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飞升成仙之后—— by松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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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姿玉质,红尘殊异。
是少女情窦初开时,教他一笔一划写在纸上的名字。
柔软的花瓣落在掌心,冷若琉璃的眸子看了一会儿,拢起手指藏在掌中。
“那又如何?”
“这个名字,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北辰儒门,集灵宝楼内。
带着昭昭回宗门挑选宝物的师岚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我再问你一遍,你说你有身孕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集灵宝楼是北辰儒门存放各路天材地宝、极品法器的宝库,昭昭甫一入内,就被其中琳琅满目的新鲜物事吸引了注意力。
痴痴瞧了许久,昭昭才回头笑盈盈答:
“不管是真是假,总之,仙子只需稍稍破费,今后我就不会再纠缠你的天枢道君了,这难道不划算吗?”
或许是那句“你的天枢道君”,让师岚烟颇觉顺耳,她紧拧的眉心散了散。
她说得没错,师岚烟不缺这些身外之物,若能拿这些东西就将她打发走,的确是一桩划算的交易。
“你真这么想的?”
“当然,天枢道君对我已无情意,再纠缠也是无用,还不如得到一些更实际的东西。”
昭昭走到分门别类的木牌下,逐一辨认哪些是她能用得上的东西。
她拿起一个芥子袋,回头问师岚烟:
“这个袋子可以送我吗?最小的这个就可以。”
师岚烟半信半疑:“你想要补偿,为何不直接向道君讨要?”
昭昭疑惑歪头:
“仙子与道君青梅竹马,都是一家人,向你要和向道君要难道有什么区别?”
“……”还挺会说话。
师岚烟抿了抿唇,好让自己的唇角翘得不那么明显。
她随手抓了一个品级最高的芥子袋,轻飘飘扔进昭昭的怀里,眼风傲慢扫过:
“那种外门弟子用的东西也值得跟我讨?真是没见识,今日我带你好好开开眼界。”
师岚烟果不食言。
丹药一类,分为入门修炼所需,内伤外伤所需,境界突破所需,被随手拿了几十瓶扔进昭昭的芥子袋。
法器一类,辟邪的镯子、温养的珠子、伏妖的宝瓶,还有水火不侵的法衣等等,林林总总也塞了一堆。
至于功法秘籍,北辰儒门的独门心法自然不能随便给,但修士通用的一些基础功法,师岚烟看也没看,让昭昭喜欢就拿。
昭昭毫不客气地搂了一大堆。
师岚烟表面上是赠送,实则存了几分炫耀之意,见昭昭来者不拒,她笑:
“修士也不是什么功法都用得着,得看你拜什么宗门,修什么道。”
昭昭眨了一下眼:“愿闻其详。”
“修界虽门派林立,但为首的也就七大宗门。”
“昆吾仙境作为正道魁首,主修剑道,我们北辰儒门修儒道,还有修阴阳术的阴阳家、内部分成三大派系的神农宗,擅长机关术的墨偃宗、战阵一绝的鬼兵门,以及远在雪域的佛国。”
简单介绍了这七大宗,师岚烟上下扫视昭昭一眼。
“不过,这七大宗对弟子天赋要求不低,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昭昭没在意师岚烟话语中的轻蔑,只是稍有疑惑。
那位在梦中一剑诛杀谢兰殊的女侠所在的仙府,似乎也是颇有地位的大宗门,竟不在这七大宗之列吗?
还是说,她来得太早了?
梦中的时间并不明确,昭昭只知道未来大致的走向,却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何年何时发生。
回过神来,昭昭没想太多,不动脑子地吹捧附和道:
“原来仙子所在的北辰儒门竟是七大宗之一,之前我还有些不服,现在看,果然还是仙子与天枢道君更加般配,怪不得出手这么阔绰。”
虽说师岚烟自小听惯了吹捧,但来自情敌的夸赞显然更让她受用。
她面上仍是几分淡淡的轻蔑:
“这算什么阔绰,没一个我瞧得上眼的,要说稍微上得了台面的,也就只有那边的业火红莲伞——”
“仙子要送我业火红莲伞?”
