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家子的科举路—— by小桂花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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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林远秋真相了,事情还真如他猜想的那样。前段时间景康帝因着身体欠佳,所以好些奏折都耽搁在那儿没有批阅。等他病愈后再看到这份奏折时,已是十月。
这也是景康帝突然召林远秋回京述职的原因,若粮食增产的情况属实,那么对大景朝的百姓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
一般外放官员进入京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到皇宫东门口递觐见圣上的折子。这样的折子,称为“请安折”。它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表示对皇帝的敬重,二是告诉圣上,自己已经到了京城。
而递了请安折子后,接下来就是等待皇帝的召见了。
离着皇宫不远,有一座贤良寺,寺庙里专门准备了厢房,一般等待觐见皇帝的外地官员都住在那里。而像林远秋这种在京城有屋宅的,都是在自己家里等待传召的。
自从给林远秋下达了回京述职的旨意后,景康帝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所以在看到林修撰的请安折子递上来后,景康帝第一时间就让吴公公传他进宫觐见。
林远秋没敢耽搁,换上四品官袍,整理了仪容,然后把册子和小半袋谷粒带上,跟着吴公公往皇宫而去。
宫门处的守卫已不再是林远秋见过的那几位,几人检查仔细,把册子都翻过后,接着再把手伸进布袋里摸索。
兵卫们心中纳闷,不知这位大人为何要带谷粒进宫,还怪扎手的。
吴公公自然知道圣上对水稻新种植法的上心,担心兵卫们会不小心把稻谷撒了,他忙叮嘱搜检兵卫留意着些。
检查没问题后,林远秋左手提着布袋,右手拎着稻谷,跟随吴公公进了宫门。
虽三年未踏足皇宫,可一切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这不,在通往御书房的方砖甬道上,几块缺了角的青砖依旧铺在原来的位置。
没在门口等候多久,林远秋就被召进了御书房。
他低着头,目不斜视,与之前一样,林远秋边走边数着脚下,直行走过十六块金砖,而后右转方向,再往前,待行至第六块金砖时,林远秋站定,先把包袱和布袋放在一旁,随后曲膝跪下,朝着上首磕头:“微臣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景康帝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与之前的中气十足、嗓音浑厚相差太大,这让林远秋忍不住抬起了头。
等看到才三年未见,就已经苍老了许多的圣上,以及对方差不多全白了的头发。不知为何,林远秋突然记起前世姥爷与他说过的话。姥爷说年纪大的人就好比远道而来的客人,来了这一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趟。
再想到自己一个难得回京的外放官员,说不定今日就是他见圣上最后一面也未可知。
这样想着,林远秋的眼睛突然有些控制不住的湿润,很快就有眼泪滑落到了脸颊。
知道自己这是失了态,林远秋忙低下了头,趁着低头的瞬间,他很快用衣袖抹去了脸上的泪。
景康帝早看在了眼里,也明白人家这是发自内心的担心他。比起其他臣子嘴上的句句关心,景康帝觉得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赤诚。
再看到与三年前相比,林修撰黑瘦了不少。看来这几年,人家可是实实在在为一方父母的。
想到这里,景康帝脸上不免带了笑,“怎么,林修撰这是觉得在塞北吃了三年的苦,准备与圣上诉苦来了?”
话刚落音,景康帝就看到眼前之人猛地抬起头,然后嘴巴张得老大,而那双眼睛,还红红的。
这副满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景康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旁的吴公公和姜公公也跟着笑出了声。
两人不禁在想,圣上自病愈后很难得再有笑容,今日也算是老天开恩了。
还有,没想到圣上还是以林修撰做称呼,可见心里对林大人是真的器重啊。
知道圣上这是在逗自己呢,林远秋不禁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想,还能开玩笑,想来圣上只是看着苍老,身体应该无碍了。
既然是来述职的,林远秋也没耽搁,在景康帝的示意下,很快把过去三年治理州县的情况说了一遍。包括圣上已经知晓的“小县大城之策”和歼灭山戎人。
从旁人嘴里听到的,总不如当事人口述来得生动,景康帝仿佛有了身临其境之感。
特别在听到兵卫们都躲在棉被里埋伏后,要不是顾忌着自己皇帝的身份,景康帝恨不得蹦起来拍手叫好了。
接着林远秋着重说了高产粮食的事,随后把自己记录的册子呈了上去,还有那半麻袋稻谷。
景康帝一页页翻看着,见上头实在写得仔细,不但有育苗的全过程,就连秧苗高度的变化都跃然于纸上,可见在期间有多用心了。
再看那颗颗饱满的谷粒,让人捧在手上舍不得放下,这可是天下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啊。
最后,景康帝忍不住感慨,“若朝中官员都如林大人这般勤勉不辍、事事为民,咱们大景朝何愁不千秋万代!”
