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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女技术员—— by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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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兰这才笑起来,“中午妈妈给你做好吃的,早上我和你小姨去买了桂鱼,再给你做一回松鼠桂鱼。”
沈爱立趁机将黎东生邀请她去青市工作一年的事说了,末了道:“妈,我想问问你的意见,这一去,估计一年不能回来呢?”
沈玉兰道:“我倒还好,我自己照顾自己没问题,再说这院子里都是老邻居老朋友了,真有事,可能比你还顶用些,就是你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我有些不放心,再者,你这一去,和铎匀是不是也得一年以后才见了?”
沈玉兰觉得不是很好,爱立现在在汉城这边发展的就很好,没有必要再去青市那边。
青市那边发展怎么样还不好说,别回头白白浪费了一年时间,还和铎匀这边出问题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又开口道:“先前,我就想劝你,早些和铎匀定下来,这样两边调动工作也好说些,你这再去青市,后头要是有什么变化,和铎匀团聚的事,又不知道推到什么时候。俩个人就算感情好,也是要常在一块伴着的。”她自己对这事,是最有体会的,一开始谢镜清和她说,最多一两个月就回来,但是后来呢,新人在身边伴得久了,他就再也没回来了。
她不希望,女儿会重蹈她的覆辙,她看着樊铎匀挺好,关键女儿自己也喜欢,现在就一心盼着,俩人能早些定下来,不管是去海南,还是在汉城,到底能在一处待着。
不然年轻人,口头说的,还是心里想的,总不如实际做的。
沈青黛见姐姐皱着眉头,有些好笑道:“姐,你别拿这一套来束缚爱立,爱立,我就问你,你想不想去?你觉得这一趟,值不值得去?”
见爱立点头,就笑道:“这就对了,你自己前程的事儿,听自己的,婚姻啊,感情啊,这些都是会变化的,人生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意,我们常说一个人应该对自己负责,就是在这些事情上啊。”
又转头对自己姐姐道:“姐,孩子们的缘分,要看她们自己相处,你不要太早用这些去束缚爱立,回头爱立吃了亏,可不知道找谁说。”
沈玉兰有些好笑地道:“行,行,听你小姨的,我的想法是老旧了。”
沈爱立知道,妈妈是自己走岔了路,对她的姻缘就格外谨慎些,安慰道:“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都明白的。这事我也会咨询樊铎匀的意见。等他给我回了信,我再回黎东生同志那边,你尽管放心就是。”
沈爱立想起来,她还带回来一包干丝,翻捡了出来,拿给妈妈道:“妈,林亚伦上周给我带的,说是家里又寄了一些过来,这次刚好做给小姨吃。”
沈青黛笑道:“什么好东西?”
沈玉兰和她道:“还真是好东西,老家的干丝,爱立有个同事也是江省的,这干丝的味道,和我小时候吃的很像,我总觉得差不多就是一个味。”
沈青黛不信,“咱们小时候吃的,都是手工做的,我记得贺家婶子做这个的手艺最好。”
“你等着,等你吃到嘴里,你就知道我这话不假。”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一到十点,沈玉兰就开始做午饭,刚十一点过一点点,沈家就开饭了,沈青黛挑了一筷子干丝,尝了一口后笑道:“还真是一个味,爱立你这同事叫什么来着?”
“林亚伦。”
沈青黛默念了两遍,忽然问姐姐道:“贺家的大女儿,嫁的人家是不是就姓林来着?”
沈玉兰筷子微顿,仔细想了想道:“还真是,我印象里还见过一回,听贺之桢喊他林哥好像。”
“妈,你刚才说了贺之桢?”
沈玉兰笑道:“是啊,怎么了,你认识?”
“认识啊,我去申城的时候见过,我忽然想起来,当时贺局长还问过你和小姨来着,我忘了和你们说了,他说和我们家是世交,我想着没听你们提过,就没当回事。”
沈青黛笑道:“他这话不算假。就是后来我和你妈妈不在老家待了,来往的少些。”
沈玉兰忽然开口道:“这林亚伦不会是贺之桢的外甥吧?”朝女儿道:“回头你问问林亚伦,要真是贺之桢的外甥,那这干丝,搞不好真是贺家婶子做的。我就说,怎么和我小时候吃的一个味呢!”
