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家子的科举路—— by小桂花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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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你家舅公能否帮着画张菩萨画像?”胡掌柜开口询问。
菩萨画像?林远秋没听明白,好好的,自己为何要帮着画图啊?
见林远秋愣怔,胡掌柜这才发现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有客人来铺子定了一幅菩萨图……”
林远秋恍然,原来书画铺子还可以搞私人定制的啊。
不过画菩萨图肯定需要彩色颜料,而在卖水墨画上尝了甜头的林远秋,暂时还没有花一两多银子去买颜料的打算,所以这单子他肯定接不了。
只是没等林远秋摇头拒绝,那胡掌柜就从柜台中捧了作画用的一应物什出来,纸张,毛笔,砚台,色盘,以及包括朱砂在内的十几种颜料,另外还有檀香三支。
林远秋这才知道,原来在大景朝,画菩萨画像是极为讲究的,一应画具必须是新的不说,且作画之前还需洗手焚香,以示对菩萨的敬重。
等听到这幅菩萨图的工钱是五两银子后,林远秋已经狠狠的心动了。
为了再给自己添加一些动力,林远秋指了指毛笔和砚台,还有那十几个小瓷盒的颜料,问道,“那这些……”
果然,就听胡掌柜说道,“这些全都算在工钱里的,只是,若颜料用着不够的话,只能自行购买了。”
怎么可能不够呢,林远秋再次看了看那些颜料,觉得画上六、七幅菩萨像都没问题。
所以,自己若是接了这个单子,不但有五两银子的工钱,而且这些用过的画具包括剩下的颜料,全都归他了。
林远秋觉得,这样的大好事,怕只有傻子才会拒绝吧。
于是,在交了二两银子的押金后,林远秋就把所有东西放进了书箱里,今日因带着银子,是以林远秋是背着书箱过来的。
看着林远秋远去的背影,胡掌柜真是大大松了口气。
要知道,这幅菩萨画像已经订下十来日了,这几日胡掌柜问了好些人,都没一个愿接手的,其实也不怪他们,实在是那吕员外的老娘是个过分挑剔的,这菩萨画像,她先前也在别家铺子订过,后来画得没让她满意,最后连画也不要了,剩下的工钱更是没付。
若不是店伙计不知情把单子接了下来,打死胡掌柜都不会做这样的生意。
原本胡掌柜想着,要是过了今日还没人接的话,那自己就厚着脸皮,上门把定金给吕员外退了回去。
谁知这么凑巧,今日碰到这男娃儿过来卖画。
想到他“舅公”的画画本事,胡掌柜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期待一下。
这些弯弯绕绕,林远秋肯定不会知道。
吃过晚饭,他就直接回了宿舍,准备趁着这会儿创作欲爆棚的时候,把菩萨像给画了。
从河溪街回来的路上,林远秋就开始构思这副图了,包括人物的神态,整幅画的布局,以及颜色的搭配。
可以说,此时在林远秋的脑海里,已经有一副完整的菩萨图存在了。
而画菩萨图,最重要的肯定是面部表情,特别是眼睛,须得二分开,八分闭,这样的眼睛,寓意着二分观外,八分观内,二分观世间、八分观自在。
而这些,对林远秋这个术业有专攻的美术生来说,并不是件难事,且在画菩萨的脸时,林远秋还特地用了一些素描的画法,这样画出的五官,更显得立体,给人栩栩如生之感。
不出意外,等林远秋把画好的菩萨图送到书画铺子时,胡掌柜眼里除了惊艳就没其他了。
在胡掌柜看来,这幅画无论是着色,还是面部的慈悲神态,都是无可挑剔的,再加上线条的流畅,以及莲花坐台边上的善财和龙女,让人怎能不惊喜。
按理来说,像这种定制的画作,须得订画之人满意之后才能支付工钱,可胡掌柜却是直接把五两银子给付了。
店伙计惊讶,掌柜您就不怕那吕员外的老娘不要吗。
胡掌柜翻了个白眼,“怕啥,她若是不要,咱们挂在店里,或许能卖更多的银子也不一定。”
与林远秋考完县试就直接回来不同,周子旭他们是等放了榜才回来的。
这次,子青馆的十几名学子当中,有两人中榜,这其中就包括了周子旭。
而有两名考生中榜的成绩,已是相当不错的了。
是以,虽周夫子依旧神情自若,可从他轻快的脚步中,林远秋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喜悦。
