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家子的科举路—— by小桂花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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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秋指着一排檐廊对林三柱说道,“爹,您就在这儿坐着,等儿子出来后,咱们再一同回去。”
林三柱点头,看到这边都是与自己一样送考的人,他便没了拘谨,很快与人闲聊了起来。
近三百人的队伍,加之又是同样的衣着,远远望去,倒十分的壮观。
贡士们都安安静静的等在那里,期间没人发出声响,更没有交头接耳的说话声。
前日他们学的规矩里,就有禁止喧哗这一条,这可是最基本的礼仪。
辰时一到,众贡士开始陆续进入皇宫。
等快到集英殿时,众人便停下脚步,由礼部官员点名,很快按照会试的中榜名次重新排成队,随后整齐有序地进了集英殿。
林远秋是会试头名,自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紧跟在他身后的,正是排名第二的丁德进。
看着身前比自己高上半个头的头名会元,丁德进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考中会元不一定就是状元,此刻还未到真正见分晓的时候呢。
众人目不斜视,很快都聚集到了集英殿,待站定后,就听有鼓乐声响起,随后是宦官的喊唱声,虽人声夹杂着鼓声,使得众贡士都没听清宦官唱的是啥,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是圣上过来了。
贡士们忙曲膝跪地,而后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随着一声威严,众贡士缓缓起身。这会儿可没人敢抬头,不然一个冒犯圣颜的罪名,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参拜过皇帝后,接下来便是发题卷了。
林远秋站在最前排,自然也是第一个领到试卷的,受卷谢恩后,就有宦官走上前,直接领着林远秋去了殿内的号位。
直到这会儿,林远秋才敢把低着的头略微抬起一些。
等发好了所有题卷,殿试正式开考。景康帝在殿中走上一圈后,就前往太和殿上早朝去了。
只等退了朝,他才会过来继续督考。
殿试,又称“御试”,应试贡士只须考上策问一道即可。
今日亦是如此。
只不过等大家打开题卷,看到上头的《治水策》三个字时,都忍不住吸了口气。
这不正是上一次殿试的策问题吗?
怎么这回又考这个?
林远秋心里也正有这样的疑问。
不过帝王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呢。
好在这段时日自己虽未把策问题往治水策上准备,可对于治水的法子他还是能如数家珍的。
林远秋舀了几勺水到砚台里,很快一边磨墨一边思量起能抓人眼球的策问开篇来。
待砚台里的清水逐渐变成乌黑油润的墨汁,林远秋已在心里理出了头绪。
把墨条搁置一旁后,他就拿起毛笔,开始在草稿纸上罗列起治水的方案来。
植树造林,建堤防,堵不如疏,泄量,分流,疏导和拦蓄,对了,还有疏浚与封堵……
此刻在集英殿里认真制策的林远秋,并不知晓,远在千里之外,通往小高山村的车道上,有两名骑着马的差役,正一前一后的往小高山村疾驰而去。
观他俩身上穿着的红色喜服,该是送喜报的没错了。
且这两人也只是从县城过来的官差。
这不,在府城通往横溪镇的官道上,也有两名身着红色皂服的差役,他俩不时扬着手里的马鞭,正速度飞快的往前冲去。
“老头子,你说咱们远秋这次能当上官老爷吗?”
东屋里,吴氏搓着手里的麻线,眼里满是期盼。
老林头吸了口旱烟,很想说应该能吧,可一想到远秋这才头一次考会试呢,总不会这么容易就考上吧。
四月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小高山村有大小桃树十多棵,此刻都到了争妍斗艳的时候,而开花最盛的那棵,就生在林大贵的山上。
林大贵就是老林头,这棵桃树在买下这座山的时候,就已经在半山腰长着了,那是一棵野桃树,每回生出的桃果都是又硬又涩,所以每到开花的时节,家里从不拦着往山上摘桃花的村人。
且为了让摘花时多了安全保障,林远枫和林远松,还特地用木条子,在桃树边上围出了半人多高的木栅栏,这样就不怕去折花时,会不小心滑进草丛子里去。
这还是吴氏提议这样弄的。
用吴氏的话说,反正咱家这棵桃树结不出好吃的果子,还不如干脆让人采些花香回去,总不好白白浪费了。
有了吴氏的这句话,村里的小姑娘们,就如那闻着花蜜香的蜂蝶,都兴高采烈地往山上去,特别在这几天花期最盛的时候,一日都不知要跑上多少回。
今日婉清和婉莹也在其中,这会儿已折了好几枝的堂姐妹俩,正抱着桃花准备下山去,好把它们插到瓷瓶里。
这时,却听一旁的香叶高声嚷道,“你们快瞧,有骑马的人到咱们村里来了!”
