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女技术员—— by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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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高考成绩也出来了,宋岩菲考了227分,张仲婷考了252分,本科录取线是180分,财贸学校只要135分,张仲婷来信说,她想来京市,报了京市的理工大学.师范大学和长春光机大学。宋岩菲的三个志愿都填了汉城的大学。
爱立准备晚上去妈妈家,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恰巧在庆庆的幼儿园看到了妈妈,正望着在玩游戏的庆庆出神。
爱立忙走过去喊了一声,“妈,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见是女儿,沈玉兰笑道:“今天没事,来接庆庆去家里玩。”又和女儿叹道:“你二嫂过门以后,我感觉我的担子一下子轻了很多,家里的什么活,她都抢着干。”
沈玉兰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语气里有明显的失落感。
爱立心里有些好笑,但是可不敢刺激她妈,软声劝慰道:“妈,二嫂的时间分在家务上多点,那照顾小孩的时间就少了吧?你不如多带带小吉。”小吉是二嫂上一段婚姻的孩子,性格比较内敛,但还挺懂事的,每次看到庆庆,都跟在屁股后头喊“姐姐”,庆庆不同意他玩的玩具,他就算想玩,也不会伸手去碰。
乖巧得爱立看着,都有些心疼。
沈玉兰笑道:“这个主意好,其实我也能理解你二嫂的心态,希望获得我们家的认可,但其实我对她挺满意的,就是她连我的活都干了,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妈,那你和二嫂好好沟通一下。实在不行的话,你也就多休息休息,等以后他们又有了孩子,肯定要你搭把手的。”
沈玉兰道:“我再看看,要是这边不需要我,我就回汉城住半年,我也挺想你大哥的。”
爱立哑然,觉得她妈要是真一走大半年,贺叔怕是对这个新儿媳有意见了。准备改天和二哥说一说,有时候太勤快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正月二十六,爱立刚好去试验工厂,路过《解放日报》报社,就去看了下二哥。原本准备聊一下家里的事,没想到二哥正在忙,等了半小时人也没出来。
爱立都起身准备走了,才见二哥匆匆跑来接待室,和她道:“刚才领导发了新任务,急着整理采访大纲去了。没让你久等吧?”
“没事,我就是路过来看下你,采访谁啊,这么急?”
“哦,一批被平反的同志,”贺哲明喝了口茶,和爱立道:“谢镜清也回来了,你要去看看吗?”兰姨和谢镜清的事,他后来也听姑姑说了一点,知道先前的京市卫生局局长是爱立的生父,今天看到谢镜清的名字,就多注意了一下。
“已经回来了吗?”
贺哲明点头,从兜里拿出一张小纸条给爱立,上面的笔迹比较潦草,但很是很容易地看出,是一些人名,谢镜清位列第四。
“你看看,这是我们这次的采访名单,都是已经回到京市来的老同志。”
爱立把纸条递了回去,轻轻摇头道:“不去了,先前都没有交集。”
贺哲明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和爱立道:“平反了一批,也打倒了一批,京市的蒋家你知道吗?我先前和铎匀聊过他家,革命的前几年,他家名声还比较大。”
“是蒋帆家吗?”
“就是他家,父母俩个可能都得坐牢,蒋帆问题还更严重些。”
爱立心里不由一阵嘀咕,“不会这么巧吧?徐春风这才回来没多久,程攸宁攀的那棵大树,就轰然倒地了?”
贺哲明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了一张报纸给她,“呐,你看,昨天的新闻。上面说是停职调查,这次的‘停职’可和前几年不一样,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爱立接过来一看,确实写了几句蒋立春和陶晖的事,这是蒋帆的父母。上面还写着,他们利用职权,将儿子安排进入京市纺织工业局,并一步步扶持到副局长的位置,而蒋帆本人是德不配位的。
后面例举了这些年,蒋帆利用职权,做的打击报复的事。
爱立越看越心惊,因为她看到了好些熟悉的名字,比如京市纺织工业局原来的钱副局长.徐春风.梅子湘同志,别的人还好说,徐春风的名字也在里头,让她不由怀疑,这是不是程攸宁举报的?