周子旭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请林远秋吃了醉香楼的菜,他俩是直接叫了菜在宿舍吃的。
林远秋没让点太多的菜,一个翡翠玉蓉汤,一盘两人都喜欢吃的红烧鱼尾,还有香酥葱花肉,再加两碗白米饭,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最后一扫而光。
摸了摸空瘪的钱袋,周子旭感叹,可真是花钱容易挣钱难啊。
很快,县衙贴出了府试报名的告示,府试时间就定在四月二十八。
算上这次考中县试的两人,甲班这次参加府试的学子共有八人。
因着不放心儿子,是以,这次去县城报名虽有周夫子领着,可林三柱还是一起跟了过去。
第58章 考府试
除了林三柱,一同跟着去府城的,还有周子旭的爹周兴,孩子还小,当爹的哪有不跟着的道理。
也是在今日,周兴终于看到了儿子嘴里常念叨的室友林远秋。
而在此之前,对于儿子的这位室友,周兴也只是常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其人。
从去年开始,每次放假回家,周兴都会听到自家儿子说起同住室友的事,说室友怎样怎样的好,和自己怎样怎样的合得来,就连一样爱吃鱼尾巴的事也说了,并且还说了室友教他写诗作赋的事。
种种这些,都让周兴非常好奇。
他是知道自家儿子的狗脾气的,加之先前还时不时会抓些蝈蝈养在宿舍里,这样的行径,室友讨厌都来不及,哪还会与他好好相处呢。
可这会儿周兴看着眼前的人,一身蓝青色的小长袍,头发梳至头顶,而后用发带绑成一个高高的发髻,再看他皮肤白皙,倒不像农家人的娃儿。
最让周兴惊讶的,是这个孩子的清亮的眼神,不但透着聪颖,还写满了沉稳。
对,就是沉稳。
这下周兴总算明白,他家儿子为何从去年开始就变得懂事了许多,不但一改先前养蝈蝈的坏毛病,还时常会去书肆拿了书回来抄。
虽家里不缺这点银钱,可在周兴看来,孩子能养成勤俭的好习性,自然是好的。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儿子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改变,想来正是遇到了一个好榜样的缘故。
而这样的改变,作为家长的他,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再看林远秋的父亲,说话张弛有度,不油滑,果然“有此父斯有此子,人道之常也。”
去府城的路程有些远,等到了江州府时,已快申时末,这会儿府衙那边肯定已关了门,所以报名的事,只能等到明日了。
一行人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下,等放好了行李,林三柱并没歇着,而是向客栈掌柜打听了考棚的位置,他准备先把考府试时要住的客房给定下来,省得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住处。
周兴一听,忙也说要跟着一起过去看看,还说最好两家能住在一块儿,这样到时能有个照应。
看到自家爹爹和林兄父亲一见如故的样子,周子旭心里自是极为高兴的,他觉得,没什么比两个好室友的爹爹也相处融洽,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坐了大半日的马车,林远秋只觉屁股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话说,这时候的马车轮胎虽做了避震,可那路不是一般的难走,有时遇到坑洼的地方,林远秋可以肯定,要不是他爹摁着他,马车一震一蹦时,自己的脑袋说不定都能撞到车厢顶棚上去。
比起先前的县试报名,这次周子旭可是放松了不少,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报名府试的,到时若是没考好,也无妨。
是以,没有心里负担的他,一路过来都是心情极佳的。
比如这会儿,在看到林远秋又是扭腰又是踢腿时,周子旭捂着肚子大笑之余,也跟着学做了起来。
先前在宿舍时,每天早晨起来,周子旭就会学着林远秋做些跑跳的动作。
听林兄说这样能长个子,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道理。
