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家子的科举路—— by小桂花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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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摔跤的情况在前,再起名字时就有了顾虑。
加上族长当年也只念过一年半的书,本就学识不丰,所以一时居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字来。
而林三柱,真是巴不得对方再也想不出来了,刚刚族长又是“桃”又是“杉”的,听听都可怕,他还是快点自己来一个吧。
林三柱也不磨叽,他家宝贝出生在秋月,就干脆起个“秋”字吧。
林三柱这一开口,倒是解了林族长的尴尬,当下拿过纸笔,就把“林远秋”三个字给写了下来。
如此,儿子的名字便算起好了。
只是,心有余悸的人,哪怕此刻换了名字,心里的害怕也不是一时就能消除的。
于是,一个叫狗子的小名,就在林三柱回家的路上产生了。
都说贱名好养活,自家狗子肯定会平安长成的。
只是林三柱肯定想不到,那个曾经被起名为林远槡的孩子,最终还是离开了他。
接着一个叫林远秋的现代人,还真的成了他的儿子。
所以,这一切,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这一批的绣活,林三柱并没有像先前那样,等全做好了再卖,而是隔上三五天,就会去镇上给高掌柜送一回货。
在送到第四回 时,和他预料的一样,同样的绣品就开始在镇上出现了,且还是大批量的出现。
而与高掌柜同在一条街上的多家书肆里,也跟着卖起各种绣品来,笔袋,扇套,钱袋,荷包,帕子,就连鞋垫也都有。
可让高掌柜奇怪的是,他家书肆绣品的生意居然没差上多少,依旧人来人往,每天都能卖上十来样。
分析过后,高掌柜觉得物以稀为贵的原因很大,因为林兄弟送过来的绣品,不管在布料和颜色上,都与别家不同,如此,自然吸引了不少学子过来。
还有就是绣品上字样的不同,这次的绣品又多了许多新的字样,像“自强不息”“高山仰止”“海纳百川”“奋发图强”“大方无隅”这些,先前的绣品上都是没有的。
这是林远秋在写绣品的字样时,特地增加出来的,当时也是抱着创新的想法。
也正因为与众不同,所以这次的绣品价格并没往下变动,高掌柜依旧按着原先的价,给林三柱结的账。
让林三柱没想到的是,这次高掌柜居然主动提出了签供货契约的事,时间一年,不过绣品价格要比现在要低一些,比如原先三十文一只的扇套,契约价是二十二文,笔袋和钱袋也是二十二文,其余那些帕子荷包啥的,也都或多或少往下减了价。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照眼下这情形,日后跟风的绣品会越来越多,再想把价格往高了卖,基本不太可能。
按理来说,这样的市场情况,签供货契约根本没有必要,可先前不是说了嘛,高掌柜的东家在县城还有一家书肆开着,而这两批绣品的大头都送到了县城书肆,那边的掌柜见不但绣品卖的好,还带动了其他文房的生意,便与东家说了此事,这让东家就有了签下契约稳定货源的想法,所以就把这事安排给了高掌柜。
绣品往下调了价,高掌柜自然担心林三柱会不同意,可在他看来,这样的供货契约不签实在可惜,虽只有一年,可若是生意好的话,每个月挣上个四、五两,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更何况,有了契约在手,林兄弟家里的绣活就不愁销路了。
高掌柜也是穷过来的人,自然知道四、五两银子对穷苦人家意味着什么。
当下便与林三柱说起了签下契约的好处来。
林三柱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是大好事一桩,况且契约上的定价,也比他预想的要高出不少,他肯定答应啊。
只是林三柱大字不识一个,签契约可容不得马虎,而自家识字的只有狗子,于是他就和高掌柜约了明日再过来签契约的事。
所以,第二日,高掌柜就见到了自己在心里形容了好多遍的人。
只是,眼前的孩童跟他先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首先是年龄,林兄弟也有三十多岁了,在高掌柜看来,他的长子怎么也得十一、二岁了吧,结果人家还只是小稚童一个。
