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兴家日常—— by彦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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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舟便想着是不是去请教一下, 却不想话才出口就被人嘲了。
“去问一个六岁孩子?徐舟你可真有出息,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怎么就丢人了?”徐舟不解,“孔圣人言, 三人行必有我师,钱师弟虽然小, 算学确实比我们强,我们去求教一下怎么了?”怎么就跟丢人扯上了?
“比我们强?你怎么知道?他就讲了一个鸡兔同笼, 就比我们强了?他才几岁?《九章算术》能看懂吗?”张瑞轻嗤。“夫子不过随口说说,你们还真信了他的算学水平比我们还强?”
不管是出于自尊心使然, 不愿意相信自己还不如一个六岁孩子还是如何,反正最后找到钱有福跟前, 向钱有福求教算学问题的只有徐舟跟一个叫江米成的师兄。
问的问题, 一个是小学的追及问题:今有善行者九十步,不善行者六十步。不善行者先行一百二十步,善行者追之, 问:几何步及之?
另一个是相遇问题:今有一人驾牛车十日从淮安府至京城,又有一人乘马车从京城至淮安府,今二人同时出发, 问:何日相逢?
题目难度都不大, 讲起来也很简单,钱有福简单说了几句, 就给两人讲明白了,末了还给他们总结了一下这两类题的解题方法。并给他们又各出了两道题让他们自己回去练练。
“两位师兄先回去试着做一下,如果还有不明之处,明日可再来寻我。”
徐舟、江米成对视一眼,一同感激的道谢,“多谢师弟不吝赐教。”
钱有福摆手,转头就又磕自己的《大学》去了。
进入丙班后,钱有福开始学习四书,《大学》是第一本,有上辈子的文言文功底在,加上这辈子之前学的五本书,《大学》理解起来,对他来说倒不算很难,可是背诵的难度,比以前背朗朗上口的《千字文》、《千家诗》大了很多。
钱有福升到丙班也有几日了,《大学》最后两段‘秦誓’那里还是背的还是有些不太流利,他得抓紧时间再背一背。
时间很快就到了五月底,甲班几位师兄出发去府城考院试的日子。
之前就说过,袁夫子是个非常重视模考的人,每次县试、府试、院试,都会安排私塾里一部分孩子跟着一起模考。
这次也一样,随着距离考院试这天越来越近,私塾里的紧张氛围也越来越浓重。
钱有福身在其中,哪怕他自己不考,都多少受到了些影响。
就更不用说,今年报名参加模考的钱有德了。
距离模考还有一天,钱有德就紧张的有些睡不着了。
“哥,你怎么还不睡啊?”
钱有福来了镇上念书后,就一直跟他哥一屋睡,兄弟俩睡眠质量都挺好,躺床上只要不说话,基本上不用半刻钟就能睡着。
今天他哥,却跟烙饼似的,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又翻过去,搅和的钱有福也睡不着。
钱有福被他哥闹得没办法,只能揉着眼睛坐起来,伸手推了推旁边的钱有德。
钱有德翻了个身爬起来叹气道,“我有点睡不着。”
“为何睡不着?”
钱有德:“我也说不好。”他其实没觉得紧张,可不知为何,就是睡不着。
“那我给哥哼个小曲吧。”钱有福闭着眼又躺下,把自己塞他哥怀里,含含糊糊的道。
“你还会哼曲?”钱有德搂着弟弟小身子,好笑的道。
钱有福:“那当然。”别瞧不起他,他会的可不少呢。不提上辈子那些,就这几年,他也跟着学了不少这个时代的
说着钱有福也不跟他哥磨嘴皮子,直接就闭着眼睛哼了起来。
钱有福躺着哼的调子,调子很轻,还有些失真,可钱有德却觉得分外好听,不多时就在钱有福断断续续的小调中闭眼睡了过去。
翌日,袁夫子过来丙班叫几个孩子去帮着布置考室,钱有福正好没事便也凑了上去,这才算是见识了模考考室的庐山真面目。
钱有福之前一直以为夫子休息室隔壁是跟一般房间一样的,只是做模考考场用,这次袁夫子拿钥匙开了门,钱有福才知道,原来里面还真不一样,里面是特意隔出来的几间面朝门的小隔间。
小隔间空间很小,钱有福目测绝对不会超过三平米。
“明天哥你们就是要在这里考试吗?是不是太小了?”
