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想上位—— by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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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贵嫔昏迷, 皇后娘娘让奴才请皇上过去一趟。”
云姒眸色不着痕迹地一闪, 她心底清楚,苏贵嫔绝不止是昏迷这般简单。
谈垣初批了一本奏折,闻言,淡淡掀眼:“昏迷就去请太医, 难道朕会治病?”
宫人被他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云姒心底那点紧绷的情绪也逐渐散去, 她觑了谈垣初一眼,她在养心殿待得越久,越觉得谈垣初薄情得厉害。
宫人额头出了冷汗, 呐呐道:
“听太医的意思, 苏贵嫔疑似滑脉, 所以皇后娘娘才让奴才来请皇上。”
云姒注意到, 在宫人说出滑脉二字后, 谈垣初翻开奏折的动作一顿, 他终于肯松开那堆奏折, 朝许顺福吩咐:
“摆驾。”
苏贵嫔昏迷得不到他一点关注, 疑似怀了皇嗣,他却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立即让人准备銮驾。
云姒觉得谈垣初真矛盾。
说他在乎皇嗣,当初卢才人有孕时,也不见他对卢才人有额外的怜惜,说他不在乎皇嗣,却是心心念念着皇长子和小公主,她跟在御前,时常能听见谈垣初过问两位皇嗣的情况。
而现在,他表现的也很看重苏贵嫔腹中的皇嗣。
但这种重视和对两位皇嗣的爱护却又不一样,让云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似只有诞下的皇嗣才能被他真正看在眼中,否则,也只是略存了些期待罢了。
銮驾一路径直了青玉苑,青玉苑中气氛有点古怪,珠帘被掀开,云姒迅速扫了一眼殿内众人。
苏贵嫔抚摸着小腹的位置,清冷的脸上也挂了笑,她垂眸间自然带了一点娇羞,皇后娘娘也是一脸笑意,拍着苏贵嫔的手,云姒进来时,恰好听见她说:
“既然有了身子,日后就得注意点,可不能再像今日一样了。”
而其余妃嫔脸上带着恭喜的笑,但怎么瞧怎么僵硬。
云姒着重瞧了眼容昭仪,她眉眼间透着点漫不经心,即使苏贵嫔有孕,也没能让她多瞧一分。
云姒觉得有一点奇怪,但众妃的行礼声让她不得不压下狐疑,回过神来。
她侧过身,和许顺福一起都退到了一旁。
苏贵嫔见到皇上,眼眸陡然一亮,她被人扶着要起床,谈垣初拦住了她:
“不必多礼。”
皇后起身,给谈垣初让了位置。
殿内的情景就变成了苏贵嫔躺在床榻上,谈垣初坐在床边,其余人都站在一边,看着苏贵嫔清冷的脸颊一点点染上绯红,心底都颇不是滋味。
谈垣初掀起眼皮,仿若没看见苏贵嫔红润的脸颊,这一路上,他情绪早平静,心平气和地问:
“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苏贵嫔一手轻抚小腹,脸上带着笑:“多谢皇上关心,嫔妾现在觉得身子无碍。”
谈垣初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平坦的小腹,没有一点幅度。
但谈垣初什么都没说,他安抚了苏贵嫔一波,就问向守在一旁的太医:
“苏贵嫔身子如何?”
太医恭敬道:“回皇上的话,苏贵嫔只是有一点气虚,腹中皇嗣也并无不妥,但如今苏贵嫔有孕才一月,前期还是要仔细休养比较好。”
谈垣初听得认真,然后直接吩咐:
“日后就由你照看苏贵嫔这一胎,朕不想苏贵嫔这一胎有任何差错。”
他语气淡淡,但谁都不敢轻忽他的话,李太医心底苦笑,苏贵嫔这一胎会不会出差错,根本不在于他。
但李太医只能恭敬地应下来。
皇后很识趣地领着诸位妃嫔告辞,很快,青玉苑只剩下谈垣初和苏贵嫔,苏贵嫔抬眼看向谈垣初,声音中有点愧疚:
“都是嫔妾不够仔细,才会有今日昏迷一事,在幸好皇嗣没出什么差错。”
谈垣初再不近人情,也不会在这种事情怪罪她,简单地揭过此事,轻描淡写道:
“是底下奴才伺候得不妥当。”
说罢,他扫了殿内宫人一眼,被他看到的宫人都不由得恭敬地低下头。
苏贵嫔全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噎住半晌,才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她不再说什么,生怕谈垣初一时兴起,给她宫中奴才给换一遍。
她宫中奴才自她入宫起就一直跟着她,算得上顺手,她可不想换宫人。
云姒和许顺福眼观鼻鼻观心,低垂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心中忍不住犯嘀咕,苏贵嫔那一脸红润,说是才昏迷过谁信?
