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已久—— by黑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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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二者的设计来看,谢棠觉得谭子风对角色的理解是更深刻一些的,少年小将军喜欢喝酒赏花,但是经过战争洗礼的小将军却是心系百姓的,这是他用生命守护的城门,他用生命保护的百姓,所以在临死之前,他的眼睛不再望向天空,而是更加明确的东西。
谢棠简单表述,邓世秋点点头,手指点在两份文件上,说:“嗯,就定谭子风吧,你们去联系。”
谢棠就知道了,邓世秋肯定早就心中有主意了。
散会之后,一群人离开房间三五成群的回酒店,谢棠走在最后面,与邓世秋走在一起。
邓世秋与她说好了时间,要验收她的训练成果,两个人聊着聊着,话题就慢慢跑远了。
邓世秋说:“小丫头,我看你这阵子也挺认真的,你要是当演员,肯定红的特别快。”
谢棠说:“您看得起我,但是我没什么演技天赋。”
邓世秋就问:“想当导演?”
谢棠沉默了一秒,然后说:“我要是承认了,你是不是要说我吹牛?”
邓世秋哈哈笑了两声,道:“我不会这么说的,虽然你现在是个外行,但我看你挺有天赋的。”
谢棠还来不及感谢,就又听邓世秋说:“再说了,你家里条件好,试错成本低,老高你知道吧,那家伙还是美术出身呢,现在不也得了奖么,他可没你这条件,当初为了拉投资到处给人当孙子,他要是有钱,可能早几年就出头了。”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因素,在这个地方,没有钱是处处走不通的。
谢棠也并不否认,毕竟她从未刻意隐藏过自己的背景与身份,根本没必要隐藏,为什么要藏?为了证明自己的成功与自己的出生并不相干吗?
可谢棠却偏偏觉得,是如今的一切造就了现在的她,什么也没必要剥离。
她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她是把愿望与野心写在脸上的人,她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想成功而已。
这些人与她曾经的圈子一样,惯会捧高踩低,尤其她现在还是一个新人,且莫名其妙就得到了别人争破头也抢不来的角色,如果这个时候叫人觉得她好欺负,那么会有许多人找她的麻烦。
所以这样就挺好的,起码她能安生的工作。
谢棠一走出大门,就看见了停在门口的车子,她与邓世秋道别,然后上车,秦宴也坐在车里,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正在处理邮件。
谢棠想了一下,觉得本着职业操守,这事儿还是要提前交代一下。
她转过头去,盯着秦宴看。
秦宴又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点击关闭了邮件,这才转头看她。
谢棠说:“有件事要说一下。”
“什么事?”
谢棠眨眨眼:“你知道的,我有过一个前男友。”
秦宴在昏暗的车厢中微微眯起了眼睛。
谢棠说:“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秦宴“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盖子,手指点在冰凉的金属外壳上,慢慢说:“所以你们这是要见面了?”
谢棠:“……”
秦宴在黑暗中捏了捏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他也要来你这个剧组拍戏?”
谢棠不满:“你那是什么态度啊,我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才这么跟你说的,你那语气怎么跟已经抓奸了一样。”
秦宴:“……”
秦宴哼笑了一声,手下的力道松了:“怕我误会?”
谢棠故作烦恼:“毕竟我人见人爱,这是避免不了的。”
秦宴的语气变得莫名:“我误会不了。”
谢棠还要继续自吹自夸,一下没能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下意识“啊”了一声,“什么?”
不会误会。
因为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第42章 唯那一人是例外
谢棠的第一场戏于初冬第一场落雪的时候开拍了, 入组那天,她起了个大早,非要跟秦宴一块跑步。
结果外面太冷, 她根本就受不了。
只跑了半圈, 她就缩回了门里,站在窗子后面看他跑,冬日降临,天上的冷风刮在她脸上就像是小刀子一样,可是那人却依然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运动短袖,半点没有挨冻的模样。
谢棠还是有点紧张,尽管她没跟任何人说, 可她还是紧张的,否则依照她的性子, 她肯定要睡到上班的时间才行。
她的眼睛盯在外面人的身上,心思其实已经飘得老远,她在门后走来走去, 不知绕了几个圈, 突然撞到一堵温热的墙。
抬起头来,是秦宴回来了, 她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
秦宴手里握着一条雪白的毛巾, 擦着脸上的汗,见谢棠心不在焉的撞过来, 终于问她:“紧张?”
