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见—— by松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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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见:……
ok,fine.
人不顺起来,连跑外勤加班都是莫名其妙的。
劳斯莱斯开出车库,刺眼的阳光奔泻而入,乔见拿手挡了挡眼,拉下了遮阳板。
沈昭城睨她一眼,唇角散漫扬起,“怎么气鼓鼓的。”
气鼓鼓?
原来她的不满那么明显吗?
乔见对着遮阳板的镜子左右照了几眼。
没有昂?
她这不挺正常的。
“我没有。”
既然他提起来,她也顺着问,“话说沈总,你想起来那天在想什么了吗?”
沈昭城漫不经心地拨动手刹,“没,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彼时是红灯,沈昭城停好车,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轻微含笑,
“你这么在意这两句话,这其中有什么含义?”
作者有话说:
话说,大家有看出来沈总是不是真不记得吗X D
乔见被他看得发虚,感觉像有火星烫上自己的脸,火势渐渐蔓延,烧遍全脸。
要怎么说,难道告诉他,他的话和自己的梦完全对得上?
那岂不是要直接向他说自己羞耻的梦?
等等,让她再挣扎一会儿!
乔见干扯了下嘴角,在他深邃得快要将她吞噬的眉眼前,她大脑如同死机。
就在她还在做心理抗争时,沈昭城蓦地低头笑了一下,干脆利索地挂挡起步,车辆快速驶出。
“不想说就不说。”
沈昭城单手把着方向盘,一手随意搭着,“另外,我没和你说就是没想起来。不用乱猜。”
他轻描淡写地就一语道破她的心事,乔见心跳突然快了几拍。
她深吸一口气,干脆问个清楚:“只告诉我吗?”
沈昭城有些好笑,懒懒地嗯了一声:“只告诉你啊。”
乔见松了口气,慢吞吞地看向窗外,低低地应了声“嗯”。
下了车,沈昭城将钥匙丢给泊车的门童,理着西服外套往里迈步,看了乔见一眼,她会意跟上。
乔见业务能力还是过关的,私人情绪绝不带入工作,这会儿俨然一派优雅矜持的都市丽人。
进入包厢,情况和乔见想象中不同,偌大又富丽的包厢内,竟只坐着一对中年男女。
见沈昭城来了,他们儒雅有礼地迎了过来。
“你好,沈总,我是Welly中国公关总监,温康言。”
眼前的男人虽是地中海,但楚楚衣冠和不斐行头无不展现着他身份的尊贵。
乔见心下微动,原来这趟是来见Welly的中?????国代理商。
沈昭城握上他的手:“你好,温总。”
两名女士也互相介绍后,乔见惊然得知,这位女士不仅是温康言的秘书,也是他太太。
温康言笑着看向乔见:“乔小姐,我太太早就想来这里的水疗区做头发护理,却恼于一直没有伴,这会儿要是你方便的话,不知可否陪一陪我太太?你放心,费用肯定由我们出的。”
乔见没想到有这么一出,有些不明所以,偏头看沈昭城,沈昭城依旧神色浅淡,朝她点头。
“好的,没问题。”
乔见朝温太太温婉一笑,点头致意,温太太也笑着回礼后过去和她站在一起,两人正准备离开,就听沈昭城再度开口。
“乔见她不喝酒,还请温太太多担待。”
他别过头,朝温太太清俊一笑。
温太太有些错愕,但马上就应了下来。
乔见也愣了一瞬,但没多想,和温太太一起去往水疗区。
温太太是小家碧玉的性子,温声细语的,很好说话。乔见开朗健谈,很快就把她逗得眉开眼笑,整场护理都很愉快。
临到终了,温太太站起身时,还一边捂着嘴笑得接不上气:“乔小姐,你们部门的人真有意思。”
“对啊,每天上班跟看小品似的。”
乔见也笑着起身,眼神却在触到某滩红渍时止住,她抿抿唇,脱下自己的长款外套,往外一展,披在温太太肩上。
温太太有些困惑,但在和乔见对视的一瞬间恍然大悟,双颊攀上红晕,小声道:
“谢谢你,乔小姐。”
乔见压低声音问,“不客气,你有多带一件衣服吗?”