皇上都略过这件事不提了,您还非要重提,这不是自找没脸么?
云姒和许顺福的腹诽声没人听见,谈垣初在青玉苑待了一个时辰,銮驾才离开青玉苑。
今日恰是十五,銮驾直接去了坤宁宫。
天不冷了,云姒也换了单薄的春裙,青黛色的云织锦缎裙,对襟披一层鲛纱,偏她今日还略施粉黛,点了朱唇和细眉,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格外招人。
一路上,谈垣初掀开提花帘,视线时而掠过云姒的脸颊。
但他什么都没说,直到銮驾停在坤宁宫前,将要踏进宫门时,他忽然无厘头地道了句:
“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争气。”
云姒被说得一头雾水。
倒是许顺福闻言,惊讶地看了眼皇上,又忍不住看向云姒姑娘,他在心中把云姒姑娘的位置一提再提。
先帝膝下皇嗣众多,皇上是其中最得先帝看重的,但储君的这一条路他走得并不算稳当,手足相残在皇室里似乎是避不掉的宿命。
经过储君之争后,许顺福其实隐隐察觉到皇上对子嗣一事的态度有点矛盾。
除去嫡子外,对于其余妃嫔是否有孕一事,皇上的态度一贯是可有可无。
怀上了,他期待,没怀上,他也觉得无所谓。
正因为皇上对后妃们没有这种要求,所以如今会希望云姒姑娘怀上皇嗣,才会让许顺福觉得惊奇。
等进了殿内,云姒才想明白谈垣初的话,她怔了片刻,不着痕迹地蹙起黛眉。
说实话,云姒没想过有孕。
至少在养心殿的这段时间,她不想怀上皇嗣。
只看选秀时诸位新妃的位份也可以看出,初入宫的妃嫔位份都不会很高,也许有孕会让谈垣初早点给她位份,但那又如何?
她不觉得谈垣初会一下子给她三品以上的位份。
既然如此,那她不想这么早有孕。
本朝的规矩,三品以下妃嫔没有养育皇嗣的权利,即使生下来了,也只能让高位的妃嫔养。
云姒没有生孩子给别人养的想法。
想到这里,云姒不禁有点头疼,她些许迟疑地想,她要不要做一点措施?
她的胡思乱想很快被皇后娘娘的话打断,皇后娘娘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
“苏贵嫔如今怀了皇嗣,皇上觉得应该给她个什么赏赐好?”
谈垣初兴致缺缺:“你觉得呢?”
皇后剔了块鱼肉夹给他,才不紧不慢道:
“孕育皇嗣乃大功一件,不论赏赐什么,臣妾都觉得轻了点,不若给苏贵嫔晋个位份,皇上觉得如何?”
云姒不禁觉得奇怪,心底泛起嘀咕,苏贵嫔是救过皇后的命么?居然能让皇后这样替她谋划。
苏贵嫔当然没能救过皇后的命。
但也不妨碍皇后给她谋取好处,谈垣初只是略沉吟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颔首:
“晋婕妤吧,其余的等她诞下皇嗣再说。”
云姒眼神一闪,再说?婕妤已经是正四品,再升就是三品修容,能够抚养皇嗣的位份。
谈垣初这番话不亚于是在告诉皇后娘娘,等苏贵嫔诞下皇嗣后,就能够晋升三品。
云姒垂下眼睑,敛下眸中的若有所思。
谈垣初平日中对后妃的位份不算大方,甚至有时算得上吝啬,但对于诞下皇嗣的妃嫔却好像格外大方。
三品不仅能抚养皇嗣,也同样是一宫之主,即使日后圣宠渐薄,也不会有人敢怠慢一分。
翌日,苏贵嫔晋升婕妤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一时间前往青玉苑贺喜的人络绎不绝,但不等苏婕妤有动作,皇后娘娘就下令道,不许任何人打扰苏婕妤养胎。
彼时,云姒正在和秋媛一同用膳,最近桃花盛开,御膳房送来许多桃花糕。
知道皇后下了这道命令后,云姒头都没抬,轻声道:
“娘娘对苏婕妤真好。”
秋媛擦了擦手,闻言,皱眉:“有点太好了。”
好得不正常。
要知道,任何结盟都是需要双方都能给彼此带来利益的,皇后帮助苏婕妤良多,但苏婕妤能够给皇后带来什么回报?
