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家子的科举路—— by小桂花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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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便是柳叶的惊喜。
而黑脸汉子,黑黢黢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后,黑脸汉子立马弯下腰,很快从靴子里拔出一支闪着寒光的匕首来,此时再看这人的眼,已是凶光毕露了。
钟钰柔的手有些抖,可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她还知道,对付有备而来的人,就像父亲说的,下手一定要狠,且在双方体力悬殊的情况下,一招致胜才是关键。
此时满脸狠色的黑脸汉子怎么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她爹居然会是军营里教众兵卫棍棒的教头。
所以当他挥着匕首想着肯定能让对方哭爹喊娘时,却被人家手上的竹竿直接抵到了墙壁上。
圆圆的竹竿头虽不扎人,可大力顶在胸口时也让人疼的厉害,这下黑脸汉子也不管什么招数不招数了,边喊着“哎呦哎呦”,边拿起匕首就往竹竿上砍,看着要有多狠就多狠。
见状,柳叶忙捡起地上的草把子,想狠敲对方两下,可看到他手上的匕首又有些害怕。
而此时,钟钰柔觉得自己的力气已快耗尽。
可是,她绝对不可以松手,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对了,松手!
看到对方用力往前扑的样子,钟钰柔突然想起父亲说的乱棍打狗的一招。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心里一边给自己鼓着劲,一边默念棍法口诀,“缠丝带扎,扭丝带挑,上递下滚分左右,松手!打狗!”
只见钟钰柔快速把竹竿一抽,在黑脸汉子随着惯劲往前趔趄时,她马上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起竹竿就朝对方面门上拍去。
虽招式没有错,可因钟钰柔有些力尽的缘故,那黑脸汉子被拍了面门后,除了鼻子流血,人并未晕厥,这会儿蹲坐在地上片刻后,就见他晃晃悠悠准备站起身来。
此时钟钰柔再没了力气,若不是有竹竿撑着,她肯定会软摊到地上去。
还有,钟钰柔可以确定,今日要不是这两人不懂一点拳脚,她也不可能有机会打了他们。
看着咬牙硬撑的自家小姐,再看到满脸是血,摇摇晃晃正准备站起身来的恶人。柳叶一咬牙一跺脚,举起草把子就往黑脸汉子头上招呼了过去。
“让你凶,让你狠,让你拐婉清小小姐,打死你这个祸害人的拐子!打死你打死你……”
而此时,问询了巷口路人,被告知有人跑进巷子里的林远秋,已循着声音往这边找了过来。
黑脸汉子终于晕了过去。
柳叶手里的草把子早已打的七零八落了,看到人一动不动的躺着,不知是生还是死,柳叶心里就有些害怕。
可想到自己打的是祸害人的拐子,她又稍微心安了些。
钟钰柔已缓过劲来,她没再去管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只想着快点抱着婉清离开这里。弄堂偏僻,若又来了拐子的同伙,那么她们三个可就有危险了。
见小姐去抱婉清小小姐,柳叶忙也跑过去搭手。
许是刚才使力太过的缘故,这会儿主仆二人都觉得胳膊软软的,一时倒没把婉清从地上抱起来。
等林远秋跑进弄堂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两个拐子满头满脸都是血的躺在地上。离着他们不远,是两个头发有些散乱的姑娘。林远秋看到,此时这两人,正弯下身子,想把地上的孩子抱起。
而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婉清。
难道是这两位姑娘把婉清给救下来的?
林远秋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两个汉子,实在不敢相信。
而听到脚步声的钟钰柔和柳叶,赶忙站起了身来,且担心来人会是拐子的同伙,钟钰柔还准备去拿靠在墙上的竹竿。
见状,林远秋忙开口解释,“姑娘别误会,我是这个孩子的叔父。”
婉清的叔父?