温太太沮丧摇头,“我无论春夏秋冬,都只穿单件裙子。”
“那这件衣服温太太你拿着吧,不用还我了,我还有很多一样款式的。”
乔见笑容温和,“咱们女生要注意保暖呀,尤其是这种特殊时期,可千万别折腾坏了身体。”
温太太羞意漫上心头,轻轻点头,“嗯嗯,乔小姐,真的太谢谢你了。”
两人边说边走出水疗区,聊着她们做护理也花了两个多小时,两位男士理该也谈完了。
正巧一位候在外头的服务生过来告诉她们,沈昭城和吴康言已经在停车场,就等她们过去,两人听了便相携往外走。
一路上,温太太看着有些踟蹰,几番欲言又止,乔见终于忍不住问,“温太太,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温太太咬了咬唇,蹙着眉看向乔见:“乔小姐,沈先生他酒量好吗?”
乔见被她问得一愣,感到有点突然,但还是回答了她:“应该还行,怎么了吗?”
上次和严伟吃饭,他喝了不少,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确实还行。
温太太不好意思中又有些认真:
“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忍不住想告诉你……待会儿回去之后,可能要多留意照顾沈先生。他今晚喝的肯定不会少。”
乔见无暇思考温太太从哪看出他俩关系好,倒因她的后半句话有不祥的预感,表情也冷肃了不少,向温太太说了今晚有急事后,就加快了脚步。
这里的后花园大的像个迷宫,穿梭萦回好一会儿,才绕出来露天停车场这儿。
皎洁的月光下徹,将疏疏浅浅的树影投在地上,不时被寒风挤行而过,轻摇慢晃,透来几丝凉意。
乔见一眼就看到沈昭城,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他太过夺目,即使在夜色中也白的晃眼。
他慵懒地斜倚着车身,西服外套被他勾在手上,垂在身后,月色下,镜片折射着白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稍走近些,乔见才发现他镀着月白的目光一直追随她走来,神色冷倦,分别前还整整齐齐的衬衫有些不羁的凌乱,风一吹掐出他落拓凌厉的线条。
虽然对他的印象一直是玩世不恭的贵公子,但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风流跌宕的模样。
走到他面前,混杂着雪松和檀香木的深沉香气,浓重的酒精味扑面而来,但并不难闻,反而莫名有些勾人。
“沈总,你是不是喝了很多?”
乔见和温夫人一起眨着大眼睛看他。
“嗯——还好吧。”
他站直身,拖长着调懒散道,“温夫人,你还是去看看温总吧。”
说着,他抬起下颌示意一旁树底。
乔见和温夫人一起望过去,看到温康言正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树傻笑着叫老婆,温夫人再也绷不住了,蹬着高跟鞋就匆匆赶过去。
那温康言也不让温夫人扶他,离开树干,大喊一句,“老子没醉!”
温夫人被吓得一震,也有些怀疑,平常都只有丈夫喝倒别人的,这会儿应该也不会醉的那么厉害吧?
只见那温康言趔趄着指前面的树,豪气道,“帮我扶好这条路,我还能走!”
