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腰—— by沉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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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刚才作什么!”裴肆气得骂了句,一把横抱起女人,命玉兰赶紧过来撑伞。
这时,阿余奔过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向前头那辆马车:“公子,雨太大,马不肯走,车刚才也拔缝了。眼看着天要黑了,要不咱们现在此处歇一下脚,等雨停了再走。”
裴肆环视了圈:“行!得赶紧给莺歌煮些驱寒汤泡泡,别叫她真着凉了!”
阿余道:“去哪儿?附近有几个尼姑庵,还有两个寺庙。”
裴肆道:“尼姑庵吧,庙里都是男人,不方便。”说着,他抱着春愿往前走,看着怀中湿透了的女人,笑骂:“以后可不许这么任性了,看你冻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得赶紧换干衣裳。真是心疼死我了。”
春愿沉默不语,一行热泪滑落,她恨得咬紧牙关。
裴肆,我记起了,全记起了。
作者有话说:
回头看看,荒园里杂草丛生,满地不堪的泥泞,多么荒唐。
尼姑庵并不大,供奉了一尊菩萨,三两尼姑而已。
春愿被那条毒蛇抱进了后院的厢房里。
厢房不知是哪个师父在住,虽说没几件家具,但收拾的非常整洁,被子叠的四四方方,褥子洗的纤尘不染。
而她现在狼狈极了,浑身被淋湿,衣裳沾满了肮脏的污泥。
她被裴肆轻轻放到床上,瞬间,她身上的泥水就打湿了干净的褥子,湿漉进而蔓延到整张床上。
这是亵渎,是罪恶。
“冷不冷啊?”裴肆一把拉下被子,裹在女人身上,她现在就像一只落汤小鸡崽,冻得瑟瑟发抖。
春愿没说话,她低头蜷缩住,牙齿打颤。
记忆如潮水般,层层涌了起来。
冷,当然冷了。那晚,遍体鳞伤的她躲进衣橱里,这条毒蛇语气愉悦,像猫捉老鼠般,故意问她躲在哪里。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衣柜被打开的那刻,她看到的那张可怕又狠毒的脸。
“玉兰已经去弄热水了,待会儿你擦一擦。”裴肆习惯了她鬼马精灵的脾气,她喜欢的时候,有一箩筐的话说,可不高兴的时候,一整日不会说半个字。他轻抚着她的湿发,柔声嘱咐,“一定要多喝两碗姜汤去去寒,可不许再耍小性儿了。”
春愿感觉他的呼吸近在眼前,徐徐喷在她脸上。
那日,她被他强迫坐进那个狭窄的轿子里,被他肆意索取,失忆的这段时间,他几乎夜夜睡在她身侧。
他编织了无数个谎话,贬低她,说她和马奴私通奔逃,还污蔑她,说她在妓院里被无数个男人凌.辱。
但在不经意间,他也说了实话,他从前是男人。
而她在失忆的时候,竟也记起去年腊月初一夜晚发生的事,她被裴肆迷.奸了,她怀的那个孩子,是裴肆的!
“你怎么了?”裴肆发现女人这会儿状态不对,眼睛发红发直,似乎呼吸很困难。他手覆上女人的额头,急道:“是不是发烧了?”
春愿往后躲,不愿被他的脏手碰。
“不烧啊。”裴肆扭头看向地上的木箱子,手从被子里伸进去,去解她的衣带,笑道:“估计是冷的,我先给你把衣裳换了吧。”
春愿忽然尖叫了声,将自己紧紧环抱住。
“好好好,不碰你。”裴肆无奈地摇头,莺歌哪怕是失忆,也很抵触被人强脱衣服。而且那会儿在雨地里,他又没有控制住脾气,凶了她,她估计是恼了。“那等玉兰来了,让她服侍你吧。”
裴肆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走过去,打开地上摆放的木箱子,从里头取出自己的中衣、罗袜、长袍和新靴子,他把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放在桌上,准备更衣。裴肆刚把身上湿透了的外衣脱下,手正碰到裤子的时候,忽然停下。
自从阉割后,他从未在莺歌跟前脱光过。
“怎么不脱了。”春愿怨恨地盯着他,“夫君,要不要我帮你?”
