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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女技术员—— by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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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沈爱立就有点提线木偶式,今天下午对她的震撼也很大,她也想不到大家口中的英雄会是自己,那一瞬间自己身体里好像迸发出某种能量,决不能让小孩被带走,现在危险一过,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沈爱立在家里睡了两天,周日下午就坐公交车到了单位,刚进厂区,就遇到技术部的王恂,“爱立,你可回来了,厂里接到纺织工业部和纺织工会的通知,要在申城搞纺织业技术交流会,工艺和机器各有两个名额,我听说有个名额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王恂身高不高,脸有点团团的,爱立印象里,这人还挺和善的,乐意指导新人,说完这消息,一双不大的眼睛盯着沈爱立脸上的淤青看,想问又没好问的意思。
沈爱立装作不知道,笑问道:“这机会这么好,怎么轮到我这个刚转正的啊?你们都不争取争取?”
王恂道:“嗨,我们老同志,谁不想去看看,是厂里说要给你们新同志机会。”
真是一个头炸的消息,对于老同志来说,可能只是去申城看看,但是对于新人来说,她要是做不好,在厂区完全不可能有晋升空间了,毕竟这不是厂区里自己的技术交流会,她是代表国棉一厂去参加的,一旦上升到集体,事情完全就不一样了。
沈爱立瞬时有点忧心忡忡,幸好听王恂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提交议题,她还有时间准备。
到宿舍楼,叶阿姨就招呼道:“爱立,你回家养几天,气色好多了呀!”顿道:“这脸怎么了啊?”
“头晕,不小心摔了一跤,这几天我妈费了不少心思给我提营养。”
不知道是不是叶采容错觉,她总觉得沈同志从家里回来一趟,整个人哪里都不一样了,就比如,那笑容好像都不一样。
等爱立走了她才想起来,以前爱立说话都很少看着人的,现在感觉热情开朗多了。
沈爱立并不知道,她去厂里的第二天,王小骢的爸妈就到医院家属院里找她,带来两斤肉、米、面、油、奶粉、干菜、副食品、粮票、布票这些,大大小小的,把沈家的小客厅都快铺满,看得院子里的人都转不开眼睛,虽然医院家属们的生活都还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这个年代,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物资,还是有点震撼的。
王小骢的爸爸比徐学凤看起来要大很多,穿着一身中山装,戴着一副眼睛,非常诚恳地一再向沈玉兰表示感谢,“那天夜里回去,小骢就发烧了,今天才好,我们立即就准备了东西过来,没想到没见到爱立同志,小骢是他妈妈和奶奶的命根子,爱立同志,这是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啊!”
对方一再表示让沈玉兰收下礼品,沈玉兰昨天就想到福祸相依这个词,可不敢替女儿收下这许多东西,坚决推辞,后来实在却不过,收下两斤大白兔奶糖。
从南华医院出来以后,徐学凤一边牵着儿子,一边道:“怎么样,这家风不错吧?你是没看到那姑娘,勇敢又坚强,和小宝儿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不管你怎么想,在我心里是第一名了!’

沈爱立晚上在厂区食堂买了一份肉丝青菜面,一毛五加二`两粮票,这次离家,沈玉兰给了女儿一百八十元,其中一百六让她还给同事,剩下二十元给女儿当这个月的生活费。
沈爱立发现这个年代猪蹄价格还不高,一个熟猪蹄只要两毛钱,可能因为骨头多?原本准备买个当宵夜,但是想起来宿舍没有锅具,热不了饭菜,只能作罢。
洗漱完后,在桌子前抄了一会儿伟人语录,回厂之前,她在书店里看到和自己之前烧掉的日记本一样的笔记本,瞬时动了一点念头。如果对方没有害人的念头,她就当练字,如果有的话,她也不建议给她一点难忘的教训。
周一早上,沈爱立先到人事科那边销假,顺道去隔壁的宣传科和序瑜打一声招呼,中午一起吃饭。
序瑜正准备去清棉一车间采访副主任,两个人就一起往车间这边去,远远就见到一个穿着一身黄色收腰碎花裙,外套着一件同色针织毛衣的女同事,那裙摆下面压了好几层褶皱,走起路来显得飘逸婀娜。
脚上是一双全新的咖色小皮鞋,走近一看才发现是王元莉。
章序瑜率先笑道:“元莉,你这身挺好看的,哪里买的啊?这褶皱多费布料啊!”工艺都不稀奇,建国前的手工织造就已经很成熟了,就是这褶皱太费布料,一般人都舍不得这样做。
沈爱立也跟着附和道:“是真好看,友好商场里都没这样式的。”
王元莉明显矜傲地微抬了下巴,“可不是,这是我朋友托人从申城燕京路买的,这式样还没传到我们这呢!”