温夫人:……
乔见看得直抿着嘴偷笑。
沈昭城收回眼神,懒散地耷拉着眸子看她,声音很轻,“手。”
乔见一脸茫然,但还是伸出了手,沈昭城往她手心放了什么。
乔见低头,只见劳斯莱斯的钥匙在月光下闪烁。
“谢谢。”
沈昭城扯起嘴角,笑得无辜又无赖。
“……”
乔见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沈昭城不让她喝酒。
噢,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会叫她和他一起来。
没有谁比住同一小区更顺路了,还免了报销路费,那可不就是完美又免费的代驾嘛。:)
乔见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看沈昭城。
“我考了驾照之后几乎就没怎么开过车,一下子开这辆车,我怕我给你打一辈子工都不够赔的。”
“不用你赔。”
沈昭城语气淡淡的,却格外欠揍,“给我打一辈子工倒是可以。”
乔见撇撇嘴,叉着腰抬头看他。
“行行行,谁叫沈总您来时也给我当了趟司机,唉,敢叫我开车您也是真行。”
“怎么的,还得先给您发个聘书么。”
沈昭城的酒气没上脸,那眼尾倒是抹了行绯红,延至那颗朱砂痣,为他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添了几分轻佻。
乔见像被那抹红烫到似的,撤离眼神,按下钥匙解锁,“聘书倒不用,加个鸡腿就行。快上车吧。”
规律的脚步声传至耳边,温太太来到他们面前,往乔见手里塞了一个微沉的纸袋。
“乔小姐,这是我给你的答谢,小小心意,千万别推脱,不然我过意不去的。”
她这么说,乔见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礼貌地道了谢。
温太太笑道:“乔小姐,你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还这么年轻就能跟在沈总身边,你父母一定很欣慰吧。”
听到父母二字,乔见眼底几不可见地黯了黯,笑容有些僵。
还没等她开口,沈昭城就先拉开了副驾车门,单臂撑在车顶。
“温太太,我们有事先走了。”
“噢噢好,那不耽误你们了。”
和温太太告别后,乔见也坐上了驾驶位,她谨慎地回忆着步骤,系好安全带,调好座位后视镜,然后郑重地扭下钥匙。
隔壁淡淡飘来一句:“考科二呢。”
“……”
乔见语气不善,“沈总,我情绪一波动,可能会给你表演一个劳斯莱斯上树。”
沈昭城轻笑了一声。
密闭仄小空间里,他身上的沁香直往鼻子里钻,还有些醉人。
乔见排除干扰,聚精会神地握紧方向盘,准备起步,这时旁边响起一声轻飘飘的咔嗒声。
那是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别动。”低磁男声响起。
乔见心里没来由地一咯噔。
紧接着,沈昭城身上浓烈的荷尔蒙气息突然侵袭而来,身前渡来他的热量,卷着酒精的馥郁,烘得乔见有些昏胀。
蓦然,车顶灯亮起。
沈昭城微敞的领口一下清晰放大在眼前,突出的喉结下,是有力延展的锁骨,冷白得刺眼。
这个一直离她很远的人,突然变得好近。
乔见不自觉地攥紧自己的裙角,看向窗外,拼命往后靠,却退无可退。
她默默地屏住呼吸,不让自己的鼻息扫到他。
沈昭城骨节分明的长指夹起一盒药,把手套箱推闭,又坐回座上。
明明他们刚才丝毫没有碰触,乔见却感觉自己像是浑身都沾染了他的体温。
她浑身的紧绷稍懈,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重新握紧方向盘。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沈昭城拿的是盒胃药。
她一怔。他明明看起来那么正常,没想到竟喝到要吃胃药了。
她转头看沈昭城。
“沈总,你没事吧?是胃痛难受吗?”
沈昭城直接生咽了药片。
“我没事。走吧。”
他随手拉开自己跟前的手套箱,将药盒丢了进去。
乔见瞥到那盒药片是刚撕开的新包装。
难道他走这一趟之前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所以留了一手?
乔见看着他,温声提议道,“沈总,你回去之后记得泡一杯蜂蜜水再睡。”
沈昭城正随意松着衬衫袖口,侧眸看她。
她今天只化了淡妆。鹅黄的暖光在她湿漉漉的小鹿眼里晕开,清清楚楚地映着他,红唇泛着水光,娇艳欲?????滴。
空调风源源不断,夹送着她身上的甜美芳馨,混在他的一身酒气中尤为诱人。
他啧了一声,错开眼神,略带烦躁地伸手将两边的空调打向上。
“知道了,别看我,看路。”
“……”
乔见感觉自己一腔好心喂了狗。
不过他看起来确实并无大碍,也许只是预防吧,乔见想。
她关了车顶灯,车辆缓慢但稳当地开了出去,成功上路后,她也松了口气。
沈昭城闲散地躺靠在椅背划着手机,长腿大敞,没个正型。
酒精作祟,他呼出的气息炙热,乔见感觉车内温度都高了不少,让她有点燥。
她打破黑暗的沉寂,低声问,“我可以开窗吗?”
沈昭城斜乜了一眼她单薄的衣裙,默了默,才淡声道:“你停车,我坐去后座,开后座的窗吧。”
好一会儿,乔见才反应过来。
他是不是以为她嫌弃他身上的酒味,才要开窗?