皇后的位置固若磐石,不论皇上进不进后宫,坤宁宫每月都能得两次侍寝,六宫权利也都尽数掌握在她手中,说句难听的,只有其余妃嫔讨好她的份,哪里需要她去拉拢人心?
不知道想起什么,秋媛忽然压低了声: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皇后想要借腹生子?”
秋媛有这种想法不算奇怪,毕竟皇后娘娘有权也有皇上的敬重,什么都不缺,唯独膝下缺了个皇嗣。
云姒轻皱眉,但只片刻,她就摇头否认了秋媛的这种猜测。
“如果只是借腹生子,皇后娘娘替苏婕妤谋划侍寝的机会就够了,作何还想方设法地让皇上给她晋升位份?”
这根本说不通。
苏婕妤位份晋升后,她就可以自己抚养皇嗣了,根本轮不到皇后。
再说,如果真是这样,皇后何不去选择那些位份和出身都低下的妃嫔?相较而言,那些妃嫔更没有抚养皇嗣的机会。
秋媛哑声,她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说不通。
许久,她摇了摇头,想不通皇后娘娘这样做的目的:“总归不可能是一时心善。”
云姒皱眉,陷入沉思。
秋媛说得没错,皇后不可能是一时心善,必然有她自己的原因,那到底是什么,值得她这么扶持苏婕妤?
云姒不断想着皇后娘娘的消息,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中秋宴!”
话音甫落,云姒和秋媛都愣了一下,她们对视一眼,也都察觉出不对劲。
要说皇后娘娘身上有什么奇怪的点,也就只有每年的中秋宴她都会让德妃娘娘操办,但除去中秋宴,其余宫中宴会都是皇后娘娘一手操办。
这就很奇怪了,中秋宴有什么不同吗?
厢房内安静许久,秋媛艰难地说:
“奴婢记得,皇上登基那一年,皇后娘娘不慎小产,于是由德妃操办中秋宴。”
话落后,殿内没人再说话,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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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中,百枝服侍娘娘沐浴,屏风遮挡住春光,水汽弥漫,皇后靠在浴桶中,闭目养神。
整个殿内都静悄悄的,皇后踏出浴桶,有人撑着衣裳伺候她穿好,她走出屏风,坐在了软塌上,百枝替她擦拭青丝。
百枝心有迟疑地看向娘娘,一眼又一眼,欲言又止。
皇后察觉到她的视线,但没管她,因为皇后知道,这妮子压根憋不住话。
果然,不到一刻钟,百枝就忧心忡忡地问:
“娘娘,她真的会动手吗?”
皇后睁开眼,没有一点意外地瞥了百枝一眼,百枝被看得有些窘迫,她呐呐地摸了摸鼻子。
许久,皇后才不紧不慢道:
“她有什么不敢的?”
皇后唇角掠过一抹讽刺的幅度,她胆大包天,只要有人威胁到她,她什么都敢做。
这满宫只有她膝下有一位皇子,这种殊荣她怎么会让给其他人?
就连当初她贵为皇后,她不是同样敢对她下手么?
中宫小产,皇上勃然大怒,即使没查出证据,但她也不敢顶风作案,也因此才让容昭仪一时侥幸地诞下小公主。
也幸亏容昭仪诞下的是小公主,否则,她哪里会善罢甘休。
甚至卢才人一事,皇后同样心知肚明是谁做的,那刘御女在贬位后数次前往翊和宫,早就说明了一切。
最巧合的是,宫中许久不曾有妃嫔怀孕,加上她为数不多的两次举动做得隐晦,皇上又是个薄情的,才没让她暴露出来。
皇后轻扯唇:
“她总觉得她膝下有皇长子,没人能威胁到她的位置,皇上也会看在皇长子面上容忍她,但她忘了,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何况那是皇上。”
百枝哑口无声,许久,她难过地低声道:“奴婢就盼着她能早点自食其果。”
皇后什么都没说,她看向铜镜的女子,自嘲地扯了下唇。
她被害得小产,怪谁呢?
