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女技术员—— by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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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的责任怕是更大吧!是他自己立场不坚定,才会一而再地在妻子的求情之下,放任小舅子在厂里扯着他的大旗狐假虎威,以至于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关于程立明的处置,爱立很快就从齐部长那里得知,“讨论开除他总工程师和技术生产副厂长的职务,但是还可以留在单位里,到仓库或者设备部去工作。现在调查小组还在讨论,我从刘葆樑那里得来的消息,你先别往外说。”
爱立忙应了下来,就听齐部长又叮嘱道:“爱立,这件事差不多定了下来,你好好安心工作,部门这边,还要你多帮忙撑着。”他可能会有新的工作调动。
出了齐部长的办公室,爱立的情绪一时有些复杂,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大山,就这样被推倒了?不能静下心来工作,就干脆去宣传部找序瑜。 序瑜正在写稿子,看到她神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爱立低声道:“头上的一座大山,被移走了,我都觉得有点恍惚,不是很真实的样子。”曾经她以为,程立明在汉城国棉一厂的地位,是难以撼动的。所以有时候被朱自健找麻烦,她最多想着的就是自保,很少会想着去反击。
但是到现在,她才发现,她以为的老虎,只是只纸老虎。 序瑜立即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放下了笔道:“这是好事,我还没有听到消息,是齐部长告诉你的吗?”
见爱立点头,序瑜笑道:“齐部长对你真是没得说,平时看着不是很着调,但我看论起护犊子来,他在咱们厂怕是能排第一。”以后齐部长若是很能往上面再走一步,爱立怕是更会得到重用。
鼓励爱立道:“朱家的事算告一段落了,你最近把手头的工作也整理整理,你们那汇编手册搞了一俩个月了吧?”
“嗯,已经搞出来了,孟小蔓把课时表也排出来了,交给程厂长和徐厂长看了。”说到这里,爱立忽然想起来,还有学习考核的事,前头她和齐部长提了,齐部长前几天让她整理一份明晰的实施方案出来。
爱立有些懊恼地拍了拍额头道:“我最近真是给马鑫朵的事,气糊涂了,差点忘了正事。” 序瑜微微思索了一下,和她道:“你最近把心思多往工作上放,多做点成绩出来,我估摸着,如果程立明那边被查出问题来,你们技术生产这一块,人事上应该会有较大的变动,你可得把握住机会。”
爱立心里一跳,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厂里只是从外头调了一个副总工程师过来,极有可能还升一位总工程师,齐部长和陈主任的可能性都很大。 序瑜见她反应了过来,笑道:“你不是说二月初二去剪头发吗?是去厂里的理发室,还是厂门口的?”
爱立回神道:“厂里的吧?”就剪个小胡兰头,这发型理发师们常剪的,出错的概率不大。 序瑜从抽屉里拿了一本日历出来,将农历二月初二那一页折了起来,爱立忽然发现那一天阳历是2月21,原来已经是二月的末尾了。
第230章 奇怪的展开
周六晚上,爱立一觉睡得很沉,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樊铎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
爱立看了一下手表,发现已经八点多。前一周事情太多,有时候夜里都睡不好,昨天晚上看到铎匀回来,沾了枕头就睡了,一夜都没有做梦,现在都觉得整个人好像恢复了元气一样。
正想着,就听到厨房里传来油“刺啦”一下的声音,猜应该是铎匀在做早饭,套了衣服就准备出去看下,外头的太阳正好,洒在院墙和桂花树上,像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光一样,巷子里的邻居们像是买菜回来,有几个在讨论着今天猪肉和鸡蛋的价格。
爱立不觉都有种岁月静好的恍惚。
樊铎匀刚煎好了鸡蛋,准备到院子里来打水,见她站在门口,微微笑道:“爱立,洗洗可以吃早饭了,快把袜子穿了,早上的风还挺大的。”
爱立忙回屋把衣服穿整齐,洗漱好了,才过来问他道:“铎匀,今天不是周末吗?你怎么起来这么早?我刚醒来没看到你,都懵了一下,以为是周一了。”他单位离得远,一般周一早上他五点多就起来,六点准时出门。
樊铎匀一边盛粥一边道:“还有两天就是你的生辰了,我怕周三那天晚上不一定能回来,就想着先给你把生辰过了。”他本来是想把婚假休掉的,但是最近部门里的同事们都忙得团团转,他也不好撂挑子不管。
爱立听他说生辰还懵了一下,快到2月23号了。先前她在青市的时候,给他写信说自己随口说错了生辰,没想到骁华记住了,特地给她寄了糖果来。
铎匀竟然也记在心里了。
樊铎匀问她的心愿,爱立想了一下,笑道:“大概就是在家里待一天不出门。”忽然发现,铎匀今天用的餐具都是多美姐姐送的那一套,随口问他道:“你给姐姐写信没有?她最近怎么样?”
