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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女技术员—— by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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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俊平洗了手,就往厂区门口跑,他猜应该是家里寄来的。拿到手一看,果然是妈妈的笔迹,一路跑回宿舍,迫不及待的拆开看,里面还有一封冬青的信。
他先看了妈妈写的,越看越觉得荒谬,不可思议,妈妈竟然说小妹得了浮肿病?

第十三章
小妹三个月没回家,这回还是在单位晕倒了,领导让她回家休养几天,妈妈才发现这件事,这封信的字迹有晕染,沈俊平一看就知道妈妈写的时候忍不住哭了。
这对沈俊平来说也是不可想象的,无论是小妹得了浮肿病,还是妈妈哭了这件事。妈妈是在新式教育下长大的,坚强、自立,她一个人独自抚养大两个孩子,这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是不可想象的,建国以前,多的是养不起孩子而弃养的家庭。
再往后看,信里写到在单位借了一百六十块钱给小妹还债,妈妈在“债”的后面标注了一个“禾”字,沈俊平知道这个指的是魏正,想来小妹借钱是为了魏正。随后信里又详细列出了整个家庭近几个月的开支情况,说目前局势不是很明朗,她想着家里还是要攒点钱,最后一句话却让沈俊平,脑子“轰”地一下子炸了。
“对于杨家的事,妈妈希望哥哥能够仔细、慎重地考虑。”
直到这里,沈俊平才发现了不对,回过头来看妈妈列出的每月开支,发现这里面不仅没有冬青,也没有他的一分钱,整个家庭开支都是妈妈和妹妹在负担,包括冬青孕期的营养费,冬青每个月还要和妈妈借十块或是二十块钱。
这件事妈妈从来不曾提过,小妹在信里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一直以为,每个月只是将他和冬青工资的一半补助杨家,毕竟一个月27块钱,对农村家庭来说也是很多了,相当于一个城里正式工的工资了。
想到这里,沈俊平拆开了妻子的信,整整三页纸,第一页的落款是月初,应该一早就写好,攒着寄过来,主要说表叔过来住院,妈妈帮了大忙,岳父岳母说很久没有见到他,家里弟弟妹妹都很想念,希望他下次回去能够去一趟杨家村。
沈俊平一眼扫过,翻到第二眼,一开头就提到小妹这次回家,竟然是得了浮肿病,她觉得小妹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或者是有什么心事,饮食和休息都没有顾好,妈妈和大院里的人对小妹的病都很上心,她觉得小妹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好,让他不要忧心。
第三页写到小妹去医院看病,救了一个被拐卖的小男孩,对方家送了很多东西,信里详细罗列了种类,“如果你在家,俊平,我想你也会像我一样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但是,妈妈只收了两斤高级奶糖,剩下的都让人家带回去了。”后面又道:“俊平,不是我想贪人家的东西,我一想到小妹被打成那样,就觉得这两斤奶糖的份量属实太轻了点。”
看到小妹被人贩子打了,后面的内容,沈俊平都看不下去,连忙拿起笔给小妹写信,抄了一段“最高指示”后,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比小妹大六岁,小妹刚出生的时候,妈妈在中央医院当护士科的主任,因妈妈要工作养家,只得将小妹寄养在曾家五年,虽然曾家人很爱护小妹,但是他和妈妈一直觉得很内疚。
因此在物质方面,家里一直尽力给小妹最好的。
前几年他被单位下放到宜县矿上当工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妹,她自幼就在人情关系这些事情上不是很会处理,尤其是她大学毕业,进入工作单位以后,他又担心自己的事会连累到妹妹,没想到小妹成了预备党员,政治前途一片光明,他才放心一点。
他有想过冬青和小妹的关系,小妹虽憨直,在钱财方面却甚为大方,姑嫂两个见面机会也不多,应该不会有龃龉。
他也有想过魏正的事,这件事只能顺其自然,现在魏正在羊城,他以为时间长了小妹就忘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会发生连锁反应,最后的结果是,她自己一个人偷偷地扣着自己的口粮。
在来矿区之前,他一直以为最痛苦的是精神上的贫瘠,直到在这里见到了许多附近的村民和在地底下作业的矿工,他才意识到,物质上的极大匮乏,对于身体来说,也是一种惩罚。
虽然妈妈抚养他们长大有诸多不易,在钱这件事上,他却并没有深刻的痛苦记忆,直到来到了宜县,接触到了很多本地的矿工家庭,正是如此,他知道对于农村家庭来说,二三十元的月收入,是一笔比较客观的收入。
这一刻,他不知道冬青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宿舍的工友杨方圆端着饭盒回来,看到沈俊平坐在桌前,表情有点凝重,不由关心道:“俊平,刚广播里说有你的信,是家里来的吧?”