怪德妃,也怪她自己蠢。
她当初居然会纵容德妃诞下皇嗣,也信了德妃表面上的谦和温顺,在自己身边养了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等德妃地位稳固后,她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德妃的眼中钉,最大的绊脚石。
皇后闭上眼,很快又睁开,她眼底的自嘲消失不见,她声音平静道:
“让人照看好苏婕妤腹中的皇嗣,再让中省殿送两个知事的嬷嬷过去。”
百枝点头:“奴婢知道的。”
等一切收拾妥当,见娘娘还在坐着不动,百枝有点疑惑:“娘娘怎么了?”
皇后收回看向铜镜的视线,她轻飘飘道:
“本宫只是想起了云姒。”
百枝不明所以,皇后却是没有解释,道了一句“没什么”就转身躺上床榻,百枝不敢多问,吹灭了蜡烛。
殿内刹那间陷入一片黑暗。
苏婕妤有孕后, 宫中表面上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但背地里早就暗潮汹涌。
苏婕妤也是听话,皇后让她在宫中养胎, 她就好生地待在青玉苑中, 硬生生地熬过了孕期前三月最容易出意外的时间。
七月初, 莲花开得茂盛, 荷香满溢。
青玉苑传来苏婕妤食欲不振的消息,听闻,昨日夜中苏婕妤不知怎么忽然想吃肉食,御膳房不敢怠慢, 忙忙做了一桌荤素搭配的膳食送过去, 但苏婕妤一闻见肉腥味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云姒跟着谈垣初去过数次青玉苑,短短两个月时间,苏婕妤被孕期反应折磨得死去活来,瞧着消瘦不少, 也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云姒是伺候过卢才人的,尤其是卢才人有孕前期, 哪怕当时卢才人被禁闭,心情郁闷烦躁,也没有苏婕妤消瘦得这么夸张。
云姒偶尔听说宫中有人羡慕苏婕妤有孕, 但亲眼见过苏婕妤的状态后, 云姒一点都不羡慕。
她每次去青玉苑都会觉得心惊肉跳, 怀一次身孕, 苏婕妤整个人都仿佛垮了下来, 青玉苑中溢满了药涩味。
云姒这段时间话有点少, 谈垣初也察觉了出来, 尤其二人亲昵时, 她多多少少都有点心不在焉。
这日,从青玉苑出来,谈垣初瞧见云姒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小腹,她人都有点恹然。
谈垣初意识到什么,他皱了下眉。
云姒一直都侍奉在御前,她常宿在养心殿内,论侍寝次数她不算少,有孕的概率自然也会有,见到了苏婕妤的情况,会觉得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等回了养心殿,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谈垣初拉过云姒的手:
“吓到了?”
云姒乖顺地依靠在谈垣初怀中,低声:“奴婢害怕。”
女子瘪唇,黛眉恹恹地耷拉着,谈垣初觑了她一眼,她平日中身体好像不错,但一年中总有一两次身体不适的时候,以至于谈垣初下意识地觉得她身体不好。
谈垣初眸色稍暗,如果女子有孕也会像苏婕妤一样,日渐消瘦憔悴……
谈垣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没有再想下去,他轻描淡写道:
“朕记得太医院有一种药,能叫人不会有孕。”
云姒脸都白了,她有点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她只是说了一句害怕,他就要断了她有孕的希望?
谈垣初一低头,就见她杏眸红红,将要掉下泪来,唇被咬得惨白,他有点不解:“你怎么了?”
女子咬着唇,挣脱了他的怀抱,退到了软塌的角落,浑身都透着抵触:
“您要奴婢喝绝嗣药?”
谈垣初被噎住,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你脑子里整日在想什么?”
见他这种反应,云姒慢半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她心底松了口气,面上却是瘪了瘪唇:
“谁叫皇上说的话这么骇人听闻,奴婢能不害怕么?”
得,怎么说都是她有理。
谈垣初懒得再理会她,但女子却是又钻进了他怀中,睁着一双杏眸仰头看向他,让人轻易生出错觉,不舍得再怪她一分,谈垣初轻扯唇角。
她除了装乖,还会什么?
但谈垣初还是将人重新搂进了怀中,只是语气依旧冷淡:
“太医院有药能叫人短时间不会有孕,你若是害怕,就使人去拿药。”
后宫盼着有孕的妃嫔多了去了,不缺她一个人,总归他不会缺皇嗣,但这人却只有一个。
云姒有点惊愕。
她没想到谈垣初会说出这种话,她有一点迷茫,皇室难道不是都很看重子嗣么?
哪怕她没进宫前,听说宫外男子也都是格外重视子嗣,甚至能以多年无子的理由休妻。
云姒难得被谈垣初弄得糊涂了。
难道他不需要她孕育皇嗣?