沈爱立笑道:“行,妈,回头我看到林亚伦就问问。”
沈青黛望了一眼爱立,忍着没有开口。
等午饭后,沈爱立带着小伊利在楼下跳格子消食,就见小姨朝她们过来,悄声和她道:“你别抽空,你今天下午就去跑一趟,问问林亚伦,要真是的,你小姨我回了申城,就去一趟贺家。”
爱立小声问道:“小姨,这里头有什么事吗?”
沈青黛望了一眼楼上,才和爱立道:“当年向你妈求亲的就是贺之桢,我前些日子也遇见了,这些年,像是还记着你妈。”
沈爱立瞬间就明白了,小姨这是有心要给她妈妈牵红线,沈爱立对这事倒不排斥,就是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愿意。
毕竟她自己孤身过了这么些年了,要是想找个伴,估计早就找了。
和小姨道:“行,我现在就去吧!林亚伦住的离这儿也不远,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小伊利见她要出门,也闹着要去,沈爱立干脆就带着小表弟一起走了,刚好和妈妈说,“妈,我带伊利去逛逛,一会就回来哈!”
沈玉兰也不疑有他,叮嘱女儿照看好小表弟,早些回来。
俩人坐了几路公交车,就到了林亚伦住的大杂院,刚好今天林亚伦在家,看到她过来,有些惊喜地道:“爱立,你从宜县回来了啊?今天是来玩,还是有什么新想法?我刚好闲着呢!”
爱立笑道:“都不是,是问你一件私事,你认不认识贺之桢啊?就是我今天在家吃饭,我妈说你给的干丝和她小时候吃的是一个味,我们就聊起来了,就说到了贺之桢。我这心里藏不住事,就来问问你。”
却不防听林亚伦道:“认识啊,怎么会不认识,贺之桢是我亲舅啊!”
“任职于申城纺织工业局的贺局长,贺之桢,是你舅?”沈爱立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她报的这样详细,倒让林亚伦有些意外,“是啊,你妈妈是?”
“沈玉兰。”
她一说这名字,林亚伦也懵了,“你妈妈是沈玉兰,你不是也姓沈吗?跟你妈妈姓?天呐,爱立,你知道吗?我舅舅向你妈妈求过亲。”
沈爱立点头,“我今天知道的。我就是因为这事来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许,他们还有第二次机会。”

第119章
林亚伦笑道:“爱立,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妈最近给我写信还说这事,真想不到一包干丝,还能牵出这样的缘分来。”他现在都后悔,应该早些喊爱立他们来家里吃饭,说不定就能早点给他舅舅牵线了。
他舅妈去了好些年,舅舅一直孤身一人,表弟前两年又去了支援边疆建设,目前也就是他姐姐一家偶尔去看看舅舅,平时日子可冷清了。
沈爱立也笑笑,“哎呀,我就是过过嘴瘾,我小姨这次从申城过来,她偷偷和我说的,我妈还不知道呢!”想了想又问林亚伦道:“你下午有没有事?不然去我家玩吧!”
“没有,刚好闲得发慌呢!我以为你还没回来,不然今天准去找你,你们在门外等我会,我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出发了。”说着,还抓了一把果干给伊利和爱立,“梅条,我妈妈做的,给你们尝尝。”
沈爱立以为他想换个衣服,就带着小伊利坐在门口晒太阳,梅条有点酸,俩个人都酸的皱着脸。小伊利问爱立道:“姐姐,你能吃几根?”
“两根。”
伊利望着手上的一大把,“那剩下的怎么办?”他本来还想分给姐姐吃呢!
“咱们回家以后,分给院子里的人吃,大家一人一两根,很快就吃完了。”说着,拿了一块随身带的干净手帕,将俩人的梅条都包了起来,塞给小伊利道:“等回了家,你就给院子里的人分,让大家吃个新鲜。”
小伊利这才放松了一些,将手帕放在了口袋里,又问她道:“这回是要给大姨介绍对象了吗?”
沈爱立耐心地道:“这要问你大姨的意见,看她愿不愿意。”
“那肯定不愿意,你们都不愿意找对象,别人又非要给你们找一个,姐姐,我觉得你们大人都好奇怪,就非得找个对象不可吗?”