“元莉,听你这意思,你这次相的对象还可以?”章序瑜听话听音,一下子就断定她所谓的朋友,就是上周回家相的对象。
说到这里,王元莉明显情绪没有之前高,“还行吧,见了他家阿姨和爸爸,对方本人临时出差了,没见到。”但是只要这男的不是特别丑,王元莉觉得她都可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方的人家,和女方第一次见面而已,就送了她一件衣服,为了配这裙子,她还特地花了八块钱去买了一双皮鞋。
这会儿还没正式到上班时间,清棉一车间的轮班工长林青楠听到她们聊天,笑问道:“王技术员,男方在哪个单位啊?”
王元莉忽然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叹气道:“不知道呢,人还没见到,我没多问。”她可不傻,事情还没定下来,这样子的人家,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沈爱立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章序瑜忽然就哼了一声,“元莉这对象,怕不是到结婚,都不会告诉我们了。”
林青楠也明白过来,打趣道:“行吧,结婚记得请我们吃喜糖就行。”心里却不由嘀咕,怪不得听她们副主任说,不太看的上王元莉的为人,聊点八卦都生怕别人沾了什么了不得的便宜一样,幸好王技术员平时轮岗也很少来她们车间。
国棉一厂是总工程师技术负责制,下面有副工程师,管理生产技术部、机械保全部、技术监督部等,技术部又有工艺科、制造科等,先前技术员都分派到固定的车间,受车间主任和所属职能部门的管理,其中大部分技术员都是中专生出身,像爱立和王元莉等大学毕业的在技术科也不过二十来个。
今年纺织工业部鼓励各大纺织厂参与纺织机械的研制工作,为此作为全国十大纺织工厂的汉城国棉一厂,就从技术员中抽调了二十余人,组织成立了研制小组,负责机器研制工作,先前的王恂、沈爱立和王元莉都在其中。
研制小组的成员只需要保证每季度有百分之五十的时间在车间里轮岗就行,其余的时间参与所属小组的研发工作。
几人正聊着,织造车间的技术员许青松满头汗地找了过来,“沈技术员,你快来看看,胡庆丰他们生产小组的2号织布机出状况了!”手上还有一点没洗净的油污。
沈爱立最近刚好轮岗到织造车间,立马问道:“你看了没有,找到问题了吗?”
“我和机保部的陈舜一起看了,是机上的墙板坏了,装踏盘轴的孔眼磨损。”在原主的记忆中,织造车间最怕的问题之一,就是装踏盘轴的孔眼坏了,虽然修复原理比较简单,就是将孔眼改成“修配尺寸”,但是需要保证两墙板上的孔眼轴心成一条线,避免踏盘轴发生倾斜,所以你就算你拆下来修好了孔,装上去后极可能无法保证两孔眼的同轴性。
这个问题,沈爱立知道在后面几年就会出来通用式的机动工具来镗孔,但是现在的条件依旧是在原位上手动镗孔,操作难度极大。先前厂里能修这个的武姓技术员,因为思想问题,被下放到东三省的印染厂当工人去了。
此时许青松丧气地道:“自从武技术员去东北以后,我就一直担心孔眼的问题,越怕越躲不掉。”虽然说现在鼓励技术员不藏私,但是这是人家的独门绝活,连自己徒弟都防着一手,外人更不要想了。
沈爱立没有立即包揽下来,只是安慰他道:“我两先看看,不行的话,让厂里去信给武技术员。”
许青松嗫嚅道:“不会去请武技术员的。”虽然武技术员有技术,但是思想觉悟不行,这种人,厂里不会再聘用的。
沈爱立跟过去看了一下,原理和她想的差不多,为了稳妥性,她先将三把镗孔刀固定在手用式镗杆的垂直孔里,再把镗孔刀安在每个孔眼的头端,在将镗杆一端固定在弓形环螺帽内,另一端小心地拧着螺丝扳手,这时候镗孔刀开始一点点削掉一层金属。
金属的厚薄不仅要一致,还必须控制在合适的范围内,陈舜看到她开始削金属,就大气不敢出了,沈技术员竟然没有用任何借口将他们支走,以前的武技术员是他的师傅,他跟着学了三年,也没学到这一手。
今年是他当学徒的第四年了,他最近都惶惶然觉得自己可能见习期结束也转正不了,怕是一直当个临时工,但是现在,他会修理踏盘轴的孔眼了,是不是意味着,他能转正了!