想到自己还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周子旭便毫不犹豫跟着学做了起来,想着若是有作用的话,那他就可以换到后一些的座位,这样等上课时,自己的一举一动就不会时刻被叔爷看在眼里了。
林三柱和周兴是差不多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的,两人已寻好了住处,定下的客栈离考棚不远,大约走上一刻钟就能到了。
虽每日一百五十文的房钱让林三柱实在肉疼,可他也知道,这些银钱是不能省的。
再说贵有贵的道理,比起那些须得走上小半个时辰才能到考棚的便宜客栈,林三柱宁愿多花些银子,也好让儿子少些奔波。
今日赶了这么多路,众人都有些疲累,想到明日报名还得忙上大半天,是以等吃了晚饭,大家就都回房歇下了。
第二日,一行人早早就去了府衙,今日正是报名人数最多的时候,不早些过去,说不定还要轮到明日去。
等到了府衙,果然已有好多学子在排队候着了,几人也没耽搁,很快就加入到了其中。
林远秋发现,今日来报名府试的学子,在平均年纪上,明显要比报考县试时的大上许多。他甚至看到,还有好多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也排在队伍里。
这让林远秋,不由想起苏洵说过的那句“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的话来,再结合此刻自己看到的场景,足可见科举考试的难度了。
和报考县试差不多的流程,先是具结书,然后填表单,再由书吏填写浮票。
林远秋看到,在自己的相貌特征那一栏,依旧写着身小,面形圆,面色白,无须。
从府城回来后,林远秋就全心投入到了备考之中,特别加量了杂文和策论的练习。
对于这次府试,林远秋也不去多想自己到底有几成的把握,他只要做到不负所学就成。
江州府共有七个县,那日报名,林远秋就听有人大致估算了此次府试的报考人数,按每个县两百多人计算,那么七个县就有一千四百多人。
和县试一样,府试的录取名额也是五十人,等同于近三十名学子里面取中一个,这难度绝对不亚于前世的国考。
今年三门亭这边的几家私塾,包括长亭书院在内,共有一百二十九名学子参加府试,而这些人里面,并没有林文延、林文庆,还有林文进堂兄弟三人,因为不久前的县试,他们三人虽有报名参加,可并无一人中榜。
这让一心盼着好消息的林金财和金氏,还有林全河他们都失望不已。
也真正体会到了试举的不易。
这几日,林金财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大孙子和二孙子转到族学来念书,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二弟家的小孙子之所以能考中县试,肯定跟王夫子的教学本事脱不开关系。
文延和文庆这都连着两回没考中了,他总要试试别的法子才行。
原本在林金财看来,凭自家大孙子、二孙子在镇上跟着秀才夫子读书多年,那考试啥的肯定都是捷报频传的,可现下,唉!
对于老伴的想法,金氏头摇成了拨浪鼓,至于拒绝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哪有人念书往回念的道理,若是转到族学,你让文延和文庆怎么好意思!”
显然林全河林全江,还有张氏她们,也都和金氏一样的想法。
少数服从多数,林金财的打算也只能泡了汤。
大半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在忙碌的复习中,很快就迎来了考府试的日子。
为了能多些适应的时间,和先前考县试时一样,林远秋他们早在七天前就到了江州府。
而这几日,除了下楼吃饭,林远秋基本没外出过,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在林远秋看来,越临近考试越是不能放松。
为了不影响孩子看书,白天的时候,林三柱都没待在客房里,除了到楼下大堂和其他陪考的家人聊天之外,他还会去街市上转一转,等看到好些铺子里都有书套卖后,林三柱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是自豪?还是无奈?