当年蒋帆陷害徐春风,其实是很隐蔽的事,就是徐春风自己也只是怀疑,并没有充分的证据,但是这报纸上就说的信誓旦旦的,甚至连动机都说了。
爱立忽然觉得,程攸宁是不是发疯了,掰倒婆家这棵大树,对她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爱立压根没想到,这事还真是因为有好处,程攸宁才做的。
调查工作组找到程攸宁的时候,表示只有她配合,她自己才能从蒋家的事里全须全尾地摘出来,程攸宁不过是考虑了两天,就给出了一份超乎调查工作组所料的答卷。
这一场从内部发生的拨乱,让蒋家全军覆没,唯独程攸宁因为配合调查和揭发有功,所受的影响十分有限。
第313章 再遇
俩人聊了一会新闻,贺哲明才想起来,问爱立道:“爱立,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爱立笑道:“还真有一件事。二哥,我说了你别介意。”
贺哲明好笑道:“说,你跟我还这么见外?”
爱立笑笑,“你听了就知道了。”稍顿了一下,和他道:“前几天,我看到妈妈,和我聊起来嫂子手脚很勤快,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她一个人就做完了,妈妈觉得,这边暂时不需要她,想回汉城住半年。”
贺哲明听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回头和小荻说说,她比较没有安全感,希望兰姨能够喜欢她,不成想抢了兰姨的活。”
爱立点头,“是,妈妈也希望为你们做点什么。”爱立明白妈妈和嫂子的心理,毕竟是重组家庭,彼此都希望获得对方的认可。只不过这一对婆媳的处理方式,都是多做一点家务。
爱立只提了这么一句,旁的话,没有多说。见二哥心里有数,就站起来告辞。
贺哲明忙道:“吃了饭再走吧?你这还是第一次来呢!”
“今天可不行,我还得去工厂看看试验进度呢,最近大家对一个问题争执不下,我希望早点解决,得去盯着看看。”最近她们在搞改善锡林.盖板间的梳理作用,大家在加设固定盖板和工作盖板的数量问题上出现了分歧。她主张减少数量,徐春风主张增加,两边僵持不下,就通过试验来验证。
徐春风现在一心沉浸在工作中,不知道程攸宁那边,出了这样的变故,会不会又转身来找徐春风?
爱立觉得,还是再抓紧一点把这组试验做完,免得后头出现什么变故。
贺哲明见她是真有事,有些无奈地道:“那行,你周日回家里吃饭吧?我送你到门口。”
爱立把刚才关于蒋家的那份报纸收了起来,“哥,这个给我吧,你那里应该还有吧?”
“你拿走吧,我们单位最不缺的就是报纸了。”
俩个人到门口的时候,还遇到了贺哲明的同事,对方笑问:“贺哥,这是又有人来给你送新闻线索来了?”
贺哲明摇头道:“这是我妹妹,路过我们单位,过来看看。”
“哎呦,你们兄妹感情可真好。”
贺哲明点头道:“还行!”说着,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想过,婆媳矛盾这种问题,也会发生在他身上,而且还有一个贴心的妹妹,悄悄给他通风报信,这对于幼年丧母的人来说,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
爱立到工厂的时候,徐春风已经到了,看到她过来,递了一个本子过去道:“爱立,你看看,这是加设工作盖板的数据,梳理效率明显提高。其实调试处理起来也不麻烦,我刚和技术员沟通了下,再加几组试验看看。”
爱立仔细看了下数据,指给徐春风看道:“你看,梳理过程主要集中在5—7盖板之间,我还是认为由30根减到15根比较合适。”
徐春风适时地提了新的看法来,“爱立,不然试试双区盖板呢?前后两个工作区。”
爱立道:“这个想法可行,黎叔先前私下和我说,咱们得加紧,最近上头下通知说,可能明年会派咱们去米国参加高速梳棉机交流会。春风,你知道的,咱们前面几年几乎半停工的状态,现在得抓紧。”爱立知道,这个年代的各种国际技术交流会,不仅仅是技术层面上的交流,政治意味也比较明显。
徐春风点头道:“那行,我现在就把草图绘出来,你帮忙看看可行性。”
俩个人到了办公室,边商量着,边绘制大概的草图,忽然门卫过来通知道:“徐工程师,门外有个姓程的同志来找你。”
徐春风还没反应,爱立心里就一跳,问道:“师傅,是个女同志吗?”