沈爱立一噎,竟然觉得小伊利说的很对,自己当初都不愿意相亲,现在还给她妈安排起来了,要是给妈妈发现,回头还不定怎么训她。
但是又觉得,妈妈一辈子都很不容易,而且听小姨的意思,林亚伦的舅舅似乎一直有意,说不定俩个人有些缘分在呢!妈妈这年纪,是不好再拖了。
正百无聊赖,沈爱立就听到身后的门开了。
她发现林亚伦不仅换了身衣服,还收拾了两大袋东西出来,忙起身问道:“亚伦,你干啥哦,别说这些是带到我家去的,你可趁早歇了这心思,不然我可连你都不带去。”
林亚伦和她处久了,一点都不怵她,缓声笑道:“都是我妈给我寄的,一点家乡的特产,我平时都在食堂吃得多,我本来也是准备,等周末将这些带去你那开火的。”
后面这话,爱立倒是信。
就听林亚伦又道:“等回头,我妈妈知道和沈伯母是自小的邻居,怕是都让我多带点给沈伯母尝尝。”而且,他这回可不是单纯的拜访,还有给他舅舅打前阵的意思,为此,他还特地花了点儿时间,把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
他妈妈说他和舅舅年轻时候,有几分相似,林亚伦怕自己过于邋遢,影响了沈伯母对舅舅的印象。
沈爱立也就没有再推辞,笑道:“行,那你回头多去我家吃几顿,我妈妈一个人在家,周末也闷得很。”
这个提议正合林亚伦的心意,立即就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以后周末我们几个要是不聚,我就去找沈伯母聊天。”务必给他舅舅在沈伯母跟前,多留些好印象。
说到这里,林亚伦和爱立道:“对了,住我楼上的张柏年和王元莉最近搬出去住了,我们院子里都清静了很多,不然我周末,都不会在家待的。”
爱立笑道:“那还挺好的,他俩还没有离婚啊?我以为会离了呢!”上次食堂中毒事件以后,王元莉就不在她们单位了,听说那次,王元莉肚里的孩子也没了,没想到竟然还没离开张家,继续和张柏年在一块过日子。
夫妻俩闹到那份上,还能接着过,也是俩个狠人。
俩人聊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南华医院的家属院,沈玉兰刚从一楼的李婶子家出来,就见到女儿和伊利带着一位男同志过来,笑问道:“爱立,这位是?”
话一问出口,沈玉兰自己就已经隐隐猜到了,到底是甥舅,眼前的这位小伙子,和年轻时的贺之桢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
果然听女儿介绍道:“妈,这是林亚伦,我和伊利回来的时候,经过他住的地方,就顺便去找他玩,他今天也闲着,我就喊他过来吃个晚饭。”
对女儿的说辞,沈玉兰不疑有他,压根想不到妹妹和女儿的打算,笑呵呵地和林亚伦道:“欢迎,欢迎,我今儿才知道,我们俩家有些故旧呢!贺大姐的儿子,和爱立竟然成了好朋友,缘分真是奇妙!”
小伊利还惦记着手里的梅条,和沈玉兰道:“大姨,这是林家哥哥给我的,我分你两根。”
沈爱立见小表弟从手帕里分了两根梅条出来,顿时一脸黑线,这家伙还真记得她的话。
沈玉兰接过来尝了一口,问伊利道:“是你林哥哥给的吗?”
也不等伊利回答,就和林亚伦道:“是你妈妈做的吧?林大姐在闺中的时候,手艺就很好。”
“是,我妈妈也和我提起过沈伯母,说您年轻的时候很勇敢,很有侠义心肠,从护校放假回来,还给我姥姥和姥爷看病.推拿。没想到爱立竟然是您的女儿,回头我妈妈.姥姥知道了,肯定特别高兴。”
听到林亚伦提起他姥姥,沈玉兰有些讶异,“哦?你姥姥还健在?身体好吗?”