沈俊平点点头,“我妈妈寄来的。”
杨方圆也是单位下放过来,都是右`派,平时和沈俊平两个在一块窝惯了,“怎么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俊平的情绪,随着这一句话,像是要找到出口一样,微微侧了头,有些哽咽道:“爱立得了浮肿病,在单位晕倒了。”
杨方圆也愣了下,城里人得浮肿病的很少,接着安慰道:“这事不大,不就是缺营养嘛,大城市里副食品不好搞,我们这还不容易,山珍蘑菇,小鱼干,小虾皮,我周末陪你到附近村子里换换,你给咱妹寄一大袋过去。”又不嫌事大的问了一句:“按你家里情况来说,你妹怎么也不至于因为饿,哦不,缺营养而得浮肿病啊。”毕竟饿一两顿对年轻人来说,没什么问题。
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她把工资补贴大半给我了?我之前没搞清楚状况,一直在资助冬青家里,我以为一个月二三十块钱绰绰有余了,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每个月得五六十。”沈俊平确实不是很明白,一个农村家庭,一个月需要花费这么多钱吗?他想问问冬青是怎么回事,但是为了钱去信诘问怀孕的妻子,在他概念里,是一种比较难堪的做法。
杨方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简直要脱口而出,到底是沈俊平的老丈人家,也不好随意调侃,隐晦地提醒道:“俊平兄,钱的问题从来都是很俗的问题,和俗挂边的就是欲望,人的欲望不就这么几种,只能说渡人先渡己。”
沈俊平的疑惑、纠结和打算,沈爱立完全不知道,她一心钻在了即将举办的纺织业技术交流大会上,每天不是钻资料室,就是蹲车间,一周时间内将前纺、细纱、筒并捻、准备、织造、整理、清棉车间挨个待一遍,每天脑子里不是开棉机、拆棉机、清棉机、梳棉机、并条机、粗纱机、细纱机,就是急行往复络筒机、摇纱机、热风式浆纱机、环形络纬机、自动换梭织布机、拆布机。
周日沈爱立仍旧钻在资料室,还书的时候,资料室的保管员唐大姐笑道:“沈同志,你最近真是在我们这扎根了。”
沈爱立苦笑道:“下周就要去申城参加技术交流大会,不埋头钻研,怕给厂子丢人。”
唐大姐道:“你们年轻伢子,就是心理负担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只要不消极怠工,就是厂领导也不会说什么。”
沈爱立道:“那不是做出点成绩来更好嘛!而且我现在身体好,又没别的负担,正是努力的时候!”她想早点在厂子里扎稳脚跟,不说升职,就是加点工资让她出去租房也是好的。
“大姐,我们资料室每个月是不是都要采购一点新书啊,你能不能帮帮忙,帮我采购几本啊!”这年头书虽然不至于买不起,但问题是很难买到,特别是外文书籍。
唐大姐笑道:“你最近研究什么,我打申请让领导再购买点资料回来。”
沈爱立眼前一亮,“唐大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发现咱们资料室最近几期的《华国纺织》怎么没有,而且前年全国纺织机械的技术交流大会上的会议论文集也没有。”
“行,行,你都写下来,我来找领导打条子采购!”说着,递了纸和笔给沈爱立。
沈爱立立即写了几个关于机械制造和梳棉机研发的书单,唐松妍看着这个年轻人勃勃的干劲,心里喟叹不已。
出资料室的时候,她都觉得最近自己运气好得不得了,简直心想事成,之前还操心着这几本书去拿找,这下不用自己操心了。
晚上在食堂打了一碗粥,两根油条,一份溜鱼段,一共三分钱,二`两粮票。今天不巧遇到王元莉,两人就坐在了一桌。
王元莉瞅了一眼爱立的饭菜,猜到估计她家里补给了钱和粮票,“爱立,下午咱两去友好商场逛逛好不好,天越来越热了,我想着是不是要买点布料做夏衫了。”
沈爱立脑子里还在转着梳棉机的事,“还行吧,我的衣服还够穿。”
“那你陪我去一趟呗!我需要个人帮忙参考下,再说,我两很久没一起出去逛街了,别的同事还以为我两闹矛盾了呢!”