然后是气度,对,就是气度。
高掌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一个六岁小童身上,看到了气度。
虽衣着补丁,身量不高,可这大大方方的言谈举止,哪像一个农家的娃啊。
只是不知这孩子念书怎样,高掌柜觉得,若有好的学识匹配,这娃日后指定会有出息。
想到这里,高掌柜又看了看林三柱,要不是两人的眉毛鼻子如同模子里刻出来的,很难相信这两人是父子俩。
林远秋要是知道高掌柜对自己的评价有这么高的话,此时他抬着的肩膀,肯定会稍微往下松一松,因为老这样一本正经坐着,实在累的慌。
天知道,从昨晚知道要过来帮着签契约开始,林远秋就在心里给自己各种排练了,首先得让人觉得自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然后得看清楚契约上的条条款款,务必不要被人给坑了。
可等林远秋把契约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后,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这不,明明白白的绣品数量,清清楚楚的绣品价格,还有每月的交货日期,以及绣布和绣线的材料约定,所以有啥可不放心的。
高掌柜找来知见人,是一名老童生,在看过两份契约后,老童生就在三张契约上头各写下一个“同”字,意思这三份契约内容相同,没有差别。
之后,林远秋便在契约上写下了林三柱的名字,然后林三柱在自己的名字上摁了指印,这样契约就签好了,一式三份,除了高掌柜和林三柱一人一份外,另一份得送到县衙书吏那里备案,而备案的花销,则由双方一起承担。
林远秋觉得,这备案的做法挺好,倒是能少了许多纷争。
与高掌柜告辞后,林三柱便心情极佳的领着儿子往昌平街去,“走,爹带你吃馄饨去!”
林三柱摸了摸钱袋,鼓鼓的,今日出来时,媳妇可是给了他三十文呢。
一听吃馄饨,林远秋准备立马回村的心就有些犹豫,今日他是和夫子请了假出来的,原本想着签了契约就赶回去的。
可现下,
他还从没吃过古代的馄饨呢,要不吃了馄饨再回去?
有了供货契约,林家人就心定了许多,吴氏也不用再愁做出的绣品,会剩在家里而折了本钱。
耕好的地撒下了稻种,接着慢慢的长出了苗。
这期间,林大柱和林三柱拿着二两银子去了趟县里,买了不少绣线和绣布回来。
虽两人花了六十多文的车费,可不说县城的布料种类繁多,就是同样的料子,县城也比镇上卖的便宜,所以,去上一趟,还是相当划算的。
自打有了上次林远枫的叮嘱,如今几个小的进出家里,都会记得把院门给带上,且这刺绣的活计又不用大铺张,是以,哪怕真有人上家来,也不知道林家正做着卖绣品的营生。
每次从高掌柜那里结账回来后,吴氏都会给三个儿子各分上一份,这不,如今冯氏手上已经有近一千枚的铜板存着了。
冯氏还特地买了只木盒装着,抱在手里沉沉的,让人很有满足感。
虽手头宽裕些了,可林远秋依旧没有买书的打算,上回他去书肆时,特地打听了四书的价格,就纸张最普通的那款,单本买也得两百多文,整套下来一两多银子,这价格实在太吓人,他还是接着自己抄吧,反正家里还有现成的白纸。
所以这段时间,林远秋已经开始抄中庸了,还是问王夫子借的书,依旧每天下学后抄上一会儿,练字的同时又加强了繁体字比划的记忆。
等稻苗长到一尺多长的时候,林远枫迎来了十五岁的生辰。
大孙子的生日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这不,除了煮长寿面,吴氏还买了三斤猪肉,而后又杀了一只鸡,一家人美美的吃了一顿。
生辰过后,周氏就开始张罗给大儿子说亲的事,如今家里有了卖绣品的收成,吴氏自是不用再担心说上亲事后的一应花销了。
时下小伙子娶妻姑娘家嫁人,大多都会找媒婆帮着牵线搭桥,周氏也不例外,给张媒婆送上两包点心,拜托了她之后,就安心在家等着媒婆上门说好事了。
本以为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哪知,接下来发生的事,差点让周氏急白了头。
第27章 流言
才是清晨,屋后柿子树上的知了就开始“知知知”的叫个不停,林远秋摸了摸紧挨着席子的后背,湿津津的,全是汗。
这也是林远秋来到这里后,更喜欢冬天的原因,毕竟冬天冷了,只要关好窗户,烧上炕,然后往被子里一窝,就能睡个好觉。