樊铎匀起身道:“你等一下,我去把姐姐寄来的信拿给你看。”
过了一会,樊铎匀就把樊多美的信拿了过来,和爱立道:“你自己看看。”
爱立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信接了过来,等看了几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天呐,姐姐竟然有身孕了,太好了!以后我们的奶粉票都给姐姐攒着了。信上说是已经有三个月,那预产期应该在年底左右?到时候我们请几天假去看看,那时候姐姐应该在西北了吧?”
樊铎匀看她兴致勃勃地算起预产期.坐月子.奶粉这些事情,昨天晚上,他看爱立太困,就没有和她说这件事,没有想到,她比他还要高兴。
爱立确实很高兴,她太知道这个孩子对于多美和铎匀的意义了,这个孩子,将是他们父母去世以后,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聊完姐姐的事,樊铎匀又和爱立道:“忘了和你说,郭景泰前两天给我来信,说3月中旬就能到汉城来了,让我们帮着钟琪把房子先租下来,钟琪先前不是看了巷尾的房子吗?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因为老俩口要投靠儿子去,希望钟琪能先付半年的房租,剩下的,也是每半年给他们汇寄一次,钟琪听到半年一付,就有些犹豫。”
樊铎匀想了一下道:“景泰这次的调动估计打点了不少关系,才批下来的,他们夫妻俩现在手头估计比较紧,你问一下钟琪,她要是真觉得那房子可以,就先定下来,钱的事,我们先帮忙垫付一点,等后面他们的生活步入正规了,经济应该就好些了。”
爱立点头应下,她也挺期待郭景泰过来的,铎匀在这边除了珩哥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朋友,郭景泰过来,还能经常到她家来串门。
吃完早饭以后,俩个人先把院里的土翻了下,准备种点葱蒜,下午在家里把书房和客房都清理了一下。
想着郭景泰要是提前过来了,巷尾人家还没搬走的话,他和钟琪可以在他们家暂住几天。
周一早上,爱立一到单位,就先去工艺科和钟琪说了租房的事,钟琪听她们愿意帮忙垫付房租,忍不住抱了爱立道:“谢谢我的小妯娌,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房租一个月十五块钱,半年得九十了,加上押金四十五块钱,算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景泰这次工作调动,因为不愿意让家里帮忙,自己找关系费了不少钱,所以他们俩个现在手头拮据得很,一下子还真拿不出来这么多。
先前她还想着要不要和哥嫂开口,先和他们借一点,但是想到哥哥们各自的小家负担也挺重的,就没好意思开口。
但是景泰为了和她团聚,费了两年的时间,才争取到从津市调到汉城来,她却连租一个合适些的房子都做不到,想想心里还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现在听爱立说帮忙,心里又高兴又感激,和爱立道:“爱立,实话和你说,那房子我还挺满意的,离你近不说,离景泰的单位也不算远。如果不是手上不凑手,我前几天就定下来了。”如果是按月付,对他们来说一点压力都没有。就是一次性凑不到这么多钱来。
聊好了租房的事,爱立顺便问钟琪道:“我今天和序瑜去剪头发,你要不要一起?”
钟琪笑问道:“怎么好端端的,你们俩个都要剪头发?”
“我看报纸上说,今年夏天可能是汉城最热的一个夏天,就想着把头发剪短算了。”爱立胡乱诌了几句,倒真把钟琪说动了,笑道:“那我和你们一起吧!”
十一点左右,爱立就和序瑜.钟琪一起到厂里的理发师,师傅听她们说要剪个胡兰头,立即“咔嚓咔嚓”几下,先把头发剪到了耳朵下面,然后再一点点的修剪整齐,长度在盖住双耳的位置。
几人剪好头发以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道:“看着还挺新鲜的。”
钟琪道:“我先不在信里和郭景泰说,等他下次过来的时候,看第一眼能不能认出我来?”