她忙解释,“不,不开也没关系,我挺喜欢这个味道的,只是觉得有点闷。”
“……”
她说了什么鬼。
她不是真的喜欢啊啊!她本来只想客气客气,只不过一不小心客气过头了!
她不敢去看沈昭城的反应,正襟危坐,握紧方向盘,目不斜视。
她只希望刚才沈昭城失聪了。
“是么。”
显然沈昭城耳朵一直很健康,“今天喷了香水。但睡觉真不喷。”
“……”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吗。
乔见火速转移话题。
“沈总,你今天来之前就知道会被灌酒,也知道不是单纯谈合作事宜,对吗?”
“嗯。”
他很坦然,“他是为了英连,直冲我来。”
乔见领悟其中意思后,嘶了一声。
“难道他是想逼我们和英连合作?”
“嗯。”
乔见再次惊愣:“那这样看来,MG的消息也是他们放的?”
“嗯。”
“那最后呢?谈的如何了?”
“不用谈。我们是和Welly总部签的约,他还动不到我们。”
沈昭城目光沉沉,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光点,“他该想到,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凝视他。”
他屈起指关节,敲了敲手机。
“我还得感谢他,为我送来英连恶性竞争的证据。”
乔见讶然。
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止是因为早有准备,更是因为他要深入虎穴,去降虎。
她吸了吸鼻子:“我们本来还想建议你去和Welly那边沟通呢。”
“周末收到消息,我就第一时间和Welly总部联系了。”
沈昭城音色沉哑,低低地在车内流动,“不是和你们说了,一切照常就行。”
“嗯…对。”
乔见应得有些心虚。
她想起,今天他说一切照常的时候,不仅没有人信他,还多的是人嘲笑他,腹诽他,不信任他,说他不仅不负责任去解决,还不提前留好后路。
可谁都不知,他一开始就已迅速行动,更是做好计划绝地反击,甚至不惜把自己搭进别人的阴谋里。
他根本不用想后路,因为他完全有能力将前路清扫干净。
突然,乔见惊讶发现,他好像和自己梦里那个可靠的形象有些重叠。
因为这个想法,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总是提醒自己,梦境是梦境,现实是现实,逼自己区分清楚,这才和沈昭城泰然相处。
可刚才一瞬间,像是那梦与现实之间的壁垒突然裂了一条细缝,几不可见,却让她头皮一麻。
以至于她分了神,没注意把左转向灯打成了右转向灯。
当她打动方向盘往左拐的时候,身侧低沉男声幽幽点评。
“嗯,漂亮的声东击西。”
她突然很希望,他永远不要想起来
乔见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梗着脖子给他回敬一句:“错,我这叫虚晃一枪。”
她听到他从鼻腔哼笑了一声。
乔见想,她真是鬼迷心窍了才觉得沈昭城可靠。
但乔见还是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这里是鲜有人迹的单行小道。
行到半路,毫无预兆地,从第一滴水花在挡风镜绽开,豆大的雨点开始密集洒下,不一会儿雨势逐渐变大,在挡风镜形成一帘水幕。
冬夜里天本就黑的早,加上突如其来的暴雨,乔见感觉眼前世界像被打了码一样,瞬间换上痛苦面具。
本就缓慢的行驶速度雪上加霜,大路边上的行人能看到一辆嚣张跋扈的劳斯莱斯在路中间龟速前进的奇景。
还好比下班时间略早,车不算多,沈昭城也没有催促。
好不容易开回小区,浑身紧绷的乔见终于放松下来,瘫靠在椅背。她记得自己高考都没那么紧张。
但她马上意识到另外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场雨下得太突然,而她跟沈昭城走时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拿,更别说伞了。
而且这是老式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只能停在陆上。
乔见熄了火,拔了钥匙,讪讪地看向沈昭城。
“沈总,你这车上有伞吗?”
沈昭城松了安全带,将西服外套搭在臂弯:“没有。你急着回去?”
这是要在这里等到雨停的意思吗?