可现下,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先不说晚上开着窗户睡,能招来成群的蚊子,就是这小小的窗户全都打开了,也灌不进来多少风啊,何况这会儿还没风呢。
转头看了看离自己一米来远的两个妹妹,小鼻头上也全是汗,小刘海已经粘在了额头上,可见这会儿有多热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个小姑娘此时呼吸匀称,睡的正香。
林远秋看到两人头上还戴着红色的小头花,这是前日他娘去镇上时,给她们买回来的,两个妹妹戴上后就没舍得摘下来,这不,连睡觉都戴着了。
虽说春燕和春草是双胞胎,可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春燕像冯氏多一点,而春草却像了吴氏,也就是像了林三柱。
林远秋知道,双胞胎分同卵双胞胎和异卵双胞胎,而春燕和春草就是长得不像的异卵双胞胎,这样的双胞胎也有生出龙凤胎的几率,而同卵双胞胎只能生出同性别的孩子,别问林远秋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在前世,他和弟弟就是一对异卵双胞胎,两人长得也不像,林远秋记得,他的爸爸妈妈经常念叨,常常会说当初要是生了一对龙凤胎就好了,这样的话,他们就会有一个宝贝女儿了。
想到这里,林远秋就不敢接着往下想了,怕又牵起对前世父母亲人的思念。
唉,既然无力改变,自己应该学会放下才对,而后好好经营这辈子的人生。
就像自己在心里一直期盼父母亲人都平安一样,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穿好衣服下了炕,林远秋走到两个妹妹面前,然后掏出布帕,轻轻帮两人把脸上的汗给擦了,这样妹妹们睡着也能舒服一些。
许是怕不方便,自从天热之后,林三柱跟冯氏就睡到隔壁间去了,那里有张用木板搭成的床,夫妻俩睡着刚刚好。
所以这边炕上睡着的只有林远秋兄妹三人,也所以,林远秋发现,自己越来越有往老妈子方向发展的趋势。
这不,蚊子嗡嗡响的时候,他就担心两个妹妹会不会被蚊子咬了。开着窗户没风吹进来时,他就会担心妹妹们会不会太热,可要是进来的风太大了,他又要担心妹妹们会不会受凉。
唉,真真是操碎了心。
不过,林远秋也不发愁自己会因照顾妹妹而影响了睡觉,因为所有的不放心,在他闭眼睡着之后,就啥啥都不知了。
毕竟他还是个小孩童的身体,就算有再多老妈子的心,也会被婴儿般的好睡眠打碎。
背上书袋,林远秋就准备往族学去。
因着天热,王夫子也一改先前的作息,晨读课比原来提早了一刻钟,然后增加了午饭后的午休时间,而后每天下学要比冬日晚上两刻钟。
夏日天黑的晚,每天放学回家时,也只是日头偏西,天还得一个多时辰才能完全黑下来。
趁着这段时间,林远秋会继续拿书出来抄,如今虽然点油灯自由了,可林远秋还是不适应昏黄的火光,总觉得时间久了会伤了眼睛,害怕到时成了个近视眼,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他还是乖乖的选择自然光吧。
轻轻打开房门,而后又转身轻轻把门带上,才跨出几步,就看到大伯娘已经坐在房门口绣上鞋垫了,林远秋轻声打招呼,“大伯娘早。”
见是小侄儿,周氏忙笑道,“诶,早早早,远秋你又去念学了啦。”
这段时日,周氏可谓是神清气爽,几乎每天都是乐滋滋的,用她和两妯娌说的话,那就是袋里有了银钱不说,大儿子也马上就会说上亲事,如今这日子可是越过越有盼头了,她能不开心吗。
所以,这段时日,周氏对做绣品的事更加上了心,这不,天刚亮呢,她就坐在房门口一针一针的绣上了。
见小侄儿背着书袋往院门处走,周氏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起身朝林远秋说道,“远秋你等等,大伯娘给你拿块点心去,老这么空着肚子去上早课可不行。”
说罢,就匆匆往屋里去。
虽然待会儿就回来吃早饭,可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林远秋正想开口说大伯娘不用了,却见周氏已经拿着一个小油纸包出来了。
“喏,给你,先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待会儿就有力气嚎了。”
听大伯娘把背书说成嚎,林远秋忍不住想笑,双手接过点心后,跟周氏道谢,“谢谢大伯娘!”