钟钰柔惊讶,忙转头看了过来。
入眼便是一身青色的圆领长袍,看到这身衣衫后,钟钰柔提着的心倒是放下来些了。
青色圆领袍正是本朝举人的衣衫规制,有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可能和拐子成了同伙。
还有,在表哥与林家定下亲事后,钟钰柔就从舅母那里得知了许多林家的事,自然也知道春燕姐的哥哥与小表哥是十分要好的同窗,且也是个举人来着。
所以眼前之人,应该就是春燕姐的哥哥无疑了。
只不过,这会儿的举人老爷有些狼狈。跑了这么多路,林远秋头上的发带早已松开,发髻更是散成马尾披在肩上,显得有些凌乱。再看脚上的布鞋,只剩下右脚上的这只了,看着有些滑稽。
等钟钰柔的视线落到林远秋的脸上时,就有了停顿,剑眉如漆,高挺的鼻子,清俊的眼眸中带着英气。
钟钰柔总觉得这人自己好似在哪里看到过。
可又觉得不太可能,她应该从来没见过表哥的同窗才对。
林远秋没顾得上旁的,疾步走到婉清这边后,就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清儿清儿!”
见婉清一副熟睡的模样,林远秋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脸,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让林远秋不免有些担心,清儿这样子一看就是被人捂了迷药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想到这里,林远秋忙低下头去听侄女的呼吸声,等听到呼气吸气都还均匀后,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只是一想到人贩子的丧尽天良,林远秋并没留着力道,朝地上躺着的两人狠狠踢了过去。
许是吃了痛,原本晕着的两人居然发出了哼哼声。
这是要醒过来了?
为了防止人逃走,林远秋觉得应该把人绑起来才行。
想到这里,他把怀里的婉清往边上一递,钟钰柔也没有犹豫,自然而然地伸手把人接了过来。
而柳叶,担心小姐手酸会抱不住人,忙上前一起帮托着,顺带给自家小姐整理起散乱的头发。
绑人的绳子倒不用另找,林远秋动作迅速,很快把两个拐子的腰带抽了下来,再把人翻了个身,好让他们后背朝上,最后干净利索地把两人的手紧紧反绑到身后。
果然,这边林远秋刚把人绑好,黑脸汉子就先醒了过来,接着是矮个汉子。
被反绑着的滋味可不好受,加之头上的伤口又痛,是以两人醒过来后,很快在地上扭动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叫嚷着:
“快放了老子,不然老子宰了你!”
“臭娘们,快把老子放了!”
听着实在呱噪。
钟钰柔指着落在地上的帕子对林远秋说道,“这方帕子是他俩的,想来是浸了药的。”
林远秋不是笨人,立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趴在地上的黑脸汉子,并不知道背后的情况,还在骂骂咧咧个不停,结果下一瞬,叨叨不停的嘴很快就被帕子捂上,然后啥事不知了。
紧接着矮个汉子也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见识了迷药的可怕后,林远秋把帕子重新扔回到了地上。
这时林远秋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未跟人家姑娘道谢呢。
想到这里,林远秋站直身子,拱手朝着钟钰柔深深作了个揖,而后认真道:“今日亏得姑娘仗义,否则后果不敢去想,林某替侄女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钟钰柔忙侧身避开,摇头,“婉清与我原也是亲戚,救她自是应该,当不得公子的谢。”
此时此刻,钟钰柔终于记起眼前之人为何看着似曾相识了,这不就是那个站在围墙外帮自己捡毽子的人吗?