林亚伦笑道:“挺好的,现在跟着我爸妈住。我给爱立的干丝,就是我姥姥做的。”
沈玉兰忽觉眼里涌出一点热意,没有想到老家的故人还在。当年她一意孤行逃婚离家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贺家婶子,心里有时想起来,还觉得有些遗憾。
贺家婶子很喜欢她,对她很好,只是当年父母没有过问她的意见,就给她和贺之桢定下了一月以后的婚约,让沈玉兰很难接受。
况且,当时她听隔壁的张姐姐说,贺之桢在外求学期间,自由恋爱处了个对象,那姑娘还找来她们那,张姐姐有一回上街还见过,说俩人感情好的很,贺之桢还给那姑娘买了根玉簪子。
连玉簪子的样式,张姐姐都给她描述了出来。让沈玉兰都觉得,像她也亲见了贺之桢给那姑娘买簪子一样。
她想着贺之桢定然和她一样,对这门亲事是有意见的,那边没有提出退婚,估计是不好违背长辈的意愿,她想了一夜,最终决定由自己来中止这场错误。
第一天就留了一封书信,离家出走了,先去了申城,后来碾转和同学到了汉城,在这里,认识了俊平的父亲。
此时,就听跟前长相肖似贺之桢的小同志道:“回头,我和您讨一张相片,给我姥姥寄去,看她能不能猜的出来是谁。”
沈玉兰有些失笑,问道:“你舅舅还好吗?先前我听爱立说,你们几个都还没有对象,那可比不上你舅舅,你舅舅读大学的时候,就把对象往老家带了。”
林亚伦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笑道:“您记错了吧?我妈妈说我像我舅舅,开窍晚,我舅舅大学毕业三四年,才谈了个对象,就是我舅妈。我表弟也就比爱立大两岁。”
沈玉兰一怔,当年贺之桢没有和那个找过来的姑娘结婚?
沈青黛站在楼上,听他们聊了会儿,笑着喊道:“爱立,还不把人带回来吗?”
沈玉兰这才想起来,还没请人去家里坐坐,忙招呼起来,一进沈家的门,林亚伦就把手头的两大兜东西递了过来,“沈伯母,你可别嫌弃,都是我妈给我寄的特产,有些还是我姥姥做的,带点给你们尝尝家乡的味道。”
爱立才旁边补充道:“亚伦说他以后周末,有空会过来蹭饭,妈你也别推,回头做给他吃。”
沈玉兰不赞同地看了眼女儿,和林亚伦笑道:“你看看爱立,可一点也不见外。”
林亚伦从善如流地道:“伯母,我和爱立是很好的朋友,她自然不能和我见外,可不得帮着我说话,不过她这话是真的,我真想着以后来您这多吃几次饭呢!”
沈玉兰不想,这孩子说的是真的,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平时一个人住,也冷清的很,你要是有空就常来,这些东西我就收着了,回头给你做地道的苏菜。”
一直到晚饭后,沈爱立和小姨一起将林亚伦送出了院门,沈爱立才悄声道:“小姨,我和林亚伦提了几句,他高兴得很,搞不好今天晚上就给他舅舅写信去了。”
沈青黛点头,“等我回申城了,我和你姨父,也去一趟贺家。这些年,贺之桢倒来看过我几次,我先前没往这上面想。”
等俩人进屋,沈玉兰已经将碗筷收了起来,正接着水,准备清洗,见俩人回来,问妹妹道:“当年我走以后,贺之桢没有娶那个姑娘吗?张家姐姐不是说,那姑娘都追去了我们那,是贺家叔婶没同意吗?”
沈青黛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姐,你说的是谁?”随即,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忍不住轻轻开口问道:“姐,你就是听了张伽语的话,所以才走的吗?”
声调里却隐隐带着颤音。
她姐姐一辈子不幸的源头,原来还有一部分外界的人为吗?

第120章
想起来当年的事,沈玉兰也觉得那时候人有点傻,苦笑道:“是啊,我们那时候在申城读书,听的都是青年要独立自强.要争自由.勇敢走出家庭一类的话,我又听了张家姐姐说贺之桢心有所属……”
说到这里,沈玉兰就有些说不下去,说不悔恨是假的。她那次一走,彻底脱离了家庭和父母的庇佑,年轻的女孩子,涉世不深,其中的难处和苦处,就是现在想起来,沈玉兰都有些唏嘘。
而且也直接造成了,她和父母之间无法弥补的裂痕,父亲过世以后,她一直都懊悔,当年忤逆了他老人家的心意,让他老人家难做人不说,还为她的姻缘问题,忧心了好些年。
沈青黛已然像一只被侵犯的刺猬,恨不得将那张伽语扎出一个个洞来。
只恨自己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这些事儿,不然当年,她非得上张家门,将张伽语一张嘴撕烂,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影响的是她姐姐的一生,是她父母无法安度的晚年。
而上次她们见面的时候,这人依旧云淡风轻的样,一点儿不见愧疚。想到这里,沈青黛不由冷哼一声,这笔账,她定然会找张伽语去算一算。
沈爱立见小姨表情不对,问道:“小姨,这里头是有什么误会吗?”