谢棠想否认, 但是想了一下, 又点点头。
秦宴“嗯”了一声, 越过她, 离开了。
谢棠懵了, 嗯是什么意思?
她转过身追上去,走在秦宴的面前不满的说:“我说我紧张,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秦宴的脚步顿了一下,状似疑惑的说:“你紧张,又不是我紧张,我有什么想说的?”
谢棠:“……”
谢棠生气,也不知怎么的,反正她就是生气了,秦宴转头就走,上楼去冲澡换衣服,下楼的时候,就见大小姐气鼓鼓的坐在餐桌面前,用餐刀把烤面包片给切成了碎渣。
还是他餐盘里面的面包。
秦宴:“……”
他在对面落座,谢棠也不抬头看他,就低着头吃掉了自己那份早餐。
秦宴也不跟她计较,低头安静吃饭,谢棠更生气了,那点紧张都忘了,第一次觉得对方这少话的闷葫芦性子可恶又可恨。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秦宴的面前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秦宴吃完了餐盘里面的食物,端起了放在一旁的咖啡。
他不喜欢牛奶,所以早晨一般都只喝咖啡。
谢棠默不作声的将烟熏火腿整片都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眼看着这面目可憎的男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沉默着看她。
谢棠装作没看见,低头又吃一口煎蛋。
秦宴最终还是抽了好几张纸巾,将嘴里那口那咖啡给吐了出来。
谢棠低下了头去。
然后,一只手摁在了她的头顶,一杯咖啡递到了她的跟前,谢棠放下刀子,转身就想跑。
秦宴扣着她的腰,叫她哪儿也跑不了,站在她后面说:“满意了?”
谢棠终于扬眉吐气,自己也好奇的端起那杯咖啡,似乎想尝一口,但那两勺盐毕竟是她自己放的,她似乎也能想象到其中的味道,所以她咧了一下嘴,放弃了。
她理不直气也壮的回过头去,扣住他的手,从他的手下挣脱了出来,哼了一声,却止不住的笑,恶作剧得逞的那种笑。
秦宴见她笑个不停,眼看着就要站不住,把她捞起来重新放回了椅子上。
“满意了?”
谢棠的笑声戛然而止,后知后觉的看向对方的眼睛。
这人的情绪惯常都藏得很深,可此时那双蜜棕色的眼睛映着窗外初阳,却带着浅淡笑意。
谢棠心脏忽然漏跳一拍,才反应过来,这人刚才是故意的。
可这么一顿折腾下来,她确实也不紧张了。
谢棠泄气的趴在说子上说:“你这样显得我很无理取闹。”
秦宴说:“那你改吗?”
谢棠果断摇头。
秦宴看她这重新安静乖巧下来的模样,又想起刚才那一口又咸又苦的咖啡,牙根直痒,忍不住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又低头去看她。
“不要紧张。”
谢棠抬起脑袋,看他。
秦宴说:“紧张也没用,你这个角色很好演,不会出意外的。”
谢棠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不满意的说:“你怎么知道很好演?”
秦宴不止一次听到过谢棠抱着资料与他念叨倪蔷这个人,红颜祸水。
他想了想,说:“很好演,你收敛一点就行了。”
谢棠:“……”
韩梦芝早在半个月前就杀青了,不过她现在还有两份工作,所以也并不空闲,只是在谢棠出发之前与她打了个电话。
谢棠为了演好这个角色,找韩梦芝取了不少经,在韩梦芝家里练习的时候,都快把她家的镜子给瞪碎了。
韩梦芝也说:“你可以的,倪蔷嘛,美就行了,她那性子,就想想你生气的时候是怎么嚣张的,稍微收敛点就行了。”
谢棠:“……”
谢棠大早上就被贴心的老公和好友鼓励,以至于下车走进影视城的时候心情已经平静如水。
韩梦芝给自己找了两个助理,她把那个鲜嫩的大男孩给送到了谢棠这里,叫她先给谢棠当一阵子助理,这次拍摄他们回到了影视基地,这里可比拍外景的地方热闹多了,一路走进去,看见了许多娱乐圈的熟面孔。
谢棠上妆换衣服,因为跟剧组的人都熟,所以大家都照顾她,李洁在给她上妆的时候还给她讲了几个笑话。
谢棠觉得朋友们都很贴心,但她现在是真的不紧张了,只要紧张,她就会让自己想想早晨那一杯又咸又苦的咖啡。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的笑出来。
李洁见状,笑着说:“看来你是真的不紧张了,想什么好事儿呢,笑成这样?”