应该都有吧,毕竟看到自家儿子想出的好点子能被大家认可,他这个当爹的哪有不骄傲的道理。
而无奈,当然是因为学得人多了,自家挣的银子就少了啊。
再看到有些书套上绣了更精美的花纹,林三柱不免感叹起做绣品的竞争压力。想着等这次回去后,他得再想些巧思的绣品出来才行。
还有那笔套和水筒套,林三柱准备也用卖书套时的法子,等多存一些再往书肆送,否则很快被人学了去,自家想再多挣些银子就难了。
至于往后,林三柱想到了那座新买来的山,上面已种上了好多棵柿子树,林三柱觉得,或许等满山的柿子开始结果时。他们家就不用再为挣银子的事而发愁了。
四月二十七。
亥时正,参加府试的考生就提着考篮出了客栈,纷纷往考棚而去。
林三柱和周兴两人各自提着一个考篮,在他俩的前头,则是快步向前的林远秋和周子旭。
有了考县试的经验,两人都知道早一些进考场,就能多出好些睡觉的时间,就算睡不着光坐在号舍里养神,都比长时间待在考棚外头等着进场的强。
林远秋还清楚记得上回考县试时,自己光等着进考棚,就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当时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考篮呢,那酸爽的滋味,林远秋可真不想再来第二遍了。
好在住的近的好处此刻完美体现了出来,这不,等快到考棚时,林远秋就看到门口排着队的学子并不是很多,当下心中就是一喜。
衙役在路两旁设了卡,再往前,送考的人就不能跟着进去了。
听到其他送考之人一句句“儿啊,你一定要好好考,家里都指望你”的话后,
林三柱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等酉时出场时,爹爹过来考棚这边接你,晚饭咱们就吃红烧鱼。”
嗯嗯,林远秋朝林三柱点头,“爹爹,您快些回去补眠。”
担心会睡过了头,林三柱可是都没敢睡觉呢。
一旁的周兴对着儿子自是一通叮嘱,什么中午吃点心记得喝竹筒里的水,不然太咽嗓子。什么进号舍时一定要先查看角落,可别有蜘蛛虫子啥的。
原本周兴还想来上一句,“用心考试,可千万别有错漏”的话,结果在听到林三柱对儿子的叮嘱后,就自动收了回去,等再说出口时,已变成了“晚饭咱们也吃红烧鱼了”。
看着儿子提着考篮往前走的背影,林三柱突然发现,他的狗子不知不觉已经长高了一些,因为这次提着考篮时,不用再担心会挨到地上,而用力往上使劲了。
子时一到,龙门就缓缓打了开来。
很快考生们开始有序进场,接着是廪生唱保,再然后是搜子搜身检查。
林远秋发现,府试的搜查要比县试更为细致,不但让考生脱光了衣衫解散了头发,还让人叉开腿在原地跳上几下,也不知这样做到底能查出些什么来。
此时的林远秋,万分庆幸解开了头发,这样有发遮脸,倒是让人少了很多窘迫。
等穿好衣服到了自己的号舍,林远秋就忙把考篮里的油纸包打了开来,刚刚他就看到搜子拿着小刀在那里切啊切的,这会儿再看油纸包里的栗子糕,哪还有一丁点糕的形状,说是栗子粉都不为过。
林远秋也没啥不满的,反而觉得这种严格的防作弊行为,对真正寒窗苦读的学子来说,是绝对的公平。
把栗子糕包好,林远秋用发带把披散的头发重新绑好。而后点起蜡烛照了照角落,嗯,还挺干净的,想来府衙已经安排差役打扫过了。
林远秋拿出考篮里的抹布,擦去台板上的灰层,等吹灭蜡烛后,就趴到木板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耳边响起三声鼓想,这是关龙门了。
趴着睡觉总归不太舒服,等林远秋换转了不知多少个侧脸后,就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这是开始发卷了吗?
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亮了,林远秋看到,有挑着担子的衙役,挨个把筐里的试卷发到每一间号舍里,很快,林远秋也收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
醒了醒神,林远秋打开考篮,拿出砚台和墨条后,就开始倒水磨墨。
提前准备好这些,尽量保证充足的答题时间。
约摸过了两刻钟,就听一声铜锣响,葵卯四月二十八江州府第一场府试开考。
这一场考得是帖经,林远秋没急着动笔,而是把十几张试卷先大致浏览了一遍,这么做是很有必要的,因为此时若发现答卷有不妥之处,如答题模糊不清,或是有损坏,都可以向外帘官重新调换,可若是发现不及时,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等所有卷子都无错漏后,林远秋就拿过草稿纸,而后提笔蘸墨,开始写起第一道答题来。
刚刚他已看到了第一道答题的内容,正是尚书《无逸》篇中的小段:其在祖甲,不义惟王,旧为小人。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鳏寡。肆祖甲之享国三十有三年。
林远秋写下后半段:自时厥后立王,生则逸,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
其实只要熟读了四书和五经,第一场的帖经并不难,考生只要做到把答题填写工整,注意不要有错字、有遗漏,就可以了。
本次府试共考四场,除了帖经和墨义,还有杂文和策论,而考墨义的这场还另加了诗赋一首。
而给出的诗题却是《天香云外飘》,要求按题意作诗七言绝句一首。
林远秋一愣,写诗作赋对自己来说并不是难事,且“云外飘”的意思他也懂,可“天香”到底是啥香来着?