昭昭掩唇惊呼,一双杏眼忽闪忽闪,惊喜又崇拜。
师岚烟面色一僵:“谁说要送你……”
“没想到仙子如此有诚意,仙子放心,拿了这些东西以后我一定会离昆吾远远的,绝不碍你和道君的眼!”
“……你若食言,我北辰儒门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师岚烟不情不愿地把那件仙品防御法器丢给了昭昭。
少女仿佛屯粮食的仓鼠,将师岚烟和天枢道君给的东西都一股脑塞进芥子袋中,看着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许多。
整理之时,师岚烟瞥见了一枚硕大如鸡蛋的珠子,不由得怔住。
那是天枢道君的东华珠。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师岚烟咬了咬唇,视线紧盯着那颗珠子,“什么上品法器,灵丹妙药都可以,只要你拿那颗东华珠与我交换。”
昭昭有些诧异。
她将刚收起来的东华珠又取了出来,垂眸端详一会儿,实在看不出和其他宝物有何区别。
天枢道君将此珠赠她时,只说给她太多金银恐会招致祸患。
所以让她带着东华珠回到人间,将它当了,可换金银无数,将它进贡人间君王,那位一心求仙问道的君王自会对她无有不应。
但昭昭没想到,看遍世间宝物的师岚烟竟也对这颗东华珠感兴趣。
触手生温的宝珠在她掌心散发幽幽光华。
昭昭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谢兰殊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不用交换,”昭昭笑了笑,将这颗东华珠放在了师岚烟的掌中,“仙子今日所赠良多,这颗东华珠,就当是我付给仙子的报酬吧。”
师岚烟始料不及,第一反应不是为得到东华珠而高兴,而是看怪物般看着昭昭:
“你……不知道这东华珠是何物?”
“何物?”昭昭确实不知,认真道,“能让人修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吗?要是这样,那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当然不是!”
师岚烟气得跺脚。
“这是钟离氏的传家之物,由历代家主夫人所持,等同印鉴——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没有料到这个答案,昭昭怔愣当场。
师岚烟看到她这副茫然模样,心中更加郁结。
不是连她被自己欺负都不多看一眼吗?
为何又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她?
她都不知道这是何物,回到人间界后,指不定就随手拿去当掉,这样也要给她吗……
忽然,一个念头划过师岚烟的脑海。
是不是,就算当掉也没关系?
如果今后都不会再有钟离氏的家主夫人,这东华珠,留与不留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就更该留给仙子了。”
昭昭敛去眼中复杂心绪,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即便心中尘缘一时还无法斩断,这身外之物,却是可以舍弃的。”
掌中东华珠光华流转,师岚烟默然瞧着,却忽觉没趣。
珠子不过是死物。
即便得到了这象征钟离氏家主夫人的东华珠,那个人心中唯一认同的夫人,也永远不会是她。
扫荡结束后,昭昭被师岚烟送到了北辰儒门的山门外。
昆吾登仙台的宴会还在继续,师岚烟得赶回去,她看着因膝盖受伤有些一瘸一拐的少女,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打算拜入哪个宗门?”
昭昭笑了笑,以为她是不放心自己。
“仙子放心,我已有心仪的宗门,离昆吾仙境很远很远,如无意外,此生与天枢道君都不会再见了。”
少女展开修界地图,标注好的目的地亮起了光点,师岚烟瞥了一眼。
云麓仙府?