“是的,像是有什么急事,说是先去了纺织科学研究院,听说徐工程师在这里,又跑了过来。徐工程师,你要不去门口看看?”
爱立心想,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爱立这么一打岔,徐春风也猜到来人是谁,微微垂了眼,过了一会和爱立道:“爱立,这支钢笔没有水了,麻烦你帮忙借下墨水,我去去就来。”
爱立点头,想了想,把从二哥那拿的报纸,递了过去,“我刚从我二哥那听说的,你看看吧!”
徐春风接了过来,一眼就发现了正中间的“人民的叛徒”几个大字,稍微凝神看了一下,就看到了蒋家的事迹,忙问爱立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最近单位里事情多,他没有关注京市的新闻,不知道曾经不可一世的蒋帆,现在即将面临法律的审判。
“我也是今天才听说。”
徐春风郑重地道:“谢谢你,爱立,这支钢笔麻烦你帮忙借点墨水,我去去就来。”
爱立见他执意要见程攸宁,也没有劝,点了点头道:“好!”
徐春风张口想说什么,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转身跟着门卫出去了。
然而,半个小时后,徐春风也没有回来,爱立心里不无感慨,觉得这人大概又一头栽了进去。正担心会不会影响她们项目后面的进度,就见婧文也过来了,立即把程攸宁来找的事,说了一遍。
李婧文有些疑惑地道:“在门口吗?我刚来没见到人啊,会不会一起出去吃饭了啊?”
“嗯,有可能。”
李婧文咂舌道:“就徐春风那脑子,程攸宁一顿饭,怕是就能把人哄转过来吧?”
爱立叹了一口气,觉得还真有这可能,和婧文道:“这只能看春风自己的意愿了,咱们虽说是朋友,但是感情的事情,也不好插手过多。”老话都说,劝赌不劝嫖,人家一旦沉浸在感情里,你但凡多劝一句,人家都觉得你招人恨。
转而和婧文说起双区盖板的事来。
傍晚,下班回家的时候,爱立心里惦记着那件没绘制完的草图,走得就比较急,在供销社门口,差点和一个骑自行车的婶子撞到了,幸好闪避的快。
那婶子别了一下车头,撞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去,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爱立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就听婶子道:“哎呦,刹车忽然不灵了,我一着急险些撞到了你,真是对不住。”
“没事,婶子,你自己要不要紧啊?”
婶子捂着手上被蹭破的皮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没撞到你就是万幸了。”说着,忽然盯住爱立的脸,“女同志,我觉得你挺面熟的,咱们是不是哪儿见过啊?”
爱立正帮着她把自行车扶起来,闻言也朝她看了一眼,也觉得有几分面熟,像是森哥家的保姆大姐。轻声问道:“你是森哥家的何姨?”
何姐立即笑道:“对,是,你一说森哥儿我也想起来了,你是小沈?咱们见过两次的。”
爱立点头。
何姐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哎呀,我前几天还在电话里,听森哥说起你,没想到咱们这就见上了。森哥最近要回来一趟,姑娘,你来家里吃顿饭吧?”
何姐问的小心翼翼。
爱立拒绝道:“不了,谢谢婶子的好意,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爱立想不到,今天这么多状况。
“哎,好,好,有空了,来家里玩啊!我们住在卫生局的家属院那片儿!”何姐话还没说完,爱立已经走了,最后一句,几乎是对着她的背影喊的。
等回到家里,何姐和谢镜清道:“镜清,你猜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了谁?”
谢镜清正在整理书,抬头见她身上衣服都磕破了两块,微微皱眉道:“这是怎么了?骑车摔倒了吗?”
何姐点头,“嗯,差点撞到了人,我把车头往旁边撇了一点,撞到了树。没什么事,就是我今天差点撞到的人,你怕是猜不出来是谁?”