难道是哪种花香?
林远秋可以肯定,这“天香云外飘”绝对是一句诗句来着,也可以肯定,这首诗自己在族学和私塾念书时绝对没学到过。
天香云外飘,天香云外飘……林远秋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总觉得有些熟悉了起来。
前世自己因为常给画作提字落款,曾读过不少诗句,所以自己应该想得起来才对。
等林远秋又默念了几遍后,突然想起,唐代诗人宋之问的那首《灵隐寺》,里面不正有句“天香云外飘”吗,所以这“天香”应该就是佛香来着,也就是祭拜神灵的香。
审对了题,剩下的七言绝句对林远秋来说并不是难事。虽他平常很少以佛香、神灵写诗作赋,可万变不离其宗,自己只要抓住平起、首句、韵型,这些实质性的特点,照样能写一首七言绝句出来。
林远秋提笔先在稿纸上打着草稿,然后一遍遍修改润色,最后终于把诗写了出来。
再三确认无误后,林远秋拿过答题卷,用工整的馆阁体,把一首新鲜出炉的七言绝句誊抄了上去:雨后禅峰山寺净,尘埃不染烟山里……
等考好了第四场,林远秋感觉自己出考棚时,走路都有些飘了,再看那些花白头发的老考生,脸上竟没有一点疲色,这让林远秋一时有些愣怔。
随后细想,觉得应该是上了岁数本身觉少的缘故,哪像他如今的年岁,真是缺一觉都不行啊。
见自家狗子一副马上就要打瞌睡的样子,林三柱忙蹲下身子招呼道,“快到爹爹背上来,咱们吃了晚饭,就立马睡觉去。”
第59章 府试放榜
林远秋没有拒绝,一连四场的考试确实有些累人,自己虽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可身体却是小童一枚。
四月的天,温暖中还透着些许凉意,趴在林三柱暖和的背上,林远秋有些昏昏欲睡。这时却听耳边有小曲声传来,起先他没在意,只以为过路之人罢了,可等他听到“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的唱句时,立马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看到离着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正迆迆然地往前迈着方步,嘴里哼唱着的,正是林远秋方才听到的曲儿,且对方还一副心情极佳的样子。
观他手中提着的考篮,显然这也是位刚出考场的考生,而他所唱的曲调,让林远秋的脑海里浮现出“国色天香”四个字,与今日的诗赋题目,有种实在贴切的感觉。
再联想到,往年童生试中大多以花以景抒情为多的诗赋命题时,原本心里有谱的林远秋,顿时有些不淡定了起来。
难道自己真的审题失误啦?
怀着七上八下的心回到客栈,就见周子旭正满脸是笑的朝他招手,林远秋忙几步上前,问,“今日的诗赋题,周兄是何作答?”
周子旭摇头,“那道七言诗,我没写出来。”
没写出来?