闻所未闻的小宗门。
只不过确实离昆吾仙境十万八千里,她没有骗人。
师岚烟本该为此高兴,可不知为何,听着她用轻快的尾音说“此生与天枢道君都不会再见”时,又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与师岚烟分开的昭昭,心情却恰恰相反。
或许是因为身上沉甸甸的芥子袋带来了安全感,比起刚走出离恨天时那种天都要塌了的模样,此时的昭昭终于打起了些精神。
失去了一个百依百顺的完美夫君,确实挺让人难过。
可再难过,日子也要过下去。
不过是换一种活法。
昭昭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张御风符,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贴在了腿上。
下一秒,昭昭就感觉到自己足下一空,身体轻盈了起来,她按照师岚烟教的那样尝试着迈开步子——
衣裙哗啦在风中翻飞。
昭昭本以为自己会害怕,但低头一看,远山黛色,云雾缥缈,寻常凡人一生难见的景色,尽在她脚下。
这便是修仙者的世界。
也是谢兰殊的世界。
想到这里,昭昭的心又不自觉地往下一坠。
她也很想像话本里爱恨洒脱的侠女那样,他若无情她便休。
但大约是她心胸太过狭隘,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将这两年当做大梦一场,释怀放下。
与她相爱一场,记忆恢复便留下些许补偿,拂袖归去当他的道君。
这到底是他的情劫,还是她的劫?
御风符换了十张,地图上标注的那把直入云霄的石剑终于隐约可见。
那便是梦中所见的小剑关。
那位手刃谢兰殊的女主角,历经千难万险,甚至牺牲了许多至交好友才建立起来的宗门——云麓仙府,就在眼前。
昭昭抿紧了唇,心潮不免澎湃起来。
不管这个宗门的入门考核有多么严苛,她都一定要拜入云麓仙府门下!
若说在离恨天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所求之道是什么,那么此刻她眼前迷雾终于拨开——
活到谢兰殊身死那日。
亲眼见证他不惜抛下她也要追寻的东西一一覆灭。
就是她的道。
作者有话说:
一个很重要的tips,昭昭基本不会被男主虐身,就算虐身也是为了自己修炼,至于男主如何火葬场,目前性格还没完全展开所以不好剧透,但肯定会虐身又虐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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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不太熟练地降落在云麓仙府的山门外,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一抬头,眼前山雾淡淡,斑驳古老的石阶尽头,耸立着一座刻有云麓仙府四个字的山门。
这便是那位曜灵仙子所在的宗门了。
即将真正迈入修仙一途,她的心情不可谓不激动。
据说入宗门,都需先测天赋。
也不知道自己天赋如何,够不够资格成为那位曜灵仙子的同门。
心跳略有些加速,昭昭深呼吸几个来回,给自己好好打气了一番,这才抬脚迈了进去。
踏入山门,周遭忽而静谧起来。
郁郁葱葱的古树筛下柔和阳光,摇曳在稍显陈旧的飞檐青瓦上,依山而建的宫观错落而立,在这群山环抱之中寂寂无声。
如果说没去过昆吾仙境,其实此处倒也算得上一处素雅古朴的宫观。
但刚从昆吾仙境那恍若天上仙境般的三十三宫而来的昭昭,此刻再看到眼前的云麓仙府,很难不生出几分落差。
似乎……和她想象的有些不同?
而且,从她踏入这云麓仙府至今,都没有遇上一个人。
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
“——这位姑娘孤身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身后一阵阴风扫过,同时伴随着一道缱绻阴柔的嗓音,几乎像是贴在昭昭的耳边低语。
昭昭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应极大地跳开几步,警惕回身戒备。
她紧紧攥住了芥子袋,师岚烟给她的业火红莲伞就在其中。
“你是谁?”