后面的每一步,陈舜恨不得都不眨眼。
这项工作非常费时费力,沈爱立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完成修理工作,后面的机器装配交给许青松和陈舜就可以了,又叮嘱道:“踏盘轴的套筒也要换新的,务必与孔眼上的修配尺寸吻合。”
沈爱立从机器上抬起头擦汗,才发现车间副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笑道:“这件事,应该报给宣传科,沈技术员可解决了我们车间的一个心头大患。”
沈爱立没当一回事,毕竟她知道这个问题过几年就会因为通用式机动工具的出现而彻底解决。
等沈爱立回到制造科办公室,厂区党支部主任刘葆樑请她过去谈话,还有两个月爱立将要转为正式党员,刘叮嘱她最近写好转正材料,又道:“沈同志,厂里有同志反应,你平时不够融入工人队伍,独来独往,同事之间的关系还是要费点时间的,不过作为制造科的技术员,首要的还是业务能力要搞好,其次政治上不要落后于形势。”
爱立印象里,刘主任对她一直很关照,原主在厂里一直是个独行侠一样的存在,当时急着借钱都不知道和谁开口,除了向序瑜借了五十,还向刘主任借了五十,此时听她殷殷叮嘱,沈爱立确实感受到了这个年代组织上的温暖,诚恳地表示了感谢,“您知道我这人对很多事敏感度不高,感谢主任和组织对我的提醒和关照。”
将先前的五十块钱还上,又一再表示感谢。
刘葆樑笑道:“行吧,你快去吃饭吧,回头转正的事,可别忘记了。”
中午和章序瑜一起吃饭,沈爱立买了两个馒头,一份溜肝尖、一份炒青菜,共三毛五分钱,□□票,两人聊到转正的事,章序瑜轻声道:“等你转正,怕是眼红的人都要多几个。”又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早上有人在,我都没好问你。”
沈爱立尝了一筷子溜肝尖,觉得还行,食堂的饭看来还能吃下去,“哦,前几天在医院里遇到拐卖小孩的,我就艺高人胆大,上去救人了!”
“嘶!”沈爱立话音刚落,章序瑜就咬了舌头,“王家的那小孩,是你救的?”

“你也认识?”这回换到沈爱立奇怪了。
章序瑜感觉自己的头瞬间都有点眩晕,天哦,爱立竟然救了省委秘书长的爱子。
“那天我出门诊楼,准备去药房领康复粉,就遇上了那老太太问路,我听着有点不对劲,就跟上去了。”
章序瑜一把握住姐妹的手,想叮嘱她几句,又怕弄巧成拙,一时情绪复杂,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
沈爱立还倒了半份溜肝尖到序瑜饭盒里,“我和家里说了借钱的事,我妈在单位借了一百六给我,我上午还了五十给刘主任,一会把你的五十也还上。”
章序瑜正想问她,还有六十跟谁借的,就有人径直朝爱立这边过来,道:“沈同志,外面有人找你,好像还挺急的。”
沈爱立一头雾水,谁会来找她?
章序瑜道:“你先去,我把你的饭盒带到宿舍去。”望着小姐妹的背影,章序瑜总感觉爱立好像变活泼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彻底放下魏正的事,心境开阔了,运气也随着来了。她有个表哥在省委保卫处,前一段时间还和她说王家因为奶奶身体不是很好,大概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所以王家正积极给长子介绍对象。
这关头要是小孙子不见了,老人家怕这个月都过不了,所以她妈都说,这救人的不仅救了王小骢,也救了王家老太太的命。
人脉资源这个东西,平时看不出什么,关键时候就显出作用来了,只要王家不出什么事儿,爱立在汉城是稳当了。
压根不知道自己救的是谁家小娃娃的沈爱立,一口气跑到厂区大门,就看到一个穿着一件绿色毛衣,灰色呢料裤子,盘着发髻的女同志,远远地朝她招手:“沈同志,你可算出来了,我前两天找你,他们说你请假了。”
沈爱立认出来,这个好像是厂里以前的细纱挡车工秦娟娟,去年厂里精简,她因病就提出了辞职,原主今年还和她借了六十块钱。
“哦,秦同志,我准备今天下班把钱还给你的,我现在身上没带钱,下班后我给你送过去,你看可以吗?”秦娟娟就住在厂区对面。
秦娟娟看起来三十五岁上下,细眉大眼,人长得偏圆润,笑起来不知怎么的就让沈爱立想到“皮笑肉不笑”这个词,“可以可以,沈同志借的是六十元,大加一的利息,晚上我把借条还你哈!”说完,就和沈爱立挥挥手,朝厂区对面左边的房子走去了。
沈爱立想到秦娟娟,心里总有点不好的预感,回到宿舍,就见王元莉也回来了,见到她,嘟囔道:“爱立,你这柜子怎么还挂了锁,防我不成?”