“哦,忽然记起要吩咐阿余一件事。”裴肆拍了下自己头,摇头笑:“瞧我这脑子。”他抱起干衣裳往出走,打算去隔壁厢房去换。可他还是不放心,根本无法忍受莺歌离开他的视线。
这时,玉兰端着盆热气腾腾的水过来了。
裴肆看了眼身上的泥水,他喜洁,受不了脏乱。于是他给玉兰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看紧她,我去换个衣裳,洗漱一下,很快过来。”
“是。”玉兰点头。
裴肆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莺歌,疾步往隔壁厢房去了。
玉兰进来后,将木盆放在桌子上,笑着行了一礼,“夫人,奴婢伺候您更衣擦洗吧。”
“出去。”春愿冷声命令。
玉兰知道夫人不喜欢她,淡淡笑道:“您这样可不好,在蒹葭阁时是那样的温柔乖顺,可刚出城,您就强扯着公子玩闹。您身子孱弱,万一病了可怎么好?这战乱年月,药材是最紧俏的东西,有钱都买不到哩。”
春愿记起之前衔珠冒死过来传递消息,就是玉兰命人驱逐辱打衔珠的,而她被关的这段时间,这个贱婢配合裴肆,欺瞒打压她,在轿子里把她打晕,让她错失和宗吉最后见面的机会。
春愿丢开被子,下了床,一步步走向玉兰,冷声道:“滚出去。”
玉兰眨眨眼,笑道:“您若是不让奴婢服侍,那,那待会儿公子就过来啦。”
春愿扬手,打了这贱婢两耳光。
玉兰顿时惊怒,可又不敢发火,只捂着脸,阴阳怪气了句:“夫人出来后,脾气见长啊。”
春愿不由分说,又打了玉兰几耳光,惜字如金:“滚。”
玉兰也察觉到夫人今儿好像不一样了,很有气势,有些像,像昔日的公主。她不敢确定,深深看了眼夫人,捂着脸跑出去了,她要尽快将此事告给公子。
待那贱婢一走,春愿一把将门关上,从地上拾起插销,把门插好。
等屋子里剩她一人时,她捂着脸,无声痛哭。
她不仅记起了自己的屈辱,还记起了慎钰。
那天晚上,她被裴肆带去了那个秘密地牢,亲眼看见慎钰的四肢被打断,浑身都是血淋淋的伤,而眼睛好像也、也瞎了……春愿泣不成声,当时裴肆察觉到她算计了他,愤怒之下,要阉割了慎钰,那个阿余强行给慎钰灌了毒。
除过慎钰,裴肆还霍乱朝纲,把宗吉哄得团团转,连国都要亡了,这人最是记仇,知道嫣儿和衔珠、首辅联手救慎钰,又不知会怎么报复他们。
外头雨停了,但还在响雷。
仇恨和愤怒让春愿心如刀绞,她捂着发闷的胸口,连连后退,一屁股瘫坐在地。
而此时,她忽然听见床底下传来阵咯咯异响,很快,从床下爬出来个身穿灰袍的小尼姑,看着年纪很小,十三四岁的样子,模样清秀,皮肤特别白皙,细眉长眼,嘴角有颗米粒大小的痣。
“谁!”春愿喝了声,“你怎么进来的。”
小尼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清冷,她看了眼床底下,淡漠道:“栖霞庵的每间房子底下都有个逃生的小洞,是建庵的主持怕走水,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弟子们无法逃生,特意修建的。”
“你到底是谁!”春愿觉着这小尼姑看上去很眼熟。
“师父给我取了个法号,叫圆悔。”小尼姑双手合十,冲春愿见了个佛礼,过去将女人搀扶起:“我的俗家名字叫霜兰。”
春愿警惕地推开这个小尼姑,她头一阵刺痛,霜兰,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您是长乐公主吧。”小尼姑冷冷问。
春愿没有承认,防备地盯着那尼姑,“你想怎样?”