站在她身后的男子长发披散,身着玄衣,缀满绿松石红珊瑚装饰的链饰随他行动碰撞,发出叮当轻响,似笑非笑地瞧着昭昭。
他身上衣袍的纹样制式都有些奇异,昭昭不知这是否是宗门特色。
但他的气质与昆吾仙境的弟子截然不同,难免惹人生疑。
男子双手环臂,轻佻开口:
“岂有到别人家中,询问别人是谁的道理?这位姑娘,该是你自报家门才对啊。”
昭昭观察了一下四周。
实在是……安静得过分了些。
没有守门的弟子,没有来往行走的修士,风吹叶落,静得像古刹寺庙。
心念微动,她垂眸道:“我乃昆吾仙境的弟子,今日登仙台大庆,昆吾给仙门各家送了回礼同贺。”
说出这番话时,昭昭的心跳得飞快。
对方无声审视她良久,甚至还凑上前,鼻尖耸动,嗅了嗅她身上气味。
“的确是昆吾仙境的降真香味道……”
男子偏头紧盯她的双眼,眼神忽而生出几分暧昧。
“不只,还有修士元阳的气息,虽然已经很淡很淡了,不过这么淡还能被我嗅到,与你双修的这个修士应该绝非常人。”
昭昭眨了一下眼,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元阳和双修的意思。
霎时,像一把火烧过,从脸颊耳根烧到了脖颈,雪白肌肤仿佛被烫熟般泛红。
“昆吾修士众多,但这么厉害,又必须是男修,就屈指可数了。”
他竟真掰着手指头细算起来。
“昆吾以大师兄宗斐为首的几个大弟子,今年宗门大比的后起之秀燕沉舟等人,还有长老堂里的摇光君……啧啧,竟与刚入门没修炼几日的小师妹苟且偷欢,这些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嘛。”
昭昭耳根已红得滴血。
但羞耻之中,她并未错过对方话语中那一点蛛丝马迹。
他方才说——“这些名门正派”。
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会这么形容同为名门正派的昆吾修士吗?
她心脏跳得越来越响,脚也有些发软,但那锐利的视线仍时不时在她周围打转,昭昭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露怯。
现下她进退两难,唯有披紧身上这张昆吾弟子的皮,赌他也不想惹上昆吾,才有一线生机。
“我昆吾弟子之事还轮不到外人置喙!”
狐假虎威的昭昭疾言厉色,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东西我已送到,若仙君无其他事,我便先……”
昭昭从芥子袋中随便抓了几瓶丹药,假装是昆吾送来的回礼要递给眼前男子。
刚要触碰到他指尖的一瞬。
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闷响,似是什么撞击门板的响动。
不是她的错觉,这里还有别的人在。
身体比意识更快,昭昭来不及阻止自己,已猛地收回手,脱口而出:
“……你们宗门其他人呢?仙君方才所言……实在无礼……还是让你们宗门寻个更懂礼数的人出来……迎接昆吾的赠礼为好。”
硬着头皮将这段话用七分气恼三分傲慢的语气说完,昭昭心里已然一片惨叫。
她到底在做什么!
只要将礼物递出去,她就有借口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了啊!
那男子准备接礼物的手一滞,瞧着昭昭的眸色渐渐变浓。
默然片刻,他慢悠悠道:
“好啊,后面大殿里就有别的弟子,仙子若不嫌麻烦,交给他们也行。”
昭昭看了看不远处门窗紧闭的大殿。
方才的响动,正是从里面传来。
玄衣男子倚着院中槐树,没有丝毫阻拦之意,饶有兴致地等着昭昭接下来的行动。
昭昭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她总觉得,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可现在再想逃,和找死无异,她已经没有退路。
深吸一口气,昭昭抬起虚浮的脚步,朝着大殿方向走去。
不要害怕。
修仙之路才刚刚开始,你不可以害怕。
往好处想,或许这人真是云麓仙府的弟子,方才她想的那些,都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就算是往最坏处想,往最坏处——
昭昭喉间一酸,最坏处想,她运气也太差了,怎么刚准备修仙就撞上了邪门的东西?
这里可是本该最安全的仙门!
一步、两步、三步——
离大殿越来越近。
昭昭心急如焚,甚至有点万念俱灰,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待会儿身后之人突然袭击,她要如何应对?
如果现下的云麓仙府真的被什么邪祟入侵,她真的没有任何自保方式?
如果……
如果在这里的是谢兰殊,他会如何应对?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昭昭纷乱的心绪似被一双手温柔拢住,快要沸腾到极点的情绪,霎时平静下来。
她忽然记起,这样的情形,并不是第一次遇见。
那还是在他和谢兰殊成婚的第一年。
人间时节不好,世道颇乱,山匪之祸蔓延至云梦泽,偏偏那时的昭昭想去山上寺庙为来年祈福,结果运气不好,最后一日被山匪围困在了雪山的一处木屋中。
“如果切开脖颈,临死前的痛苦会不会少一点呢?”