云姒想到这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后宫佳丽三千,他也不缺一个孕育皇嗣的人。
云姒低垂着头,许久不曾说话。
谈垣初垂下视线看她,她脸色依旧有点白,谈垣初不着痕迹地皱眉:
“又怎么了?”
云姒抬头看向他,她抿唇许久:“皇上您是不是一点都不在意奴婢是否会怀上皇嗣?”
谈垣初一听,就知道她胡思乱想的毛病又犯了,谈垣初额角有点抽疼,平日中瞧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总在该聪明的时候犯蠢。
“说害怕的是你,朕替你考虑,你反倒又觉得朕不在意你,你倒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她难道不知道后宫妃嫔多数是因皇室想要开枝散叶的原因才会被选进宫?
他盼不盼着她早点有孕,她难道一点没有感觉?
没一点良心。
谈垣初起身,懒得再理会这个糟心的玩意,但不等他转身离开,忽然感觉袖子被人轻轻拉住,谈垣初冷淡地转头。
就见女子仰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谈垣初语气冷淡:“松开。”
云姒摇头,不松手,还悄悄地攥紧了点,她咬唇,轻声道:“皇上,奴婢不吃药。”
谈垣初身子不着痕迹一顿,他抬眼,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云姒身上。
只听她轻声细语,却没有一点迟疑:
“奴婢是害怕,但奴婢也想替皇上孕育子嗣。”
好一番含情脉脉的情景,但谈垣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宫多少妃嫔想要孕育皇嗣而不得,到她这里,反倒是件为难的事情了?
孕育一个皇嗣,能得到多少好处?
只要皇嗣能平安诞生,待长成后最低也是会被封王的成就,她也能凭此得一个太妃的位置。
谈垣初不是不知道她话中所谓的替他孕育子嗣顶多只有三分真,但谈垣初心底的那点恼意还是不知不觉散了。
后宫妃嫔有几个孕育皇嗣不是奔着荣华富贵去的?
她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她害怕有孕时出现的各种意外是真,哪怕说出这番话时,她依旧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谈垣初有时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是没有察觉到,他对云姒的要求前所未有的低,他好像总能替她的虚情假意找到借口。
谈垣初最终只撂下一句:
“随你。”
他要走,但拉着他的人没松手,她依旧抬着杏眸看他,轻声询问:“您还生奴婢的气嘛?”
谈垣初只是垂下视线,指骨在她额头敲了敲,轻描淡写:
“还要一堆奏折没看,起来替朕研磨。”
外人不知晓养心殿内有这样一番对话,不然怕是酸水要不断地往外冒。
青玉苑中,苏婕妤卧在床榻上,她有孕后,腰背时常传来酸疼,今日也不例外,午膳送来,她没吃下去,又吐了一番,苦头都被她吐了出来。
她被折磨得想哭。
白芍一脸心疼:“主子,您怎么样?”
苏婕妤低头看向平坦的小腹,三月,孕态还没有显现,她连衣裙的尺寸甚至都不需要改。
不对,还是需要改的。
她最近消瘦不少,穿之前的衣裙都宽松了不少,显得空荡荡的。
苏婕妤什么都没说,选这条路时她就知道会遭遇这些,现在再去后悔,根本就是无用功。
她唯独担心的一件事——她害怕保不住这个孩子。
她了解自己的身体,这个孩子给她带来的负担太大了,如果最终没有保住这个孩子,那么她不就是前功尽弃?!
苏婕妤不想接受这个结果。
许久,苏婕妤咬声:“再派人去御膳房传膳。”
负责她这一胎的李太医每次见她吃不下饭时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需要李太医多说什么,苏婕妤也清楚,像她这样一整日吃不下两口饭的状态对腹中孩儿没有一点好处。
也因此,哪怕强迫,苏婕妤也会尽量多吃一点东西。
御膳房战战兢兢地送了一堆膳食过去,结果,苏婕妤自然是又没用下多少。
但没人敢嫌苏婕妤麻烦。
消息传到御前,谈垣初皱了皱眉,云姒今日穿着黛青色绣着莲花的鸳鸯锦缎裙,她低头,觑了眼衣裙上的花样,状似不经意道:
“奴婢记得农间有一种吃食。”
谈垣初轻挑眉看向她,其实云姒很少插手后宫事宜,一般她会开口,都藏着自己的用意。
“奴婢记得好像是叫做叫花鸡,将鸡处理好,再用荷叶和泥土包裹煨熟即可,荷叶清香会散去肉腥味,或许能让苏婕妤入口。”
一听荷叶二字,谈垣初就听出了她的用意。
好心替苏婕妤解决难题是假,给容昭仪添堵才是真。
云姒黛眉轻蹙,仿若真的想要替谈垣初分忧:“奴婢也不知这法子有没有用,但苏婕妤现在对什么都食不下咽,不如试上一试,皇上觉得如何?”
