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家子的科举路—— by小桂花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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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们成年后,时常会被派出去帮着处理事务。
用景康帝的话说,坐而论道难见真章,只有多出去历练,方能开阔见识。
进入六月,南方又开始了多雨天气。雨水多了,难免会出现洪涝灾害。此次漉州府的石青县与长山县受涝最为严重。虽屋宅倒塌不多,可正值抽穗的水稻却被雨水连泡了数日,尽管如今涨水已退,可这一季的粮食,铁定是颗粒无收了。
三皇子昨日才从漉州府回来,此次他不但去查看了被洪水冲塌的堤坝。还与漉州知府一起,协助当地百姓抓紧时间补种上了水稻,这样才不会一整年都失了收成。
不过三皇子也知道,虽谷种已重新播种上,可等地里的粮食能收割时,怕是要到十一月了。且像这种错了气候的水稻,届时收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此次的水灾,朝廷要给石青县和长山县发赈济粮是肯定的了。
是以今日三皇子过来,除了与圣上陈述漉州府的事务,另外就是想说一说赈济的事。
不过,看到有翰林院官员过来,三皇子便知是父皇传召进宫进讲经史的,是以话才说了一半的他,就准备先退下了。
其实这会儿的林远秋,心里是有些纳闷的。
按理来说,三皇子与圣上在御书房说事的时候,不是应该让他先在门外候着的吗,怎么就这样让自己进来了呢?
林远秋自然不知,这会儿景康帝喊他进来,只是因为想到了先前林修撰给出的流民安置方法,所以在听到三皇子说有不少农人对补种粮食不积极时,景康帝就想着听听林修撰有没有好一点的法子。
原来,此次退水之后的粮食补种,有些农人并没当一回事。
这其中除了一小部分人觉得肯定白忙一场外,更多的则是直接在家里等着赈济粮了。
要不是当地知县让众差役去各村下了告示,说谁家若空了田地,就会被严惩的话,恐怕这会儿还有好些田荒着呢。
其实,这种情况一直都存在。好些农人,只要一受了灾,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该如何补救,而是只一门心思等着朝廷的救济了。
要景康帝说,他还真不是舍不得这些赈济粮,而是这些百姓的心态实在要不得。
如今年景好,百姓们这样做并不觉得,可若遇到景盛二十一年的旱涝,那么饿殍遍野的场景说不定又得重现。
当时景康帝已有十七,对这件事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现在想来,当年的旱涝,除了受灾面广,其实也算不得严重。之所以后来会造成百姓们的饥不果腹,很大原因就是农人们太过依赖赈灾粮的缘故。
景康帝心想,要是当时洪涝过后,能及时把受灾不重的地全补种上粮食,哪怕追种上其他易活的短期农作物,也不至于到后来干旱来临时,家家户户都无充饥之物,而全指着朝廷了。
更不会到了最后,就连朝廷都无粮可赈的地步。
所以,当务之急,得想一个让百姓们遇到灾害就能积极补救的法子,且一定得是心甘情愿的那种。这样的话,日后真要是遇上涉及面广的灾荒,那么朝廷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饥不裹腹,以至于流民成患,而束手无策了。
听到父皇居然把这问题问向了林修撰,李祯心里是十分惊讶的。
作为一个皇子,朝中的事虽不说事无巨细,可绝大多数他都是知晓的,包括先前杨学士和胡学士被父皇罚跪,而林修撰却得了父皇赏赐文房的事。
说实话,当时听过之后,李祯心里的想法其实与杨、胡两人差不多,也是觉得林修撰的所答只是取巧罢了。
不过从这样的取巧中,倒可看出林修撰的机灵。
只是,机灵并不代表智谋,毕竟年纪摆在这儿呢。
所以,三皇子并不觉得林修撰能有足智多谋的本事。
而林远秋,这会儿已在懵圈当中。
说好的进讲经史呢,怎么又变成出主意想法子了,亏他骑马过来时,还一路盲猜着今日的经史题呢。
还有,那什么让百姓们甘心情愿自救的主意,这么冷不丁的让他想,他哪里想得出啊。
可看到两双十分相似的单凤眼正盯着自己瞧时,林远秋很快明白,今日他要是直接说不知道的话,那么怕是得跪到门口去。
林远秋没再耽搁,很快转动脑筋思索了起来。
话说人到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甘心情愿地去做一件事呢?