而林远秋,在听到钟钰柔说得原也是亲戚的话后,就朝她看了过去。
先前因顾着男女有别,林远秋也没好意思朝人家姑娘看得仔细,这会儿直面看过之后,倒很快从脑海中抓出一片记忆来。
鼻头小巧,杏眼乌润,白皙的脸颊上略带了婴儿肥,还有就是眉心上的朱砂痣。
所以,这不正是自己帮着捡过毽子的那个女孩子吗。
也就是子旭的姑表妹来着。
林远秋之所以会这么快想起,也是因为对方眉心间的朱砂痣太给人印象深刻。
再想到周子旭小姑一家如今正在京城,林远秋自是更加肯定自己没有认错了人。
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般凑巧的事。
此时钟钰柔心里也和林远秋有着一样的想法,那就是今日实在太凑巧了。
凑巧她今日上街,凑巧碰到婉清被拐,自己把她救了下来,却又发现婉清的叔父凑巧是那个帮自己捡过毽子的人。
“远秋,远秋……”
没等两人再说些什么,就听到远远的有叫喊声传来,听着像是周子旭的嗓音。
想到之前自己让他快去报官的话,林远秋觉得,应该就是周子旭带着官差找过来了。
“想来是子旭和官差他们。”
林远秋准备往弄堂口走,这条巷子可有不少的弄堂,自己不走出去些,子旭他们恐怕一时找不到这里来。
“林大哥,我要先回去了。”
听到有官差过来,钟钰柔便准备离开。如今她还在孝中,自是越少有动静越好。
而今天的事,肯定免不了要上衙门,自己还是避开些为好。
看到钟姑娘发间只簪着的一朵素花,林远秋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里人守孝讲究“不得孝三年,闭谢绝世务”,虽好些人不会一字不差的照着做,可私底下和明面上还是有区别的,所以这会儿钟姑娘确实不适合露面。
最后,主仆二人出了弄堂,很快就从巷子的另一头离开了。
林远秋抱着婉清,看着一抹雪青色的身影越走越远,而后一个拐弯便消失在视野里。
和官差一起过来的,除了周子旭,还有林三柱和林远枫。
三人看到地上被绑的紧紧的两个拐子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狗子(远秋、周兄)啥时候这么厉害了,竟然以一抵二?
林远秋自然不会瞒下钟姑娘救了婉清的事,只不过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儿。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林远枫抱着女儿失声痛哭,他都不敢想象,若这次真丢了女儿,自己该怎么活。
林三柱没忍住,上去就是好几脚,要不是担心把人给踢死,自己说不得要去蹲大牢,他恨不得当场就送这两个挨千刀的上西天。
不过,林三柱也不急,本朝对偷拐人的贩子从不会手下留情,这两人怕也没几天活头了。
显然这几名官差对人贩子也是深恶痛绝的,见两人还没醒,便问此时在巷子里围观的百姓,“你们谁家近的,快去提了井水来。”
当下就有人照做了。
很快,躺在地上的人贩子就被冰冷的井水泼醒,然后由官差们押走了。
林远秋让张贵跟着官差一起过去,有什么事再回来禀告。
张贵连连点头,等转过身时,忍不住拿衣袖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幸亏菩萨保佑,小小姐没事就好。
林远秋他们自然不会用官差的法子把孩子弄醒,几人很快来到医馆。而后林远秋就看到,那白须老大夫先是翻开婉清的眼皮瞧了瞧,紧接着去里间拿出一个与香囊差不多大小的布包,然后放在婉清的鼻孔边上晃了晃。
之后,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过了片刻,就见林婉清睁开了眼睛。
“清儿,快告诉爹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显然,林婉清还有些发懵,她记得自己看到有小贩扛着插满小面人的草把子过来,就想着给家中的弟弟妹妹们各买上一个,可等她走过去还没多久,就很快啥事都不知道了。
“大夫,我家侄女还需吃些药吗?”
林远秋还有些担心,这可是蒙汗药,可别伤了孩子才好。
老大夫摇头,“无妨,只需好好睡上一觉即可。”
得了大夫的准话,几人提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回到家后,林远秋便把今日的事仔细与家里人说了。