林远秋诧异,没写出来你还笑得这么灿烂做啥,他以为自己的室友这次又是十拿九稳的了。
林远秋哪里知道,人家这次本就是抱着热热身的心态来的,那中不中榜的还真没认真考虑过。
这几日的府试,林三柱从没问过儿子考得如何。
在他看来,反正已经考好试,问和不问的都一样。
这几日,林三柱只要看到,那些跟他爹差不多年纪的老考生还一心扑在科举路上,心里就不是滋味,也越来越觉得读书人的不易。
原先林三柱还想着自家狗子念书之后,就不用再下地日晒雨淋的,挺好。
可现下,林三柱觉得,这书若是一捧就得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那还真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选择读书科举这条路。
毕竟普通人家,要几十年如一日的负担一个读书人科举的花销,谈何容易。而往往考不中的次数越多,心里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当个下地劳作的农人好,虽然辛苦,可是心里却是踏实自在的。
再不济,跟他这个爹学做生意也是好的。
不对,林三柱摇头,应该是他这个爹跟着儿子学做生意才是,因为就凭自家狗子的聪明脑袋瓜,哪里还用他来教啊。
想到昨日儿子新给出的主意,林三柱就忍不住有些自豪。
他的狗子实在聪慧,同样的一件事,看在他这个爹眼里是无奈,可自家狗子呢,却立马就想出一个极佳的好法子出来。
原来,今日吃过早饭,父子俩就去了一趟街上。
因着放榜要在十日之后,加上这次一同参加府试的几人都觉得中榜的希望不大,是以大家准备休整一日后就回横溪镇。
所以父子二人,准备趁着这休整的这一日,想到绣坊问一问绣线和绣布的价格,若府城这边比县里卖得便宜,那么林三柱就想买一些回去,毕竟能省些银钱,绣品的本钱就会跟着下来,这样自家就能多挣些银子了。
到了绣坊后,林三柱就去掌柜那边询问起绣线和绣布的卖价来,林远秋并没跟着,而是在绣坊里逛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几架木柜台上,放着扇套、笔袋,还有钱袋来着,这些绣品上都绣着字,很显然就是从自家学去的做法。
而在这些绣品的边上,则放着好几叠布书套,端看样式,和他家先前做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绣着的兰花大小有些许改变,其他像花瓣花叶的配色,以及上头绣着的四书五经的书名,观那字样,也是蚕头雁尾的隶书来着,只一眼,林远秋便知道,正是自己先前写的字样。
由此可见,他家的书套绣品,不论从样式,还是在字体绣样上,都被人学了个彻底。
没办法,像这种不是高精密的大众化产品,不说在没有专利的古代,就是现代,人家想要照着学,自家也肯定防不胜防。
如今能做的,怕只有推陈出新了。
正这样想着,就有几名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然后直头直脑的去了摆着书套的柜台那边,接着几人很快挑选起合自己心意的书套来。
可见是买惯了的。
见他们似乎要大买的样子,店伙计忙让客人稍等,而后快步从隔间抱了一叠绣着春兰的书套出来。
得,这春兰的花样也正是自己画的那款,只不过人家把上头的花穗绣得更长了一些。
林远秋心下好笑,这还真是照样全搬啊。
许是店伙计步子迈得太快的缘故,最上面的一只书套随着他的摆动,很快掉落到了地上。
而书套落下的位置,正好在林远秋的脚边,林远秋蹲下身子,准备帮忙捡起。
可等他看到书套是以整个打开的样子摊在地上后,脑袋里突然想起了前世自己的那几本带着纽扣的相册来。
相册的外头套着皮套,而皮套上有纽扣锁着,这样就算不小心把相册掉到了地上,里面的照片也不会散落开来。
所以,林远秋觉得,自家大可以也在书套上钉一副盘扣上去,这样有盘扣系着,就不用担心书册落到地上时,会啪叽一下摔成“狗啃泥”的样子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点子极佳,所以等林三柱背着装满绣线和绣布的大包裹过来时,就瞧到自家狗子快步走了过来,然后拉着他的手就往门外而去。
“咋啦,是不是想去茅房了?”
想到早饭吃的米粥,林三柱理所当然的以为儿子一定是尿急了。
林远秋摇头,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兴奋,“爹,儿子想到改进书套的好法子了!”
“啥好法子?”
一听这话,林三柱立刻收住了脚步,准备好好听上一听。
可看到街面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后,忙开口说道,“走,咱们回客栈再说,可别被旁人听了去。”
林远秋也觉得应该谨慎一些,于是,父子俩很快回了客栈,等进了房间后,林三柱还特地把门给关上了。
林远秋把给书套钉上盘扣的做法说给了他爹听,接着又举例了这样做的多种好处,只把林三柱听得拍手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