这评价着实太高,林远秋有些愧不敢当,“禀圣上,这是为臣的本分,当不得圣上的如此夸赞。”
景康帝听后忍不住点点头,心说不愧是自己亲点的状元郎。
对了,景康帝突然想起了自己先前耳闻的山妻之事,当即问道,“朕心中一直有疑惑,林大人出自农门,何来如此多的银子在京中置宅,以及补贴石洲府二十七名山妻的嫁妆?”
······
景康帝突如而来的问话,让原本有些飘飘然的林远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果然伴君如伴虎,在圣上面前得时刻警着神才行。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问题,林远秋早在心里想过了好多遍。特别在面对圣上时,该怎样回答,他已经有了成算。
林远秋自然不会傻到说出从宅子里挖到银票的事。
既然当初没说,如今自己哪怕再解释的天花乱坠,在旁人眼里,也已经是个不实诚之人。
而其他瞎编的话,就更不能说了,假的就是假的,经不起推敲和查问。
所以,自己还是把卖画挣银钱的事告知圣上吧。
至于圣上会不会因此斥责他,这会儿林远秋已顾不上这么多了。
还有,既然决定要说,林远秋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反正自己一不偷、二不抢,怕啥。
不过,都说说话技巧非常重要,同样的一句话,表达的话语不一样,旁人的看法也就有所不同。
林远秋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言语,随后躬身,道,“禀圣上,微臣自小家境清贫,全家一十五口人只靠着六亩薄田度日,是以挨饿是常有的事,不怕圣上您笑话,微臣长到五岁时,因着瘦小,旁人看着只以为才三岁。后来看到考中秀才的族叔过上了能吃饱饭的好日子,微臣就也想着去念书,好让爷奶爹娘他们不用再饿肚子。那时微臣念的是族学,族学不用交束脩,只是笔墨书册须得自己购买,无奈家中实在拿不出银两,后来微臣父亲就去镇上码头帮人扛粮食,一麻袋粮食足有一百五十斤,扛三百斤才得两文钱,微臣父亲身板太瘦,常常背着麻袋直不起腰。”
说到这里,林远秋有了停顿,景康帝听出林修撰声音中带着哽咽。
接着又听他说到,“等微臣考中童生后,就去了镇上的私塾念书,私塾里的夫子常会教学生们画画,当时微臣就在想,自己若是把画学好了,是不是可以作画挣银钱,如此便能减轻了家中的负担。是以在课余,微臣就勤练书画,加之本就喜欢,不出几年,微臣的丹青之作已是尚可,虽难登大雅之堂,可已经能让微臣无须再为束脩以及笔墨纸砚发愁。”
最后,林远秋总结,“禀圣上,微臣置宅子和贴补山妻嫁妆的银子,正是与人作画所得。”
说罢,立在堂中的林远秋,脸上不但未见半点心虚,且还一副凭自己双手挣银钱并不丢人的模样。
这副大大方方的样子,落在吴公公和姜公公眼里,心里是忍不住的佩服。
旁的官员若是被人知晓与人作画讨生计,怕是早脸红的没处搁了吧。
何况这可不止脸不脸红的事,朝廷有明文,为了防止官员以权谋私、与民争利,朝中官员是一律不允许经商的。
不过,吴公公和姜公公很快反应了过来,觉得卖画作应该算不得以权谋私、与民争利吧?
