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女技术员—— by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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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人知道,在她七八岁之前,她并不是孤儿,也是高门大院里的千金,跟着聘请来的女教师读书的。
谢微兰仔细看了眼面前的阿姨,发现沈爱立和她有几分相似,轻声问道:“你是……沈玉兰?”
沈玉兰点头,“你是谢粒粒?”
谢微兰也点点头,“是,您认识张伽语?”
“她在申城,地址好像是杨浦路377号!”沈玉兰记得地址,是因为这两天妹妹和她提过,贺家大姐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谢微兰皱眉道:“你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你们很熟?你知道她丢了一个女儿!”谢微兰眼尾微红,声音里隐有哽咽。
从被遗弃的那一刻,谢微兰就没有再想过和这个人有联系,猛然间得到她的消息,一瞬间爱恨都交织在她的胸腔里。
从改名为“谢微兰”以后,她从没有觉得自己可怜过,她一路走过来,见到了很多送水镇上的人见都不曾见过的东西,过上了一种她从前绝想不到的人生。
但是此刻,她想到了七八岁的自己,下雨天站在大树下,等她的妈妈来接她,雨越下越大,她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雨水从她的脸上滑下来,她感觉到了冷,她的胃饿得发痛。
她学会了乞讨,她在那里等了一个月。
她的妈妈都没有来找她。
一个月,一眼都没有来看过她。
她成了一个真正的小乞丐,是婆婆收留了她,给了她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送她去手工作坊里当学徒,但是婆婆后来也饿死了
这些年她学会了利用自己的眼泪,博取他人的好感或同情,她已然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真正哭是什么时候,为的什么事?
但是这是她到了京市以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悲伤和痛苦,为那个站在大树下淋雨的姑娘,她头一回当着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人的面,流下了眼泪。
沈玉兰七七八八地也猜到了一点,“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父母家是邻居。”
“谢谢!”
这是谢微兰对沈玉兰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用手绢擦了眼泪,接过服务员递过的两块荷叶,脊背依旧挺直地上了二楼去。
沈玉兰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张伽语真是作孽。
等回到家,沈玉兰就看见青黛和爱立带着俩个孩子在院子里踢球,把遇到谢微兰的事,和她们说了。
沈青黛听完,就把手里的球扔给了伊利,皱眉道:“怎么会这么巧?竟然是张伽语的女儿,冒充爱立去谢家认亲,还真得认成功了。”
又问姐姐道:“你告诉她,张伽语的地址没有?”
“告诉了。”沈玉兰想起那姑娘最后的眼泪,叹道:“其实她也很不容易,小小年纪被母亲遗弃,那时候正乱着,她能活下来,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张伽语真是作孽。”
沈青黛道:“张伽语那性子,只想到自己,其实她当初要是咬着牙,把这女儿好好拉扯大,现在估计也不用在人家里做老妈子,伺候一家老小的,说不定,早跟着这个女儿享福了。”
又问爱立道:“她今天和你说了什么?我看你俩一起出去了。”
“问我和樊铎匀结婚没,然后我问她文江是不是她对象,她说是露水姻缘,又说她会报复藏季海。”
沈青黛道:“这是个厉害的,我看藏季海迟早要栽在她手里,文江怕是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沈玉兰这时候才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大姐一家和丈夫都不在家里,问道:“之桢他们去文家了吗?”
沈青黛点头,“过去了,婶子也非说要过去,和羡薇婆婆说道说道,我让瑞庆.铎匀和俊平过去帮忙了,怕闹得太僵,两边会动手,就我和爱立在家看着俩个孩子。”
沈玉兰皱眉道:“早知道他们出了饭店就去文家,我就让你帮我回去取包了,我怎么也该跟着一块去的。”
沈青黛笑道:“不用,贺大姐一个就够羡薇婆婆头疼的,搬东西的事儿有男同志,你去也不过是陪着跑一趟。”
说是这样说,沈玉兰到底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一直到傍晚,贺之桢他们才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林羡薇的表情看着还好,进了院子看到女儿,就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
唯独没看到林亚伦,爱立问樊铎匀道:“表哥怎么没回来?”
樊铎匀还没开口,沈俊平就抢答道:“他骑自行车慢一点,在后来呢!就是先前家里给羡薇表妹买的,这一回,姑姑把要了回来。”
“文江还没到家吧?”