小尼姑望着春愿,唇角浅浅勾起,念了声阿弥陀佛:“我虽然没有见过您,可我曾见过裴肆。我阿姐说,裴肆那奸贼深爱长乐公主,看他这般紧张您,您应该就是公主了。”
春愿心咯噔了下:“你阿姐?难道你姐姐竟是?”
“对。我姐姐是雾兰。”小尼姑从怀里掏出封信,丢在木桌上,眼睛发红,哽咽着说:“您不说自己是谁,我就当您是公主了。当时,我姐姐被主子逐出公主府。当时阿姐似乎知道了个秘密,但裴肆拿我们阖家的性命威胁她。阿姐没敢对公主说。阿姐自知裴肆阴险狠辣,绝不会放过她。而公主对阿姐,还有对我们全家有活命的大恩。两难之下,阿姐恳求裴肆,她想最后回一趟娘家,对父母尽尽孝。阿姐回家后,找了个机会,偷偷对我说,人要感恩,所以,她命我去栖霞庵出家,一方面是为保命,另一方面,她交给我封密信,希望有朝一日裴肆有倒台的趋势时,我能将这封信交到长乐公主手里。也算全了她对主子的尽忠了。”
春愿猛地想起了。
去年底,雾兰离开后,曾在腊月底和裴肆来公主府请了一次安,正巧那天她进宫了,就没见到。雾兰给她做了套中衣,又为她求了串保平安的佛珠,佛珠上有个小吊牌,上头刻了“栖霞庵”三个字。
当时她没当回事,就把佛珠随手搁在了匣子里了。后头听慎钰说,雾兰忽然失踪,很可能遭遇不测……
“那你姐姐,她,她……”春愿颤声问。
“死了。”小尼姑木木冷冷的,眼泪落下,“裴肆让她去探望外地的姑妈,她在半路忽然失踪,至今尸骨无存。”小尼姑抹去眼泪,下巴朝桌上的信努了努,“那是姐姐留给你的,你看看吧。我曾想法子走了几趟京城,打听你的消息,听闻你入宫后再也没出来。原本以为,这封信再也交不到你手里了,没想到,居然今天在这里遇到你。天意啊。”
春愿双拳颤抖,紧紧攥住,指甲不知不觉深深陷入掌心。
她应该知道信里的大致内容。
当时,她厌弃雾兰因着爱慕裴肆,一次次辜负她的好意,甚至还顶撞她,却不知,雾兰当时的险境和难处。
春愿泪如雨下,跪下,“是我连累了你姐姐。”
小尼姑摇头:“阿姐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爱上了那个畜生,而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她希望下辈子有机会,再来报答你的恩情。”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玉兰那贱婢的声音响起:
“公子,您快去看看吧,奴婢觉得夫人今儿不太对劲儿。”
春愿和小尼姑互望一眼。
小尼姑恨恨地瞪向外头,多余怨愤的话没说,去拉春愿的袖子,蹙眉道:“我带你离开。”
“不必。”
春愿推开霜兰,下巴朝床底努了努:“你自己走,不用管我。”
“可……”霜兰有些着急。
“你阿姐的情谊,我收到了,谢谢你了。”春愿从头上拔下玉簪,又把腕子上的金镯子褪下来,强擩进霜兰的怀里,连连将霜兰往床底下推,低声道:“你青春正好,不应该一辈子青灯古佛,还俗去吧,和你爹妈好好过日子。至于我,”
春愿扭头看向门那边,“我和那个畜生的仇,不死不休。”
此时,那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口了。
裴肆温柔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怎么还关上门了,莺歌,你到底在里头做什么啊。”
春愿一把将霜兰推进去,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款款起身,走到方桌跟前,全然不理外头的裴肆,将那封用火漆封住的信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簪花小楷,是雾兰的亲笔遗书。
信中,雾兰再三道歉,求她的宽恕,字字血泪,控诉了裴肆的无情阴狠。告诉她,邵俞早都背叛了她,投靠了裴肆。当初裴肆强闯入小佛堂捉她和慎钰,是邵俞暗中告的密,而腊月初一那晚,也是邵俞暗中替裴肆安排,给她酒中下了媚药。
裴肆那晚迷.奸了她。
而裴肆的罪行,远不止于此。当初她和慎钰闹翻,与湖中大吵了一架,不甚落水,动了胎气。裴肆暗中授意太医孙德全,下了一碗堕胎药,强行打了她的孩子……
看到此,春愿眼前阵阵发黑,惊怒的半张着口,眼泪掉落,将信上的墨字晕染开来。
她的两个孩子,竟,竟全都命丧于这畜生之手。
这时,裴肆连连敲打门,声音惊慌:“莺歌,你怎么了?没事吧?你,你还在里面么?”