王元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定要拉着爱立陪她去逛商场,原主之前三个月那么穷,哪有钱去逛商场。
但是沈爱立昨天和序瑜去了一趟,采购了点特产给叶骁华寄去,她今天思路正好,准备下午继续钻资料室呢!
正僵持着,调度室的见习技术员孙有良也端了饭盒坐过来,“沈技术员,我听说你最近要去参加技术交流大会,我有个事情想咨询下,不知道沈技术员最近有没有时间?”
孙有良是学徒出身,对上大学出身的技术员总是有点怯场,他这个心事藏了快一个月了,一直在几个新来的技术员身上轮流打转,最后听机保部的陈舜说,沈技术员一点不藏私,修装踏盘轴的孔眼都不避着他们,他心里才动了和沈爱立合作的念头。
毕竟他们学徒出身的技术员,能动手修理机械,在设计上要差一大截。
沈爱立一听就来了精神,“行,没问题,下午就可以。”转身对王元莉道:“元莉,下回我两再一起哈!”

第十四章
王元莉被气的够呛,忍不住对给来打岔的孙有良一个白眼。张柏年托她约下沈爱立,她都答应好了,收了他十斤粮票,张柏年还答应今天请她和爱立在友好商场吃大餐,她本来以为只是个小事,没想到今天沈爱立这么难讲话。
孙有良完全没有接收到王元莉的不满,和沈爱立约好下午两点在车间见面,就激动地自己先回去准备材料了。
王元莉想到收下的粮票,仍然不死心地道:“哎呦,爱立,我就老实告诉你吧,是供销科的张柏年,知道我两关系好,托我约下你,我都答应人家了,你总不好让我太难做吧!”
“张柏年你也见过的,长的挺好对吧?工作也挺好的,你现在不是单身嘛,也要出去多接触接触优秀的男同志啊!”王元莉说完,左右看了眼,显然,她自己也对这段话感觉心虚!
对于张柏年追求沈爱立,王元莉是乐见其成的,张柏年也是城里户口,父亲原是国棉一厂的,因为机械故障而断了一条腿,他就顶了父亲的岗,领导把他安排在供销科,母亲在食品厂当临时工,下面还有三个弟妹,一家人挤在二十多平的筒子楼里。
沈爱立对张柏年一点印象都没有,除了人事科的,她对厂里其他科的同事都没什么印象。
“元莉,你怎么好端端想给我介绍对象了,张柏年要是条件可以,你自己先看看呗!”沈爱立完全想不到要在这个时空处对象,她认为自己的使命是来帮助原主实现高级工程师的梦想,安慰妈妈的晚年的。
对找对象这件事,她目前还没有兴趣。
王元莉被噎的无话可说,心里不由冷哼一声,面上却笑道:“爱立,我听说你和魏正不是分手了吗?你这样,是不是还没放下他?你可要清楚哦,他那种家庭。”
沈爱立正准备咬最后一口油条,听到这段话,心里警铃大作,幸好她把日记本烧了,不然真是遗祸无穷。原主以前苦闷的时候,和王元莉透漏过一点魏正的事,现在的沈爱立对此后悔不已。
沈爱立将手中的油条放下来,正色道:“元莉,我和魏正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人好不好?难道说,你想我提杨方圆吗?”这两年氛围还稍微宽松点,后面一年比一年紧,知道那段历史的沈爱立一点不敢大意。
王元莉眼皮一跳,以前她为了获得沈爱立的信任,就说了她和杨方圆的感情纠纷问题,“哎呦,爱立你干嘛这么严肃,吓我一跳。”见沈爱立表情丝毫没有放松,显然这句不是提醒,是警告,忙道:“好,好,我再也不说。”
直到沈爱立把粥喝完,王元莉也没再提张柏年的事。
下午沈爱立到调度室找孙有良,孙有良早半年前就在琢磨喷水室的挡水板问题,现在厂里的空调系统一直采用喷水室来调节温湿度,喷水室又主要通过喷淋循环水对空气进行热湿处理,挡水板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喷淋排管的后面,是喷水室的主要构件,能耗占比百分之七十以上,但纺织车间飞花毛絮多,挡水板与水滴之间非常容易形成水垢。它的清洗难度很大,首先要浸泡在浓盐酸的水池里,再用清水冲洗、晾干、安装。