钱有福自己进去试了试,发现进去把两块木板安上之后,中间只留了一条很细的缝,钱有福年纪小,还能勉强转个身抬个腿什么的,换个成年人,估计想要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都很艰难。
“这还小?”袁夫子捋着胡子轻笑,“已经可以了。真正的考室可比这还要小一点呢。”
钱有福等人震惊:“比这还小?”
袁夫子点头,给钱有福比了比,“差不多只有这么宽这么长。”
人身量小的话,还好,人长得高大些,晚上在里面睡觉都要蜷着身子睡。
“好吧。”真是见识了。
钱有福卷起袖子帮着擦起木板。
木板许久没用了,上面都是灰,钱有福抹布一把抹上去就成了黑的。“这也太脏了吧?”
“脏点好,脏点才真实。你们也不用擦的太干净,简答擦两下就好了。放心,真正的考棚里那两块板子只会比你们手里这个更脏。”
他记得当初第一次参加县试的时候,那两块板子稍微碰一下,飞起的灰都呛人。
“好吧。夫子,还有什么嘛?您都一次性给我们讲讲吧,先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袁夫子:“还有?还有考试的时候运气不好,遇上刮风、下雨、生病、臭号。”
袁毅运气不好,参加几次考试,这些都遇了个遍。袁毅经历的多了,他这个当爹的也跟着各种情况都有经验了。
“就说这刮风、下雨吧,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把卷子,笔墨收到里面妥帖处放好,然后赶在雨落下来前,把挡雨的雨布给挂上。还要检查你们的考棚漏不漏雨……”
“考棚还有漏雨的?”
袁夫子:“自然”许多地方考棚年久失修,漏雨很正常,所以一旦下雨一定要注意。
“那如果生病或是分在臭号旁边呢?”
“生病?生病要立马放弃考试。这一点你们一定要谨记。不管什么考试,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一次考不中,下次再来就是了,千万不可为了一场考试枉顾自己的性命。”
袁夫子家父子三人参加科举,每个人都遇到过有人得病强撑着进去,死在考场里的情况。有些人甚至比他们父子能力更强,文章读的更好,可就因为一时意气用事,一时不懂取舍,就把命丢在了考场里,实在可惜,也没必要。
至于臭号,“这个你们倒不用担心。”
“为何?不是说臭号很可怕吗?”钱有福疑惑。
袁夫子不答,只捋着胡子神秘笑笑。
然后钱有福第二天就知道答案了。
第二天,两间考室里,夫子不知让人从哪儿拿了个粪桶过来。
那味道,别说在考室里考试的人了,就是钱有福在丙班那边都能远远闻到。
“啊啊啊,夫子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啊?臭死了。”所有人都被臭的受不了。
钱有福也被熏得差点吐了。
考室里有个师兄本来做题做的好好的,粪桶一摆过去,不到一刻钟,就被熏得吐着从考室里出来了。
然后半个时辰之后又被熏出来一个,一个时辰之后又一个……钱有福以为他哥也会很快被熏出来,没想到他哥竟然坚持到把题答完才出来。
先不说题答的怎么样吧?在有粪桶在旁边的情况下能坚持到最后,钱有福觉得他哥就挺厉害的。
小胖他们也是一样的想法,知道他哥坚持到了最后,纷纷给钱有德竖大拇指。
就是这个味儿吧,他实在是有点大。
他哥回去让他娘给烧了满满两大锅的金银花、薄荷水,里里外外洗了两遍才罢休。“也不知道夫子怎么想出来的?明明去年都还没有这个来着。”
“之前就只运气不好的小袁夫子遇到过臭号,父子可能就没太在意。去年不是有两个师兄也遇上了了嘛?估计夫子是担心我们后面也遇上这种。”所以提前让他们适应起来。“以后,我估摸着每年模考的时候都要有了。”
“有什么?”周氏、钱长林好奇。
“模考室里面的粪桶。”
粪桶?周氏、钱长林一愣,“不是考试吗?这跟粪桶有啥关系?”