林远秋一边想一边挨个举着例子。很快他想到了挣银子上,人之所以会主动去挣银子,不外乎几点,一是养家糊口,不得不去挣。二是想让家中日子蒸蒸日上,所以去挣。还有一点就是家里有外债要还,不得不挣。
对了,外债!
林远秋突然福至心灵,朝廷大可以把给灾民们发赈济粮改为出借粮食啊,这样有了粮食要还的灾民们,就会积极想着补救措施,而不是干等着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发赈济粮和借粮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前者因为是白给,所以百姓们能领到的粮食少的可怜,想要吃饱那就更不可能了。
而借粮食,官府可以根据借粮人家中的田地亩数定出一个上限,只要不超过这个数量,无论借多少都成。如此,灾民们就会依照自家的偿还能力,有计划的决定要借的粮食斤额,想来这个数量,绝对能保证家里人的肚子不再挨饿。
至于所借的粮食来源,林远秋觉得各州府就近的常平仓就可以。
原本常平仓里的粮食就有着备荒救灾的作用,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常平仓直接归朝廷所管,这样就能避开有些心黑的地方官吏,借着借粮的由头,做出各种坑害灾民的事。
林远秋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法子挺好,这样有灾荒来临之时,百姓们就不用因为缺粮而心中不安了。
在林远秋看来,这世上谁人愿意过着跌沛流离、饥不饱腹的日子呢。想来等灾民们借了粮食,接下来就是好好补救,争取早日把粮食归还上了。
至于朝廷,也不会因为支出大量的赈济粮而造成粮仓空虚,以致于等到了真正需要大赈灾的时候,却拿不出粮食来。
只不过,在使用此方法前,一定得区分出可补救与不可补救的两种情况。别到时地里根本补种不出粮食,而这边还逼着灾民归还粮食,这不是逼人家走投无路吗。
林远秋认为,凡不能补救的,朝廷只能发放不用归还的救济粮给灾民。
整理好自己的法子,林远秋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开口说道,“回禀圣上,微臣以为,若旱涝致使田地一时无法续种,则依旧赈济,可若涝旱能挽回,则可通融借粮,不收息,俟来年丰熟补还,如此,虽遇歉,然民不缺食,亦免于流亡。”
景康帝愣住,每回一有灾荒,朝廷想到的都是直接赈济,还从未有人想过用出借粮食的方式供灾民们度过难关。
不过只一细想,景康帝就觉得此方法甚妙。
因为只有这样,灾民们才会安心且积极忙于地里,等得了收成,就把借粮还上。
还有,就像林修撰说的,此方法可免于流亡。
要知道,每有灾荒生起,最让景康帝头痛的就是聚集成势的流民了,不但影响了社会的安定,也威胁着朝堂,若管控不好的话,颠覆政权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下,算是从根本上把难题解决了。
想到这里,景康帝忍不住点头称赞,“此主意极佳!”
景康帝已拿定主意,若通融借粮,那么灾民们只需归还借粮的七成就行了,剩下的三成,算作朝廷给灾民们的救济吧。
三皇子也与景康帝同样的想法,毕竟这也算是带了赈灾性质的借粮,朝廷总不好一毛都不拔吧。
何况若是让灾民们全数归还,那么来年的日子,肯定好过不到哪里去。
想到方才自己的不以为意,三皇子忍不住朝林修撰看去,温文尔雅、风华正茂,虽年纪轻轻,可给出的主意却是老成,直接解决了赈灾的好多难题。
果然,父皇的眼光从来都不会有错的时候。
臣子表现优秀,当皇帝的自然要以资鼓励了。
听到圣上让吴公公去库房拿套文房时,林远秋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皇上怕是准备了不少文房在仓库里吧,这不,自己已得了第二套了。
而那第一套,还在家里的香案上供着呢。
林远秋磕头谢赏,待起身准备退出御书房时,却听圣上问道,“昨日吏部送了外放请折过来,朕瞧见上头也有林修撰之名,不知林修撰因何有此想法?”