谢棠忍不住抬头去看镜子中的李洁,入眼却先看见了自己。
今天是倪蔷入宫的日子,她穿着玫红色的宫装,头上戴着金色的首饰,黑发如瀑垂下,额间一点妖娆的红色花钿,粉面桃腮,娇媚鲜艳,弯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波流转,像是可以漾出一杯蜜酒来。
李洁在圈子里待的时间不算短,见过的美女不知凡几,不能绝对的说,谢棠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美人儿,但单就浓颜系这一挂的,李洁却可以说,谢棠独一无二且美到了极致。
她拍了拍自己有点泛红的脸,小声嘀咕着说:“这可要命了,你别再对我笑了,想老公呢?笑得那么甜。”
谢棠一怔,这才又重新低下头去。
李洁只当她害羞,又调侃了一句,这才放过她。
正忙着,外面一阵骚动,谢棠正被化妆师摆弄着,没法儿回头,她从镜子里面努力看过去,只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影慢慢走近,李洁回头去,然后跟谢棠说:“是谭子风,他最近很红啊,我女儿都特别喜欢他呢。”
李洁这话一出,谢棠反而不好奇了。
因为头饰太沉,所以造型完成之后,她就不能随便跑了,谢棠端正的坐在那里,让临时助理小吴帮她倒杯水过来,她继续在那直着脖子端正的坐着。
侯乐路过的时候特地进来看她,见她那僵硬的模样,笑着说:“这样可不行啊,你一会儿得拍戏呢,邓导要骂你的。”
谢棠指指自己的头:“你知道这玩意儿多重吗?我脖子都快压弯了。”
侯乐又是止不住的一顿笑,笑完想了想,又说:“也对,你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他指了指谢棠的头:“这套首饰是剧组花高价找一个收藏家租来的真货,价值好几百万呢,丢了掉了都赔不起。”
谢棠:“……”
小吴非常贴心的在水里面插了一根吸管,这样谢棠喝起来也更容易,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对方,然后叫他帮忙拍一张照片。
小吴也被惊艳了一下,举着手机给她拍了好几张。
他重新把手机抵回给谢棠,然后说:“姐,你也要当演员了吗,你肯定能红的。”
谢棠沉得不想摇头,也不想到处宣扬自己打算做什么,所以就只是跟他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外面还热闹着,李洁都跑出去看谭子风了,谢棠坐着无聊,开始跟小吴聊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聊到韩梦芝的时候,这小子的脸好像有点红。
她有意试探,却不想这小子口风很严,她试了半天,吴越都没露出什么有八卦价值的话。
谢棠又开始无聊,她举起手机,开始整理自己的照片,翻着翻着,心中一动,选出一张最满意的,发给了秦宴。
写字楼中。
秦宴从会客室归来,与孙秘书一起整理好了接下来需要处理的文件。
助理敲门进来,送来了一杯新鲜磨好的咖啡,咖啡安静放在桌上,助理无声离开,一股香味慢慢飘散开来,秦宴眼皮一跳,莫名开始抵触起来。
孙秘书转身离开前,被老板叫住。
他的老板指指那杯咖啡,跟他说:“你拿去喝吧。”
孙秘书有点奇怪,因为这是老板的习惯,不知今天是怎么了。
孙秘书端走了咖啡,秦宴这才开始低头去读文件,待到读完最后一行抬起头来,他才发现手机上的新消息。
是谢棠发来的。
现在,工作的时间,他们偶尔也会聊上两句,秦宴一手点开聊天界面,另一只手握着笔,熟练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页面跳转,仿佛是穿越了时空古装美人跳了出来。
秦宴有手一抖,最后一划被无限拉长,留下斑驳墨迹。
他的眼睛盯在那张照片上,久久无法挪开,竟已经忘了自己手下已经被签坏的文件。
他从来都知道谢棠是美丽的,那种张扬危险致命的美,她衬得住世界上所有美好,可是秦宴想不到,当那些繁琐华贵的东西统统加诸于她的身上的时候,竟是这样一种效果。
当手机页面跳转掉了视频通话的界面,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正当他想要点击取消的时候,手机一震,视频电话被接通了。
谢棠那张漂亮的脸蛋出现在屏幕中央,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只沉睡于历史画卷中的美人活过来了一样。
只不过,秦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因为谢棠坐得过于板正了,而且好像在cos一个木偶人一样,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秦宴咳了一声,问她:“开始拍了吗?”