“关系大了。要是运气不好,考试的时候不小心被分到臭号,那人都要被熏晕了,还考啥?”
“所以你们夫子是为了让你们适应在臭味边上答题?这个还不简单?”钱长林乐,“多挑几次粪不就成了。”
镇上人不用种地,不用挑粪,自然受不了那味道,庄稼人哪年不需要挑粪?只是一点臭味而已,能有啥影响?
钱有福跟他哥对视一眼,好像也有道理?“哥,要不下次回去,我们试试”挑几桶?
钱有德皱着眉点头。
事情解决,周氏又跟钱有福兄弟俩说起另外一件事,“再过些日子,家远、家磊就也要来镇上念书了。”
“表哥他们也要来?他们之前那个地方不读了?”
村里周夫子的私塾不办后,当时他娘去找过他大姨,问她要不要把家远、家磊表哥一起送到镇上来念书。当时他大姨觉得让他娘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太累了,就没送过来,而是找了其他关系,把家远、家磊送去了码头那边一个村子上去念。
这几年,据说也一直念的好好的,怎么又突然要送到镇上来了?
“别提了。”周氏想到刘家那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就脑仁疼。
还是钱长林帮着解释了一下,“你大姨父这几年不是一直在码头那边给人做事吗?刘家婶子觉得他能供得起家远、家磊念书肯定是赚了大钱了。刚刚好,刘家其他几房分家后日子又都过的不怎么好, 刘家婶子就又缠上来了。见天往你们大姨家去闹。
正好,你们大姨父干活那家的主家在镇上有些产业, 需要个人帮着打理, 找上你们大姨父,他就同意了。”
之前周桂香两口子把儿子送去码头那边的村子念书,图的就是那边离刘大干活的地方近, 来回接送方便。现在刘大要来镇上了,刘家远、刘家磊自然也要跟着转来镇上。
钱有福:“那大姨是不是也要一起来?”
周氏笑着点头, “当然”,为的就是一家子都到镇上来, 离刘家老婆子远点,那肯定不能把她姐丢下。
“那太好了。”
他娘来了镇上后, 每天出去摆摊,除非他爹来镇上的时候, 平时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大姨来镇上, 他娘也能有个好好说话的人。“家远他们到时候是不是也会去(袁)夫子的私塾?”是的话,在私塾里,他又多了两个玩伴。钱有福期盼的看向他娘。
“这个……”她还真不是很清楚, 周氏转头看向钱长林。
钱长林摇头,“这个他大姨没细说,可能?”
钱有福点头。
接下来几天, 钱有福一边磕着他的《大学》看他哥他们模考, 一边等着刘家远、刘家磊的到来。
直等他哥这边模考都结束了,也没在私塾等到人。
钱有福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 他大姨一家又不来镇上了呢,结果某一天在家练字休息的间隙,突然想起来一问他娘,他娘竟然说他大姨一家早就来了。“已经来镇上有几天了,你们大姨都来了两回了,只是你们平时要上学,没见上罢了。”
“来了?”钱有福惊诧,可是他在私塾里没看到人啊。等等,“家远、家磊表哥他们去了其他私塾上学?”
周氏笑着点头,“你们大姨她们住的地方在镇子的另一边,离柳树巷这边有点远,家远、家磊就去了杨秀才那边。”
前几年阿德在镇上寻夫子那会儿杨秀才自己还想往上考举人,收学生的要求比较高,去年杨秀才又考了一次,落榜之后,就死了考举人的心。现在已经跟袁夫子一样一心教书了。
“好吧。”钱有福有些失落的道。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刘家远、刘家磊兄弟俩了。
夫子忙完模考之后,重心又重新回到所有人身上。然后他那大小不一的字,就被夫子给盯上了。
现在他上午,下午加晚上,光花在练字、描红上的时间就有一个多时辰。
再算上跟着夫子学习四书,自学《周髀算经》(《周髀算经》这本书是钱有福看完《九章算术》之后,夫子借给他的),练习作诗,以及温故而知新复习前面学习的内容,钱有福现在一天甚至比上辈子上初中的时候还忙。
“现在我跟阿继每次过来找你玩,不是被你拉着练字,就是被你拉着背书。”
小胖把自己学过的书,从头到尾都背了一遍,背无可背,一双因为胖而显得有点小的眼睛控诉的看着钱有福。
钱有福摸摸鼻子心虚的假咳,“背书,练字不是挺好的嘛?你看,你这段时间天天跟着我背书、练字,背书、写字是不是都比之前进步了很多?你自己不也说了?夫子这几天每天都夸你。夫子夸你,你不也挺高兴的嘛?”