沈爱立记得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未来采用的是波纹多棱形挡水板,材料是玻璃纤维布或者不饱和树脂,安装和拆卸清洗都比较方便,然而挡水板的清洗周期仍要一个月。
未来时空中挡水板的清洁机不断更新换代,成为非常微小的一项技术,上点心的技术工人都能据此发明一项专利。
但现在原材料和知识结构倒退回五十八年前,现在采用的是三折90度的人形玻璃挡水板,通过浸泡后的挡水板,清洁机一天只能洗八块。
将爱立带到挡水板的清洗室,拿出一张简略的草图给沈爱立看,“沈技术员,我想到了一种挡水板清洁机的改良方式,这是大概的草图。”
沈爱立接过来一看,确实称的上简略,只描画了一个轮廓,每个零件就用大小圆圈代替,旁边标注。虽然这样,她大概也能看出轮廓来,其实在将材料比对、机器结构角度略做调整,模型完善一下,她觉得就可以做出实物来。
孙有良递给沈爱立以后,就颇紧张地等待着审判,过了十来分钟,就听沈技术员道:“孙同志,如果这个机器做出来了,我想应该会很大程度节省挡水板的清洁时间和人工,后面我画一个详细的图,你可以给制造科的陈主任看下。”
“哦,不,不,沈技术员,我这就是一个想法,要是这个机器真能做出来,主要还是你的功劳,我这就是快转正了,想着你交提议的时候,在后面带下我的名字就行。”
沈爱立看到他这样微小的心愿,心里颇感觉哪个年代的人活着都不容易,诚恳地道:“孙同志,我不会抢占你的功劳,在我的提案里,你肯定放在第一名。”虽然如果这件机器革新成功的话,投在期刊上的署名也是“汉城国棉一厂”,但是在工厂内部,已然是一件非常大的功劳。
孙有良激动地紧紧握住沈爱立的手,“沈技术员,非常谢谢,你真是一个好人!”他没有想到他这个想法不仅会得到沈技术员的认可,而且人家一点不想抢占他的功劳,这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了。
毕竟他还是见习期,正式的员工抢占他的成果也不会有人非议的,他只是想在后面挂一个名,能够转正就行。
其实关于挡水板的问题,沈爱立还知道别的法子,比如在喷水总管上面再安装一个水管,对着挡水板喷,使挡水板的使用周期更长一点,但是这个就要改造喷水室的构造,比较麻烦,沈爱立按下没提。
和孙有良又商量了一下清洁机夹挡水板两面的材质,沈爱立就回制造科重新绘图去了。
而孙有良在激动、欣喜、钦佩的复杂情绪之下,去找给他提建议的机保部的陈舜聊天。
陈舜听完原委后,激动地道:“没错吧,我就说沈技术员一点不藏私,人还光明磊落,虽然也是个初出茅庐的新同志,却颇有肚量。”
孙有良也道:“还好老兄你和我说了先前装踏盘轴孔眼的事,我这个心事闷在肚里大半年了,想说又不敢说,怕白给别人搭桥了!”
陈舜拍了拍孙有良的背,感慨地道:“老兄,我懂,我懂!”他们学徒出身的技术员,吃的苦别人真是没法想象,想从师傅手里学一点真才实学的技术,那可真是拿出哄老祖宗的劲头来,这也就是华国解放了,放在解放前,还不得到师傅家里给人家当牛做马去。
“我三四年都没从我师傅手里学来的技术,沈技术员眼都没眨地就教我了,有良,实话告诉你,那天我回去后,自己在被窝里哭了半宿。”说到这里,陈舜又红了眼眶。
就听孙有良忽然提议道:“最近咱们厂里不是搞每月十佳好人好事吗,我们两都把沈技术员的事情写下来,交给宣传科,也算咱们一点谢意。”
后面当章序瑜收到两封关于其“独行侠”小姐妹的表扬信,其错愕程度可以想象!
沈爱立接了孙有良的挡水板清洁机革新的草稿以后,连忙帮忙重新绘制,夜里听到厂区的钟敲了一下,才发现已经凌晨一点了。
然后发现熬夜果然让人兴奋,竟然一点困意都没有了,但是她这个浮肿病,还是要注意休息,干脆躺在床上数羊,忽然听到外面的大门好像开了,不由奇怪,王元莉到现在才回来?