春愿双眼通红,瞪向门那边。蓦地,她发现桌上放着把匕首,是那畜生那会儿遗落下的。
“莺歌!”裴肆一脚踹开门。
他看见妻子还在,顿时松了口气,转而又恼了,压着火呵斥:“干麽要反锁门?我叫你,你为什么不回话?”他上下打量妻子,发现她仍穿着那件脏衣服,头发已经半干了,侧脸和发髻上沾着泥,眸子猩红,一声不吭的,右手无力垂下,而左手攥着张纸。
裴肆隐隐不安,忙走过去,蹙眉问:“你手里那张纸是什么?信么?谁给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春愿缓缓站起来,直面裴肆。
“你到底怎么了?”裴肆担忧不已,手伸向女人。
春愿眼神冷漠,她双眼紧盯这畜生,在他走过来的瞬间,她忽然一刀捅向他的肚子。
裴肆惊恐得瞪大了眼,他看见,莺歌,不,应该是春愿,她眸中半点感情都没有,尽是怨毒。目光下移,他看见匕首深入他的腹中,血渐渐渗出,很快染红一片。
“莺歌,你,你……”
春愿一把拔出刀,咬紧牙关,又要再捅,却被这畜生抓住了匕首,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他另一手捂住腹部的伤。
“为什么?莺歌,为什么?”裴肆脸色瞬间煞白,疼得面颊扭曲。
一旁玉兰吓得尖叫了声,连忙喊阿余。
守在院子里的阿余迅速奔了进来,看见这骇人的场景,恨得暴喝了声,一脚踹开春愿。
春愿被强大的外力踹的连连后退,咚地声,背撞到了石墙上。她捂着发疼的小腹,忽然笑了,袖子去拂拭肚子上的泥脚印。她眼里尽是杀意和怨毒,瞪着裴肆,右手抓紧匕首,闷头再次上前。
“站住!”阿余搀扶住他的公子,目次欲裂:“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凶,我,我今非杀了你不可。”
“不许动她!”裴肆立马喝止住阿余,此时,他脑门尽是冷汗,嘴唇已经发白,刚换的月白色袍子,腹部那块被血染红。裴肆凄然一笑,颤巍巍地走向她,“你想起了么?”
春愿一个字都不想和这畜生说,泪成串的往下掉,她现在心里只有恨。
“小愿。”裴肆喘着粗气,快撑不住了,捂住肚子,佝偻着背,“你听我给你解释。”
“解释什么?”春愿冷冷打断这畜生的话,“解释我的两个孩子怎么死的?解释你是怎么凌.辱殴打我?还是解释你怎么无耻欺骗囚禁我的?”