小胖噘嘴:“是高兴没错,可是,可是我也想出去玩啊。自打夫子开始盯着你练字,我们都好几天没有出去玩了。”
以前他们下学回来,还能三五不时跟巷子里的孩子玩玩捉迷藏、斗草、顶牛牛什么的,现在他连他们的面都见不着了。也没时间去街去吃好吃的,看杂耍。他好想东街的小吃摊哦,“阿福,我们今天出去玩吧?好不好?”
钱有福转头看向钱继,见他捧着小脑袋同样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分明也想出去玩,钱有福食指抵在下巴上算了算,就算今天出去玩一会儿,回头事情也能干完,便抬头问道,“就去这一次?”
小胖、阿继连连点头,“就去这一次”。
“行”,钱有福合上手里的书,“走吧,你们想去哪儿?”
“嗷,去东街,去东街。”得知能去玩,小胖‘嗷’一声跳起来,拉着钱有福、钱继就要往外跑,“赵云祥说那边新开了一家杂货铺子,里面有好多从江南来的小玩意,可有意思了。”
钱有福: ……
“等等,我进去跟我哥说一声。”虽然他家这小院就这么点地方,基本上他们在院子里说什么,他哥在房间里都能听到,可该说的,还是得说一下。
再说既然要出去,总得身上带几个铜板吧?
钱有福回屋去摸自己装钱的匣子。
“够吗?不够的话,我这也还有一点。”钱有德把自己的钱匣子也递了过来。
“够了。”他这几年,每次考试都是甲等,得的银钱,他娘也都让他自己存着。几年下来,可是存下来不少。只是出去一趟而已,他都没想买啥东西,只是想着带着点有备无患罢了。“哥,你有啥要带的吗?”
钱有德摇头,“没有,你们去玩吧,早去早回。”
“知道了。”
钱有福答应一声,揣上铜钱,就跟小胖、钱继出门直奔东街新开的杂货铺去了。
“诶?这边什么时候新开了家书肆。”就在杂货铺边上,门脸瞧着比旁边新开的杂货铺还讲究两分。
“进去看看。”三人一时好奇,便弃杂货铺走了进去。
入目所及便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书架。
钱有福正准备进去细瞧,却见进门最显眼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徐舟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舟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朝着声音处看过来,见是钱有福三人,也诧异了一下,笑着起身招呼道,“是三位师弟啊。我也是刚回来不久,听说这边新开了间书肆有我需要的书,就过来看看。还未来得及谢钱师弟呢,钱师弟之前教我的算学方法,这次可是帮了师兄大忙了。”
“?”钱有福没听懂。
徐舟轻笑,“就是师弟之前教的那两种解题方法,说来也是巧了,这次院试正好考到了。”
钱有福惊讶的瞪大眼,“考到了?这么巧?”