而景康帝,从听到林修撰父亲扛麻袋供儿子念书,再到林修撰为免父亲辛劳,勤练书画挣束脩的事,很快就有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出现在景康帝眼前。
至于经不经商的,景康帝压根没往这上头想。在他看来,与人作画,不就跟给书舍抄书挣银钱的书生差不多吗,又没开了铺子专门营业,这哪算经商啊。
再想到林修撰不但靠作画减轻了家中的负担,进而完成了举业。还用画画挣得的银子帮扶百姓,如此品行皆佳的官员实属难得啊。
不对,景康帝很快想起,京城的宅子可不便宜,他可不觉得林修撰仅靠作画就能攒出这么多的银子。不止是宅子,景康帝还记得先前林修撰为了让两个妹妹养好月子,特地买山庄的事呢。
有了疑惑,自然要弄清楚。何况景康帝心里还有着其他打算,在他看来,臣子的忠心,比他有没有能力更为重要。
话说,一个少了忠诚的人,怎可委以重任。
于是,景康帝让吴公公在隔间的大案台上铺了宣纸,让林修撰现场作画一幅。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画作,居然能挣出京城的宅子、庄子,还时不时贴补旁人。
林远秋知道,圣上说是想看他的画工,其实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说谎。
若是有,那么方才自己的那番言语就属欺君之罪了,届时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自己会画画是事实,所以没啥可担心的。
说是隔间,其实面积可不小,这儿正是景康帝闲暇之余写诗作画的地方。
对于要画些什么,林远秋心中已有了大致的想法。他看了看案台上齐全的颜料,当下决定就画一幅泷见观音图。
泷见观音有万事顺意、福寿安宁的护佑之意,呈与圣上正合适。
因着忙碌,林远秋已有好久没再作画,可画画的本事却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才半盏茶功夫,林远秋已构思出整幅图的布局,纸张的正中,便是倚岩而坐,眺望着流泉飞瀑的泷见观音,而在观音的身旁,林远秋准备再画上善财童子和龙女。
画菩萨图,重笔之处自然是面部神情,也就是开脸,特别是眼睛,须得二分开,八分闭。这样的眼神,寓意着二分观外,八分观内,二分观世间,八分观自在。
而这些,对早已熟能生巧的林远秋来说,简直太简单不过。这不,不消两刻钟,他就把菩萨的脸给画了出来,然后是观音菩萨头顶戴着的佛祖像,这是观音的恩师,戴在头上以示敬意。
等画好了头部,再画纯素白衣,接着是观音持着念珠的手。
一旁磨着墨的吴公公,看到林远秋手中的妙笔仿佛有如神助,很快就把一尊栩栩如生的观世音菩萨画到了纸上。看呆了的吴公公,手指伸进满是墨汁的砚台也全然不知。
吴公公自然不知道这是能让菩萨更显立体的素描画法,只觉得画上的人儿好似活了一般。
吴公公的惊叹声虽不大,可御书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在御案上批阅奏折的景康帝自然听到了。
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很快起身走了过来。
毫不意外,等景康帝看到书案上的菩萨图时,眼里除了惊叹,已没了其他。
只见画中的观世音菩萨,无论在着色上,还是面部慈愍众生的神态,都可以说无可挑剔。再加上线条的流畅,以及娇憨可爱的善财和龙女,都让景康帝对这幅画喜欢非常。
毋庸置疑,凭着如此出色的画工,林修撰绝对能挣出买屋宅以及庄子的银子来。
······
今日算是林远秋在皇宫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
等他回到家中,已差不多申时。
林三柱等得有些着急,见到儿子终于回来,顿时松了口气。
至于为何会这般担心,还是因为周兴告知他的话。
今天林三柱去了周家,在看望春燕的同时,就听周兴说起了最近京中发生的事,从而知道了前段时间京城中的紧张局势。
“你周叔时常会去茶楼坐上一坐,今日爹听他说,如今那茶楼里可少了不少吃茶聊天的客人,想来这是担心会说错了话,都窝在家里不敢往茶楼去了。”
想了想,林三柱又说道,“我看咱们还是早些回石洲府的好。”
林远秋知道他爹在担心什么,这是怕圣上万一有个什么事,京城又乱了起来。
想到这里,林远秋压低嗓音说道,“爹,圣上看着精神还不错,咱们不用太过担心。”
听到皇上身体无碍,林三柱总算稍稍放心了些。
······
第二日,才吃了早饭,春燕和春草就满脸是笑的回家来了。
姐妹俩把家中的孩子也一并带了过来,春草在今年五月生下了二儿子,和春燕一样,如今也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见到了哥哥,姐妹两个都非常高兴,三年未见,兄妹三人可有不少的话说。
今日春燕春草除了过来看望父兄,另外就是送这两年庄子上的收入。
“爹,这里是卖柿饼的银子,三百八十两,加上卖兔子的五十二两,一共四百三十二两银子。”
林三柱接过,而后从中抽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往春燕春草手里一塞,“喏,这银子你们俩收着。”
春燕和春草怎好意思收呢,两人忙推辞着不要。
林三柱瞪眼,“没有你俩帮着操持,哪还有柿饼的收成,拿着!”