众人闻言,忙朝山下望去,果然看见有穿着红衣的骑马人。
婉清是知道小叔叔去考大官的,这几日也常听爹与娘亲说起报喜官差的事,现下看到骑马的人,自然就连到一起了。
想到爹跟爷爷他们正在山上院子里做活,小姑娘忙仰着脖颈,朝着山上大声嚷道,“爹!清儿小叔叔考上大官啦!”
从这边过去山顶还有不少距离,加之当初盖院子时,担心会有野物闯进院里,特地盖高了院墙,是以,这会儿在堂屋做着木片的林大柱几人,根本没听到婉清的喊话声。
婉莹是个机灵的,见山上没有回应,忙招呼几个小玩伴,“香叶,金儿,桂花,咱们大家一起喊好不好?”
香叶几个听了,忙不迭点头,“好呀好呀!”
于是,山腰处很快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异口同声,“爹,小叔叔考上大官啦!”
等一连喊了好几声后,香叶几个才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她们哪能跟着喊爹呢,得喊远枫伯伯才对。
遂改口,“远枫伯伯,小叔叔考上大官哩!”
堂屋里,林大柱和林二柱正拿小刀刮着木片上的小毛刺,这东西是要包进绣布里的,不把它刮平整一些,届时做出来的书签肯定扎手。
林远枫和林远松则用木刨推着木头,自书签越来越畅销后,家里又添了一把木刨,这样木片就不会赶不上用了。
至于林远槐和林远柏,两人正用锯子,把刨好的木头,裁成差不多大小的薄片。
“爹,我咋听到有人喊呢。”
林远柏侧耳听了听,确实有声音来着,他忙放下锯子,“我出去看看!”
林远枫也听到了,五弟去考了会试,所以最近这几天,对他们家来说,算是非常时候,林远枫放下木刨,也准备跟出去看看。
只是还没走到院门口呢,就听到林远柏兴奋的大嗓门,“快快快,咱们快些回家去,报喜官差来了!”
啥!报喜官差来啦?
一听这话,不说已快步跑了出去的林远枫,就是林大柱和林二柱,也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速度飞快地往外冲。
林远松和林远槐更是紧随其后。
等看到村子里确实有穿着喜服的骑马差役时,几人可以说是直接跑着下山的。
而此刻的小高山村,早已炸开了锅。
村民们在听到两个差役的连声报喜后,那张大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啥啥啥!头名会元?
老天,他他他们没听错吧,会试头名,这不就是考上大官了吗?
林冬媳妇一拍大腿,“哎哟,我说远秋这脑袋瓜子到底咋长的啊,咋就这么聪明哩。”
一旁的大牛娘紧跟着附和,“可不就是,要我说啊,这吴氏可真真是好命,竟生出一个这么有出息的孙儿来。”
“哪止吴氏,我看是他们一家子都挺好命才对,你看这几年,他们过得多舒心啊。”
众人听后,忙连连点头,可不就是全家都好命嘛,你看他们家那几个孙媳,头上可都戴着金钗子呢。
说来,自打远秋念书开始,他们家的日子就一天好过一天了。真不知道远秋是咋念的书,咋就这么厉害呢,每次考试就跟闹着玩似的,轻轻松松就考中了。
村民们边说边快步往村西头去,这样的大喜事,他们可一定要过去沾沾喜气才是。
林族长早已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被小辈们搀扶着,颤巍巍也往村西头而去的几位族老,林族长忍不住红了眼眶,“族叔,您们听到没,远秋小子又考中了,这回还是头名会元哩!”