“没有,他妈妈倒是一口应了下来,说明天就会让她儿子打离婚报告,发誓赌咒的,说一周之内就让俩人把离婚证领了。”
沈青黛微嘲道:“她怕是不知道自己儿子签了协议,以为还能拿乔乔来拿捏羡薇,等文江回家,有她后悔的。”
第195章
林羡薇把女儿放在姥姥怀里,出来和爱立笑道:“谢谢你,爱立,要不是你今天开导我,我可能不会知道,原来家里会这样支持我。”顿了一下又道:“我先前以为这一步会走得格外艰辛,没想到艰辛的还有我做决定的那一刻。”
原来捆缚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爱立真心实意为她感到高兴,“表姐,等回头把离婚证领了,这件事就彻底过去了,你不要觉得勉强在一起会对乔乔好,不会的,小孩子最敏锐了,她也最爱妈妈,你受了委屈,她也会觉得难受。”
林羡薇点点头,上次金文英当着孩子的面,对她下手,她就意识到这场婚姻勉强维持,并没有什么好处,不论是对她,还是对乔乔。
爱立又道:“你这两天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两天,家里人多,有什么事,大家都能给你帮帮忙。”
俩人正聊着,林亚伦在外面喊,爱立忙过去开门,就见他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外,一双手冻得通红,爱立忙问道:“亚伦,你怎么没戴手套啊?”
“唉,在老饭店里,看到文江的时候下掉了,不知道随手放到哪了,走的时候又没想起拿。今天风可真大,这一路可把我冻麻了。”
林羡薇忙给弟弟倒了一杯热茶过来,姐弟俩都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但是林羡薇明显感觉到,那个自己记忆里尚显稚嫩的弟弟,已经能为姐姐撑腰了。
樊铎匀问道:“文家没有追上来吧?”
林亚伦摇摇头,“没有,文江要是敢来,我肯定再揍他一顿,妈`的,什么东西,说的好听还是研究上面政策的,给《解放与自由》杂志写稿子的人,自己一点觉悟都没有,我看他这路也未必能走得远!”
贺亦棉在屋里听他说话,走到客厅里来道:“只要你家顺顺利利离了婚,以后他好还是不好,都和咱家没关系。”
爱立听了这话,心里忽然一动,问林羡薇道:“表姐,文江写稿子有笔名吗?”她就是想到文江现在都被喊到特殊的写作班里,闭关写稿子,可想而知是极受领导重视的,如果他一直这样,以后离上头的精神自然更近了,后面十年该是了不得的人物。
但是自己对文江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
林羡薇点头道:“有的,他常用的一个笔名是伍金,他在他妈妈那边的孩子里排名第五,金是他妈妈的姓。”
爱立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出了一身冷汗,握着羡薇表姐的手道:“他的路肯定越走越宽敞,表姐,不能让他连累你和乔乔,这次得抓紧把离婚程序走完。”
林羡薇微微愣了一下,她感受到了爱立握着她的手在发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一样。
忙应道:“好,我明天就去把离婚报告打了,爱立,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好意。”虽然她不是很明白爱立忽然而来的害怕,但是她从爱立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和关心,她想可能是爱立在哪里听到过“伍金”这个名字。
虽然文江人品不是很好,却是写得一手好文章,她的公公本来就是民国时期颇有些盛名的文化名人,家学渊源,再加上文江本人在写作上的天赋,他受重视.或是被更多的人看见,都是迟早的事。
但是文江写的东西,她并不怎么看,也许是触及到比较敏感的部分,因言论不当而受到批判,这几年来屡有发生,林羡薇想,可能是爱立看过文江写的东西,故而提醒她。
爱立却不是这个意思,反而相反。
实在是“伍金”这个名字把她吓了一跳,当初看书的时候,因为这个名字看起来像“五金”,她还嘲笑作者偷懒,把一个造`反派的名取得像修水管的一样,因而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按原书的轨迹,不到明年,“伍金”这个名字就在全国报刊上大红大紫,一跃成为申城文化届的名流,被大家捧得很高。
但是,账总是要算的!十年以后,那时候乔乔多大?还在上初中,她的前途怎么办?