中午,爱立就带着钟琪,找了周叔,把巷尾的房子定了下来。
3月12日,爱立夫妻俩帮着钟琪正式搬家,房东老俩口月初就投奔儿子去了,几人忙乎了一上午,将里外差不多打扫干净了,剩下的一些缺失的小家具,等郭景泰来了以后,再慢慢添补。
下午三点钟,樊铎匀在车站接到了郭景泰,他带的行李还挺多,有被褥.锅碗瓢盆,大包小包的,一点浪荡公子哥的影子都没有了,倒像是十成十的一心扑在家庭生活上的男人。
一见到樊铎匀,郭景泰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笑道:“还是铎匀有良心,愿意来接我,不然我这许多东西,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挤得上公交车。”
樊铎匀接过他手中的一包行李,和他道:“走吧,钟琪和爱立已经把房子打扫好了,就等你过来了。”
郭景泰望了一眼熙熙攘攘的车站,笑道:“铎匀,真是想不到,我们俩个最后都在汉城安家了。”
樊铎匀问他道:“你来汉城之前,有没有回家一趟?”
郭景泰不以为意地道:“回了,我爸妈还是老样子,对我的事没有什么耐心。只说随我自己,嘿,随我自己,我不就想去哪就去哪?”
樊铎匀望了他一眼,开口道:“爱立和钟琪互称妯娌。”
郭景泰笑道:“所以,我才让钟琪在你们家附近租房子,她们都是妯娌了,咱们兄弟俩个也不呢离得太远。”
樊铎匀也笑了一下。
3月12日,爱立在办公室看到了一份报纸,说翼北省发生了强烈地震,使数百村镇化为废墟,心里不由吓一跳,这么大的自然灾害,森哥不知道会不会被调过去救援?他的伤刚刚才好,忙去拍了一份电报给森哥,问他的情况。
等了两天,都没有收到森哥的电报,倒是在14号下午,张扬给她送来了一封信,是姜蓉蓉寄来的。
打开信封,里头就掉下来两张绘着炼钢图样的5元纸币,爱立忙看信,说已经收到了她们寄过去的棉衣.洗发水和蛤蛎油,又写到:“爱立,请你和婶子放心,我在这边一切都好,贺哲明同志对我很是照顾,相比较其他来支援边疆建设的女同志,我的情况要好很多。此次来信,还想请你帮忙打听一下,我叔婶和姜瑶的情况……”
爱立看到最后一段,发现上面写着:“贺哲明同志最近在挖水渠的时候,不慎掉进了淤泥里,回头就感冒了,这边买药不是很方便,我想着能否请你代买一些寄来?以备不时之需。贺哲明同志托我向你和婶子问好。”
落款是“蓉蓉”。
爱立把信看了两遍,总觉得单从信上来看,这俩人之间,似乎有一点奇怪的展开。准备等回头让妈妈帮忙去医院里开点治感冒和退烧之类的药,给俩人寄去。
爱立刚起了找母亲帮忙的心思,沈玉兰那边也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立即就从南华医院家属院,坐公交车到了国棉一厂,准备找女儿商量。
第231章 救援(二更合一)……
爱立正在担心着森哥那边,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去了冀北省帮忙救灾,报纸上说这次的灾情从冀北省向四周接壤的省份蔓延,总理都已经出发去冀北那边视察和慰问。
森哥的胳膊,先前还中了弹,不知道能不能经受得住高强度的救援工作?爱立正考虑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下多美姐姐,就听到门卫大叔来通知她,说妈妈在大门口等她。
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妈妈?”
“是,沈同志,那位同志说她是你妈妈,叫沈玉兰。”
听到真是她妈妈,爱立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是周三,妈妈怎么会过来找她?而且现在是下午四点钟,妈妈应该也在上班才对啊?
难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等跟着门卫大叔出去,就见母亲一脸慌张地朝大门里头张望着,看到她出来,三两步跑到她跟前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小妹,你小姨父出事了!”
爱立心里不由一“咯噔”,“妈,小姨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先前小姨不还说最近小姨父忙得很吗?怎么好端端地就出事了?