说罢,林三柱把银票强塞到两个闺女手里,“这是你们应得的。”
林远秋也开了口,“爹说的没错,没有妹妹们领着家中仆人帮着做柿饼,哪来这些进项。”
听哥哥这么一说,春燕春草没再推辞,各自把银票收了起来。
对了,她们还带来了侄儿的周岁礼呢。
“哥,这是给宝儿的周岁礼。”
林春燕和林春草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春燕的是一只金项圈,还有几套亲手做的衣裳,春草则是一把金锁,另外也是衣裳和鞋袜。
随后两人又各自拿了一只锦盒出来,打开盒盖,里头是一支花簪,金花瓣、金花叶、金花蕊,整一个金灿灿的。
林远秋很快认了出来,盒子里装着的,正是自己考中状元参加琼林宴时,佩戴的状元簪花,当初自己分给妹妹们当了陪嫁。
“哥,这对状元花簪给宝儿吧,望他日后也能如哥哥一般,一举得中状元。”
说到这里,春燕和春草眼里满是感激,当初出嫁时,这一对状元簪花可让她们在婆家挣了不少的脸,也让婆家人对她们多了不少的尊重。
如今哥哥有了儿子,自然得让小侄子把这对簪花传承下去,毕竟这可是哥哥的荣耀,也是她们林家的传家宝。
林三柱明白闺女们的意思,他点头把锦盒接过,看着金灿灿的花枝,很快想起狗子中状元那日自己满心的欢喜,再看看眼前懂事孝顺的儿女,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时,平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老爷,公子,圣旨来了!”
啥,圣旨?
林三柱睁大了眼,好好的怎么突然来圣旨了?
林远秋也有些纳闷,昨日也没见圣上有要给自己下圣旨的迹象啊。不过以昨天圣上对自己的赞不绝口,今日这道圣旨应该是嘉奖的可能性大。
林远秋没有耽搁,快步迎了出去。
林三柱则与平安很快准备起了香案。
传圣旨的是吴公公,林远秋看到,在吴公公的身后,有好几个抬着木箱的兵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朝廷施仁,养民为首。兹有石洲知府林远秋,德惠广济,慈爱百姓,改进农耕,令粮食多了收产,如此利国为民之举,朕实慰之。今特嘉奖黄金一千两,锡之敕命于戏,望尔勤勉依旧,不负朕望,钦哉!”
一旨宣完,还有一旨,很快吴公公又拿出一卷封诰的圣旨来。
······
第223章 封诰命
听到是封诰圣旨,林远秋很快想起自己先前递的请封奏折,所以圣上这是给批下来了?