“怎么会哦,元莉,你这么想,不就把自己当成小偷了?”不待王元莉开口,沈爱立又软声道:“哎呦,元莉,你跟我之间还这么生分,锁都是只能防住君子,防不住小人的,也就是这么意思意思而已,哪个小偷打不开一把锁?”
听沈爱立这么说,王元莉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但是沈爱立挂了锁,以后自己想穿她什么衣服,可没有以前方便了,不由撇了撇嘴,她总觉得沈爱立自从晕倒以后,好像变了很多,以前对衣服鞋子这些,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序瑜恰巧进来,笑道:“元莉,你也该买把锁,我前两天还听说宏山大礼堂那边晚上放电影的时候,周边好几家遭了窃,挂把锁也安全一点不是。”
王元莉还是有些怵章序瑜,笑道:“挂把锁能拖延点时间也是好的,等放假了我也抽空去供销社买一把。”
等爱立将饭吃完,洗了饭盒,就从卧室抽屉里拿出五十还给序瑜,又数了六十放在口袋里。
“你这六十和谁借的?”
“厂区对面的那个秦娟娟,以前是厂里的细纱挡车工,去年因病辞职了。”沈爱立说到这里,忽然问道:“序瑜,大加一是多少利息啊?”
却见序瑜冷笑道:“她放高利贷放到厂里来了,手伸的够长的。”又看向爱立道:“按照大加一算,六十块钱一个月的月息就是六块!”
沈爱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三个月就是十八块钱啊,我半个月的工资了!”
听到秦娟娟这个名字,章序瑜竟然毫不意外,她就说爱立在厂里不怎么和人往来,还能向谁借钱,此时问道:“你怎么会认识秦娟娟,谁介绍你去的?”
“没有谁,我先前听元莉经常在秦娟娟那换粮票、布票,就去问了下。”
“她敢在厂里放高利贷?”沈爱立真是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敢在厂里放高利贷!当时原主急着借钱,秦娟娟还挺客气,让她不要担心,有钱的时候再还,临走的时候秦娟娟想起来补写一个借条,原主也没多想,匆匆就在借条上按了手印。
“可不止高利贷,她胆子大的很,”前一段时间章序瑜听说,厂里有个细纱工拿到了一百元互助金,秦娟娟说年轻人应该多打扮打扮,趁年轻找一个好对象,小姑娘就花九十元在她那买了三丈料子,后来衣裳还没做出来,粮不够了,秦娟娟说身体最重要,小姑娘又拿料子和她换粮票,秦娟娟说料子现在跌价了,两丈料子换了十七斤粮票。
又低声道:“你真是傻,王元莉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找秦娟娟换粮换票,这是特地给你挖坑!今天下班后,我陪你一起去,这件事不能耽误,秦娟娟翻船是迟早的事,你把借条拿过来,省得到时候她出事了,乱攀扯你!”