文`革不是从五六月份才开始吗?这时候小姨父能出什么事?
沈玉兰忙从布包里,把妹妹给她寄的信拿给女儿看,“你看看,你小姨父被停了公职,目前安排在卫生局里做卫生。”
沈玉兰把信递给了女儿,犹自慌乱地道:“我估计这事早有苗头了,是你小姨拖到今天,实在没办法了,才和我们说。”本来青黛还说来参加女儿的婚宴的,最后却没有来,她当时真以为是青黛家里这一段时间比较忙的缘故。
谁能想到,竟然是瑞庆出事了!
爱立一听,心里不由也慌慌的,接信的手都微微颤抖,带着一连串疑问,把信看了一遍,大概弄清楚了缘由,姨父前段时间在党组织会议上,提出目前的工作,虽然要突出政治,但是他认为最近报上的另一篇文章,说的也很对,即政治也要与实际业务相结合。
他的观点一出来,就在会议上被批评信念不坚定,之后每次开会就把姨父揪出来批评几句,说他是“二面派”,后来情况愈演愈烈。
爱立看着信上面的“现行反革`命”几个字,都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特殊的十年从五六月份正式拉开序幕,但是申城的火比别的地方燃得更早些。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对这把火的最早感知,会在她小姨父身上。
信的最后一段写着:“姐姐,瑞庆不想连累我和伊利,但是他现在的情况,我又怎么放心留他一个人在申城,我的意思是,把伊利送到你这边来,麻烦你照看一二,不知道姐姐你那边现在是否方便?如有不便,也不必为难,我可再托瑞庆这边的亲戚帮忙,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爱立猜测,小姨父大概栽了跟头以后,政治触觉敏锐了些,怕后头会连累到小姨和伊利,所以希望小姨母子俩能尽早离开申城。
沈玉兰在一旁有些焦心地道:“你小姨和伊利的粮油关系都在申城,她可能怕来了又没有工作,给我们增加负担,所以就让伊利一个人来,还说什么瑞庆那边的亲戚,瑞庆本就是家中独子,父母都已过世了,她还能找谁?这是怕我为难呢!她也不想想,我就她这一个妹妹,我还能不管她吗?”沈玉兰情绪有些不稳定,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噙了泪。
青黛性子倔,自小就很少找她帮忙,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回 朝她开口,可见真是到了很难的时候。而且沈玉兰隐隐觉得,如果只把伊利接过来,这夫妻俩别觉得无后顾之忧,以后做出什么蠢事来。
所以,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把青黛拉过来的。
爱立收好了信,和妈妈道:“妈,你先别急,我们现在就给小姨拍份电报,让小姨带伊利立即过来。”想了下又道:“陆厂长那边不是在筹办医务室吗,小姨本来就是学的药理学,也做过护理类的工作,她过去应该没问题。”
沈玉兰现在就是无头苍蝇,听女儿说的头头是道,就跟着女儿去单位里的收发室给妹妹拍电报。俩人一路上斟酌了下电报的内容,末了沈玉兰道:“先拍份电报过去,然后我再给她寄封信去。”
拍完电报以后,爱立让妈妈先回甜水巷子,等她下班以后,就给陆厂长写封信去咨询一下工作的事。
今天刚好是周三,晚上樊铎匀一进院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还以为爱立在厨房,没想到是岳母在,笑道:“妈妈,你今天怎么过来了?爱立呢?”
沈玉兰正在出神,听到女婿的声音,还有些惊讶,“铎匀回来了啊,爱立在书房写信呢!”顿了一下和他道:“爱立小姨父出事了,我们想让青黛带着伊利到这边来。”
沈玉兰把沈青黛的信,大概和樊铎匀说了一下,樊铎匀劝道:“妈,你先别急,先让小姨和伊利过来再说。”
晚上熄灯以后,爱立有些担忧地和铎匀道:“小姨父还好,平时就比较沉稳,就是小姨性子直,又是女同志,总怕她会吃亏。”
爱立说的隐晦,樊铎匀却立即就明白了她话里的含义,和她道:“那你和妈妈先让小姨带着伊利过来,陆厂长那边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小姨过去定然没有问题,就是陆厂长那边不行,也可以给小姨在这边另找一份工作。”
爱立也是这个想法,申城马上就是风暴的中心,小姨光那张脸都让人觉得有侵犯性,更别说她胆子大.眼里又从来揉不下沙子,拖到后面,怕是很难全身而退。至于小姨父,可以缓一段时间,给他在这边的农村花钱买一个落户的权利。
爱立想到这里,心里微微定了一些,往樊铎匀怀里缩了缩,和他叹道:“铎匀,真是可怕。”
樊铎匀拍了下她的背,“没事,爱立,我们在一块呢,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迷迷糊糊中,爱立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并不知道,樊铎匀想了半宿都没睡。从爱立的反应中,他已然窥探到一点暴风雨的痕迹。
两天以后,沈青黛收到了姐姐的电报,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姐姐会回复什么?