她抹掉泪,剜了眼裴肆,不愿听他说一个字,也不想再看见他,闷头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裴肆慌了,一把推开阿余,忙追过去。
阿余恨得要命,他早都劝过公子了,不要沾惹这祸水,公子就是不听。
“公子!”阿余一个健步冲上前,从后面环住裴肆,恶狠狠地瞪向那女人的背影,“让她走!现在外头乱成了一锅粥,她这种模样,出去就等着被兵贼乱民凌.辱吧!”
裴肆甩了阿余一耳光,“你说的什么话!”他捂住小腹,快步追了上去。
他曾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
可是幸福啊,怎么这么短暂,就像梦一样,忽然就醒了。
原来永失所爱,竟是这么痛苦。
“小愿,小愿!”裴肆跌跌撞撞地追出去,手伸向她,用尽力气,一把抓住她的袖子,“你回头看看我啊。咱们也有过去了,你忘了么?咱们一起躺在屋顶上看星星,你发过誓的,永远不离开我。”
春愿恶心的厉害,猛地回身挥刀,划向他的脖子,谁知他躲了下,划中了他的脸,顿时,这畜生左脸多出刀深深的血痕。
春愿看着重伤跌倒的他,狞笑:“一刀宰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你就慢慢等死吧。”同时,她看向阿余,“你倒是可以强留下我,但只要我活一天,他就得受折磨一天。”
阿余咬牙切齿:“滚!”
春愿冷笑了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一刻都不愿和这畜生共处。
“公子!”阿余悲痛万分,跪在地上,用帕子去捂公子的脸,忽地发现公子腹部血如泉涌,他都不知道该捂哪里,咬牙切齿的瞪着那女人远去的决绝背影,“小贱人,我杀了你!”
“不行,不行。”裴肆阵阵发晕,眼疲累地闭上,摇头:“不要伤害她。”
他忽然睁开眼,虚弱地急道:“去,快去找她,把我们埋一起。”
“好!”阿余用力点头。
他着急公子的伤势生死,先将公子横抱回厢房,迅速从箱子里找出伤药,替公子包扎了下,命玉兰看护好公子,闷头追了出去。
春愿如同没了魂魄的鬼,提着匕首,浑身是血的往前走。
她不知道方才有没有捅死那畜生,但解恨!
可是,她心里的恨,岂是一两刀能了结的?
她告诉自己,不要哭,她才不会被这种畜生击倒。
心里虽这么想,可还是恨,还是愤怒憋屈,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她不知道去哪里。
她甚至不知道当初薛绍祖他们有没有将慎钰救走,慎钰重伤,又被强灌了毒,还活着么?
春愿停下脚步,弯下腰痛哭。
这时,她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男一女吵闹的声音,往前看去,远处走来一高一矮两个男女。男的年轻俊帅,二十多岁,女孩年少可爱。
“小丫头片子,屁事真多!非要去什么河里洗,哼!害得我差点被洪水推走!”薛绍祖双臂环抱在胸前,气呼呼地抱怨。
小坏更气:“那谁知道忽然下雨了嘛。我都淋成了落汤鸡了。”
“该!”薛绍祖哼道:“一路上就你屁事多。”
小坏扁着嘴:“那我好像来个那个了嘛,得问庵里的姐姐们借条裤子。”
薛绍祖气得翻了个白眼,推了把小坏,“赶紧的,哎,咱们这么久没回去,大人该担心了,快些快些。”
小坏扭动身子:“别推我嘛,把我推倒了怎么办,你还得背我。”
忽然,小坏和薛绍祖发现不远处站着个纤瘦绝艳的美人,两人同时愣住。
薛绍祖使劲儿想,拍了下脑门,顿时恍然,指着女人:“你,你不是那天在密室里见到的姑娘么?”他看见美人身上尽是血,惊道:“发生什么事了!姑娘怎会出现在此地?裴肆是不是也在?”
小坏嗳呦了声,踹了脚薛绍祖的腿:“傻大个子,你说什么胡话,她是小唐叔的媳妇儿啊!春姐姐啊!”
春愿不可置信地楞在原地,她出现幻觉了么?是薛绍祖和小坏?