林三柱跪在一旁,对于“封诰”是什么,他当然明白,知道这是朝廷给家中女眷封典诰命的意思,也清楚,这是因着远秋的官当得好,所以才让圣上给了这样的恩典。
此时林三柱只以为是儿媳妇得了封诰,倒没多想旁的。
吴公公也不墨迹,展开圣旨后,很快念出了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树丰功于行阵,振耕读之家声,辉流奕世,恩及眷属。石洲知府林远秋之祖母吴氏,克勤克俭,温和周全,兹以覃恩,封尔为四品恭人,于戏。制曰,石洲知府林远秋之母亲冯氏,克举其官,母凭子贵,茲以覃恩,封尔为四品恭人,于戏。制曰,石洲知府林远秋之妻钟氏,知书达理,蕙心兰质,茲以覃恩,封尔为四品恭人,于戏。”
因着几位当事人都不在,是以林远秋代接了圣旨,“微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自己老娘居然也被封了诰命,林三柱竟有种想哭的冲动,觉得自己也算给娘挣了脸了。
可不就是自己给老娘挣的脸吗,狗子可是他生的,儿子争气可不就等于他争气嘛。
还有孩子他娘,想来等知道自己也被圣上封了四品诰命,肯定会高兴坏了吧。
······
不出一日,石洲知府林远秋得了圣上嘉奖的事,很快在朝中上下传了个遍。
至于因何得的嘉奖,众人也在圣上接下来发出的告令中得知了缘由。景康帝在告令上细说了石洲知府改进了稻谷的种植,从而使谷粮增收的事,并且还附上了详细的粮食亩产数量。
当看到用了新的种植方法,百姓们不但提早了收割时间,且每亩地还能多出三成的粮食产量时,众人是震惊的。若平均一亩地就多产一百多斤的稻谷,那么整个大景朝的所有田地算下来,将要多收多少粮食啊。
这还真是利国利民的大政绩一件了。
要知道,这可是关系着国家命脉的粮食呢。
也难怪圣上会直接奖赏了一千两黄金,还有封诰了家中女眷,否则哪有一口气封诰祖孙三代女眷的说法。
不过,也有人持不同意见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样富国安民的政绩应该直接被称为功绩才对。
而如此大的功绩,圣上却只嘉奖了一千两黄金和恩典封诰,居然没给升官,未免太小气了些,看来早前大家相传圣上器重林大人的话,怕是有误吧。
不过这一想法,众人也只能放在心里,若宣之于口,说不得要吃上质疑圣上处事不公的挂落。
而阅历深厚的老臣们却是若有所思。
对于京中官员们的各种想法,林远秋并不知晓。
述完了职就有了空闲,林远秋先去了一趟岳父家,结果岳父和两个舅子都不在。
如今钟锦华和钟锦安也在京郊大营当值,六品校尉掌管两千兵卫,手下自然少不了帮手,钟荣便让两个儿子跟随在左右,自己儿子,用着肯定要放心些。
林远秋把钰柔又怀上孩子的事告知了岳母。
周氏听后自然喜悦非常,再想到女儿如今不但是四品官的夫人,且还被圣上封了诰命。最最重要的是,女婿房里干净,不说小妾,就是通房丫头都不见一个。
对于女人家来说,这才是顶顶让人高兴的事。
女儿日子过得好,周氏这个当娘的自然越看女婿越顺眼。
知道女婿要过来,一大早,周氏就让厨娘去买了那刚打的新鲜鱼回来,准备做了红烧鱼招待女婿。
担心女婿一个人吃饭没伴,周氏还特地让家中小厮驾马去翰林院门口候着,等到了吃饭的点,就把周子旭给接了过来。
这几日周子旭都在上值,所以回来后,林远秋并没与他碰过面。也所以,这会儿也算是两人时隔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待看到周子旭那突然变圆了好多的身材,林远秋忍不住揉了揉眼,再看,眼前之人还是没有腰身的肥胖子一个。
见舅兄一副简直不敢相信的模样,周子旭有些受伤,“哼,胖些怎么了,你看我走路都不带气喘的。”
林远秋也不客气,直接上去就是一脚,“不带气喘?也不想想你现在才多大,过几年你再看,要是再往上长肉,到时看你还走不走得动道!”
周子旭皱着眉,他也不想这般肥的,可这些肉硬要往身上长自己有啥办法啊。
林远秋可不信没有办法的事,周叔和周婶都不是肥胖的人,说明周子旭并没有肥胖的基因。
之所以会这样,应该就是举业完成后心宽体胖的缘故。
听舅兄这么一分析,周子旭连连点头,“对对对,如今不用再日日苦读,就跟脱了枷锁一般,每日吃好睡好,加之妻子贤惠儿子乖巧,这多余的肉就生出来了。”
说着,周子旭忍不住苦恼,“林兄有所不知,之前愚弟也想了好多法子,可都无用,腰身还是这般的壮实。”
林远秋翻了一个白眼,“你这叫水桶腰,水桶总见过吧?如今你长得就跟水桶一个样。”
不是林远秋故意挑难听的说,他是真的被突然长胖了好多的周子旭给吓到了。人胖了,随之而来的就是这样那样的身体不适,不说这人是自己的妹夫,就是单纯为了好友的身体着想,也得劝他减肥了。
听到自己长得像水桶,被打击到的周子旭简直欲哭无泪,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一定要管住嘴了。
可等红烧鱼端上来时,周子旭那双夹肉的筷子轮的一点都不慢。
林远秋见了并没多说,吃鱼又不长肉,没事。
不过看到对方一碗饭下肚,准备让人再盛第二碗时,他就有了阻止。
等知道周子旭基本每餐都要两、三碗饭下肚,林远秋算是找到了对方肥胖的根源,“往后多吃菜,少吃米饭,每餐一碗饭即可。”
只吃一碗?