因何,当然是想避开你家儿子抢宝座的危险时期啊。
林远秋躬身,“回禀圣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微臣以为,当官也应如此,多到民间,多走近地方百姓,才更能问需于民。”
景康帝听后,不禁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是林远秋从未见到过的慈和。
而正容亢色的三皇子,此时也嘴角微微上扬。
待庄子里的红柿子挂满枝头时,王文昌的信终于到了。
至于为何要用“终于”两个字,那是因为林家所有人都盼着他的喜讯呢。
等见到信封上,“舅兄亲启”四个字如行云流水一般,林远秋心中便有了好的预感。
待拆开一看,果然,此次乡试,王文昌已得中了桂榜,位列第三十二名。
知道小女婿中了举,林三柱和冯氏自是欣喜万分,这下,他们家春草也是举人娘子了。
而吴氏,忍不住朝三儿子看了又看,老三小时候皮,长大了懒,本以为这糟心玩意将来肯定难过上顺心顺意的日子,却没想到,如今三娃是最好命的。
可不就是好命嘛,状元的爹,两个举人女婿的岳父。吴氏翻着脑袋瓜仔细回想,自己生老三的那日,天上怕是有祥云飘着吧?
见老娘一直盯着自己瞧,忙着削柿子皮的林三柱实在没忍住,“娘,儿子才吃了一块,您不会这么小气吧。”
如今家里又不是指着柿饼卖银子的时候,他吃上几个总不至于挨揍吧。
吴氏正准备朝糟心玩意翻上一个白眼,结果就瞧见自家的小孙孙们,一人一个柿饼在手,又开始往嘴里塞了。
哎呦,吴氏忙起身赶紧去拦,才一个下肚呢,这会儿又吃,可别把肚子给撑坏了。
今年是柿子树的盛果期,为了把满山的柿果顺利做成柿饼,早在果子转红时,林家人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原本吴氏还跟先前一样,并没打算让婆子们参与到做柿饼中来。
毕竟这可是家里的大进项呢,若是被人把做法说了出去,那往后还挣什么银钱啊。
对于老娘的想法,林三柱是不认同的。
这次可不是前两年,马车来回跑上几趟就能把柿果拉进府里,然后花上一、两天,就把柿饼收拾出来晾晒上了。
今年庄子里的柿饼,万把斤是肯定有的。这么多柿子,单靠家里这些人,肯定要忙碌上很久。要是有婆子们一起帮着做的话,就要轻松了许多。
何况自家的柿饼可是长久生意,若都这样提防着家里的下人,肯定不现实。
再说哪有老爷太太们在庄子上忙得飞起,而仆人却留在府里啥事都不干的。
话说他们林家虽不做苛待下人的事,可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免得长此以往,下人们乱了分寸。
所以,自全家人来庄子上的那日,除了张妈要留在府里给远秋做饭外,其他十来个婆子,林三柱也让她们一起跟着过来削柿子皮了。
至于担心柿饼做法外传的事,林三柱把婆子们喊到一起,与他们说起了若把方子传出去的惩治,那就是直接卖到煤窑挖煤,这一辈子都甭想翻身了。
婆子们连连摇头,表示她们绝对不会往外乱说话的。
如今的日子,可比先前不知要好上了多少,她们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寻死路呢。
婆子们还记得进府那日,少爷说的话。
少爷说,林家从不是薄待下人的人家,若你们安分守己,做事勤恳。那么等你们年纪大时,府里自会给你们安排养老的。
林远秋的这番话,直把婆子们听得热泪满眶。
特别是李婆子和杨婆子几个,她们不比其他几个婆子,身边有孙子孙女跟着。话说当牛做马几十年,现下却只落得个孤苦伶仃一个人,说实话,日子苦些累些她们都不怕,就怕死后连个坟头都没有。
如今少爷不但给了她们安身立命之所,还说了会管着养老的事。
你说这么好的主家,她们要是还头脑不清、吃里扒外的话,那就让雷公直接劈死得了。
更何况,只有府里好了,她们才能跟着好。所以那挣银子的方子,她们帮忙守着都还来不及呢,怎可能会往外说。
庄子里有八间房,林大柱兄弟三人住一间,周氏妯娌三人一间,林远枫和林远松四兄弟住一间,这样还余下了五间。