沈青黛深呼吸了两口,等情绪缓了下来,才和俩人道:“我那时虽然小,也知道贺之桢并没有对象,姐姐忽然留信出走,两家人都非常震惊,那封信贺之桢也看了,我听他当着大家的面说,要是姐姐不愿意,婚事就作罢,现在外面不太平,让家里给姐姐写信,让姐姐早些回来最重要。”
沈玉兰有些不解道:“那张家姐姐怎么言之凿凿的?她还说我是读了书的,不该像她一样困守在家里,应该出去自己争一份自由。”
沈青黛有些无奈地看了自家姐姐,“那是她自己对贺之桢动了心思,后来张家还遣了媒人去贺家,只不过贺家叔婶没同意。”那时候贺家婶子还来了家里两趟,问姐姐的消息,显然是还等着姐姐回去的。
沈青黛这话一说出来,沈玉兰才猛然反应过来,张家姐姐和她说那一番话时的心思,嘴唇微微颤抖,有些不敢相信。
这些年,有时候觉得自己熬不下去,她偶尔也会想起离家的前一天,张家姐姐鼓励她的话,说她毕竟是读了书,又有技艺在身上,在她们一群小姐妹里,是唯一可以靠着自己走出去的。彷徨.无助时,这些话语曾给了她很多力量。
所以,现在和青黛提起张伽语,她仍旧是称呼一声张家姐姐,她以为张伽语是真心为她好的,希望她能拥有一个不同于老家姐妹们的人生
没有想到,张伽语当年打的主意是贺之桢。她觉得是鼓励.是嘱咐的话语,原来不过是人家精心设计的圈套。
而她却信了很多年,甚而在逆境的时候,还会拿出来勉励自己。
过往的一层温暖.美好的面纱,一旦撕下来,内里却是这样的肮脏和丑陋。
让沈玉兰一时感觉到了冷意,好半晌才缓了心神,问妹妹道:“张伽语后来嫁到了哪里去?”
沈青黛仔细回想了下,“贺家没同意议亲以后,她迅速嫁给了国党的一位军官,做了填房。后来那家人跟着儿子逃到台岛的时候,没带张伽语母女,张伽语后来又再嫁了。有一年我在申城的第一百货公司还遇到过她,带着一双继子女买过年的新衣。”
沈玉兰皱眉问道:“那她前头的女儿呢?”
沈青黛摇头,“不清楚,没有见到过。”她觉得,等回了申城以后,倒是可以去问一问贺之桢,她们姐妹俩是因为父母都不在,所以很多年没有回老家了。
但是贺之桢的母亲一直健在,想来老家那边的人和事,贺之桢多少会知道一点。沈青黛不像姐姐那样好性子,她既然知道,当初她姐姐和她一家悲剧的源头,有张伽语的一份功劳,那怎么样,她也得找到人,好好向人家表达一番她的“谢意”的。
让她知道,欺负人也是有代价的,哪怕已然过了这许多年。
沈爱立宽慰了妈妈几句:“妈,你心里也别再难过,既然当初里头有误会,以后要是能遇见林亚伦的舅舅,你和人家说开就行。”
沈玉兰望了望女儿,淡笑道:“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林亚伦的舅舅在申城,我和他二三十年没见过面了,以后自然也不会遇见。”沈玉兰也不知道,如果当初她没有逃走,她现在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
但有些事,错开就是错开,多想也是无益。她的青春不会再回来,走过的路也不会倒回去,变成没走过的。
沈爱立和小姨对看了一眼,见小姨摇头,她就没有说贺之桢那边的事。略陪着小伊利玩了一会,也坐车回了甜水巷子。
沈玉兰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一直到临睡前,心里都有些闷闷不乐,等伊利睡着了,还和妹妹道:“我自己一辈子也差不多过来了,有时候想想,就是觉得对不住俩个孩子,托生在我的肚子里,一个俩个的,都没有爸爸。”
沈青黛劝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歹你把他俩都拉扯大了。”
却不妨听姐姐问道:“这些年,瑞庆经常去京市出差,有没有……有没有碰到过……谢镜清?”