姐姐自己也有子女,现在又有了新的家庭,需要顾虑的东西也很多,如果姐姐觉得为难或是不方便,她都可以理解。
就是在这时候,她能想到且唯一放心的人就是姐姐,如果姐姐真的回拒了她,她都不敢想,她的伊利怎么办?
从丈夫被定性为“现行反`革命”,她心里就一直拼着一口气,就是这条命不要,也绝不会奴颜婢膝,让丈夫受那群人的肆意羞辱与践踏。
沈青黛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电报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已与女商讨,望携子速来!”瞬间泪意涌上了沈青黛的眼眶。
很快豆大的泪珠“嗒嗒”地滴在了那一张纸上。
多日以来的惶恐.担忧,在这一瞬间,好像才敢宣泄一点点。她生怕姐姐回她一句“不便”或“不合适”之类的话,却压根没有想到姐姐回她这样两句,已经与爱立商讨过,希望她能够带着伊利迅速到汉城来。
沈青黛拿着这份电报,在书桌前坐了很久,这一刻,她觉得人间这一趟是值得的。
晚上,苏瑞庆回家,就见妻子拿出了一份电报给他看,微微笑着和他道:“是大姐发来的。”妻子的语调又高兴,还带着一点骄傲。
倒让苏瑞庆对这份电报有些好奇,看完以后,也忍不住深深呼了口气,和妻子道:“如果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至少我们俩不用考虑抱着伊利一起去跳江了。”
沈青黛笑道:“我想着这两天向单位里请个假,先把伊利送过去。”不然,在这样高压.紧张的氛围中生活,沈青黛怕会影响到孩子的心理健康。
伊利毕竟才八岁。
苏瑞庆把电报合上以后,和妻子道:“青黛,这回你和伊利一起去,粮油关系,我回头托人给你转到汉城去。”
沈青黛望着丈夫,轻轻摇头,“我只担心伊利,伊利安排妥当就行,我肯定是要陪着你的。”
苏瑞庆抱了下妻子,吻着她的头发道:“不用,青黛,能听到你这句话,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青黛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苏瑞庆不敢想,如果她看到他被批`斗的场景,能否承受的住?“不,青黛,你必须离开申城,可以回江省老家,也可以去汉城大姐那里。”
沈青黛无意与丈夫争论,拍了下丈夫的肩膀,叹道:“行了,不说这个话题了。等我把伊利送过去再说吧!”她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的。
第二天一早,沈青黛送伊利去上学,一出门就遇到了隔壁的陈纪延,轻轻点了下头,不想陈纪延却出声喊住了她:“沈大姐!”
“嗯?小陈同志,有什么事吗?”
三月清晨的阳光微微倾洒了一点在巷子里,旁边爬了半面围墙的蔷薇花叶子上正闪着晶莹的露珠,但是似乎都没有沈青黛的眼珠明亮,没有沈青黛的眼神清澈,陈纪延瞬时像被什么击中了心脏,笑着开口道:“我听我妈说,苏大哥最近好像遇到了一点事儿,我……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我家知会一声儿。”
沈青黛微微笑道:“谢谢!”旁的话,却再没有,牵着伊利的手,和陈纪延错开了。
陈纪延的眼睛忍不住追随着她的身影,一直到巷子口。半晌,低头苦笑了一下。在她心里,自己始终不过是一位不甚熟络的邻居。
却不想,这一幕恰好被刚刚开门,准备提醒儿子工作证没带的韦婶子看到了,心里一时狂跳不已。她先前就对儿子的心思,有一点点猜疑,有事没事就和她提苏家,问青黛的情况,她托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又一个好姑娘,他最多不过和人见两面,就没了下文。
上次那个《申城日报》的记者,叫袁敏的,自己喜欢的不得了,青黛都说看过她的文章,是个很能干的姑娘,但是纪延和人见了两次以后,就不愿意见面了。
她又气又无奈,也就是当时,她怀疑儿子心里头是不是有人,不知不觉就发现了他对青黛比较关注。
但是她又想,青黛毕竟比他大近十岁,又是有夫有子的,纪延当不至于如此糊涂?可是在这样一个清晨,儿子看青黛的眼神,让她最后一点侥幸心理都荡然无存。
韦婶子到底张口喊了声:“纪延!”