谢镜清见她有些兴奋,配合着猜道:“程攸宁?”程攸宁心思比较深,蒋家出了变故以后,她可能得知他回京来了,特地提着礼品来了一趟,关心了几句,还问芷兰的情况。
谢镜清对这个人,一点好感都没有。先前他落难,芷兰和她妈妈闹别扭,不愿意接受她妈妈的帮忙,只身到了西北军区投靠林森,这么些年了,程攸宁除了最初,可能碍于都慧芳的情面,去了两封信劝芷兰回京外,再没有关心过芷兰。
现在还到他跟前来问消息。谢镜清这些年见识了人情的冷淡,对程攸宁这迟来的关心,嗤之以鼻。
何姐摇头,“不是,你再猜猜。”
“都慧芳?”
何姐摇头,也没再卖关子,“是爱立。我看着她有些面熟,问了一两句,她也认出我来,问是不是森哥家的何姨。哎,她还记着我姓何呢!”
谢镜清嗫嚅了下嘴,轻声问道:“还说什么了吗?”
“我和她说,森哥最近回家来一趟,请她一起过来吃饭,她没同意。”
谢镜清心里有些失落,又觉得事情合该是这个样子的,怔怔地道:“是,她不会同意的。”
何姐拍了拍他肩膀道:“镜清,你也不要多想,森哥说小沈这些年过得挺好的。倒是芷兰这边,我还有些担心,这孩子还没成家呢,咱们可得加紧让她相看。”
提起小女儿,谢镜清眼睛里又有了神采,“对,是得抓紧了。”这些年,芷兰过得并不好,在西北军区里做些杂活,森哥的媳妇几次说给她介绍对象,她都以不想拖累别人为由,拒绝了。他这边一落实了政策,就立即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早点回来。
谢镜清默默算了下小女儿的年纪,今年也有三十出头了,确实是他连累了女儿。
何姐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也是芷兰的缘分没到,这事儿虽说早些挺好的,但是实在遇不到,也不能随便抓一个,就硬凑一对不是?”何姐又点出了一点道:“而且,现在局势明朗起来,找婆家这事上,别人不用防着咱们,咱们也不用提心吊胆的。”
第314章 伤痕
李婧文原本还提议,第二天早上,她们一起找徐春风聊下。但是第二天早上,迟迟没看到徐春风的人,李婧文都有些讶异道:“春风是从来不会迟到的,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爱立道:“有可能,不然让秦书宇去他单位看看?”
俩人正张罗着,找人去看看,就见徐春风提了一兜苹果,从外面走进来,递给爱立和李婧文道:“昨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看到供销社里新到了一批,就买了点,你们尝尝看。”
李婧文拿了一个过来,问道:“昨天是怎么回事啊?爱立等了你好一会儿,都没见你回来。”
徐春风立即道歉道:“爱立,真是对不住,昨天发生了一点突发状况,我送程攸宁去医院了,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
“没事,她身体不舒服吗?”爱立没想到,还有这情况。
徐春风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忽然在我们单位门口晕倒了,我和门卫师傅一起把她送到了医院,她醒了后,我就顺势走了。”
这操作倒是让爱立听得一懵,她还以为徐春风怎么都要嘘寒问暖.跑前跑后一番呢!
正疑惑着,就听徐春风轻声道:“她昨天来是和我道歉,说当年举报我的事,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是蒋帆做的。”说到这里,徐春风轻笑道:“是不是蒋帆做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初李婧文他们找到她,希望她给我作证,她拒绝了。”
她拒绝了,这件事给他很大的打击,甚至一度超过被下放的痛苦。
爱立道:“我以为,你会原谅她,毕竟以前你对她一向比较有耐心。”在程攸宁知道和不知道的地方,徐春风确实做了很多,包括一开始对她的排挤。后来调到了京市,又出钱出力的给程家帮忙。
一个人付出了这么多的沉没成本,爱立以为,他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就见徐春风低着头,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是个劫吧,已经过去了。我在内蒙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在风沙里被吹得脸都皲裂的小孩,也看到老人家佝偻着身子,在地上捡青稞,满山风雪里找牛羊的牧人。忽然就觉得,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等待我们去帮助,沉湎于一段畸形的情感,纯粹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爱立不知道,他这段话是真的发自肺腑,还是他自我劝解的词而已,但是不论哪一种,都表示他选择放弃和程攸宁继续纠缠了。
一旁的李婧文笑道:“春风,你能想通就好,以后我们还是好好搞技术,明年还有可能去参加国际棉纺织业技术交流大赛呢,时间正急迫着。”
徐春风点头道:“你们现在有空吗?我们再讨论下双区盖板的问题?”