吴氏挑了最小的一间给自己跟老头子住。其余的四间,全安排给了钟钰柔、高翠、秦荷花,还有王云香和丁菊,以及家里的一群小娃儿们。
其实,只要床铺够,哪怕二十五口人住八间房,也都不觉得拥挤。
至于家里的丫鬟婆子们,徐老实和杨氏那边,还有好几间空房呢,把人安排在那儿住着就成了。
说来,徐老实也是这次才知道,原来老爷他们把硬柿子摘下来,是做成饼子的。
说实话,看到一个个鼓囊囊的柿子从树上摘下,徐老实心里是说不出的自豪。
自己跟孩子他娘这几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他们庄子里的柿果个头,可比村里那几株野柿子树上的大得多了,想来正是加了兔子粪便的缘故。
还有,今日老爷说了平安的亲事,婚期就定在腊月初八。且老爷还说了,等忙完了做柿饼的事,就让他把新房收拾出来,好准备儿子成亲娶媳妇。
原来,上个月的时候,平安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满脸通红地说了自己想娶柳叶的事。
平安今年十八,柳叶十七。两人相互看对眼的事,还是钟钰柔告诉林远秋的。
其实要林远秋说,十八岁成亲还是有些早的,可他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旁人。
自己的小厮要成亲,林远秋也不吝啬。不说平安一直都忠心耿耿的,就是冲着徐老实夫妻俩在庄子上勤勤恳恳这么多年,他这个当主子的都要给了体面,加之柳叶又是钰柔的贴身丫鬟。
是以,这次家里人过来庄子上时,林远秋特地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爹,让他拿给徐老实,作筹备长子的婚事之用。
徐老实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接过的银子,发哽的喉咙半天才说出一句“多谢老爷。”
一旁的杨氏也是心情激动,孩子他爹说得没错,只要他们好好干活,不偷奸耍滑,肯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等把所有柿饼做好,已到了十月底。林远枫几兄弟来回跑了十几趟,才把所有柿饼都拉到了府里。
而吴氏,则领着儿媳孙媳,把一个个晾晒好的柿饼小心码放到陶缸里。这样再过上十来天,柿饼上就会生出一层白霜,届时就可以拿到林记去售卖了。
林三柱觉得,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层白霜,加之做柿饼时又小心掏了核,以及售卖前还摘了柿子蒂。
所以直到现在,还没被人认出,这吉祥如意饼其实就是用柿子做成的吧。
趁着休沐林远秋去了一趟秦府。
为了时常能与老师聚一聚,林远秋特地把休沐调到了和老师同一天。
说来,自从考中进士到翰林院当值开始,他和周子旭很难得有凑到一起去秦府的时候。
加之还有三个月就是会试,林远秋就更难碰到在国子监忙着备考的周子旭了。
说到考会试,王文昌和春草带着儿子已回到了京城。
王文昌面色红润,看着满是精神抖擞的模样,想来于他而言,考中乡试就是对自己十几年寒窗的肯定吧。
此次王文昌是带了府学的贡监生文书过来的。
是以,休整了一日后,他就背着书箱去国子监报到了。
许是尝到了甜头,如今府学里的教谕们,只要本州府有考中举人的,他们都会把人往国子监送,心里都期盼着最好能再考出个头名状元来。
今日秦遇的心情很是不错,这会儿见自己学生过来,且还带来了他爱吃的吉祥如意饼,心里越发舒朗了。
明知会挨白眼,可林远秋还是又叮嘱了一遍,“老师,每日至多两个。”
果然,秦遇很快一个白眼翻了过来,“你当老夫是馋猫啊。”
其实说这话时,秦遇是有点心虚的,因为他常有吃着吃着,忍不住又多吃了一个的时候。
怕被自己的学生看出,秦遇忙转开了话题。
今日他之所以心情好,还是因为远秋的外放有了眉目的事。昨日午休时,秦遇特地去找了黄尚书。
闲聊中,黄尚书提了一句,安州知府江庆祥不久便要升任巡抚的话。
都说听话听音,黄尚书这是告诉他,若无意外,远秋将会外放到安州任知府吧。