陈纪延面上立即浮上来几分笑意,“妈!怎么了?”这一瞬间,他似乎又是母亲眼里温和.开朗的儿子。
“工作证没带!”韦婶子朝前走了两步,把工作证递给了儿子,又状似无意地道:“刚刚我好像听到你和青黛在说话?”
“是,遇到就聊了两句。”
韦婶子没有戳破他,而是问道:“你这周末有没有空,我让袁敏小姨带她过来坐坐?”
陈纪延笑道:“妈,怕是不行,最近冀北省那边发生了地震,袁敏好像是去那边采访了。”
韦婶子点点头,“那行吧,等袁敏回来再说,哎,纪延,远的不说,就说青黛和瑞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成婚了,你看这么几年,伊利都长这么大了,你这孩子不要倔,早点成家是正经,敏敏我看着就很好!”
陈纪延很有耐心地听母亲说完,才开口道:“妈,那我去上班了!”
他不烦躁也不生气,但是知子莫若母,韦婶子知道他越这样,越说明他心里有主意着呢!微微叹气道:“行,你走吧!”
等儿子走了,韦婶子心里愁的不得了,想着不然和沈青黛说一说,但是又想到,这事明显是自己儿子着了魔一样,人家青黛和丈夫感情好着呢!要是她挑破了,搞不好以后青黛都不和她家来往。
韦婶子心里发愁不已,后面几天,只要隔壁的院门一响,她就不由自主地观察儿子的神色。
周六的傍晚,小伊利跑到她家来,说找哥哥。韦婶子本来也没当回事,没想到不过两三分钟,等她从厨房里端了切好的苹果出来,给他们吃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头只剩下小伊利一个人,问他道:“伊利,你陈哥哥去哪了?”
“刚出去了,说让我等他一会。”
韦婶子当即就觉得怪怪的,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压根没有猜到,小伊利是过来和她儿子告别的,一句:“我妈妈要带我去汉城生活了!”立即就让她儿子飞奔到了苏家去。
此时,沈青黛正在家里收拾着东西,想着把伊利的衣裳,和她一些贵重些的衣服,都带到大姐那边去,免得后头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
忽然听到陈纪延敲门,还以为伊利怎么了,忙起身去开门。
不成想,门外只有陈纪延一个,皱眉问道:“小陈同志,伊利呢?”
“在我家,沈大姐,伊利说你们要去汉城?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想法子,你在申城生活了这么多年,乍然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一定能适应不说,那边遇到什么情况,也不好说。”
这话如果是韦大姐和她说,沈青黛都不会觉得违和,毕竟她和韦大姐一向聊得来,但是换成韦大姐的儿子,沈青黛就觉得有那么几分不对来。
试探着问道:“小陈同志,你怎么和我说这些?”
面对着她的试探和疑惑,陈纪延没有低头,也没有回避,而是直直地望进了她的眼睛道:“沈大姐,在我心里……”
他眼睛里的侵略性太强,沈青黛仿佛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志在必得的光芒,心里猛然一跳,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他道:“谢谢小陈同志的热心肠,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到汉城去住的打算,是伊利大姨最近有些想他,让我带他过去玩几天。”
陈纪延听了这话,微微松了口气,仍旧不忘叮嘱沈青黛道:“沈大姐,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一定要知会我一声。”
沈青黛面上笑着点头,心里却觉得不寒而栗。
她的丈夫不过才露了一点颓势,就连隔壁的陈纪延竟都按捺不住,跑到她跟前来剖白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