道力量覆上她的后颈，止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乔见一愣，被带着转过头，正正迎上那双款款深深的桃花眼。
沈昭城俯身笼罩过来，一手轻柔地抚着她的后颈，像在给她顺毛似的，却不由抗拒地逼她和自己视线交错。
距离只剩寥寥，呼吸灼热间，他眸色微深，看了她好一会儿。
然后，手缓缓抬起，又克制地停在半空，只是轻轻地，帮她将眉角的碎发拨开。
“乔见，我是你的谁？”
他嗓音低下去，带着砂质的哑，似在诱她回答，又似在哄她说出答案。
乔见强装镇定地梗着脖颈，耳朵却被他磁性的声音磨得有点软，呼吸短而急促。
目光还不受控制地，被他深邃的眼牢牢吸去。
太近了，心跳都乱了。
她自然留意到他刚才的动作，不想落得下风，嘴硬道：“你连抱我都不敢，还好意思问我这个问题？”
乔见说完马上就后悔了。
因为下一秒，她的安全带就被利落解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系带迅速收回的瞬间，她也被腰上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量往前一带。
乔见重心不稳，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一声，为了不让自己掉落到座位的宽缝间，下意识地双臂往前一搂。
再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沈昭城结实的右侧大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
沈昭城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撑在她侧边的中控台，将她禁锢在眼前。
他微微垂眼和她对视，低笑了一声：
“你刚才说什么？”
乔见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全身都要熟透了，不仅脑子无法思考，舌头都要打结了，小声投降：“不说了，我说错了。”
她今天涂了唇釉，唇上亮晶晶的，白净的脸上也透着诱人品尝的红，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
沈昭城眼底暗了暗，倾到她耳边，低声：“嗯，那你说个对的。”
乔见脸都快要烧起来了，头低在他的胸前不敢看他，攀在他脖子后的双手一直不安地乱搅。
她懊恼地咬了咬唇。她说她惹他干嘛！
他却颇有耐心，低着眼看她红透的耳尖，循循善诱：“我是你的谁，嗯？”
他的声音很低沉，语调缓慢，在耳边流淌，格外令人迷醉。
乔见耳根一软，缩了缩脖子，她再抵抗不住，细声低语：“男，男朋友啦。”
她感受到，腰侧的手紧了紧。
“我给过时间你考虑了，你没机会后悔了。”
他的声音很沉很哑，像是暴风雨前的预兆，乔见下意识地闭起了眼。
可下一秒，他只是动作极其轻缓地，极为珍惜地，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
乔见怔住，又闻头上传来一声低醇的长叹。
“乔见，谢谢你。”
天也许都记不清，这一刻他到底等了多久。
乔见心尖一颤，有些动容，想要说什么，又被他搂得更紧。
“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
他声音晦涩。不像命令，更像请求。
乔见糯糯地嗯了一声，放任自己的嘴角肆意扬起。
她也埋进他怀里，细细嗅着他身上令她着迷的冷木香，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挤下，在车内投下斑点，随着微风，在两人身上摇曳着，漾动着。
时间如同静止，融化在暖洋洋的空气里。
不知过了多久，乔见才从他怀里抬头，喃喃地问：“等等，我们不是要开线上会议吗？”
沈昭城又抱了一会儿才放开她，揉揉她的脑袋，懒散地笑笑：“嗯，我的乔组长真乖。”
乔见：……
哄小孩呢？
再回到公司，乔见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她现在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她要在不被允许办公室恋情的禁地里，隐瞒和自己的BOSS知法犯法的地下恋情。
真是任重而道远，想想就让人苦恼。
“乔乔，你最近是有什么好事吗？”
乔见被边佳佳不怀好意的提问吓了一跳，若无其事地别好散落头发，反问她：“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虽然边佳佳是她最好的朋友，但此事还是不能轻易告知。因为——
她的嘴巴根本上不了锁啊！
乔见永远不会忘记，边佳佳向秦玫风他们把她的梦境当做现实说出的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