现在是羡薇表姐离婚最合宜的时机,如果羡薇表姐这次没抓住机会,和文江离婚,以后怕是更不容易离,等待她和乔乔的就不知道是怎样的命运了!
贺亦棉又过来嘱咐女儿,“你自己去单位里把离婚证明开了,然后中午我去找文江要离婚证明,这个事儿,早些办下来,我就带着乔乔回江省去,你也不要舍不得,乔乔在这边,他们可能还有不该有的盼头,等后面事情平息了,我再把悄悄带过来,专门给你看孩子。”
林羡薇忙道:“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着,要不我也申请转单位,看能不能去汉城,亚伦在那边,舅妈一家也在那边,我过去也有个照应。”
她是中学教师,相对而言,换单位要容易一些。
沈玉兰听到这话,忙道:“那可太好了,你要是过去,也不用租房子,就在我家先住着,爱立和俊平的房间都空着,”又朝贺亦棉道:“就是大姐你过去,也有地方住,房子虽然不大,也算个稳妥的落脚地儿。”
贺亦棉忙道:“玉兰,你说的这什么话,你好心接待我们,我们还挑房子大房子小吗?羡薇一个女同志,过去有你照应着,是再好不过的。”
不过此时,贺亦棉心里还有些犹疑,就是女儿在澄江中学教的挺好的,是个好单位,有必要为了躲文家而避去汉城吗?
文江到家的时候,本来还在儿子儿媳房里盘点东西的金文英,看到他回来,眼睛不由一亮,立即拉着他胳膊,指着空荡荡的房间道:“文江,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媳妇要造反啊,带着她爸妈.弟弟和舅舅把她的嫁妆都拉走了,什么衣服.鞋子类的,谁也不稀罕她的,就是连……连咱家的一口铁锅和自行车都给拉走了。”
这些东西里,要说金文英最舍不得的,还是自行车,那是文江上下班要用的啊,这次文江要去机关闭关几天,自行车就放家里了,没想到偏就这么巧,林羡薇被娘家撺掇得在这个节骨眼闹离婚,文江那小舅子拿到了钥匙,二话不说就把自行车骑走了。
文江扫了眼自己的房间,发现被褥.窗帘之类的还在,他的几件衬衫.毛衣还放在衣橱里,但是乔乔和羡薇的东西,却是一件都没有了,连乔乔晚上睡觉爱抱着的一个小娃娃,羡薇都带走了。
本来堆得有些满的十来平的房间,一下子就空旷起来。
文江有些无力地问道:“妈,羡薇说了什么吗?”他想不到林羡薇这样能隐忍,明知道他出轨了,却一直隐而不发,一旦闹起来,就是离婚的地步。
提到这个,金文英就来气,眼皮一翻,有些嘲讽地道:“能说什么,离婚呗,我当时就答应她了,她想拿乔就让她拿个够,我看她这回怎么收场,我们文家可不惯她这毛病!”
到这时,金文英都不相信林羡薇真想离婚,仍旧认为她不过是耍把戏想吓唬吓唬自己,让自己给她妈服软!
贺亦棉想得美!
金文英忽然有些奇怪道:“哎,文江,你怎么好像知道她要闹离婚?怎么,她跑去你单位找你了?告我的状了?不是我说,她妈妈住我家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就有当客人的自觉,我不过是说了林羡薇两句,她就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说我是焦仲卿的妈!”
金文英年轻的时候,《孔雀东南飞》故事特别流行,被改编成话剧.评剧.粤曲.电影,而无论是哪个版本,焦母都是恶毒婆婆的角色,迫害儿媳刘兰芝,以致最后儿媳和儿子双双殒命,是她们那一代恶毒婆婆的典型。
所以,金文英特别不能忍受贺亦棉把她比成焦母,她自认不过是对林羡薇稍微严格了些,但是自家儿子前途正好,林羡薇能嫁到她们文家来,是她的福气,却还不争气地生了一个小囡囡。
她严格一些又怎么了?又没让林羡薇和文江离婚,林家人自己还拿乔起来了。
见儿子不说话,金文英又絮叨道:“我不管,你这回可不准去贺家接她,就把她晾在那里,我还答应了她们,说你一周之内把离婚证明办好,大江,你明天就去单位打报告。”
文江皱眉道:“妈,我没想和羡薇离婚。”
金文英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背,“你傻啊,谁说真离了,咱们这是给她点颜色瞧瞧,不然以后她林羡薇还不知道在我们母子俩面前怎么蹬鼻子上脸呢!你听妈的,这回可不准去接她,她要是想回来,得先到我跟前认个错。”
文江没有接话,反而问道:“乔乔呢?她们带回来了吗?”