最后沈爱立也不知道数到了几百只羊,终于睡着了,早上差点睡过头,还好外面洗漱走动声音大,这种时候,非常怀念以前被她嫌弃千百遍的闹钟。
出门的时候,发现王元莉也才起来,两个人都睡眼惺忪,“元莉,你昨晚几点回来的啊?我都不知道。”
王元莉脚步滞了一下,才道:“哦,昨天宏山大礼堂放电影,我就跟同学去看了,回来的比较晚。”沈爱立本就是随口一问,压根没在意,更不会想到王元莉因为没有完成张柏年的请托,最后自己陪他去看了一场电影。
沈爱立吃了早饭,就去调度室找孙有良,将图给他看,孙有良惊喜万分,“天啊,沈技术员,你的绘图功底真好,完全画出了我心里想的。”尤其是注意到这张图下面标注的名字是“孙有良、沈爱立”,孙有良简直要热泪盈眶。
“行,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两一会就去制造科交给陈主任,看可不可以交给机械厂制出来。”
陈立严看完图纸,才发现最后的署名顺序,心里也不由感叹沈爱立一点不揽功劳,这图凭孙有良是完全画不出来的,却也不点破,笑道:“我交给总工看下,没问题的话,就先让机械厂试制一台出来看看效果!”
从陈主任办公室出来,沈爱立刚和孙有良告别,就见保卫科的同事过来说:“沈同志,你有一个邮局的包裹,这是单子。”
“谢谢同志啊,辛苦你跑一趟了!”沈爱立接过单子,看了一下,还是从海南寄过来的副食品,有些奇怪,她哪个同学被分配到海南了吗?

第十五章
沈爱立昨晚熬夜,今天白天精神就不太好,中午排队打饭的时候,序瑜问道:“你昨晚做贼去了啊?”
“没有,熬夜画图,搞到后面太兴奋又睡不着。”熬夜真是伤人,她今天不光没有精神,胃口也不好,打了一份开胃的青椒肉丝,一份溜白菜,三两米饭,一共二毛钱,三两粮票。
沈爱立付完钱票,不由有点恍惚,没想到还能回到用几毛几分的时代,想到这个年代大家都穷的叮当响,笑着问序瑜:“大家都一穷二白的,现在做贼能偷什么?”
章序瑜奇道:“锅碗瓢盆什么不可以偷?”
沈爱立想想也是,不同的年代,大家对生活的要求不一样,现在物资比钱还重要,忽然想到昨天无事献殷勤的王元莉,问道:“你认识供销科的张柏年吗?”
章序瑜吃饭的动作都顿了一下,皱眉道:“怎么会提起他?你认识?”她对这个人可没有什么好印象,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有点不适。
“哦,元莉昨天喊我去逛商场,一开始没说是张柏年托她的,我俩前天不才去了,昨天就不想再跑一趟,就没答应,她没办法才和我说是张柏年托的她。”
沈爱立的语调平平淡淡,听在章序瑜耳朵里,却是一番惊涛骇浪,闭了眼睛敛气好一会,才缓了情绪,“别见,远远见到都要绕道走。”
沈爱立见她这样,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事,中午食堂人来人往,她也没好开口问,点头道:“好,好,你放心,我最近一门心思先升个助理工程师,没心思理会这些。”现在按规定大学毕业工作一年后,单位考核合格就可以升助理工程师,但是每个工厂的具体要求又不一样,在国棉一厂,是转正一年且考核合格。
考核就看平时的业务能力了,被卡在这里的也不是没有!
两个人中午一起回宿舍,序瑜才轻声将事情说出来,原来这个张柏年进供销科,完全是因为他父亲工伤致残,厂里赔了一笔赔偿金外,再将当时高中毕业的张柏年安排进供销科。
听说张柏年一开始也还好,工作还算勤快、负责,但是供销科油水大不说,经常和其他单位有业务往来,不知怎么的,人就开始动歪心思。其他的,章序瑜都懒得说,只是其中一件事,她实在反感的很,“他现在一门心思想处一个大学生做对象,厂里的女大学生估计他都摸排了一遍。”
序瑜给了傻子小姐妹一个白眼,“我和你说过这件事好吧,你每天脑子里都是机器,说了你又不记得,他在厂里烦我就算了,还跑到我们大院里了,我从小到大没这么丢人过!”特别是还在他们院里说些颠三倒四的混账话,想到这里,章序瑜此刻仍旧忍不住想骂一句:“妈的智障!”