安州靠近江南,虽谈不上富庶,可地块以平原为主,且土壤肥沃,最合适栽种谷物,是以要想做出政绩并不难。
只要有了政绩,等时局平稳之时,再调回京城就不存在难度。
林远秋自然也是希望几年后能够回京的,毕竟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大宅子,自己的资产都在京城。
对了,还有钰柔的爹娘和哥哥也在京城呢。
虽得了基本可以确定的准信,可林远秋并未与家里人说这事,他觉得还是应该等到最后圣上敲定下来再说。
别到时有了变动,害家里人白高兴一场。
还有,经过林远秋几个月的劝说,吴氏和老林头已改了先前准备跟着去外放的想法。就像小孙子说的,这么一个大摊子摆着,怎么走得成。
还有庄子里的柿子,接下来的几年,正是卖柿饼挣银子的好时候,家里总要有个掌舵的人才行。
至于林三柱和冯氏,林远秋表示,自己只差口水说干了。
可每次,爹和娘都是头摇成了拨浪鼓。
特别是林三柱。
说实话,并不是林远秋特地夸大自己爹对这个家的作用,而是有些事情,还真的只有他爹有这个能力。
大伯二伯,还有大堂哥和二堂哥,都是偏向老实本分型的。
而三堂哥和四堂哥,虽然机灵,可在处理事情上,都不如他爹来得老道。就比如面对家中的下人,他爹不知从哪里总结出来的心得,还知道恩威并施。这让家里的仆人打心里对他尊敬。
所以林远秋是很想他爹留在家里的。
只是每次与他爹说起家中的情况,以及绣品的生意,还有家里没他不行时。他爹不是掉头就走,就是直接来一句,大不了爹两地跑就是。
这让林远秋一时竟无话以对。
林远秋不知道的是,在他爹心里,啥啥都不如他家狗子来得重要。
刚进入腊月,林记就开始了吉祥如意饼的买卖。
用林三柱的话说,今年咱们家可有将近三千斤的柿饼呢,不早点开卖的话,届时办年货的时候一过,剩下来咋办。
正因为气氛被弄得紧张兮兮,所以等林三柱报出卖价时,吴氏恨不得一巴掌拍了过去,“方才还说不加紧些怕卖不完呢,可你这卖价,不是摆明了赶客人吗?”
“是啊,三弟,六十文一斤会不会太贵了些,你看,猪肉才十来文呢,咱们这一斤柿饼就将近六斤猪肉了,怕是没人会买吧。”
老林头点头,觉得老大说得很有道理。显然林二柱还有林远枫兄弟几个,也觉得价格有些高了。
而周氏冯氏还有刘氏,以及高翠她们,都飞快做着手里的绣活,表示不参与。
因着做柿饼,铺子里的绣品已有好几样缺货了,她们得赶快补上。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她们依旧盼着婆婆(祖母)的大红包呢。
林三柱可没乱开价格,“爹,娘,你们难道忘了,咱家的柿饼,先前给县城点心铺子的价格就要三十多文一斤呢,这还只是拿货价,想来那掌柜卖四十文一斤是最少的,这几日儿子去城里好些糕饼铺子转过了,发现稍微新奇一些的点心,卖价就得五十文往上,咱家这柿饼可是独一份,所以这价格还真心不贵,那随处可买到的猪肉更是与它比不了。还有,六十文一斤听着贵,可咱们家这些柿饼全卖光了,也才一百八九十两银子,连两百两都不到,你们想想看,做这些柿饼,咱们一家人可是忙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呢。还耽搁了做绣品,这些可也得算上去的。”
林远秋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爹翘着大拇指,这脑袋瓜子,十足做生意的材料啊。
老林头和林大柱几个顿时没话说了,听老三(三弟、三叔)这么一分析,确实该卖这个价才合理。
而吴氏,她咋觉得还得再加几文上去才合算呢。
开卖的这日,林三柱特地带了几个瓷盘到铺子里。然后用剪子剪了十几块柿饼,好放在盘子里供进店的客人们试吃。
第一日,卖出去不多,基本都是来买腌兔肉腌鸡肉的客人顺带称上一些的。
第二日,还和昨日一样,林三柱又剪了十几块柿饼放在盘子里给客人试吃。
这天共卖出去十二斤。
吴氏有些着急了起来,照着这样的生意,家里的柿饼肯定卖不完了。
林三柱却是不急,他已经想好了,再过几天若还是如此的话,那么就和以前那样,把柿饼批货给其他点心铺子。