一提到这,美人垮下了脸来:“还没呢,你不知道这个有多沉,在这儿压着,我脖子都要断了。”
秦宴轻笑了一声,道:“好好表现,早点拍完就好了。”
谢棠还想再说点什么,结果就听见小吴在外面叫她,外面一阵骚动,似乎要开拍了。
谢棠伸着脖子往外面开了一眼,然后说:“我先不跟你说了,好像在叫我呢。”
说完,视频一阵晃动,然后挂断。
可是秦宴捏着手机,却皱起了眉头。
因为刚才在挂断的一瞬间,他从嘈杂的一堆声音中,听见了有人在大声喊谭子风的名字。
这个名字让他心中瞬间升起了警惕,半晌,他才慢慢放下手机,重新将视线转回到了桌子的文件上面。
只不过,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十分钟都过去了,那签字笔迟迟没有落下,纸张也没有再翻过页来。
两个小时后,孙秘书敲门进来取文件,刚一进门,就看见他向来冷峻稳重的大老板正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手机,一副阴沉沉的模样。
孙秘书的脚步下意识就顿了一下。
身为一个经验老到的打工人,能够辨明上司喜怒是非常重要的必修课,而作为精英的直觉告诉他,他老板此时的心情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往日公司巨额亏损和秦家那些倚老卖老、胡搅蛮缠的高层,都没叫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而现在,又是什么要命的情况,让他老板变得这么严肃呢?
孙秘书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他觉得这肯定是什么涉及到公司危急存亡的大问题。
可他们公司现在如日中天,许多人都巴结讨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要倒闭了呢?
孙秘书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权衡了两秒,决定先撤。
秦宴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随便寻了个理由,来了又走。
关上老板办公室的大门,回到了秘书处,就看见了两个新来的小助理在摸鱼,不知道捧着手机叽叽喳喳的在讨论什么东西。
孙秘书抬起手中文件,不轻不重,一人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道:“别偷懒,赶紧干活,小心一会被老板抓到,扣你们工资。”
两个小助理一下子怂了,赶紧收起了手机。
坐在孙秘书旁边的同事侧过头来,小声问:“怎么了,什么事那么严肃?”
孙秘书转头小声说:“秦总今天心情不太好,没事别往他跟前凑。”
那人也惊讶了一下,心里开始犯嘀咕,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停在了孙秘书的咖啡杯上,噎了一下,然后说:“这不是我给老板煮的咖啡么?”