金文英摇头,“没有,你别担心,到底是我们家的娃娃,她林家就是养一年两年的,那也是跟你姓文。”
文江轻声道:“妈,这次羡薇不是开玩笑,她是真要和我离婚。”
金文英狐疑地看了眼儿子,“大江,你这是帮着你媳妇,在这蒙我吧?我和你说,你这回无论如何得站在妈这边,平时你说让我少使唤她,我都能听你的,这回可不行,她贺亦棉就直接指着我鼻子骂我是老妖婆,脑子里还有封建思想的余毒,把我气的啊,你妈现在心口还跳得慌呢!”
见儿子不吱声,金文英又自说自话地道:“再说,谁家闹离婚,不闹个三年五载,最后还偃旗息鼓的,我还没见过头回说离婚,第二天就离掉的。”
文江也没有心思和母亲解释,扔下了一句:“我去贺家找羡薇!”就走了。
金文英追出了两步,见儿子还真去了,气得不得了,等丈夫回来的时候,还忍不住抱怨道:“你说林羡薇,才嫁进我们家几年,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谁家媳妇像她这样,文江都没提离婚,她提什么离婚?是我们文家对不住她,还是文江对不住她了?真是给她的脸!”
文登州一听到儿媳妇要离婚,立即就火冒三丈,对着老伴吼道:“我让你收敛点,收敛点,你非要欺负人,你自己煮饭,一碗不多,一碗不少的?谁多盛了一勺子,这锅饭不就没了准数?你就闹腾吧,这样的儿媳妇你都不要,我看你让你儿子,给你取个仙女儿回来供你使唤才算好!”
转身也往贺家去了。
父子俩几乎前后脚到贺家,但是林亚伦一看是文家人,立即就把院门给重新拴上,一句废话都不想和文家父子俩说。
文登州最后在门外叹道:“之桢,咱们是老朋友了,俩家何苦闹到这份上呢?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看,把话说开可以吗?”
又道:“亲家,不孝子不懂事,还请你们看在我老头子的面上,开门把话说开,文江和羡薇之间,到底还有个孩子呢,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啊?”
贺亦棉在里头冷冷地回道:“文家老头子,我就给你一个准话,你儿子在外头找了个姘头,俩人好了个把月了,你马上就能抱孙子了,我们羡薇是给人家让路呢!你可别不知道好歹,我们没去单位举报他生活作风问题,都是看在乔乔的面上了!”
文登州一时面红耳赤,看向了自家儿子,见他低着头,却一句都不辩驳,知道儿子这是真给人家拿到短处了。
一时气得,牙齿咬的咯咯响,在贺家门外头,就忍不住朝儿子踢了一脚:“你怎么对得起羡薇,你让我怎么面对羡薇舅舅?”
文登州长长叹了一声,到底没脸再说情,转身走了。
贺家里头,见外头没了动静,一家人就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地吃起晚饭来,今天是爱立和沈玉兰下厨,爱立做了一份蔬菜肉丸汤.一份醋溜小藕带,沈玉兰做了一份清蒸鲈鱼.宫保鸡丁,又炒了几个素菜,一家人就着馒头和稀饭吃起来。
小乔乔把一张小脸都埋到了白面馒头里,抓着热乎乎松软的馒头,和妈妈道:“妈妈,真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都好吃。”
沈玉兰笑道:“那乔乔在舅奶奶家多住几天好不好?”
“好,乔乔要一直住在舅奶奶家,妈妈也要住在舅奶奶家,有好吃的,还不用干活儿,能陪乔乔玩。”
童言无忌,贺亦棉和沈玉兰听得,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沈玉兰摸了摸乔乔的小脑瓜,笑道:“好,那舅奶奶就作主,把乔乔和妈妈都扣下来,不给回家了。”
吃过晚饭,大家开门送沈青黛一家回去的时候,发现文江早已经走了。林羡薇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夫妻走到这一步,她已然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晚上,等把乔乔哄睡了,林羡薇走到爱立夫妻俩房前,敲门道:“爱立,睡了没?”