乔见抿了抿唇,将手里的车钥匙递给他:“那倒不是。”
不知怎的,一想到要和沈昭城在车里待到雨停下来,她就有些不自在。
大概是因为,他们二人不算熟悉,也互不了解,除了工作没什么好聊的。下了班她也不想聊工作。
沈昭城接过钥匙,甩了一圈握在手心。
“但我是。”
“……”
知道自己想多后,乔见莫名松了口气,她环顾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能挡雨的物品。
“那也只能就这么回去了。”
沈昭城没有应答,只是背过身去,开了车门。
乔见余光瞥过他透出衬衫的肩胛骨,叹了口气,拿过温夫人给的纸袋,也去拉门把手。
车门才一打开,一股夹杂着雨丝的寒意扑面而来,乔见抬头看了眼乌墨般浓稠的黑空和倾盆大雨。
视线中突然闯入一团黑影,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她怀里。
是沈昭城那件价格不菲的西服外套。
乔见仰起头,视线毫无防备地撞入他镜片后的双眼。
晚冬大雨中,他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衫,浑身湿透,沥出干净硬朗的线条,插着兜垂眸看她。
“防水性挺好的,也聊胜于无了,回去马上洗澡吧。”
乔见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
为了不让车内被淋湿,她还是撑起他的外套挡在上空,钻出车外后马上关上车门,蹙眉问他:
“那你呢?你怎么办?”
沈昭城锁了车,将钥匙塞入口袋。
“再问就湿透了,走吧。”
他摘下沾满雨珠的眼镜,拎在手上,一手插兜,迈开长腿离去。
他身量很高,影子被拉得很长。
路灯映亮洋洋洒洒的雨丝,打湿了整个世界,也打湿了那如一笔墨迹般逐渐晕染在雨里的人影。
乔见跟在他身后,静静听着暴雨的混响。
在走入岔路前,她朝他说了声:
“沈总,谢谢你。衣服我送去洗干净了再还你。”
雨实在大,乔见本来担心他听不到,想着要不要重复,就见他稍偏过头,下颚线锋锐,随便翘了翘唇:
“知道了,别傻愣着,快回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在雨中走远,背脊笔挺,大雨涤荡也毫不显落魄。
冰寒的雨气绞着沈昭城的气息,送入乔见的肺腑,她打了个冷颤,也加快了脚步。
再怎么诟病这个老板,也否认不了他人好像应该大概也许…还是可以的。
回到家中,乔见一番洗漱后,擦着湿发,一边打开温太太给的袋子。
托沈昭城的福,这个袋子并没有怎么湿。
看到躺在礼盒里的波本威士忌后,乔见愣了愣。
她对这个商标很熟悉,自己父亲生前收藏的酒大部分都是这个牌子。母亲总会嫌他,带回一瓶又一瓶,都长得差不多,然后乔见和才几岁的小妹妹就会笑作一团。
慢慢回到现实,她目光低沉了不少,擦头发的动作也倏地顿住。
她有点想爸爸妈妈和妹妹了。
乔见没有珍藏酒的习惯,直接取来开瓶器和高脚杯,开了酒,给自己斟了些许。
她总是会把电视调的很大声,让荧幕里的人尽情谈话言笑,用别人虚情假意的欢乐把空荡荡的屋子填满。
似乎满世界都在喧笑,她的生活也就仍旧热闹。
乔见看着电视里一家人欢乐碰杯的画面,用力咬着上唇去隐忍什么,笑着举杯和他们隔空碰了碰。
独酌了一会儿,乔见吹干头发就去睡了。
撞了鬼一般,她今夜在梦里又偏头痛了。
可这次,沈昭城给她按了很久很久,她都没缓过来,只能吃药。后来的事,她也记不太清了。
但梦里的疼痛那么真实,直压得她醒来坐了好一会儿都还喘不过气。
确认自己的头并没有真的在痛,乔见才揉揉脸,翻身下床。
她想,如果沈昭城真的知道她的梦境,大概会很不淡定吧。那样养尊处优的一个人,竟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彻底放下身段。?????
以沈昭城目前对她的态度,除非是他装的太好,应该还是不知情的。
虽然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也不知道他忘记的是不是她的梦境。
但她突然很希望,他永远不要想起来。
今日开了一早上例会,整个执行部都病恹恹的。
午餐时分,大厦饭堂人头熙攘,打完饭后,边佳佳马上向乔见凑了过来。
乔见看她一上午都蠢蠢欲动,做好洗耳恭听的架势。
“说吧,这次吐槽哪位幸运儿。”
“还不是你这个猪头。”
边佳佳哼哼两声,强烈谴责她,“你昨天怎么给我发完要跑外勤,就不回我信息了?”