几个族老虽腿脚不便,可精神头一直都不错,在听到林族长的话后,都忍不住的连连点头。
自从得知远秋要考今年的春闱后,他们就在巴望着有好消息过来了。
原本想着二月初的春闱,到现在还没消息过来,应该中榜的希望不大了,没想到今日却送来了喜报。
这实在是太好了。
还有,春闱之后就是皇帝老爷考教的殿试,所以远秋应该已和皇帝老爷见过面了吧?
再想到等考过了殿试,远秋可就是官老爷了,族老们更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下,他们林氏,怕是在整个江州府都要出名了。
想到这里,族老们原本蹒跚的步伐,都好似轻快了许多。
“走,咱们也快些去大贵家瞧瞧!”
“瞧”字还没落音,就听村西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显然,两个报喜差役已经到大贵家了。
这些鞭炮肯定是官差大人点的。
族老们正想说,咱们走快些,却听村口处又有嗒嗒嗒的马蹄声传来。
林族长愣怔,难道也是过来送喜报的?
没等他跟族老们反应过来,就见两名穿着喜庆皂服的差役,很快骑着马儿跑过来了,然后在经过族长和族老们的身边时,洪亮的嗓音高高响起:
“恭贺林远秋林老爷高中会试第一名!”
今日的林家,说是门庭若市都不为过。
先是前后两帮送喜报的差役上门,而与喜报一起送过来的,是官府拨下来,建造会元牌坊的银钱。
接着就是会试中榜的奖励,县衙二十两,府衙四十两。
还有,也不知镇上那些富户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在报喜差役离开没多会儿,就有好些富户安排管家上门贺喜了。
经过几次送礼被推辞后,管家们也学精了不少,常常是没等林老爷子反应过来,他们就放下礼单和贺礼,坐上马车跑的无影踪了。
看着堆满炕的绸缎布匹、茶叶点心,以及银两和房地契,老林头和吴氏实在有些头疼,远秋中举人时的贺礼才刚走完回礼呢,这会儿居然又送了这么多过来,可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老林头叮嘱远枫一定要把账目记清楚。
至于这些贺礼,还是等远秋回来后,让他自己定夺吧。
等村民都离开后,族长和族老们,就与老林头商量起了造牌坊的事来。
这可是全村人的荣耀,总要安排好了才行。
最后,几人定下了会元牌坊的位置,就建在村口那里,这样凡经过他们村的人,都能一眼瞧到,多风光啊。
不过,在说到村口的确切位置时,不管是族老还是族长,或是老林头,都特意留下了最靠近官道的那一段。
不出意外的话,这边还有一座进士牌坊要建造呢。
村东头林金财家。
金氏和林金财已经坐在堂屋里呆愣好久了。
特别是林金财,自听到官差报喜的那一刻起,他就坐在这儿没挪窝了。
林金财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人家考科举就这么容易,每次中榜都轻而易举。
而自家的几个孙子呢,却是难如登天。
才过去的县试,大孙子和二孙子又没考中,林金财有时会想,文延和文庆的书是不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就着次次不中,还有继续再考的必要吗。
至于小孙子文进,考过县试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接下来的府试也不知啥时候能考中。
唉!林金财忍不住叹气,爹娘活着的时候不是偏向他这房的吗,怎么死了就不护佑他家了呢。
这样想着,林金财就准备端午上坟时,要在爹娘坟前好好说说。
他们跟二房可是一家,这相差也太大了吧。
二弟这可都成老太爷了啊。
京城,集英殿。