孙秘书的视线随着他的话挪过去,深吸一口气,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老板是真的很生气了,每天都要喝的咖啡都直接推给他了。
秦宴不知道秘书室那帮人都脑补了什么东西,他打开手机之后,下意识搜索了“谭子风”这个关键词,因为人红,所以只稍微搜索一下,有关于他的消息就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
最新一条是关于对方的访谈,秦宴点进去,基本上就是一问一答,由主持人收集了一些问题,粉丝们比较关注的问题。
采访过程幽默诙谐,十分轻松。
谭子风有一点很吸粉,就是这人虽然性子温和,但有时候却很耿直,他出道之前曾谈过恋爱,这是粉丝们全都知道的事情,可不管出道之前如何,这几年,作为一个偶像,他确实是很合格的。
当主持人问他理想型的时候,他也没有含糊的应付过去,只稍作思索就道例举出了一堆例子,全都是一些经典影视剧中的张扬美人。
秦宴面无表情的回想了一下那些角色,再一一将他们与谢棠做对比,他觉得这个人是在暗示什么,可他没有证据。
“啪”的一声,秦宴将手机扣在了桌子上,低头又去翻动那几页文件。
他素来冷静,擅长步步为营,从从前到现在,从回国到理由充分的将人拢在自己的身边,全都按照他的计划,从没有出错。
过往种种让他如今可以从容应对一切,可自始至终,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唯那一人是例外。
秦宴放下了手中的笔,走出了办公室去。
谢棠走出门去,差点撞上一个人。
她抬起头来,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只不过那张脸也已经是上好了妆的,身穿一身银色软甲,一副小将军的扮相。
她看着谭子风的时候,谭子风正好也看向她。
对方嘴中一句“抱歉”尚未出口,就被卡在了喉咙里面。
谭子风那就像是刻在了脸上的笑,此时都稍微收敛了一些,他的眼中,某种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然后消失不见。
“姐,快点,邓导叫咱们去那边。”
小吴从后面帮她抱着长长的裙摆,见她停下,出声催促。
谢棠应了一声,朝谭子风点点头,然后错身离开。
谭子风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她,尽管她已经隐没人群消失不见,他依然还站在那里,随着她的离去而转过眼睛,追随着那抹身影。
她仿佛穿越时空而来,陌生又熟悉,陌生得仿佛没认识过一般,熟悉得仿佛时光从未消逝。
“哥?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呢?”
谭子风这才回过神来。
他指着那一点耀眼的玫红,问:“那是刚出道的新人吗?”
身为谭子风手下最得力的助理,小王自然提前了解了组中的一切信息。
闻言便说:“好像是新人,是被邓导亲自指定来演倪蔷的,邓导这眼光就是毒,这人比周阮还好看。”
因为在谭子风的身边做了很久,所以娱乐圈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星,小王也算是见识了个遍,他是见过周阮的,周阮的营销团队给她的标签和风格一向都是浓颜系美人,这在一众“仙女”、“可爱”的人设中确实特别,让她吸粉无数。
周阮的长相也确实对得起这个称号。
可小王见这“倪蔷”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肯定是会大红大紫,因为她比周阮还好看,而且她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慵懒与张扬。
折腾了这么一大半天,真的被摄像机包围之后,谢棠心中那点紧张反而消失不见了。
她藏在宽袖中的手握了一下,暗自给自己打气。
邓导说了,如果今天她可以拍摄完所有戏份,就让她参与后续的背景配乐选定以及后期制作的工作。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一个大饼,比给她买个铂金包还要叫人兴奋。
她站在宴厅中,辉煌华丽的宴厅中燃着灯火,大殿两边坐满了宾客,彼时已经是皇帝的七皇子陆长风坐于最上位,陈润旁边的人就是徐采采,此时的她已经是太后。
新帝登基,八方来朝,倪蔷就是巫满小国献给新帝的美人,她初次亮相于宫宴上,一舞倾人城,成功俘获了许多人的心。
工作人员各处忙活着,指导着演员们依照等级地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以谢棠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小中空带,因为她不需要落座,她一会儿要跳舞。
邓导正举着大喇叭扯开嗓子要喊,就见侯乐由远及近匆匆跑来,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身为一个成功的商业导演,邓导向来是有眼色的,他对每一个投资人都很客气,但此时他正沉迷于工作,所以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能分心。
只不过听见周成这个名字,邓世秋还是有点奇怪。
那可是最顶头的大老板,《王朝》对于那人来说也不过是旗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项目罢了,犯得着那种日理万机的人亲自过来巡视吗?