但是这句与她的形象过于不符,硬生生忍住了!
沈爱立伸手拍了拍序瑜的胸口,“不气,不气,垃圾通通走开!原来当时那个神经病就是张柏年啊!”沈爱立印象里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没想到王元莉给她介绍的是这么一个奇葩!
章序瑜想起这件事就膈应的很,越想越气,反过来提醒傻子小姐妹:“一定要离他远远的,一旦被缠上,你连食堂都不敢进!就怕他跟过来!
带着这种怒气,章序瑜见到王元莉的时候,也不由窝了一点火,面上却笑呵呵地道:“元莉,这周见到你那相亲对象没?合不合眼缘啊?”
王元莉被问的一懵,“谁?”她昨晚因为张柏年的事,心里烦得很,也没有睡好,猛然被章序瑜这么一问,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章序瑜“哎呦”了一声,“上次你那出差没见到的相亲对象啊!”
提到这个,王元莉又打起了精神,假装不以为意地道:“你说的是这个啊,还没回来呢,听说在申城待几个月呢!”
章序瑜意味深长:“哦,在申城啊,他们单位派他去采购吗?供销科的待遇都挺好的!”
想到自己昨天给沈爱立介绍供销科的张柏年,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先前还为张柏年的事心烦,瞬间又起了一点比较的心理:“哦,人家不是供销科的,也是技术员,在航测局呢!”技术员之间也是有鄙视链,能进监制局、制造局、航测局这种单位的,都瞧不上在工厂里修机械的。
虽然国棉一厂也有制造科,但是和航测局这样的单位相比,显然不能相提并论。
申城出差,航测局,家长出面,这怎么听着都是叶骁华啊!
章序瑜得到了自己预期中的答案,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好嘛,原来王元莉的相亲对象是叶骁华,都不说叶骁华主动要求给她傻子小姐妹代购手表,就是叶骁华没有属意的对象,他能看上王元莉?
不给她一闷棍都是好的!
沈爱立去卫生间出来,就看到序瑜看着元莉笑的有点怪,两人进了卧室后,悄悄问道:“序瑜,你刚才那笑怎么看都有点幸灾乐祸,怎么了?”
“叶,哦,就是看她那得意的样子,觉得挺搞笑的!”她本来想说叶骁华是王元莉的相亲对象,怕反而把傻子小姐妹吓退了!
她可等着看,王元莉知道叶骁华看上的是爱立的时候,怎么跳脚呢!
想想都觉得张柏年的事,也没有那么可气了!
沈爱立完全没弄明白,序瑜的心情怎么晴朗了很多,趁机和她道:“你下午有没有事,早半小时退,陪我去取个包裹呗!”
“写点稿子,应该四点就可以搞完,我和领导说一声就行,你在门口等我。”她们宣传科因为经常要走访车间和外面单位,上班时间还比较机动。
等两人到了邮局,拿出身份证后,工作人员拿了一个特大号包裹出来,沈爱立真是庆幸自己把小姐妹拖来了。
有她半人高,还特别沉,估摸有三十来斤!
章序瑜好奇道:“谁寄的啊?这么大一袋?”
沈爱立看了眼包裹上的邮寄单,“樊铎匀,我中学同学,真是奇怪,他怎么给我寄东西?”印象里,他们中学做过同桌,樊铎匀那时候好像完全不想读书的样子,每天也不和人交流,整个人存在感极低。
有一次沈爱立遇到隔壁高年级的学生将他堵到巷子里,同学们放学有的远远看到一眼,都立马加快步子走了,只有原主径直走了过去,问樊铎匀:“放学怎么不等我,不是说一起去补习班吗?”
高年级的男同学当时还说了几句混账话,沈爱立完全不怵,“干什么,干什么,高一年级了不起啊,谁家没有哥哥姐姐,不比你们高!”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当时那些男同学都没有再为难樊铎匀,只是死鸭子嘴硬地道:“你小子今天走运!”
沈爱立还翻了个白眼,“别仗着人多欺负人,我可是会告老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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