周氏笑道:“谢啥,现在就快吃,不然待会儿被夫子逮到,可要挨手心板的。”
嗯嗯,林远秋点头,边往外走边就把油纸包打了开来,是两块芙蓉糕,是他爱吃的。
林远秋捡起一块放进嘴里,嗯,松软香甜,与前世的沙琪玛有些像。
想起刚刚大伯娘爽朗的笑脸,林远秋忍不住感叹,果然思想包袱是最可怕的,记得自己刚刚穿过来的那会儿,很难在大伯娘脸上看到笑,就算是有,那也是不舒展的。
可现下,没了“发愁大儿子找不到媳妇”的这个思想包袱,大伯娘整个人立马开朗了不少,妯娌三人凑在一起时,经常能听到大伯娘哈哈大笑的嗓门。
且不单单是大伯娘,林远秋觉得,自从有了绣活的进项后,家里所有大人,都一改先前的愁容,全都有了生活的奔头。
而小娃儿们,不管有钱没钱,从来都是开心快乐的。
这日,从王夫子处借书回来后,林远秋就快步往家里走。
中庸已经完工,接下来他得抓紧时间把论语抄出来,论语之后还有孟子,等四书全抄好了,林远秋准备再继续手抄五经。
虽爹爹告诉他,已经给他攒下二两多的读书银子,让他尽管去买书就是了,可林远秋还是没舍得买。
反正自己抽的出抄书的时间,没必要浪费银钱。
何况,林远秋知道,科举考试所需的花费绝不是个小数目,往后花银子的地方肯定很多,所以,能节省的地方,自己还是得节省。
林远秋突然想起前世姥爷说过的一句话,姥爷说,过日子该节省的地方就得节省,作为孩子,不浪费就是替家里挣钱了。
所以,此时自己省下买书的银子,应该也算替自己将来的科举考试攒钱吧?
越想越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这也让林远秋更有了干劲,他摸了摸书袋里的书,准备一回家,就开始磨墨抄书。
这样想着,林远秋又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只是,今日的抄书计划注定是不能成了。
因为等林远秋兴冲冲推开院门时,就听到有呜呜的大哭声从堂屋传来,他一时愣怔,这是怎么了?
等反应过来后,他赶忙往堂屋跑去,等跑到门口后,就看到大伯娘正坐在地上,边哭边不停的抹着眼里的泪,而他娘冯氏和二伯娘,就靠在大伯娘的边上,两人低着头不说话。
再看爷奶,还有他爹和大伯二伯,几人都坐在凳上,脸上都是说不出的愤怒。
林远秋正想进门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就听他奶开口骂到,“你们大嫂发疯也就算了,你俩不帮忙拉着,居然也朝人动起手来了,嫌事闹得不够大是不是?”
他奶这是在骂娘和二伯娘?
果然,林远秋看到二伯娘的头低的更低了。
然后就听他娘不服气道,“谁让她抓大嫂头发的。”
刘氏一听这话,忙抬头接上一句,“就是,她还踢了大嫂一脚呢。”
吴氏气结,“你俩有没有脑子,人家可是走东家串西家的媒婆,今日你们三人把她给打了,往后咱们家的孩子还要不要说亲了!”
一听这话,周氏更加崩溃,“娘,儿媳实在忍不住啊,呜呜呜,她居然给枫儿说了个哑巴,娘,这不是欺负我的枫儿吗,呜呜呜……我的枫儿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凭什么要让她这般糟践,呜呜呜……”
吴氏也是老泪纵横,枫儿可是她的宝贝大孙子啊,该死的张媒婆,算她跑的快,不然自己保证一扫把呼死她。
“别哭!”吴氏一抹满脸的泪,“有啥好哭的,咱家远枫的好媳妇还在后头呢!”
可话刚说完,吴氏就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看到老娘大哭,林三柱心疼坏了,蹭的一下站起身,“娘,您哭啥,咱这边又不止她一个媒婆,娘您别哭,儿子明天就找别家媒婆去,没他张屠夫,咱照样不用吃带毛的猪!”