邓世秋摆着手说:“你去接待,我现在忙不过来。”
侯乐龇牙咧嘴的,“说了,但是人家大老板说要看拍戏,根本不想喝茶。”
邓世秋眼皮一跳,随着侯乐的视线,看向一个角落,那角落的位置选的不错,隐蔽视野又好。
既然如此,邓世秋也没别的话可说,只能给谢棠使眼色,让她好好表现。
谢棠好端端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导演忽然眼皮子抽筋。
她正疑惑着,忽然察觉到易到熟悉的目光。
她回过头去,对上了谭子风的视线,谭子风也已经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但谢棠还是觉得不对,那道视线不是谭子风的。
不过马上,也容不得她再多想。
“各部门准备,3、2、1……action!”
邓世秋偏爱由他亲手创造出的每一个角色。
在完善倪蔷这个角色的时候, 他们不可避免的对其进行了一些夸张的处理,为其蒙上了一层别样的浪漫传奇色彩。
玫红色是巫满人最喜爱的颜色。
在他们的山上,盛开着一种玫红色的毒花, 毒花形似蔷薇, 每到夏日漫山遍野,开到荼靡。
巫满国崇尚野性与力量,小鼓与大鼓的鼓点紧凑的响起,竖琴的弦声在其中穿梭而过,奇异与古老在回荡,吹起一阵悠远的山风,荡起头顶层层红幔纱帐。
长长的绸缎交织翻飞, 如同鲜花涌动成的花海,花海中央, 美人绕着长纱翩然而下,飞舞如花海中的蝶,轻盈如天空中的燕。
她白皙的皮肤被艳丽的颜色衬得娇嫩白皙, 玉足一点, 脚下的绸缎便开出花来,翻飞之间, 如水的长袖挥舞交织, 仿佛空中绽放的花朵。
花朵由远及近,层层绽开, 跳舞的美人终于从绽开的花朵中露出了令人屏息的容颜。
琴声铮铮, 鼓声震震, 逐渐高昂。
万花失去颜色, 丛丛零落, 唯留她一人独舞在中央, 占据所有风华,独享所有光辉。
吊着威亚在空中拍戏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人在空中保持平衡已经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了,偏仅仅维持平衡还是不够的,她还要在上面跳舞。
在此之前,谢棠已经练习了无数次,甚至还不慎摔下来过,随是摔在了垫子上,没有受伤,但那坠落时心惊胆战的感觉还依然在她心中没有被遗忘。
绸缎又软又滑,有时还会做阻挡她的视线,她已经出汗了,攥着红绸的手都在打滑,但是导演没喊卡,她不敢停下。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记得底下坐着谁,在扮演什么,甚至不记得她现在在什么地方,被清空的脑子中只留下了已经被刻意训练成机械记忆的动作。
一场又一场的拍下来,妆补了一次又一次,熬到最后,她终于从空中落回地上,拖着长长的绸衣,走向最上座的陆长风,嫣然一笑,朝他行了一个拜礼。
这个笑也是提前设计好的,切合着她的角色,轻轻一点,却迷人危险,直击人心。
谢棠已经调动好了自己的情绪,红唇勾起。
只不过她已经很累很累了,腿软脚软,又是刚从空中下来,那股在高处待了太久的轻飘飘的感觉还没有彻底消下去。
所以当她的身体微微倾斜,双腿开始弯曲的时候,她没控制好自己——
直接坐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大殿中央。
有那么一两秒,谢棠是茫然的,直到四周死寂一瞬,忽然爆发出阵阵笑声,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谢棠:“……”
谢棠就坐在那里,转身看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的邓世秋手握一本卷成长筒的剧本,也拍着桌子大笑。
谢棠:“……”
谢棠木着脸,扫视这群人。
坐在上面的陈润也没绷住,一边笑一边抬着手说:“快起来快起来,行这么大礼,是想让朕给你们免朝贡么?”
谢棠:“……”
谢棠木着脸看这些人,她板起脸来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平易近人,但因为她这一屁墩儿摔下去,她刚才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蛇蝎美人的形象统统被碾成了齑粉,就算现在她板着一张俏脸,也没人觉得她危险。
一阵哄闹之后,场面总算又被稳了下来,谢棠大脑空白的拍完了最后那场戏,拎着裙子往外走。
因为心情大起又大落,她忘了自己还光着脚,根本没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