等得知救人的姑娘就是周兴的外甥女时,林三柱很快记起先前自己想给狗子说的亲事来。
想来正是这位姑娘吧。
再想到她父亲是军中的都教头,那么就解释的通,人家为何会懂些拳脚功夫了。
既然两家没说成亲事,林三柱便没有再提这件事,免得坏了姑娘家的声誉。
不过人家救了婉清的事,他们家该有的感谢肯定是不能少的。林三柱准备过几日就让女婿带他去钟家一趟。
因着被拐的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婉清都窝在房里不怎么敢出门。
不得不说,林远枫照顾孩子是真的耐心,加之脾气又好,很快就把孩子从惧怕中拉了回来。
之后,林远枫又带着女儿去庄子上住了一阵子。日日有小丫作伴,再加上庄子上可有不少的兔子养着,每日拔草喂兔,小娃儿哪有时间去想旁的,就这样,婉清又活泼了起来。
五月正是石榴花开的时间。
当院子里一朵朵红艳似火的花朵挂满枝头时,屋宅的修缮已进入到尾声。
离开家这么久,林远枫自然盼着回家了,特别是林婉清,她已经有好久没看到娘亲和弟弟妹妹们了。
至于林三柱,倒没有这样的想法。对他来说,只要跟狗子待在一块儿,住哪里都成。
只不过家里还做着绣品的生意,他自然不能一直离家在外。
何况,这次他还得把儿子画的书签花样拿回去。不然家里绣品的花样,就要接不上趟了。
是以,等这边宅院全都修缮完毕后,林三柱和林远枫,以及婉清,三人就离开了京城,回家去了。
送走了爹和堂哥他们,林远秋又扎进了书堆里。
离春闱只有转瞬即逝的半年多时间,说是近在眼前都不为过。
这些时日,国子监的众学子在学业上都加倍用着心,各堂助教也多了好些文章上的讲解。
想来大家都不愿辜负这三年的光阴。
比起其他学生,他们这些有老师的,平日里要做的题目和文章自然会更多一些。
自上个月开始,秦遇就着重了制策,常会从晦涩难懂的易经中,让林远秋和周子旭论述出一篇策文来。
会试跟乡试一样,更注重实践应用,考的内容,大多是考生对事物的判断能力和分析能力,以及公文的写作能力。毕竟考过了会试就是殿试,等中了进士之后就步入官场了,而对一个称职的官员来说,这些能力都是必备的。
说实话,对于自己的两个弟子,秦遇心里一直都有着自己的判断。
他觉得,此次会试,若真要分出个胜算,那绝对是远秋更大一些。子旭记性是好没错,可对事物的见解上,就不如远秋来得精辟和独到。
其实,秦遇一直都很纳闷,自己这个还未弱冠的弟子,怎么每次分析起事物来,都像经多见广、饱经世故的媪翁一般,见解透辟,每次都能洞悉其内在的本质和规律。
实在想不通后,最后秦遇只能归类到家境上的原因,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想来洞察力比旁人更敏锐也属正常。
到了十月的时候,王文昌来信告知了乡试落榜的事。并说此次乡试他虽落榜,可收获着实不少。
观他信上的语气,林远秋觉得这持之以恒的心态倒是难能可贵的。
今年除夕,林远秋是在京城过的。因着是在新宅子里过的第一个年,所以林远秋写了好些春联和门对,把整间宅子烘托的喜气洋洋的。
周子旭也过来了这边,再有一个多月便是春闱,他自然也没有回乡。
等林三柱赶到京城时,已是正月二十九,离春闱开考正好还有十日时间。
这段时日的国子监学子,用分秒必争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不,有在饭堂里边吃饭边捧着书册研读的;有来往于课堂路上冥思苦想的;还有天未亮就点起油灯背文章的。
林远秋可以肯定,若不是担心会一不留神把书册掉到茅坑里,想来定会有好些学子连上茅厕都想眼不离书的。
至于下午半日,那更是八角亭这边一簇,游廊那边一群,无一例外,全都是忙着备考的学子。
春闱在即,大伙儿都想抓住这最后的十来日,再装一些学识到肚子里。
不过也有忙里偷闲的,等林远秋路过八角亭时,就听到又有学子说起了昨日的话题。
只听一位声音略显粗犷的说道:“陆兄言之有理,看来此次会元定是丁德进无疑了。”
接着又听一位声音高亢些的说道:“怕是不止,会元之后还有状元,想来再过不了多久,咱们国子监就要出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了。”
之后便是一连好几声的附和。
“吕兄所言甚是。”
“吕兄言之有理。”
“吕兄所言极是。”
这是又在分析谁能得中头名会元的事?