爱立忙开门道:“还没有呢,表姐,你快进来,外面冷着呢!铎匀去找贺叔叔下棋了,我一个人在呢!”
“就是那位谢微兰的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和我说一下?”她纯粹是好奇爱立怎么会认识文江的姘头?
爱立忙道:“哎,好,你快进来。”将谢微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从她们在申城第一次相遇说起,到藏季海和谢微兰离婚,谢微兰认林岫云当干妈,以及她亲口说和文江之间只是露水姻缘。
爱立简略地把她所知道的谢微兰,向林羡薇叙述了一遍,末了才道:“表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张伽语这个人,是姑姑和我妈妈她们老家的朋友。”
林羡薇还真知道这个人,“我知道,我妈妈这些年一直和她有通信,先前她为儿子的工作来找舅舅时,我刚好也在。”她对那位阿姨,还有些印象,看起来比较温婉.柔和的性格,一看就是在家里以丈夫或婆婆的话为主的。
所以当时张伽语带着儿子走后,舅舅有些为难地叹气的时候,她还帮着说了两句话,说她可能在婆家不是很容易,一心盼着儿子出息些。
舅舅当时告诉她,这儿子是她丈夫前头的孩子,自己还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位阿姨,对继子也能上心到这份上,还抹下脸来找舅舅帮忙。
后面舅舅好像到底给帮了忙的。
问爱立道:“这位阿姨和谢微兰有什么关系吗?”
爱立轻声道:“她是谢微兰的生母,今天我妈妈在饭店里看到谢微兰,觉得和张伽语长得很像,就问了她一句,没想到真是张伽语的女儿,就是在小时候,被张伽语遗弃了。”
林羡薇一瞬间脑子都有些不够用,忙喊道:“爱立,你停一下,你的意思是张伽语有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把这姑娘遗弃了?然后她嫁给了别人,把别人家的孩子当亲生子?”
爱立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所以感觉谢微兰从那时候开始,可能就变得目标性比较强,行事可能也没什么道德上的顾忌。”
林羡薇忽然笑道:“我感觉文江会在她手上栽一个大跟头。”
她和文江由双方长辈介绍认识,然后恋爱.结婚,前后也有四五年的时间,她自认对自己目前名义上的丈夫,还算有几分了解,这是一个多少有几分自傲.自负的文人,他可能会认为谢微兰一旦跟了他,自此就会死心塌地。
但实际上,谢微兰与绝大多数循规蹈矩地成长起来的华国女性不同,她的人生信仰或信条与传统的女性美德或人文道义皆毫不相关。
她整个人都游离于规则之外,这样的女人,对文江这类自以为是的男人来说,往往会带来致命一击。
知道了这是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女同志,林羡薇心里最后一点疑惑都没有了,和爱立道谢道:“爱立妹妹,谢谢你这样事无巨细地告诉我,”连自己和谢家的牵扯都没有隐瞒她,林羡薇想了一下道:“明天上午我去单位打离婚证明,然后下午我们一起去逛逛第一百货吧!你和铎匀结婚,我连贺礼还没有给你们选好,你明天陪我去看一看好不好?”
爱立忙道:“不用,表姐,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忙好,这些小事,咱们以后再说。”
林羡薇苦笑道:“我就是想让自己忙起来,尽快把这一阶段熬过去。”
听表姐这样说,爱立也觉得逛街对于女性来说,是最好的解压方式,笑道:“那咱们明天把铎匀.表哥和我哥都一起喊上,让他们给咱们凑票.提东西。”
林羡薇笑道:“好!”
这时候樊铎匀回来,林羡薇就告辞走了,铎匀问爱立道:“表姐对文家那边,还是先前的态度吗?”