而就在此时,她看见从远处奔来个高挺矫健的男人,手里拿着长刀,他眉如刀削,目光坚毅,相貌甚是英俊,是他,竟是他。
唐慎钰闷头往前跑,那会儿忽然下雨了,绍祖和小坏不见踪影,他听见这俩冤家说要到庵堂里借热水洗头,眼看着天色已晚,不能再耽搁了,他便追出来看看。
“绍祖,你俩磨磨蹭蹭做什么呢!”唐慎钰嗔了句。男人眉头紧蹙,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个美人。
唐慎钰登时停下脚步,也给愣住了,口微张,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阿愿!?”
他们两个,互望着对方,不可置信,不敢相信,最后确信了。
他们一开始笑了,又同时落泪,什么话都不说,奔向对方。
相隔千山万水,历经了生死。
他们竟在这里,如命中注定般的重逢了。
作者有话说:
在这瞬,春愿感觉自己冰冷的身子重新变热。
她想抱着他放声大哭,宣泄委屈,想给他诉说这些日子她所遭遇的所有痛苦,她还想骂他一通,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她?
可最后,她什么话都没说,就是抱住他,紧紧地、牢牢地抓住他的手,怕他又一次不见了。
唐慎钰单手抱住她。
他所有的紧张不安,在这瞬烟消云散,只有久别重逢的欢喜。
老天爷听见了他的祈祷,终究待他不薄。
唐慎钰垂眸看去,发现阿愿头发和身上的泥水已经干涸,而衣袖沾满了鲜血,右手直到现在还死死地攥着把匕首。
“你受伤了?”唐慎钰急忙半蹲下,仔仔细细地上下左右查看她,担忧不已,“哪里流血了?”
“不是我。”
春愿怔怔地摇头,扭头朝半山腰的栖霞庵望去,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是那个畜生,我捅了他一刀,不对,两刀。”春愿身子不由自主地战栗,满腔的怨恨让她热血翻涌,弄得她恶心迭起,“上次在地牢,我被他打失忆了。他哄骗我,说我是他妻子。今天,他要带我去投奔他二哥赵宗瑜,我,我忽然想起了一切,捅了他。”
刚说完,春愿就弯腰猛吐一气。
唐慎钰脸色一变,目含冰霜,立马就要提刀上山去杀那畜生。可还没走一步,他的手忽然被阿愿抓住。
春愿手按住腹部,两次小产的痛苦记忆忽然袭来,她疼得说不出话,含泪望向唐慎钰。
唐慎钰知道阿愿心底的恐惧与害怕,他哪儿都没去,揽住妻子,轻轻抚着她的背,让她能好受些。
他望向薛绍祖,“兄弟,帮我去杀了那畜生!我这里护着夫人和小坏。”
薛绍祖抱拳点头,目含杀意,提刀朝栖霞庵奔去了。
小坏虽不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让小唐叔和美人姐姐这样的人痛苦成这样,肯定不是小事。小坏走过去,轻轻地摩挲着春愿的背,柔声安慰:“美人姐姐,你还记得我吧?咱们在清鹤县见过的,我是小坏,那时你易了容,我还伺候了你一段时间哩,咱们每天都聊天。不要哭,大美人哭鼻子可不好看,有什么委屈,你可以和我倾诉呀。”
春愿靠在唐慎钰身上,强咧出个笑,对小坏说:“我没事,你别担心。好妹妹,你长高了。”
“他们都说我长高了!”小坏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往掌心倒了几颗红色药丸,眨着大眼睛,“这是清心解郁的药,我最近心情也好差,吃着管点用,你要吃么?”