这几日除了备考,气氛最热烈的应该就是猜一猜谁能考中头名会元的事了。
至于猜测的依据,自然是从前几次的举试成绩中总结出来的。
林远秋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整个国子监的学子当中竟然有五个小三元,连中四元的也有两个,也算是卧虎藏龙了。
不过在这七个人当中,大家最看好的还是丁德进,毕竟这可是乌静先生的弟子。且人家这些年不论是小考还是末考,成绩都未下过前十。
说到小考和末考的成绩,先前也有学子提到过林远秋,觉得他的小考和末考一直名列前茅,有好多次还在丁德进之上,所以得中会元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结果说这话的学子很快就被人给反驳了下去。也不想想,那林远秋先前不说考中四元,就是一元都未得过,怎可能突然考出个会试头名来。他小考和末考确实很好没错,可不是常有这样的学子,平日里看着诗赋策文样样都好,结果一进贡院就发怵,说不定那林远秋正是这种情况呢。
众人一听,都觉得很有道理。不然哪有人平日考试都不错,可试举时却成绩普通呢。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虽已过立春,可这几日气温却下降了不少,天越发冷的厉害了。
回到宿舍后,林远秋并未继续看书写文,虽备考重要,可专注了一整天,总要给大脑空出些放松的时间才好,否则适得其反是迟早的事。
林远秋从书箱里把剩下的几个包袱拎了出来,想着今晚就把它们全完成了,这样明日就可以给朱掌柜送了过去。
这些时日虽忙着备考,可林远秋从未停下画画的事。虽挣银钱是主要,可用它来调节枯燥的备考日常也是不错的。
对喜爱妙手丹青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画画更让人身心愉悦了。
是以,每到眼睛疲劳需要缓一缓时,林远秋都会拿出画纸和颜料画上一会儿,让自己神清气爽的同时,又顺带把银子给挣了,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自前年拿出所有积蓄购买了宅子后,如今一年多过去,林远秋又攒下了近两千两的银子。
都说“家中有粮心里不慌”,林远秋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儿。有了银子在口袋,他心里的确要踏实多了。
这次他爹过来时,把家里去年一年的进项也带了过来,共有一百七十两。
对于这笔银子的用处,林远秋心里早有了打算,他准备等这次从朱掌柜那儿收了银钱后,再置办一间店铺出来。
昨日林远秋已让林三柱空闲时多去牙行转转,若有看到合适的铺子就定下来。
在林远秋看来,不管哪朝哪代,在繁华的京都置办产业都是不会亏的事。
就像店铺,届时哪怕自己不用,赁出去挣租金也是好的,总比把钱放在手上成死钱的强。
其实林远秋最想买的还是田地,可哪有那么容易。
可以说京城这边最不愁卖的就是田地,听李牙侩说,单在他牙行排队等着的客人就有二十多个,虽林远秋也报了个名,可要想买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等把三幅菩萨图画好,已是亥时。现下这天气肯定没这么快干透,林远秋用镇纸把它们压在桌子上,准备明日早起时再收起来。
忙好了这些,林远秋便洗脸净手,之后上床睡觉自不必提。
知道考场中不能穿带夹里的衣衫,这次冯氏特地做了两件厚料子的衣袍让林三柱带了过来。这样的衣服,一件就能顶三件单衣,且夜间睡觉时还能当被褥盖,倒是非常不错的。
是以,等到了进贡院的这日,林远秋把两件厚衣袍都给套上了,再加上另外几件单衣,以及最里头的褻衣,这次林远秋一共穿了九件衣衫在身上。
周子旭穿了十件,一起同行的五个人里面,数陈玉堂穿的最多,十二件。
林远秋可以肯定,若不是这几日有些回温了,他们穿的衣服还会更多。
说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三年一次的机会,要是因为风寒而耽搁了举试,岂不太可惜了。
等到了贡院门口时,已有好些考生排队进场了。
先前就听老师说过,今年参加会试的人数是历年之最,共有五千多人。
所以为了避免人数太多出现拥挤,此次会试的进贡院方式改为分批入内,每批次之间相隔一个时辰。
林远秋他们的进场时间是亥时正。在这个点进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在明日开考之前,他们在考场里最起码能睡上三、四个时辰。