徐舟笑着点头,就是这么巧,而且还考到不止一道,这次院试,算学总共考了三道,其中就有两道都是钱有福讲过的,一道是钱师弟之前当着众人面讲过的鸡兔同笼问题,还有一道就是后来单独给他和江米成讲的追及类问题。实在是,太幸运了。
当时在考场上看到这两道题,他差点当场笑出来。真的是万分庆幸他后来跟江米成一起去问了钱师弟。之前碍于面子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的几个人,估计肠子都毁青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可惜这个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卖。他们自己种下的因,也只能自己承受这个果。
不过,经此一事,尤其是六月里院试的结果出来,他们青山镇史无前例的一下子考上了两个秀才,徐舟还是以倒数第三的成绩挂在榜尾考上的,钱有福在他们私塾一下子就出名了。
每次课间休息时间,都有甲、乙班的师兄过来向钱有福请教问题。钱有福一开始还会细心给他们讲,后来发现他们很多并不是真的不懂来求教,就是想来试试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有那么高的水平,或者单纯跟风,钱有福就不怎么给他们讲了。
又怕传出去不好听,钱有福没办法就只能往夫子的休息室躲。
“看看,又一个为了向你请教算学,特意转学到我们私塾来的呢。”历经千辛万苦,遭遇各种不幸,终于考上秀才的小袁夫子又领着一个新来的学生到甲班,回来笑着调侃钱有福。
钱有福立马反驳,“才不是,人家明明是慕夫子的名来的好不好?”跟他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关系大了,小阿福你可别妄自菲薄。”袁毅轻笑,“你想啊,如果没有你给徐舟他们讲那两道题,徐舟这次能考上的几率有多大?”很直白的讲,如果没有钱有福讲的那两道题,以徐舟倒三的排名,基本不可能上榜。
如果徐舟没考上,他爹这次也就不会因为他们私塾一下子考中两个秀才而在整个青阳县乃至附近其他县扬名,他爹没扬名,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很优秀的学生慕名而来,所以这些学生这么远跑来他们私塾念书,跟钱有福关系还真不小。
“那人家也是冲着夫子来的,反正不是冲着我。您别想坑我。”
“嘿,瞧你这话说的”,袁毅一挥折扇,笑着道,“怎么就是坑你呢?我这可是给你扬名的机会。多少人想要还不得呢。”
第046章
青山镇到底还是个小地方, 袁夫子的私塾虽然同时两人考中秀才确实在青阳县一时风头无两,热闹却也并未持续太久。只半个月不到,私塾就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钱有福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学习生活。
“阿福, 你怎么还走到哪儿手里都拿着这本《大学》?不是
已经背会了吗?”小胖课间想玩弹弓,过来找钱有福借, 看到钱有福手里拿着的《大学》, 好奇的问道。
钱有福好笑,“会了也可以看啊。”看书,也不一定就非得是为了知道, 背诵吧?“你不觉得先贤说的很有道理吗?”
“好像是挺有道理的?”小胖憨笑着挠挠后脑勺。
钱有福轻笑,把小挎包里放着的弹弓递给小胖, 自己继续看书。嘴里无声呢喃着‘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脑袋里却不禁闪过北宋儒学家张载的‘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个志向太高太远, 钱有福想都不敢想, 但他非常喜欢那句‘为生民立命’。
或许他也可以像青阳县的父母官赵县令一样,为一方贫苦百姓谋一份生路。
这个理想不需要官居一品,不需要成为治世能臣, 他只需要成为一个小小县令就可以。比起上辈子那些穿越小说里动辄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左右朝堂局势的主角,他这个目标实在是太小太小了。却是摆在他面前,似乎伸伸手, 跳一跳也能够到的。
钱有福握紧手里的书, 而后又倏然打开,取出随身带着的小本本(练习作诗的小本本), 拿起桌子上的笔在小本本的扉页上,认认真真的写下了‘为生民立命’几个字。
经过这段时间刻苦练习,钱有福的字虽然还是拿不出手,大小一致却已经可以做到了。
“写的不错。”
袁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钱有福跟前,看着钱有福那几个稚嫩的字,捋着胡子点头。
“夫子?”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小心思,钱有福下意识就想要用小手挡住那几个字。
却被袁夫子一把挥开,“遮什么?”
钱有福讷讷:“我怕人家说我自不量力。”
袁夫子皱眉,“这算什么自不量力,老话说的好,立志要趁早,你这么小,就能有这个志向,乃是好事,怕只怕你中途易志。”
这个肯定不会,钱有福铿锵答:“这就是我想做的。”
“那你还有什么怕的?” 袁夫子笑着揉揉钱有福小脑袋,“你现在还小,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太过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世上人千千万万,怎么可能要求所有人都对你做的事理解、支持?