乔见认错迅速,态度良好:“我昨天手机没电来着。这样吧,你今天午饭我包了!”
免费午餐面前,边佳佳火速原谅了她,直接开始她今日份吐槽:“你都不知道,昨天下午监察组突击会议,让我们汇报部门工作,到九点才能下班,还得冒雨去挤地铁!你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乔见很想笑。
她很想说,她不仅因祸得福,还白嫖了一次头部护理,而且不仅不用挤地铁,还能开着劳斯莱斯直达家门,提早下班。
但她很惜命,才不会说这些,而是替边佳佳打抱不平:“啊,怎么这样!真过分!”
边佳佳搡了搡她:“听说这次突击是沈总定的,他没跟你说吗?”
乔见茫然摇头。
一上午的枯燥会议让短暂的午休更加可贵,分针狠心地走过整点,办公室里还是满斥着睡意,除了乔见谁也没能起来。
乔见看到在门口张望的王敏兰,站起来向她走去。
“敏兰姐,有什么事吗?”
把乔见带到茶水间外,王敏兰才将手上的文件夹递给她:“这是我们策划A组对Welly前期活动的策划,有什么疑问随时联系。”
“好,辛苦你们了。”
乔见接过文件夹,正欲回去,被王敏兰叫住了。
王敏兰左右瞟了两眼,皱着眉头问:“乔乔,英连这件事,你们B组有什么看法?”
王敏兰是策划部的大姐头,传统女强人,她的态度可以说代表着整个策划部的态度。
乔见这才想起除了她没人知道昨天的事,忙解释道:“这件事其实……”
但王敏兰没让她说下去,皱着脸唉一声,语气有些重:“听说你昨天和沈总出外勤,他有没有怎么说?不会又是去什么鬼聚餐吧,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员工情绪很不满,情况也不容乐观啊?”
“敏兰姐,你误会沈总了。”
乔见神色严正起来,“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危机的到来和危机的后果。”
见王敏兰狐疑又迷惑,乔见一五一十地和她说了昨天发生的事,只隐去了一些细节。
王敏兰这才松下耸起的肩膀,嘴上说着“那就行”,但神情依旧是将信将疑。
乔见也没想着说服她,只说清事实就回到办公室。
分发了策划书后,每个人的表情都苦不堪言。策划组的接力棒交到他们手上,意味着摸鱼的日子到头了。
乔见在团队中是会务的主负责人,任务量是占大头的,但她没怎么丧气。
作为身经百战的咸鱼,她已经做到百忙之中都能工作摸鱼两手抓,所以虽然她没有上进心,但来什么活都不怕。
她回到座位,拍了拍文俊杰的肩:“小文,不如你试着做一下工作清单?我负责关键任务时间表,我们相互配合。”
工作清单是前期工作至关重要的环节,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动摇之后的整个工程。
文俊杰受宠若惊,一旁的边佳佳插话打趣:“乔乔,你该不会是想丢了包袱一身轻吧?”
乔见啐她一口,向文俊杰摆手道:“小文,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没那个意思。”
她只是见文俊杰最近的工作几乎都是打杂一类,不想他在Welly项目中也被边缘化,让他参与进来,为自己镀金的同时也提高能力。
但她越想越不妥,小孩心性不成熟,不会当真了吧?这冤种边佳佳!
正当她想再度解释时,文俊杰向她扬起笑容:“我知道,乔乔,我知道你想给我机会锻炼。”
他笑起来很阳光,但眉眼耷拉下来时又成了苦笑:“但我也怕我没能力胜任,拖了团队后腿。”
“傻瓜,怕什么。”
乔见坐了下来,与他平视,“我会帮你的呀。而且我看你以前专业也学的这个,肯定写过不少案例,这次也一样的,拿出你的知识来实践就好了。我觉得你完全没问题。”
文俊杰抬起眼,和她对视两秒,干脆地点头应了下来:“好。那我一定全力以赴。”
他还想说什么,就听魏兴河突然叫了一声卧槽,将所有目光都吸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