显然,第三天上门的客人,让林三柱觉得或许不用往外批货了,因为今日上门来的这些客人,都是直接冲着吉祥如意饼过来的。
第五日,担心还会出现昨日客人排队的事,林远枫和林远松准备去林记帮忙,结果被林三柱拒绝了。
有队伍排到门口,不正是吸引其他客人上店里来的好时候吗,傻子才会让人快快散去呢。
第十日,除了老林头和几个男娃儿,家里的男丁全到林记帮忙去了。
到了腊月二十二,林远柏和林远槐开了店门后,第一时间就把木牌挂了出来,上头写着“吉祥如意饼售罄,明年腊月请早”。
年三十这日依旧非常热闹,而做花灯仿佛成了孩子们除夕夜的固有节目,这不,才吃了年夜饭,做灯笼的摊子就摆开来了。
有搭灯笼骨架的,有糊灯笼纸的。
林远秋还跟以往一样,依旧教小娃儿们画灯笼。
不过也有与往年不同的地方。
就比如孩子们的两个小姑父。
再有一个多月就到了会试,是以,此时的周子旭和王文昌,正在各自的房里忙着写文章呢。
二月初九,戊午年春闱开考。
不过,忙碌的林远秋并未顾得上这些。
因为外放名单已到了最后的确认阶段,也就是已经呈到圣上那儿,只等他的批复了。
而到了此时,大家也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外放之地。
就比如他们翰林府的三个人,丁德进外放到南直隶,任正五品知州。而张清远,因着如今还是庶吉士身份,是以按着散馆后的官阶,外放了七品知县。
至于林远秋,确实如先前老师告知的那样,是安州知府来着。
其实,他们三人当中,虽林远秋的知府品阶最高,可谁都知道南直隶的富庶。想来丁德进会被外放到这么好的地方,应该与他那个当着吏部侍郎的爹有着联系。
林远秋没去多听同僚们的分析,说实话,能外放到安州当知府,他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这几日,林远秋除了等待圣上最后的拍板,还有就是查阅安州府的具体资料了。包括气候如何,适应种植哪些农作物,民风如何等等等等,也算为新官上任做着准备了。
只是,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发生,让人措不及防。
御书房里。
见有新折子呈上来,景康帝便把手中的名册放置一旁,等他接过奏折一看,发现居然是石洲知府的奏报。
景康帝有些纳闷,罗文庆任石洲知府已快四年,先前还从未有过上奏报的时候,这次怎么突然就有奏折过来了呢。
带着疑问,景康帝很快打开了折子,只是没等他细看,就被开头的那句“定胡知县杜卫击匪身亡”,看的皱起了眉。
等把整道奏报看完,景康帝算是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每年快出了正月时,杜知县都有祭拜城隍的习惯。
说到祭拜城隍,其实不单是杜知县,大景朝的大部分外官都有这样的习俗,特别是各地的知县。
原因还是城隍神有着御守城池、保境安民之说。《礼记·郊特牲》中有云:“天子大蜡八”,此句是说,周天子祭祀的神有八位,分别是为先啬、司啬、农、邮表畷、猫虎、坊、水庸和昆虫。其中的水庸,正是城隍的前身,因为水庸中的“水”字,指的是河沟,“庸”字则指的是城,连起来便是城河之意。而城隍的“隍”,即是护城河的意思。
所以世人都认为,城隍就是由水庸神演变而来,是护着一城百姓的神。
而在众仕官心中,城隍更是官神的存在。
好些官员新任一方父母官时,都会在上任的前一天,去城隍庙祭拜当地的城隍爷。
这意思是说,小弟初来乍到,望您老人家多多关照,日后咱们一起佑护这方水土,一同造福此地百姓吧。除此之外,有好多官员,还会在离任的时候,特地去城隍跟前告知一声自己要离开的事,及多谢这几年的照顾。并向城隍总结这些年自己在此地做官时,为老百姓做了些什么,有何得失感悟,以求心安。
除了这两个时候,有些官员也会给自己特定了祭拜城隍的日子。
而杜知县正是如此,每到正月二十八这日,他都会去城隍庙祭拜一番,并在城隍跟前陈述自己上一年做了何事,有啥心得体会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