“这一点上,你可以学学你小袁夫子。”虽然,袁夫子对袁毅这个小儿子诸多看不上,可袁毅身上有一点,很值得其他人学习,那就是内心坚定。
“不是夫子自夸,以你小袁夫子的才学,早在崇元二年其实就应该能考上秀才,可是连着几年,他愣是考试的时候各种事故频出,不是倒霉的遇上臭号、就是进考场之前生病,今年更是先在考场外差点被花瓶砸到,在号房里又遇上了蛇。换一般人经历这些可能早就奔溃放弃了。可是你看看他,他依然能一往如前。”
就这一点上来说,他这个小儿子心性之坚定是很多人拍马都比不上的。
袁夫子对钱有福这个聪慧努力的孩子很是喜欢,他希望自己喜欢的小弟子也能跟他小儿子一样,心性坚定。
钱有福抿着小嘴重重点头。“阿福明白了。”他会一直坚定不移向着他的目标努力的。
而后,终于明白了自己想做什么的钱有福不知不觉就卷了起来。
之前偶尔犯懒,钱有福还会懒懒床,现在在家里他几乎是每天第一个起床的。
起床之后,也不再直接开始背书,复习之前学习过的内容,而是开始有意识的锻炼身体,做各种周氏、钱有德看不懂的蹦蹦跳跳动作。
弹弓也再次捡了起来,只是不同于往日娱乐性的随便打打,现在钱有福每天早上练习弹弓,开始有目的的锻炼自己的准确度,灵活性和反应力。
锻炼完,复习前面的内容不变,但是每天上下午晚上被他用来练字的时间,被再次拉长,现在加上每天钱有福给自己定的抄书时间,他差不多一天要练两个多时辰的字。
之前月考得甲等得的那厚厚一摞堆在桌子上没有来得及用的竹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
“以我现在这个练字速度,家里《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这些蒙学书籍,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多上几套。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得去书肆买竹纸了。”
“那不正好?阿福之前旬假回去不还说,下次回去要给巧儿带一套蒙书回去让三叔教她认字吗?”
钱有德结束跟钱有福一样蹦跳的动作,喘着粗气,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进房擦洗换衣服。
被钱有福影响,钱有德慢慢的作息规律也跟着改变了不少。
尤其运动方面。之前钱有德每天就是两点一线,除了从家去私塾,从私塾回家,一整天也就课间偶尔跟张霖玩玩,其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坐着的,运动神经比之前还在山南村经常在山上乱跑的时候,退化了不知不少。
身体也弱了不少,之前春夏交接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淋了点雨,还生过一次小病。
如今被钱有福带着一起每天蹦蹦跳跳出点汗之后,感觉身体好了不少,就连走路似乎都轻快了不少。
“阿德,你猜刚刚我在外面看到谁了?”
正值午间,钱有德捧着一本书靠在窗子边随意翻看着,张霖突然神神秘秘从外面跑了进来,凑到钱有德耳边便轻轻说了个人。
钱有德惊讶的放下书,“杨秀才?不能吧?我们夫子平时好像跟杨秀才没什么交集吧?”两人虽然同是青山镇的秀才,可年龄差了十几岁,而且因为都开了私塾的关系,多少有点竞争的意思在里面,印象里,两人私下里关系好像也一直不怎么样来着。
张霖:“谁说不是呢?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吃惊。”
钱有福嘴里塞着刚刚从小胖那混来的糕点,拿着刚洗好的笔跟砚台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这句,紧嚼了几口,把嘴里的糕点咽下,诧异的看向张霖,“吃惊啥?”
“杨秀才到私塾来寻我们夫子来了。”
“杨秀才?”
钱有福显然也没想到,不过他对这位杨秀才为数不多的了解就是当初他哥在镇上寻夫子的时候,他还在准备考举人,现在不考了,据说准备好好教书,自己两个表哥刘家远、刘家磊也在他那边念书。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他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霖、钱有德均摇头道‘不知’。完了张霖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神神秘秘添了一句,“可能是来跟我们夫子讨教经验。”
“讨教经验?”
张霖:“是啊,你们想想,我们夫子这私塾办了才几年,就考中多少秀才了?”夫子自己的两个儿子,再加上徐舟师兄他们,反正就他知道的,就至少四五个了。
这么多秀才,在大书院里可能不算什么,可在他们青山镇这么个小地方,绝对算得上顶顶厉害了。没看杨秀才到现在还一个秀才都没教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