林远秋已把《治水策》写好,这会儿正字斟句酌,准备好好润色一番。
因着是治水策,所以林远秋在书写时,采用了对策的形式,而他所知晓的前世治水方法,全部以论据的方式呈现,整篇文章洋洋洒洒共写了两千多字。
待检查无误后,林远秋拿过一旁的答题纸,很快誊抄了起来。
举试之人,有一手好的馆阁体是基本。林远秋也一样,经过十几年的练写,如今他的这手馆阁体,已经相当不错的了。
许是誊抄时太专注的缘故,林远秋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后停留了约摸半刻钟的明黄色身影。
考殿试和其他几场考试一样,也必须糊名的。
所以等林远秋举手示意交卷时,就有弥封官快步走上前来,然后把姓名和籍贯处用白纸糊上,最后再盖上骑缝章。
如此,林远秋的殿试完美结束。
接下来,便是十日的耐心等待了。
第144章 金殿传胪
在广业堂的学子看来,像林远秋这种殿试一结束,第二日就回国子监继续念学的学生,怕是整个大景朝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虽说先前这些贡士和助教请假,说是回去备考殿试的。可谁不知道,这个假也就是象征性的请一请,因为,不论殿试考的怎样,他们这些人的仕途都是稳了的,所以还念啥书啊。
没看原先待在国子监备考的那些人,这几日或依旧待在宿舍,或去牙行找准备搬出去的宅子,都没再往班舍里来吗。
所以这人可真稀奇啊。
面对同窗们的诧异目光,林远秋淡定自然。
说实话,他今日之所以过来国子监,还是因为菩萨画的颜料和纸张都在宿舍里,就想着干脆过来这边作画。
再则,林远秋觉得,不管做什么事,有始有终都是必须的,既然先前自己是请假离开国子监的,那么过来销假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至于之后再怎样操作,那是之后的事,哪有请着请着就直接不来的道理。
同窗们之所以会觉得稀奇,林远秋认为并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当不合理的现象成为常态,反而显得合理的他不太正常了。
不过林远秋的“不正常”,看在广业堂的陈助教的眼里,却是完全相反。
都说没规矩不成方圆,一直以来,陈助教就对贡士们随心所欲的做法很是排斥。
每次这些人找他请假打事条时,嘴上都说什么时候回班舍。
可结果呢,每一位都是说的与做的不同,等再过来时,都只是把宿舍里的东西一拿,然后就离开了。
更有甚者,竟是宿舍里的被褥铺盖都不要了,直接连国子监都懒得再过来。
这样的做法,起初也不知是谁带的头,这许多年下来,也已数不清有多少学子都是如此。
反正单陈助教手上未销假的假条,就有三十多张,所以心里要说不舒服,那是肯定的。
也所以,在看到林远秋依旧回到班舍认真听课,且课余再过来找他销假时,陈助教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虽知道这人过不了几日肯定会离开,可一码归一码,这样的离开,在陈助教眼里才算符合手续,才光明正大。
还有,这样被人尊重的感觉,谁不喜欢呢。
看着林远秋离开的背影。
陈助教不禁感叹,“不愧是秦大人教出的学生,在规矩和礼仪上自是丁点都不差的。”
对于陈助教的话,一旁的王助教和张助教也是认同的。
不过,都说本性难移,要王助教说,这也是林会元原本秉性就上佳的缘故,毕竟长在骨子里的,是怎样都改变不了的。
说起秦大人,王助教就忍不住想起当年的趣事来,原来秦大人原本是那一科的状元,只因相貌俊秀,就被点成了探花,而原本的探花,却因长像不如人,竟得了个状元。
这样一想,王助教很快联想到林远秋身上,也一样学识不凡,也是长相俊朗,也同为景康帝,所以,到时该不会也被点成探花郎吧?