沈青黛微微一愣,抬头就见姐姐苦笑着望着她道:“你应该记得吧?爱立的爸爸叫这个名字。”
爱立的爸爸是谢镜清,除了一开始在蓉城就认识他们的老熟人外,沈玉兰这二十多年来,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次。
在沈玉兰的注视下,沈青黛轻轻点了点头,“见过的,其实这次瑞庆去京市,应该也会见到。他现在是京市卫生局的局长。”
提起谢镜清,沈青黛就想到谢微兰来,她觉得当年的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一家人话没有说开。眼下,决定和姐姐稍微提几句谢微兰,让她心里有点数。
打定了主意,就开口道:“前些年,谢家认了一个女儿,从青市那边过去的,拿着她小时候的信物,她说她叫谢粒粒……”
她正说着,忽然就见姐姐站了起来,问道:“姐,怎么了?”
沈玉兰有些恍惚地道:“爱立小时候,我们也换她‘粒粒’,因为那时候我怀她的时候,怀相不好,吃不下去,她生下来的时候,实在太小了。”
沈青黛拉了姐姐又坐下去,接着道:“这人,爱立在申城出差的时候,我在她们入住的酒店看到了,她一见到我,就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我心里动了念头,怕她是冒充的爱立的身份,手头可能还有你的照片,就试了她一试,发现她果然冒充的是爱立的名头。”
沈青黛索性一鼓作气地讲完了,“这事我告诉了爱立,让她给谢镜清写了一封信,挑明了她才是沈玉兰的女儿。”
沈玉兰还在前一段里没有回过神来,“谢家认下了那个姑娘?”
“嗯,不过是放在了谢振的名下。所以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冒充的是爱立的身份,后来我听爱立说,那姑娘说她的养母,是你们在蓉城时候雇佣的保姆,后来在老家收养了她,她养母一直收着爱立小时候的许多东西,许是因为这样,谢镜清相信了她的话。”
沈玉兰眼里闪过讽刺,轻轻摇头道:“不会,他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还不如说是做给我看的,他这人心思最重,那姑娘除非不知情,不然别想蒙过他的眼。”
刚刚以为谢镜清认下了那个女孩儿,她还微微有些讶异,等知道是放在了谢振的名下,沈玉兰忽觉有些恶心,并不想再讨论谢镜清,问妹妹道:“爱立的态度是?”
“爱立说,你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不会认谢镜清。”
沈玉兰轻轻点头,“嗯,她下次回头,我再和她说,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不必顾虑我的想法。这孩子,从在我肚子里就没有了爸爸,她现在知道人还活着,要是想去看看,我也能理解。”
沈青黛笑着摇头道:“爱立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和我说,她在信里,把谢镜清骂了好几遍。”话一说完,抬头就见姐姐有些失神,觉得今天一天的事,对姐姐估计心神冲击很大,劝她道:“姐,你也别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这些事,其实都不算什么。”
沈玉兰“嗯”了一声,打起精神道:“明天我还得去给爱立凑点棉花票,早些给她把棉袄做出来,她这一去青市,我可一年都见不到呢!”
又和妹妹道:“明个中午,我回来早下,你陪我去友谊商场逛逛,我也买些这边的特产,给贺家婶子寄过去。”
沈青黛见姐姐情绪好些,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姐妹俩才睡下。
沈爱立并不知道妈妈的打算,她一下公交车,走到甜水巷子,就在巷子口遇见了金宜福,看到她还打招呼道:“沈同志,你从宜县回来了啊?还顺利吗?”
“还好,算顺利,宜福你这是去哪?”
金宜福挠挠头,笑道:“去周叔家,今个下午碰到他,说家里灯泡坏了,我来给他换一个。”
沈爱立笑道:“哦,那你快过去,这天都黑了,不好看清,带手电筒没?”
“带了,带了。”
“上次我还和你说,请大家来家里吃个饭,你看这两天大家有没有空……”
沈爱立话没说完,就给金宜福打断道:“沈同志,你不要再提这话,这事大家都乐意帮忙,好玩的很,而且我们人多,不费什么事,就先把那霄小给吓坏了,最后逮人,也没费什么力气。”
沈爱立笑问道:“派出所那边,后来怎么说啊?”
金宜福笑道:“查出来了,今天上午李柏瑞告诉我,那边派人来说,这人和周同志在一个单位,听说她家想招一个女婿,就动了心思,托人去说项,但是小茹远远看了一眼,没看上,他自己觉得没面子,隔了大半年了,越想越不甘心,就动起了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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