谈垣初若无其事地瞥了她一眼,许久,才轻颔首。
他一点头,女子就透了点笑,眉眼姣姣:
“奴婢知晓何处有莲叶,不如奴婢摘了送去御膳房?”
闻言,不仅谈垣初沉默下来,许顺福都不自觉抬手摸了一下鼻子,云姒姑娘,您不觉得您的目的太明显了么?
给容昭仪添堵也就罢了,您还要亲自去给容昭仪心底扎一根刺?
云姒仿若没有察觉到殿内气氛的变化,她眨了眨杏眸,道:
“奴婢最近也在做香囊,想顺路摘一些莲花回来,自进宫后,奴婢还没碰过莲花呢。”
荷花池的莲花是谈垣初为容昭仪种下的,被容昭仪格外看重,连后宫妃嫔都不敢随意摘取,况且云姒只是一个奴才。
谈垣初抬手扶额:
“想去就去。”
云姒服身,恭敬地转身离开。
许顺福有点欲言又止:“皇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谈垣初伏案处理政务,闻言,他漫不经心道:
“怎么,难道要朕和她说,荷花池的莲花都是容昭仪的,不许她去摘?”
后宫都默认是一回事,但后宫没有这个规矩。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许顺福都已经能够想到消息传到长春宫后,昭仪娘娘会被气成什么样了。
许顺福没猜错,荷花池距离长春宫不远,云姒才到了荷花池,容昭仪就得了消息。
容昭仪轻慢地掀起眼:
“她要做什么?”
铜芸脸色不好看:“奴婢见她一路朝荷花池去了。”
容昭仪蹙了蹙眉,有点坐不住,谁不知道荷花池是皇上替她种的,云姒怎么敢去碰荷花池?
容昭仪直接带人出了长春宫,荷花池附近有凉亭,也有一座赏景的阁楼,容昭仪到的时候,已经有妃嫔闻风而来,正坐在凉亭中,视线若隐若现地朝这边看过来。
她来得晚了一步,她亲眼见着云姒在她眼皮子底下弯腰折了一朵莲花,容昭仪很少在外人面前动怒,现在却是忍不住脸色一青。
她进宫多年,还没有人敢这么打她的脸!
“住手!”
云姒听见动静,终于肯转头,待看见容昭仪时,她似乎有些意外,起身朝容昭仪服身行礼:
“奴婢见过昭仪娘娘。”
她手中还攥着刚折下的莲花,容昭仪视线落在上面时,陡然控住不住情绪,她冷下脸:
“放肆!谁允许你碰这池子中莲花的?!”
云姒没有一点慌张,在养心殿那么久,学会了谈垣初的轻描淡写:“娘娘说笑了,奴婢当然是遵了皇上的命令。”
四周很安静,她这话自然传到众人耳中,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容昭仪攥紧手中的帕子,即使她早有预料会是这个答案,毕竟没有皇上允许,云姒怎么敢碰这池子的花?但听见云姒说出这个答案时,容昭仪依旧不禁有点心凉。
皇上……
他怎么会这么做?
他难道忘了,这一池的莲花分明是他替她种的。
如果任何人都能采撷,那这一池莲花还有什么意义?
容昭仪脸色不着痕迹地白了一下,她和后宫任何人交锋时,都一贯是漫不经心的,她自觉别人威胁不到她的位置,直到现在,眼前这个女子用行动告诉她,她所认为的那些特殊都能够打破。
容昭仪不愿相信:
“不可能。”
云姒只是抬眸和容昭仪对视,她不卑不亢道:“奴婢不敢妄言,娘娘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找皇上求证。”
她这番态度,让一些人觉得碍眼,不等容昭仪说话,就有人忍不住道:
“你一个奴才,居然敢这么对娘娘说话?”
四周人惊讶,没想到居然有人会这么蠢地掺和进这件事,云姒是没有位份,但她却是养心殿伺候的,岂是能和一般奴才相提并论?
云姒也有点意外,她和容昭仪的龃龉不是秘密,这后宫多的是明哲保身的人,没想到会有人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