寒冷的冬夜,窗外风雪急促,少女蜷缩在佛手柑混着降真香的怀抱中,忽然这样问。
拢住她的双臂忽而紧了几分。
谢兰殊宽厚干燥的手指摩挲着她柔软纤细的脖颈,含笑道:
“要是切开了脖颈,今后昭昭还如何戴那些漂亮的项链?”
昭昭枕在他的肩上,奇怪地看着他。
“可是我们不都要死了吗?听说割喉是最快的死法,我怕疼,我不想被人捅好几刀才死掉,那样死得也太丑了。”
山匪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围越密。
雪满深山,寂静木屋中时不时传来木柴噼啪的燃烧声。
“那就当是为了我,再坚持一下吧。”
眸色如春的青年半蹲在少女面前,手中握着的是周围能寻到的唯一一件算得上武器的斧头,却好似握着一把镇御天地的利剑。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贴在昭昭的脸颊上,露出一个柔软得几乎像是恳求般的神色。
“只需要坚持到,我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时候就好。”
“在那之前,无论多么痛苦,都请不要切开自己的脖颈。”
“比起漂亮的尸首,我宁愿看到你不那么漂亮的活着。”
那是一个积雪被血浸透的夜晚。
昭昭数不清围困住他们的山匪究竟有多少人,她只记得,那个在朝阳破晓中逐渐清晰的背影。
地上层层叠叠堆着尸首,猎户留在木屋中的斧头早已卷刃,刺目的金光穿透黑夜,照在谢兰殊那件飞溅血水的衣袍上。
在这个昭昭以为天地都要倾颓的夜晚。
他以凡人之躯站在那里。
始终未曾后退一步。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昭昭握紧了手中青色的丹药瓶。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谢兰殊,他绝不会示弱露怯;如果是谢兰殊,他必定会拼尽全力,做他能做的事。
如果她可以那么信任谢兰殊——
那她为何不能这么信任自己一次?
大殿高耸的木门就在眼前,昭昭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是一脚将门踢开!
昭昭踹开门的同时,被长长的绳子吊在大殿中央的其中一个孩子,也终于费力地扯开了封住嘴的布条。
见昭昭破门而入,她立刻朝昭昭扯开嗓子大喊出声:
“仙子救命!此人是埋伏在此想杀我师尊的妖邪!!”
怎么会挂着两个孩子!?
昭昭根本来不及思考殿中情形。
听到声音的同时,昭昭咬咬牙将手中瓶子里的丹药一股脑地全吃了下去,又以最快的速度从芥子袋中取出师岚烟所赠的那把业火红莲伞。
槐树下的身影如鬼魅眨眼便至眼前,手中利爪几乎就要戳穿她的眼珠。
千钧一发之际,昭昭手中的伞如莲花绽开,猛地一转,赤红火焰卷着狂风陡然冲向那道袭击昭昭的身影。
对方根本没料到以昭昭这等与凡人无异的存在,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法器,在完全不设防的情况下正面迎上了业火红莲伞的力量——
一瞬间!
院中几颗槐树接连被撞断,玄衣男子重重飞出了十丈开外!
昭昭愕然怔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
她没死。
她……竟然在一个修士的一击中活下来了!
温热的掌心贴住了胸口,昭昭在这一瞬间有种几乎想要落泪的感觉。
怎么会只是一滴融入大海中的水呢?
谢兰殊存在过的痕迹,一直,一直都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昭昭:原来不是前夫,是亡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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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可他身旁,哪里还有别的人呢
不等昭昭帮忙,被吊在大殿梁柱上的那个小女孩已经自行割断了绳索。
从半空中猛地坠地,这小女孩没喊一声痛,拍拍身上的土就跑到了昭昭身旁,张望玄衣男子飞出去的身影。
“他死了吗?”
见院子好几棵树被撞断,断裂处还有业火红莲伞烧灼的痕迹,小女孩崇拜地哇了一声。
她生得瘦弱,头发枯黄,脸颊微凹进去,愈发显得那双眼黑亮且大,望向昭昭时,漆黑眸子里全都是昭昭的身影。
“太厉害了!姐姐师从何门?修为什么境界?可有收徒弟的打算?”