沈爱立也惊出一身冷汗,原主真是为了魏正头脑发热,不仅借了这么多钱,还跑去借高利贷!要是给人知道她筹钱给魏正偷渡,那她就是党和人民的叛徒了。
下午上班,沈爱立为这事一直忧心忡忡,倒是保卫科那边给她送过来一封快信,叶骁华从上海寄来的,沈爱立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
说他在申城遇到了一个同学,恰好在申城手表厂里当技术员,说厂里年底会有处理的瑕疵品,比外面便宜三十块钱,一般瑕疵也就是表盘底端或表带上有点划痕,表示如果她不着急的话,建议她到年底再购入。
这倒是出乎沈爱立的意料,她以为至多是商场里便宜几块钱而已,三十块钱差不多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叶骁华在信末尾,又托请沈爱立帮忙购置一些汉城特产寄给他,说已经汇寄三十块钱给她,麻烦她收到信后去邮局问下有没有到。
沈爱立立马打起精神,给叶骁华回了一封信,写道:“感谢老同学帮忙,如果这手表不会让你为难,就烦请你年底帮忙代购,特产的事,周末放假就去友好商场购入。”

第十二章
沈爱立写完了信,就跑到资料室找资料,其中有篇关于梳棉机的报道,从1958年开始,我国就由纺织科学院牵头,将东省的科学研究所、青市那边的纺织机械厂和几个棉纺厂里的研究员、技术员组调起来,在研制高产梳棉机,这次申城的技术交流大会,肯定有那边的研究员过来。
她现在对别的也没有思路,想着不然先梳理下现在梳棉机的研究和开发状况。
她发现现在国内新型的的梳棉机,是1961年研制出来的1181F型梳棉机,产量为每台时9KG,但是似乎实际生产过程中,不是很理想,她在国棉一厂并未看见,也就是说未大量投入使用。
她仔细比对了1181E型梳棉机和F型梳棉机的变化,发现道夫剥棉机构不一样,前者是二罗拉剥棉,后者是高速斩刀剥棉,给棉部件也不一样,现在一般是锯齿给棉罗拉和菱形给棉罗拉,现在国棉一厂也有锯齿给棉的,锯齿能够深入棉层,不会破坏纤维,但是菱形给棉,沈爱立尚保持犹疑,她怀疑菱形会造成绕花。①
等沈爱立从资料室出来,晚霞已经爬满了西边的天空,红红火火,粉蓝橙交织,像未来时空中的动画背景,是这个年代少有的艳丽色彩,她忽然觉得“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真是一个很好的词汇,尊重物种的多样性,尊重生命的多样性。
但很难说,这不是她的黄金时代。
王元莉从制造科出来,远远地看到沈爱立站在二楼西边的窗户前望着天空,整个人在晚霞的余晖映照下,似乎都镀了一层光辉。忽然对沈爱立起了一层羡慕的心理,业务能力拔尖,刚来厂里就由刘主任帮助发展成预备党员,家庭经济条件不拖后腿,各种新鲜的衣服式样都舍得给她买,如果不是自己不争气,处了一个战犯的儿子作对象,大概,也没有什么能击倒她吧?
沈爱立并没有看到王元莉,直接从西侧的楼梯到了一楼大厅等序瑜。
几分钟后,序瑜才匆匆赶过来,“今天接到通知,要搞每月十佳好人好事,下午忙着做策划,搞得晕头转向的。”
“那你们宣传科岂不是更受全厂工人的欢迎了。”之前大家为了能上宣传科每周的小报,都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宣传科干事跟前凑,这下要更热闹了。
章序瑜笑笑,她心里倒觉得,这个月第一个应该写的是爱立救人的事,但是王家那边不一定希望这件事扩大化,她也没有往厂里报。
两个人到了秦娟娟的家门口,敲了几下,秦娟娟就应着过来开门,看到章序瑜的瞬间,愣了一下,笑道:“沈同志,呦,章干事也来了啊!快坐快坐!”
沈爱立一眼就发现这房子构造有点奇怪,倒不像一间,而是半间,中间用木板隔了起来一样,不过这年代住房都紧张,也不稀奇。
章序瑜笑道:“爱立说到你这里来,我之前就经常听工人们聊起你这里,就过来凑凑热闹。”
沈爱立笑问道:“秦同志,我三个月前借了你六十块钱,加利息一共是多少?”
秦娟娟一个“七”字发了半个音,余光瞥到章序瑜,又改口道:“你们先坐会,我去把沈同志的借条找出来,”拿了一个果盒道:“你们先吃点零嘴。”
沈爱立瞟了一眼,有江米条、红薯干和瓜子,盒子擦得挺干净,暗叹这服务意识还挺高。
就听序瑜笑问道:“秦同志,我听说先前你这里还有申城那边来的料子,好看的很,小吴花了九十元买走了三丈呢!不知道还有没有啊?”
秦娟娟很快从一个漆红色的木箱子里将借条找出来,“没有,没有,这是谁瞎说吧,我自己都巴不得有三尺料子作一身衣裳,还想着厂里什么时候出瑕疵布,能抢到一点,哪里来的三丈哦!”