周子旭睁大了眼,正想说那怎么够啊,可想到水桶圆墩墩的样子,他咬了咬牙,“好,就听林兄的!”
然后理所当然的把剩下的半条鱼全吃进了肚子里。
林远秋:“······”
因着下午还要当值,等吃好了饭,郎舅两人没聊上几句,周子旭就回了翰林院。
在离开前,两人约好过些时候一起去老师那里。
······
既然作画换银子的事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接下来的这几日,林远秋就在家画起画来,他准备趁着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多挣些银钱。
至于那嘉奖的一千两黄金,林三柱收到房里后,就悄悄藏到了原来藏银票的地方。
因着原先的位置太小,父子俩干脆拿出陶罐,连夜往下挖了不少,再把挖出的土倒进了花园的鱼塘里。好在内院没几个仆人,不用担心会被人瞧了去。
等把银子连着木箱一起放进土坑里,林三柱还像之前那样先盖上一块木板,接着填土,踩实之后把方砖铺上,最后再把木桌移回原位,竟是一丁点动过土的痕迹都没有。
不过林远秋觉得,自家日后还是得造一个专门放钱财的地方,总不能每次拿进拿出都靠挖吧。
······
到了老师休沐这日,林远秋和周子旭就一起去了秦府。
哪知等到了那里,就见有好几个兵卫守在门口,林远秋心惊,以为老师出了什么事,一问才知,原来刚刚圣上下了旨意,定下了明年春闱的主考,而此人正是如今已是礼部尚书的秦遇。
所以,从此刻开始,秦大人就不能再与外人见面,等收拾了换洗衣衫,马上就得去贡院了。
然后一直到了明年春闱结束才能回家。
虽没见着老师的面,可林远秋心里却有些庆幸。
因为明年的春闱,王文昌也是要参加的,且等国子监放了年假,小妹夫就要搬到家里来住,好方便自己给他指导文章。
所以,他这个春闱考生的大舅子,还是不要与主考官碰面的好。
否则让有心人看到眼里,说不得日后会生出事端来。
唉,只是三年未见老师的面,心中实在有着遗憾。等到明年春闱结束,自己怕是已经在塞北了。
接下来的时间,林远秋准备都用在挣银子上,在塞北这几年,让他更觉得银钱的重要。
林远秋可以肯定,自己要是没银钱在手,好些事情都难办成。
······
时间宽裕,自然就能画出不少作品来。这不,才十来天,单是菩萨画,林远秋就画了二十多幅,剩下的全是四连屏的大写意山水。
林三柱动作迅速,把几十幅画全卷到一竹筒里后,就去了四宝斋。
看到走进店铺的林三柱,朱掌柜只以为自己花了眼,待看清的确是林老弟后,朱掌柜顿时笑开了颜,“林老弟,这回可是又有了画框?”
想起上回客人抢着买的场景,朱掌柜脸上的笑容又增加了几分。
林三柱摇头,而后举了举手里的画筒,“喏,今日特地给掌柜送画来的。”
一听是送画而来,朱掌柜睁大了眼,“桃大家云游回来了?”
听到“云游”两个字,林三柱差点呛了口水,他家狗子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被冠上“云游”两个字后,总有种七老八十的僧人感觉。
不过林三柱也知道朱掌柜并没见过桃源山人,会误会也正常。
三年过去,桃大家的画作要比之前高出了不少。特别是菩萨画像,这两年过来问询的人实在太多,想来拿过来的这些,不出两天就得卖光。
朱掌柜不是个奸猾之人,何况生意想做的长久,诚信以待尤为重要。不然得罪了桃大家,人家要是不再送画到四宝斋,到时他还不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