听到这里,林远秋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由,想了想,他去了大房,想去看看大堂哥怎样了,结果却没找到人。
大堂姐在,眼睛红红的,看来刚刚也哭过了,见状,林远秋便上前打听起今天的事情来。
春梅也没有隐瞒,在她看来,小堂弟早慧,许是能想出好法子也不一定。
于是便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今日张媒婆说的这户人家,就在离小高山村不远的连下村,姑娘家比林远枫大了三岁,今年十八。
张媒婆说,这就叫作女大三抱金砖,好着呢,又说人家姑娘虽不会说话,可家务活样样都拿手,非但如此,张媒婆还说,若是亲事能成的话,届时女方保证陪二两银子的嫁妆过来。
只是任张媒婆说成一朵花,周氏的头还是摇成了拨浪鼓,她怎么可能答应,真要这么好的话,那姑娘也不会一直拖到十八了还没说上人家。
其实周氏很想开口骂上张媒婆一顿,自家好好一个大小伙儿,手脚也俱全,凭啥要给说个哑巴媳妇,这不是欺负人吗。
可想到日后自己还有求于人,周氏只能强压住内心的愤怒。
哪知周氏没发飙,张媒婆却生起气来,要说她今日之所以会上门,还是收了女方给的一百文辛苦钱,并说事成之后,会再给一百文答谢。
两百文的谢礼可不算少了,张媒婆自然就上了心。
于是她把自己手头上,托她保媒的十几户男方家,都一一琢磨了个遍,吃不上饭的不考虑,家境好的肯定看不上人家,所以也不考虑。
最后张媒婆发现,只有林家最合适,对女方家来说,林家虽然家境差,可饭还是能吃饱的,再说到时陪嫁二两银子过去,闺女的日子过得肯定也不会差。
而以林家的家境,女方有这么多的嫁妆,应该求之不得吧,何况在张媒婆看来,媳妇不会说话怕啥,能生娃不就行了,想来林家肯定不会嫌弃的。
于是自觉十拿九稳的张媒婆,就兴冲冲的上门来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周氏居然不同意。
这林家也太挑了吧!
张媒婆心中实在不悦,气呼呼道,“结亲都讲究门当户对,这会儿正有与你们合适的人家,若是看不中的话,日后想要再找与你们家匹配的,怕就难了。”
听她左一句合适右一句匹配,气得周氏终于忍不住开口骂了起来。
张媒婆哪受过这种气啊,加上今日两百文没挣到手,心中正不爽呢,当下就朝周氏的头发一把抓了过去。
见状,一旁的冯氏不干了,吵归吵,你动手干嘛,忙冲上去帮忙了,接着刘氏也上去了……
等吴氏从外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张媒婆披头散发往外冲的一幕。
而她的三个儿媳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头发散了,就是脸被抓了。
吴氏火起,“三打一都打不过,脸皮都丢到八十里地去了!”
可转念,吴氏想起,现在可不是关心打架输赢的时候,这媒婆哪里是能轻易得罪的,自家还有好几个孙子孙女呢。
特别是大孙子,可千万不要被影响到往后的说亲。
只是怎么可能不影响呢,那张媒婆和近边的另两个媒婆也都是熟识,也不知她是怎么跟人家说的,反正等彻夜未眠的周氏,第二日提着点心去拜托她们帮忙说亲时,都被回绝了。
最后,周氏只能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才过了两日,村里便有流言传了开来,都说林大贵家挑孙媳眼光太高,女方家有二两银子的陪嫁都嫌少,真真是掉进钱眼里了,也不看看自家是副什么光景。
这样一传,原本想和吴氏说一说亲戚家闺女的几个妇人,这下也歇了心思,人家连二两银子的嫁妆都嫌少,她们那穷的都快吃不上饭的亲戚,肯定更看不上眼了。
只是她们真没想到啊,吴氏自家都穷的叮当响呢,挑起孙媳来却心比天高,难不成还想巴着孙媳的嫁妆养全家?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出几天,流言就被传到周边几个村去了。
这下,林远枫说亲的事,显而易见的困难了起来。
周氏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嘴里更是生出了不少燎泡。
早知道事情会被变成这样,那日她说什么都会忍着不发作的。
老林头跟吴氏也没别的法子,如今怕也只能等流言蜚语过去后,再提大孙子说亲的事了。
这一日,背着书袋正准备去学堂的林远秋,就看到大堂哥挑着满满一担柴回来了。
这会儿辰时还没到呢,想来今日大堂哥又是天不亮就出了门。
从村里传出流言开始,原本性格开朗的林远枫,变得不爱说话了,每日只知一个劲的闷头活干,这不,一连十多天,都是天不亮就去后山砍柴了。
看到大堂哥清瘦了许多的脸,林远秋有些心疼,十五岁,这在现代还只是初中生的年纪,在这里却背负了沉重的心理负担。
“大哥,我想和你说说话。”林远秋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
见林远枫放下柴担看向自己,林远秋继续说道,“在我们的心里,大哥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哥,我们都舍不得这么好的大哥被那些莫须有的流言所伤。”
林远枫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怕被小堂弟瞧见,他忙蹲下身,装作整理担子里的木柴,嘴里说道,“狗子还不快些去学堂,小心迟到了夫子打你手心。”
话毕,见身前之人还站着没动弹,一抬头,就看到小堂弟正眼巴巴的朝着他看,这是在等着他的答复吧,林远枫一阵脸红,“知道了知道了,大哥知道了!”