会试的搜检比院试和乡试还要严格一些。
就拿带进考场的芙蓉糕来说吧,乡试那会儿搜检差役至多用刀给你切成小块。
可会试呢,林远秋看着已差不多切成碎末的糕点有些无奈,这样子到时自己怕只能用手捧着吃了。
唉,早知道就带把木勺在考篮里了。
轮到脱衣检查时,林远秋动作迅速,很快就把衣服都脱了下来,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还不如动作快点免得着凉。
说实话,这样的搜身的确有些难为人,可反过来一想,也只有这样的搜检仔细,才能保证举试的公平公正。
等一一检查过都没问题后,搜子就把衣衫和考篮递还给了林远秋。
后头还有人等着,自然由不得你磨叽。林远秋只来得及把衣衫鞋袜套上,带路的兵卫就自顾自往前去了,林远秋忙快步跟上。
许是对乡试的臭号实在太过印象深刻,跟着兵卫一路走来时,林远秋都是提着心的,深怕会在茅房边上停了下来。
可很快林远秋就想起,这次会试并不存在什么臭号,因为马桶都是放在每个号舍里头的。
想到这里,林远秋忍不住想笑,他这是被臭号吓得紧张过头了。
与以往只有三年墙不同,这次的号房是配了门的。这样的好处就是可以挡风,且号房也要稍微大上一些。缺点就是一定要小心火烛,不然后果不敢想象。
等林远秋进入号房后,兵卫就把门锁上离开了。
此时屋里一片漆黑,林远秋从考篮里摸出火镰和蜡烛,很快把蜡烛点燃了。
等适应光亮后,林远秋就拿抹布擦去木板上的灰尘,屋里共有两块木板,一块当桌子用,另一块则当床。林远秋看了看“床”的长度,自己这身高,只能曲着睡了。
现下这个季节,蛇鼠虫蚁想来是没有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林远秋还是拿起蜡烛照了照四个角落。
等做完这一切后,差不多又过去了一刻多钟。
虽知道这会儿自己肯定难以入睡,不过林远秋还是吹灭蜡烛和衣躺到了床上,接下去可有一场“硬仗”要打,不保持好充沛的精力肯定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等林远秋再睁开眼睛时,已有亮光从小木窗外透了进来。
接着便有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起,林远秋转头,正好瞧见兵卫把两个碗从木窗处放了进来。一只碗里是四个拳头大小的包子,而另一只碗里,则装着半碗稀粥。
包子和稀粥都冒着热气,想来是出锅没多久的。
从昨晚到现在已过去六、七个时辰,林远秋的肚子早就饿了。
号舍里虽有清水放着,不过也只是小小的一桶,而接下来可有三天的时间呢,想做到每日都能洗漱基本不太可能。
是以林远秋只倒了水洗手和漱口,然后吃起早饭来。
与先前的几次举试一样,这次林远秋依旧只吃了个半饱,人在饥饿的状态下更加清醒,大脑运作的效率才会更高,所以吃了两个包子后,林远秋就没再吃了。
不多会儿,第一场的题卷发了下来。林远秋数了数,共有十七张来着,这样的答题量可不算少了。
随着辰时一刻的锣鼓声响,甲寅年会试正式开始。
号舍角落里有炭盆摆着,是陶制的。
在磨墨之前,林远秋就往里面加了木炭把它给点上了。号舍里有官府给每位考生备好的两斤木炭,而这些费用与会试期间的伙食一样,都是在参试报名时就已交给衙门了。
只不过林远秋并未使用号舍里的木炭,周子旭和陈玉堂他们是参加过一回会试的,自然清楚衙门给备的木炭情况,不但烟大,还不耐用,一大把木炭点不了一会儿,就很快过火全熄了。
所以林远秋在准备考具时,特地另外买了炭。他买的是时下最好的银骨炭,这种炭颜色如同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一斤顶的得过普通黑炭六斤,点上它后,就不用
频繁往炭盆里加木炭了。只不过银骨炭的价钱可不便宜,林远秋买了一斤,花了二两银子。
都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在这样的关键时候,这笔银钱还是值得花的。
第一场考的是经义和诗赋。
林远秋依旧保持了一贯的答题方法,他把十七张题卷做了分配,第一天做六张,第二日也是六张,然后剩下的五张则放在了第三日。这样有个规划,就不用担心会手忙脚乱,顾前不顾后了。
今日天气还不错,这个点日头已经出来了,小木窗朝南开着,这会儿正好有阳光照射进来,使得整间号舍都跟着亮堂堂了起来。
充足的光线自然最适合用眼,林远秋也没耽搁,认真审起了题来。
只见第一题写着,“见人不正,虽贵不敬也,见人有污,虽尊不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