昭昭还未平复情绪,好一会儿才道:
“……方才,你说此人是来埋伏杀你师尊的?那你、你师尊呢?”
小女孩嗓音清脆答:
“老头子一早就不见人影啦,他有些老人家的痴呆症,记性不好,三天两头地不见人影,不过姐姐不用担心,过几天他就会自己回来啦。”
昭昭脸上血色尽褪。
“……恐怕,等不到他回来了。”
小女孩歪歪头,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被砸出一个窟窿的屋舍内,脸色阴沉的玄衣男子跌跌撞撞地起身,隔着空中漂浮的尘埃与昭昭对视。
“竟有如此厉害的法器。”
玄衣男子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迹,眯了眯眼:
“但就算法器再厉害,你该不会以为这样的把戏还能玩第二次吧?”
悬殊的实力差距令昭昭浑身血液凝固。
躲在昭昭身后的小女孩探出个头,奶声奶气地挑衅:
“你别嚣张!姐姐待会儿就把你的狗头拧下来,也挂在房梁上吊着!”
说完她就用一种极其信任且期待的目光看向昭昭,等着她大显神通,一解心头之恨。
然而——
昭昭后退了一步。
小女孩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除了抱着她大腿的小女孩,身后还有一个挂在屋梁上晃悠的小男孩。
御风符还有十几张,应该够用。
昭昭深吸一口气,一手抱起身后的小女孩,再一手用锋利伞沿割断绳子,接住掉下来的小男孩,以她平生最快的速度从殿后的窗户翻出去。
“别回头!跑!”
掷出的两张御风符贴在两人背后,虽然事发突然,但被昭昭丢出去的两个孩子都没有乱了方寸,立刻手牵着手朝前奔去。
昭昭也紧随其后,撒腿狂奔。
虽然跑不一定能跑掉,但真打起来他们一定死路一条!
然而,还没等昭昭乘风飞出多远,她就已经听到身后有人追来的动静。
更令她感到大事不妙的是,她的四肢百骸,似乎传来了异样的变化。
……是她刚才一股脑吃下去的那些丹药!
师岚烟将丹药给昭昭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这些本就是修炼初期的基础丹药,所以她压根没有同昭昭过多解释什么。
只说修炼之初,凡人需服下这些丹药涤荡浊体,让大道之气顺畅的在体内流转运行。
但师岚烟没告诉她,这个过程竟然如此痛苦!
[——小姑娘,丹药虽好,可也不能当成糖丸乱吃啊。]
老者慈祥的嗓音蓦然响在脑海之中。
疼得几乎要从云端一头栽下的昭昭有些恍惚,几乎以为是自己濒死前出现的幻觉。
但这声音很快又道:
[跟着我念——]
[真正至元,纯阳一气,太元合体,大道同心。]
老者的声音仿佛冰水注入灵台,令快要沸腾的大脑清醒几分。
痛得浑身骨骼都在吱嘎作响的昭昭,断断续续地跟着念了一遍,一遍不行再念一遍。
光念无用,那就将字句揉碎,一个字一个字的领悟。
在后方追击的离风望着前方少女的身影眯了眯眼,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
这深一脚浅一脚,东歪西撞的模样……该不会是连御风符都不会用吧?
太古怪了,昆吾仙境的弟子,还有这么弱的?
但离风并未深究,他的目标是云麓仙府的掌门,可不能让那两个人质跑掉。
眼看御风符的力量快要耗尽,少女的身影越飞越低,不断撞上山林里的树枝,离风终于一鼓作气地逼近。
“哼,这次看你还怎么偷袭……啊!”
做好准备迎战业火红莲伞的离风完全没料到,这一次偷袭他的并非是昭昭,而是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的白发老翁。
须发尽白的老者笑意和蔼,下手却黑,一掌便将他重重击落入地。
竹林地面直接被砸出了一个深坑!
离风咬牙切齿:“你果然是决明子……”
“呵呵呵。”老者短促地笑了几声,捻了捻胡须俯瞰着地上的离风,“少年可是找错人了?老朽乃云麓仙府的掌门明决道人,可不是什么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