“行啊!”
沈爱立原本以为,程攸宁晕倒在单位门口,是想哄得徐春风心软。没想到隔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回妈妈那边吃饭,意外地从二哥那里得知,程攸宁怀孕的消息。而且医生说,她的体质不是很容易受孕,如果这一胎落掉,以后未必有机会再做母亲。
爱立奇怪道:“二哥,你是从哪得知的消息啊,这么详细。”
“当时我们单位有个女同志在产检,和她看的同一个医生,回来说的。”顿了一下又道:“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对蒋家下了那样的狠手。”
沈玉兰听得都有些咂舌,在一旁问道:“那这个孩子,她最后要没要啊?”
贺哲明道:“这就不知道了,她当时和医生说,要再考虑一下。”
沈玉兰点点头,“这种情况下,要不要确实是个问题,而且以蒋家的罪行,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了,以后前途可能也会受影响。这要不要的,都是作孽啊!”
爱立也觉得唏嘘不已,程攸宁以为,随着蒋家的衰落,她就彻底摆脱了蒋家,下起手来,一点顾虑都没有。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层劫难在。一时又想到,幸好徐春风迷途知返,不然就程攸宁这情况,怕是会被她拖拽着共沉沦了。
四月中旬,爱立先后收到了张仲婷和大嫂的信,高考的录取结果下来了,张仲婷考到了京市理工大学,特地来信感谢爱立,当时给她们寄学习资料。
爱立也挺替她开心,这个姑娘当初一心要逃离家庭,以后大学毕业,应该有能力削弱原生家庭对她人生的影响。
就是大嫂的录取通知一直没有下来。在信里问道:“爱立,你说我还能收到录取通知书吗?你哥这几天比我还紧张,我也不敢和他讨论,怕他受不了。他自己因为政治问题,被迫改变了人生轨迹,他希望我能顺利地去上大学。何尝是他想呢,我自己也希望有机会重新进校园,当年我哥投机倒把,主因就是希望能供我读书,谁能想到这成了我上大学唯一的拦路虎……”
爱立看完,心里也有些着急,晚上孩子睡后,和铎匀聊起这事来,“大家的通知都下来了,就大嫂还没有动静。”
樊铎匀正在换灯泡,扭下了旧的,接过爱立递上来的新的,才道:“让大哥和嫂子去市里招生办问问,再等下去,招生工作都结束了。”
爱立想想也是,不管是什么原因,还是得及早找出问题,才能对症下药。
第二天一早,爱立就给大嫂拍了一份电报,让她及早去市里招生办问问看。几天后,爱立就收到了从汉城来的电报,市里说高考录取已经结束了,市里已经将她们的档案打回到县里去。她哥托人去县里招生办问,才知道是被市里拿话搪塞了下。
宋岩菲这回不是档案的问题,而是填报志愿的问题。虽然是三个志愿,但是当第一志愿滑落,第二志愿可能不会递补,这就造成她没被后面的两所学校录取。
县里答应说,要是有补救的办法,会及时通知他们。两天以后,就打电话到了沈俊平的单位,说汉城师范还没有招满,问宋岩菲去不去,去的话,就给她报名。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宋岩菲报了名。
爱立把消息告诉了妈妈,沈玉兰忍不住叹道:“这还好去问了,不然怎么落榜的都不知道。”
爱立顺道问妈妈,最近是否还想着回汉城去?
沈玉兰叹道:“去待几天就回来,你二哥和二嫂找我聊了下,说最近单位比较忙,家里的事情可能兼顾不到,让我多帮忙一些。别的倒还好,就是小吉这个孩子,性格比较敏感,刚到这边来住,还有些怕生,我也怕不多盯着,让他被别的孩子欺负了去。”
爱立忍着笑意,点头道:“那妈妈你去去就回。”
“好!”