爱立点头,“还挺坚决的,可能是对谢微兰有些好奇,过来问我一下。”
想了想,和樊铎匀道:“我今天听表姐说,文江有个笔名,叫‘伍金’,你知道吗,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这几年正是风云际会,很得上头领导的看重,以后怕是靠一支笔就能爬得更高。表姐现在和她离婚,是最合宜的时机,不然以后怕是奈何不了他,他若是不愿意离,那就生生捆住表姐了。”
爱立只是忍不住和樊铎匀吐露一点心声,没想到她说完,就听樊铎匀道:“我知道这个名字,我在报纸上看过,前年有一部历史电影的批判,就是由他带头的。”
爱立震惊了!她想起来前年序瑜曾经和她讨论过一部名叫《罢官》的电影,当时序瑜还说作者上纲上线,帽子扣的太大,原来那篇文章是文江写的!
心里忽然涌出强烈的后怕来,她以为文江离成名还有一两年,没想到他已然冒出头了,和樊铎匀道:“咱们这一次,一定要帮羡薇表姐把婚离了,不然……”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铎匀不让她吐露未来的事,但是如果羡薇表姐这次不能成功脱身,十年以后,一旦清算起来,不仅是羡薇表姐和乔乔,怕是连贺家和林家都会受牵连。
樊铎匀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爱立,你不用说,我明白。”
爱立望着樊铎匀沉沉的眸子,心里忽然就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力量一样,立时就安静了下来。双手把他脖子抱住,头埋在了他的颈窝里,“铎匀,谢谢,我感觉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第196章
第二天一早,林羡薇出门前,大家都给她鼓励,连小乔乔都跟着大家伙说,“妈妈,加油!”
林羡薇贴了贴女儿的小脸,带着写好的离婚申请,去了单位。
今天本来是本学期的最后一次教师大会,等会开完,林羡薇就喊住了校长,把自己的离婚申请递了过去。
校长和副校长看到她的离婚申请,都大吃一惊,在他们的印象中,林羡薇的家庭似乎还挺好的,爱人觉悟也高,经常在报刊上看到他的名字,俩人还有一个两岁的女儿。
学校领导第一反应就是要劝阻她,说的不外乎是“家和万事兴”.“夫妻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一类。
林羡薇温顺地听他们说完,接着拿出了文江写的那份离婚协议来,温声道:“诸位领导,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但是我们早就商议好了,彼此感情破裂,没有办法再继续共同生活,决意离婚,文同志甚至答应,离婚后将孩子给我,可见他对离婚的决心,我和他一样,已然深思熟虑过。”
又想到爱立给她出的主意,接着道:“不瞒诸位领导,孩子这回就跟着她姥姥回老家去了,我和文江同志都想着,早些把离婚的事情办下来,孩子的户口刚好也一道迁回去,免得以后两家人生分了,这些事儿越发不好办。”
这就是说,怕文家以后出尔反尔,不把孩子给她。
学校的领导们,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要离婚的夫妻双方这样冷静的,竟直接商量起孩子跟谁来。
而且男方连离婚协议都拟好了,别说,文江同志不愧被称为杂志社的笔杆子,这协议条晰缕顺的,让人一眼就看得明白。
学校党委书记是位女同志,意味深长地道:“林老师,你可想好了,这离婚容易,再复婚怕就是没那么容易了,你一个女同志带一个两岁的孩子,以后难处怕是多着呢!”
副校长也试探着问道:“林老师,你要不再考虑考虑,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和我们说一说,大家一起给你出出主意。”
林羡薇苦笑道:“不瞒诸位领导,我婆婆和我妈妈为我们的事,就差动手打起来了,再拖下去,亲家都成仇家了。我和文江同志确实是性格不合,没有再继续共同生活的条件,两家长辈也都希望我们早些离婚。”
副校长道:“我先前听同事们说,你们可算是模范夫妻,夫唱妇随的,林老师,夫妻之间闹矛盾是常有的嘛!”
林羡薇拿出了杀手锏来,“诸位领导,其实文同志这边,已经打好了离婚证明,要我一周之内,和他去婚姻办事处把离婚证领了。古话都说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我要是再拖下去,明儿个我婆婆都得唾到我妈妈脸上来。”
爱立让她得一口咬定是性格不合,夫妻双方自愿离婚,且双方长辈都热切地盼望他们离婚。
这样,领导们就算再想劝她,也得掂量掂量,他们适不适合再打着为她好的大旗,而不给她盖章?
磨了一个半小时的嘴皮子,校长到底给她在离婚证明上盖了章,林羡薇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简直觉得如释重负。又接着去了街道办,把章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