虽心里这样想,王助教可不敢说出来,别到时别人传了出去,自己说不得还要担个胡乱猜忌圣上的罪名。
同样的猜测也在国子监众学子之间展开,不过此时学子们猜的是,到底谁有可能成为状元。
大多人的想法就是,谁是会元,自然谁就是状元了,往年不都是这样的吗。
也有学子摇头,觉得倒不一定。
往年还有会元掉至二甲的先例呢,最最重要的是,那林会元可是农人出身。耕读人家虽不失高雅,可咱们大景朝建国百年,还从未出过农家状元郎呢。
一听这话,众人虽不认同,可心里却觉得非常有说服力。
看来,这个状元,非丁德进莫属了。
林远秋自然不知道这些。
与周子旭以及陈玉堂几人在饭堂吃过中饭后,他就回了宿舍。
不用再围着四书五经转的日子,林远秋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打开书桌抽屉,把画纸和颜料都拿了出来,如今时间宽裕,林远秋觉得今天在睡觉之前,自己完全可以把余下的几幅菩萨画,全都给画了出来。
自己已有二十多日未去四宝斋了,想来朱掌柜已经等得心焦了吧。
还有,明日去朱掌柜那儿时,林远秋想与他说一说往后换人送画的事。
过不了多久自己就是官场中的一员了,若还常去书画铺子的话,被同僚遇上是迟早的事。
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卖画挣银钱并不丢人,可能避免成为旁人茶余饭后话题的事,自己为何不去做呢。
至于送画人手,除了自己爹,林远秋不作他想。
其实就目前自己攒着的银子,卖画的事大可以停上一段时间再说。
可一想到马上就要出嫁的两个妹妹,林远秋就觉得自己还得再加把劲多挣一点。
听爹说,前几日周叔提起了子旭和春燕的亲事,说准备在五月里,就把两人的喜事办了,又说反正家中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好,筹办起婚宴来,并不是难事。
他爹还说,“你这次考中了会试,春燕自然跟着哥哥水涨船高了起来,想来周家怕夜长梦多,这才急着办亲事呢。还有,依爹看啊,那王家说不定也很快会提起成亲的事。”
林三柱一副“你爹我没有说错吧”的得意表情,果然只狗子一人考中,比子旭也一起考中,情况要好上了不少。
这样,等春燕嫁去周家后,日子就会舒心惬意好多。
对于这话,林远秋却有着与林三柱不一样的想法,虽然两个妹妹有自己这个当官的哥哥,能腰板挺直不少。可要想日子过得舒心,兜里也得有宽裕的银钱,否则日子也难自在。周、王两家家境都不差,若妹妹们没多少嫁妆伴身,日后定是举步维艰。你说到时连个打点下人的银子都拿不出,还谈何日子惬意呢。
都说嫁妆是一个女人在夫家立身的根本,林远秋觉得这话,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所以他准备趁着这几日有空,再多挣些银子。再算上口袋里已攒着的这些,到时肯定能给春燕春草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出来。
虽说届时公中也会有嫁妆。
可此一时彼一时,再说春燕和春草嫁的人家也与大姐、二姐不一样,所以私下的嫁妆贴补,他这个哥哥肯定是要给的。
心里打算着两个妹妹的亲事,不知不觉中,林远秋竟想到了自己身上。还有前些时候老师说的话,林远秋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到了该考虑亲事的时候了。
一连在国子监待了五日,等到了第六天下午,林远秋才与林三柱,还有平安,一起提着收拾好的东西离开了。
周子旭和几个府学同窗前来相送。
虽大家同在京城,可要想再聚到一起,恐怕就没这么方便了。
所以,在看到林远秋远去的背影,陈玉堂和刘青安几人,一时都有些伤感。
自从知道林远秋时常卖画挣银钱后,林三柱还是头一回看到自家儿子画出的成品画。
是以在看到一幅幅姿态各异、满脸慈悲的菩萨画像,以及许多大写意的山水图时,林三柱只觉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还有,他家狗子也太厉害点了吧,这些菩萨画的多像啊,有手执净瓶的,有拿着荷花的,还有端坐于莲台上,悯看众生的。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当林三柱看到,那胖掌柜递过来的两张五十两银票,以及六两碎银时。才终于知道,为何才短短几年时间,自家狗子就能置办出庄子、店铺,还有四进大宅院了。
“远秋,卖画挣了多少银子的事万不可与人说,知道吗?”