大房屋里,看到这一幕的周氏,眼里布满了泪。
吃过早饭,吴氏正想和老头子提一提给家里每人做件夏衫的事,就看到老大夫妻俩过来了,且大儿媳手里还捧着一个木匣子。
没等吴氏开口询问何事,就见周氏把木匣子打了开来,里头装着半匣子铜板。
“爹,娘,儿媳和相公商量好了,这些银钱就给狗子念书用,还有,往后绣活的分银也不用给我们了,全留给狗子念书吧!”
林大柱用力点着头,表示他也是这样想的。
不管狗子日后学习怎样,会不会有出息,可只要有个盼头,那就是好的。
对,就是盼头,自己现在最最需要的就是盼头。
林大柱觉得,这段时日是他最难熬的日子,比做最苦最累的徭役还要辛苦上百倍。
真的,他再也不想逢人就一次次解释流言的事情,再也不想听到有人说其实那桩亲事挺配你家的话,再也不想看到,那些明白事情原委后的人,朝自家投来的同情目光,因为,这样的目光,这么多年他们家从来没缺少过。
林大柱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反正打从心里,他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因为,这个家不单单只有他们这些过来人,家里还有这么多的孩子呢,难道让孩子们也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同情目光中吗。
想起全族宴上林有志的风光,再想到小侄子日日早起用心念书的样子,以及族学奖励的那一卷厚厚的白纸,林大柱心想,自家完全可以放手搏一搏,不要求太多,哪怕小侄子能考上个童生,那么他们家的境况就会有了大大的改变。
于是,林大柱把自己的想法和周氏说了,而此时的周氏,正是最六神无主的时候,相公的话对她来说就是救命草,周氏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见媳妇满脸的期待,林大柱觉得有句话自己得事先说一下,免得日后生出龃龉,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说如果,如果咱们银子花了,可狗子要是一直都没考上童生呢?”
“怕啥!”周氏回答的毫不犹豫,“再差还能差过先前去,先前咱俩手头只有十几文呢。”
要不是三弟想出了绣品生意,哪来他们大房这些存银,对了,自己绣活的手艺还是三弟妹教的呢。
再想到三弟妹为了帮自己,被张媒婆抓破了皮的脸,还有二弟妹被扯乱的头发。
周氏觉得,这辈子有这么一对与自己亲如姐妹的妯娌,真是她周金香的好命了。
听到老大夫妻俩说的话,老林头心里一直拿不定的主意,终于决定了下来。
年前老林头心里就有了供小孙子念书的想法,特别是全族宴被安排到风口吃饭的那次,只是那会儿家里没多少存银,加上大孙子还要说亲。
等有了卖绣品的收入后,老林头在到底是供孙子念书,还是攒银子置办水田之间摇摆不定,老林头仔细算过了,按如今每月的进账,一年契约结束,卖绣品的收入能有四、五十两,到时买下六、七亩水田是肯定没问题的。
有了这几亩水田,一年的口粮就能多出不少,毕竟是自家的地,只要交了田税,剩下的粮食就全都是自己的,不像佃种的那些,一年忙到头,最后落进口袋里的,一半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