接着又将借条递给沈爱立,“沈同志,这是你的借条,你是信任我才和我张口借钱,我本来是不好意思收你利息的,但是你知道,我去年生病辞职后,一点收入都没有,你意思意思给个六块钱的利息就成。”这句话说完,秦娟娟都觉得自己心里疼的厉害,一下子少了十二块钱。
但是章序瑜是宣传科的,她也不敢说什么“大加一的利息”,不然章序瑜在厂里一宣传,她自己有没有麻烦先不说,这国棉一厂的生意,她也是做不成了。
这年头,借钱有利息是默认的,你朝农村里的老太太借十个鸡蛋,还回去的时候也得加两个,不然保不准下回就借不到。
章序瑜也知道六块钱是秦娟娟的底线了,她敢顶风作案,在国棉一厂门口置这么半间房子放高利贷,就多少有点门路在后面。笑道:“秦同志,你不用担心,我们不做那乱嚼舌根子的事,要是你这里有好的料子,也和我们说一声,你不知道,我最近看厂里有个细纱工穿了一件很时髦的球衣,一看就是申城那边来的,在汉城找了半天也没找见。”
秦娟娟眼睛微闪了下,章序瑜这意思,就是不会向厂里说她放高利贷的事,微微笑道:“章干事,你放心,无奈我没有这门路,我但凡有,肯定和你说。”
沈爱立收了借条,将66元给秦娟娟,两边友好地道了别,沈爱立从秦娟娟那出来,就道:“序瑜,这回真是谢谢你帮忙,不然还得损失半个月工资。”
章序瑜笑道:“你每天恨不得扎根在资料室和车间,外面的事你是一点都不上心,这秦娟娟在厂里出名有一段时间了,你等着吧,厂里迟早得解决这么个毒瘤。”回头望了一眼秦娟娟的房子,低声道:“就是这房子以前都是厂里一个姓周的织布挡车工的,硬是给她哄着上了赌桌,输了这半间房子不说,还连母亲、儿子都不认了。”她之前一直担心爱立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这两年来形势越发严峻,要是以后再有什么波浪,爱立肯定难以自保。
但是现在,爱立救了王家的幼子,只要王家不出事,爱立应该可以稳妥地做她的技术员了。想到这里,笑问道:“爱立同志,你可得加油啊,先升一个助理工程师好不好啊?让我沾沾小姐妹的光。”
沈爱立却仍觉心悸,完全不知道原主身边竟然埋伏了这么一条毒`蛇,后背都感发凉,挽着序瑜的胳膊道:“序瑜,等下个月发工资了,我请你到友好商城吃大餐!”除了今天少交利息以外,序瑜让她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这是她的第一个朋友,事无巨细地为她考虑,掏心掏肺的朋友。
大概是除了妈妈以外,她生命里的第二份幸运。
序瑜丝毫不理爱立的煽情,挖苦道:“哎呦,你个小穷光蛋,还是抓紧升值加薪,到时候,再请我吃大餐,我才没有负疚心理!”
沈爱立忽想到给叶骁华的信还没寄出,“哦,对了,可爱的小章同志,麻烦你再陪我去寄一封信,我托一个同学年底帮我在申城代买一只手表。”
等沈爱立将信投到邮筒的时候,章序瑜瞟到上面“叶骁华”三个字,脑子里都是嗡嗡的,“你认识叶骁华?”
沈爱立不在意地道:“嗯,我们不是一个大学毕业的嘛,我前几天在友好商场里遇到他,人还挺好的。”
章序瑜看小姐妹的眼神,简直在看傻子,“你用‘人还挺好的’来形容叶骁华?”那可是三元巷子里有名的混不吝啊,不然他怎么那么难找对象!
而且他还说给爱立代购手表,这是叶骁华会干的事?想到这里,章序瑜看了看面前的傻子小姐妹,看来这小傻子还不知道叶骁华是王小骢的哥哥?也对,两个人不是一个妈,又不同姓,不知情的人,想也想不到啊!
章序瑜知道叶骁华虽然混不吝了点,心思却深的很,他既然没告诉沈爱立他的家庭问题,她最好也不要透露,免得触了他的霉头。
而且,私心里,她是希望她的小傻子姐妹能够够上王家的。
此时的宜县,沈俊平也刚下工,听厂区广播喊道:“沈俊平同志,有你的信,你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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