春愿身子一颤,没敢接。
唐慎钰知道她之前被亲信之人下过毒,潜意识害怕,不相信外人。他从小坏手里抓走药丸,吃了一颗,另一颗送到妻子口里,柔声笑道:“这药我也吃过,是甜的,你吃吃看。”
春愿这才放心吃,“嗯,确实是甜的。”
正在此时,只见薛绍祖提着刀从栖霞庵奔了下来,男人一脸的煞气,气喘吁吁地骂:“大人,那阉竖跑了个没影儿,急得连行李都没带。庵中原有三个尼姑,主持被杀了,另一个重伤,装死逃过一劫,还有个十几岁小尼姑躲在了后厨地窖,幸免于难。丧尽天良的孙子,竟然对出家人下手!”
唐慎钰眼中杀意都快溢出来了,他俯身,柔声问阿愿:“今天那畜生带了几个人出来?”
春愿如同惊弓之鸟般,头埋进丈夫胸口,深呼吸了口气,“阿余、玉兰,四个护卫,算上那畜生,满共七个人。”
唐慎钰当机立断,吩咐道:“想必那些孙子看见咱们过来了,畏惧之下赶紧带裴肆跑了。裴肆重伤,必跑不远,七个人目标太大,他们很可能分散逃跑。你去将大田叫来,即刻搜捕,主要两个方向搜,赵宗瑜大军进发的方向,还有长安。贼子狡诈狠辣,你们务必要小心。不论结果如何,今晚戌时来栖霞庵会合。”
“是!”
薛绍祖领命去了。
夜幕降临,因着晌午下了阵雷雨,空气湿漉漉的。朗月当空,草丛里蛐蛐叫的正欢,院子里有棵槐树,上头缠裹着善男信女祈福的红布条,此时正值槐花盛开的时节,树上挂满了一串串白色小花朵,满院子都充斥着淡淡清香。
小厨房里正亮着灯火。
春愿倚在门槛,静静地看着慎钰劈柴烧水。
今天晌午,慎钰派薛绍祖和李大田去搜捕裴肆。果如慎钰猜测,这畜生让玉兰等人故意遗留下物品和鲜血痕迹,试图扰乱薛、李二人的思路。薛绍祖是锦衣卫出身,这些年跟着慎钰办案无数,很快锁定了踪迹,一路追过去,竟发现裴肆和阿余伪装成出城逃命的乞丐,混在人群当中。
正当薛绍祖要提刀诛杀这两个畜生时,赵宗瑜派来的斥候和一小队先锋军赶到,救走了裴肆。
薛绍祖寡不敌众,受了点轻伤,只能迅速撤回。
春愿秀眉蹙起,指甲抠木门框。她确信今天狠狠捅了裴肆一刀,他要是不死,也得是重伤。
“想吃什么?”唐慎钰回头,柔声问。
“没胃口。”春愿摇摇头。
“那怎么行。”唐慎钰笑道:“我包袱里还有几个干饼子,一小罐牛肉干,我给你做个牛肉泡馍吧,可好吃了。”
春愿微微摇头,走过去,从后面环住男人的腰,脸贴在他背上,“什么都不想吃。”她委屈地掉眼泪,“你怎么才来,知不知道,今天咱们差点就错过了。”
唐慎钰转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摇:“我的错我的错,来的太迟了,害你吃了这么多苦。”
春愿手附上男人的侧脸:“你的伤怎么样了?我记得当时那畜生给你灌了毒……”
忽然,小坏像兔子似的跃了出来。
小夫妻两个见来了人,立马松开对方。
小坏站在门口,兴冲冲道:“嗳呦,春姐姐你都不知道,小唐叔当时重伤的都快死了!四肢全都折断了,眼睛也被毒瞎了,我爷爷说他的右腿坏了,要截肢。他心里挂念着你,想赶紧把你救回来,不论什么药,都双倍吃,竟硬生生给站起来啦!现在右腿居然也好了!我爷爷都说是奇迹!”
女孩说的兴起,都手舞足蹈起来了,“他刚能站起,就急不可耐的过来救你。上路的时候,我叫他坐马车,这样也能养伤。他嫌马车太慢,非要骑马,哼,害得我也得骑,差点没把我的心肝脾肺肾给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