才出了四方斋,林三柱就赶忙叮嘱上了。
都说人心隔肚皮,有些事还是不要让旁人知道的好,哪怕这些人是你的至亲。
林远秋点头,他自然不会说,否则也不会保密到现在。
十天时间转眼过去,很快到了殿试放榜的时候。
一大早,林远秋就起了床。穿衣洗漱,戴上冠帽,而后再套上先前穿过的贡士服。
早饭吃的是面条,这是林三柱特地起早做的,为得就是让儿子今日一切顺顺利利。
林远秋用筷子夹吃面条时,才发现,碗底下居然还有两只荷包蛋窝着。
“远秋,待会儿爹就去浮石街那边等你。”
林三柱满脸满眼都是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儿子穿上新科进士袍,打马游街的场景了。
唉,可惜冯氏,还有爹娘大哥他们不在京城,不然这会儿可以全家一起去看。
不过,待会儿自己看仔细一些,回家后说给大家听也是一样的。
这样一想,林三柱就准备早点儿出门,今日街上肯定人山人海非常热闹,若是出门晚了,说不定要被阻在半道上。
看到林三柱的兴奋劲儿,林远秋不忘叮嘱,“爹,今日街上肯定人多,您要注意安全着些,对了,待会儿记得把平安带上,两个人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林三柱“嗯嗯嗯”地点着头,儿子的关心,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
吃好了面,林远秋便没耽搁,整理好衣襟和冠帽,就出了南锣鼓巷。
此刻虽未大亮,可路上已有行人,等看到林远秋的穿扮,便知这人定是今日的新进士,都不约而同驻足观看。
待看清新进士年轻又满是朝气的脸时,众人忍不住心中赞叹,好一位翩翩公子。
一路走来,还不时能碰到穿着相同贡士服的同年,大家相互打着招呼,而后一同去往皇宫的方向。
到了宫门口,已有礼部官员在候着了。
待贡士们全都到齐,二百八十二人排成两队,很快由礼部官员领着,再次进入到了皇宫。
今日早朝主要以殿试放榜为主,是以等林远秋他们到达太和殿,与文武百官一起向圣上行跪拜之礼后,便有鸿胪寺官员,在高阶上声宣读起传胪前序来:
“景康四十六年四月初八,策问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林远秋知道,等宣读完规章后,接下来就该是大家最为期待的金殿传胪了。
很快,就有宦官送了一卷皇榜出来,紧接着便有鼓乐声响起,而后是鸣炮声。
林远秋只觉自己的心,已快跳到了嗓子眼,脑中不自觉生出一幅幅画面,挑灯夜读、满手的冻疮,还有风尘仆仆的求学路上。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几许汗水,几许成果,所有付出都将不会辜负。
鸿胪寺少卿陆则安打开皇榜,待看清上头写着的字后,便开始唱榜,“一甲第一名……林远秋!一甲第二名丁德进,一甲第三名……”
第145章 打马游街
一听到自己竟然是状元,林远秋呆愣了两秒后,才找回自己,他忙从队伍中出列,而后由鸿胪寺官员引着,直接行至御道左侧跪下,林远秋叩首:“谢圣上恩典!”
听着声音有些轻颤,不过这已是林远秋强压住激动后的最好状态了。
相比起林远秋的一息呆愣,一甲第二的丁德进,反应就要慢上了许多。
这不,等鸿胪寺官员来到近前时,他还愣怔着呢。
大家只当他十分激动所致,毕竟面对这样的喜悦,又有谁能淡定得了呢。
其实也只有丁德进自己知道,他之所以反应慢,并非激动所致,而是实在不敢相信,明明自己把殿试策问默写给老师看时,老师都说堪称佳作。可怎么会,怎么会又被别人拔得头筹了呢。
不过此时此刻,已由不得丁德进多想,随着鸿胪寺官员的指引,他也行至御道旁,而后在右侧曲膝跪下,叩首道,“谢主隆恩!”
左为尊,右为辅,这就是状元和榜眼的区别,丁德进心中失落。
随后,一甲第三的顾平也跪至御道右侧磕头谢恩。
唱榜继续,不过这会儿唱榜之人已从鸿胪寺少卿陆则安,换成二甲第一的韩士成了。
依照规定,二甲第一名便是传胪,接下来唱名的事自然就交给他了。
要一口气念出二百八十来人的姓名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何况还在念榜之人心情极为激动的情况下。是以一开始韩士成的声音听着有些发颤,不过越往后越念的流利了起来。
此次一甲三人,二甲八十九人,三甲一共一百九十人。
等唱榜结束,鸿胪寺官员走至林远秋身边,示意他行至御道之上,林远秋也没迟疑,听着对方的指挥,踩上御道,而后顺着斜坡一路往上。
紧跟在他身后的,则是榜眼丁德进和探花顾平。
林远秋知道,这是准备迎接殿试皇榜的意思。
不多会儿,就见礼部尚书手持金卷从太和殿而出,待走至御道前,就把手中的皇榜递给了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