五月初,爱立和贺哲明一起,把沈玉兰送上了回汉城的火车。回来的路上,贺哲明和爱立道:“爱立,我有时候觉得很奇妙,像我们本该就是兄妹一样,都怪我爸爸早些年不争气,没有把兰姨留住。”
爱立笑道:“二哥,这说明我们有做一家人的缘分。”其实有时候,她觉得和二哥之间,比和大哥还亲近一点,许多话彼此说起来,不会觉得有担忧和隔阂。
随口问他道:“你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行,就是最近拨乱反正的事迹比较多,我们组了好几个专号,这还没说完呢!”想了想,和爱立道:“关于谢镜清的那个采访,我们已经搞完了,近期会刊发出来。这个稿子是我写的,我觉得他下放那几年,还挺不容易,如果不是现在的妻子在一边帮衬,怕是没命回来。”
爱立淡淡地道:“这样的事情挺多的。”
贺哲明转而问起她,“兰姨知道他回京的消息吗?”
爱立摇头,“我没和她说,大概等报纸刊登出来,她就知道了。这几年,贺叔对她挺好的,我感觉她可能也放下了心结。”妈妈这时候想回汉城去,可能也有避开谢镜清的意思。但是她说很快就会回来,爱立想,妈妈应该自己会调节吧!
“对了,二哥,我听我妈说,你不准备和二嫂要孩子了?”
贺哲明坦诚道:“一来是小荻身体素质不是很好,我担心有生育的风险,二来,小吉这个孩子比较敏感,我到底不是他的生父,万一再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怕是就彻底生疏了。”
爱立哑然,半晌才道:“那你自己考虑清楚,贺叔那边,你可能还要费心解释一下。老一辈对子嗣还是比较看重的。”其实她隐隐感觉,二哥这人有些自我放弃一样,无论是多年来不结婚,还是现在不准备要孩子。
根源在哪里,她大概是知道的。
忍不住劝道:“二哥,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还是仔细想想。”
贺哲明笑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单纯地觉得有小吉一个就挺好的,我和小荻的精力,也实在顾不过来俩个孩子。再者,万一以后还有什么政策,这一个孩子,我们总是能留在身边的。”
爱立见他打定了主意,也就没有多说,只觉得时间很快,从蓉蓉姐逃难一样到边疆去,到她和二哥各自成家,中间已经有十二年了。
五月的天气,街道上的树枝新绿欲滴,阳光温柔地洒在身上,空气里都像是弥漫着淡淡的暖意,爱立忽然感觉,艰难的十年虽然结束了,但是有些伤痕,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逝,未来可能还需要很多的时间,这一代人才能从这场浩劫中走出来。
第315章 寻人
五月二十,谢林森拎着两个绿色行李袋,从京市西站下车,身后跟着背着一个书包的谢芷兰。
八年过去,谢芷兰变化很大,面容沉稳不少,肩膀也比以前宽了一些,倒有几分女战士的风姿。
再次踏上阔别多年的京市,谢芷兰眼睛不由微微湿润,和森哥道:“哥,我没想过还会回来这里,我以为我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谢林森宽慰她道:“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三叔也回来了,你可以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不用再像在军区的时候一样累。”似乎是有意缓和气氛,又加了一句:“也不用再担心,我会把你扫地出门。”
谢芷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你从来不和我讲笑话的。”
谢林森微微笑道:“怎么会是个笑话,你刚去西北的时候,那么拼命干活,不就是担心,被我赶走吗?”
谢芷兰面上有些发热,“哥,我以前不是和你相处不多嘛!”
谢林森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道:“今天可是个好日子,芷兰,你即将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俩人这些年,其实交流并不多,许是因为先前他的态度比较冷硬,谢林森明显感觉到,这个堂妹是有些怕他的。
“是啊,新的生活。”说这句话的时候,谢芷兰有些迷茫,她不知道,新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生活?在军区里做杂活的几年经历,已经局限了她的思维。她模模糊糊地想起,她以前的愿望就是留在父母身边,按部就班地走人生的每一个阶段。
可是,她的下一步该落到哪里呢?她并不知道。
甚至于,如何面对她的父亲.母亲和继母,她也不知道。父母反目,这样荒诞的事,怎么就发生在她的身上?
谢林森在京市只待两天,临走的当天上午,特地抽空去了一趟爱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