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遇野风—— by柚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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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米油盐不进,徐澄没办法,横在他身前,“只要你同意和我领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在市里买套房也没问题。”
周南荀比徐澄高出二十多厘米,他低头瞧着她,眼里尽是玩味,半笑不笑的,“什么都可以?”
徐澄仰头与周南荀对视,“别是飞机火箭那种离谱的就行。”
话落,徐澄猛然被只大掌按到墙上,动作不算温柔,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她下巴,侵略十足的目光逼近,“要你履行妻子的义务,也行?”
“让你撩他,没让你吓他。”钟晴在视频另一端说。
“我没吓他。”徐澄把手机放一边,脸埋进枕头,“是他吓到我。”
“上来就喊老公,这不是吓?”钟晴恨铁不成钢,“要循序渐进地撩。”
徐澄举起手机哭丧脸说:“我穿那么少,他都没明白我的意思,怎么撩?根本就是块木头。”
“木头会反来撩你?”距离太远,钟晴只能干着急,“他那么说是故意吓你的,你害怕退缩,正如他意,别管他说什么继续撩。”
“算了,我还是换个人结婚。”连续挫败,徐澄不想继续在周南荀身上浪费时间。
钟晴:“可这么短的时间,你去哪找帅哥?”
徐澄:“我想办法尽量往后拖延,然后在剩余的一天内找到人领证。”
风絮县夜生活少,没有喧嚣的杂音,夜晚格外安静。
徐澄关掉手机躺下,晚饭没吃,这会儿饭肚子咕噜乱叫,她忍受饥饿,望着黑洞洞的屋顶想对策。
脑中不知怎么就浮现出,周南荀按她在墙上的场景,他身上的压迫感太足了,浓浓的荷尔蒙气息一逼近,心跳便不受控,一吸气,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周南荀身上那股清爽的皂香。
他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那种话?
害她涨红脸,落荒而逃。
徐澄在南川和国外都没见过周南荀这种类型的,时常冷着张臭脸,带着别来烦老子的不耐,但冷不丁来那么一下,又让人招架不住。
他身上的痞,是肆意生长的桀骜,是温室花草永远无法拥有的野性。
黑暗里,徐澄拍了拍脸,拍走那些和周南荀有关的画面,翻身侧卧,肚子咕噜噜还在乱叫,闭上眼睡不着。
在这时,房门咚咚响了,男人的声音传来,“出来吃饭。”
“别来烦我。”徐澄扯被子蒙住头,在空气稀薄的被子下,她听见声男人的低笑,磁性嗓音愈发清晰,“还结婚吗?”
徐澄唰一下掀开被子,冲门边喊:“又臭又硬的骨头,狗都不啃,谁要嫁你?等着孤独终老吧。”
周南荀轻笑,大小姐只嘴上功夫厉害,实际轻微一吓就不敢出门了,他隔着门说:“知不知道结婚意味着一些事是合法的?小心到时人财两空。”
徐澄当然知道盲目闪婚的弊端,只是这些和嫁给海王相比,她还是选闪婚,商业联姻背后的人际关系和利益错综复杂,嫁入秦家有些事由不得她,并非想脱离就能脱离,像铁笼,进去就是一辈子,幸福与否都别想逃脱。
周南荀走了,徐澄依旧睡不着,等客厅关了灯,她下床,轻手轻脚地溜进餐厅,餐桌上放着碗蔬菜面,上面铺着个煎蛋。
她饿得发昏,顾不上热量高低,坐下要吃,瞧见碗下压着张纸条,是周南荀留的便笺,【锅里有热的】
字体苍劲有力,亦如其人。
徐澄进厨房拿开锅盖,里面温着的面条根根分明,刚做完没多久的面,没成坨,旁边的平底锅里,铺着一个溏心蛋和一个实心蛋,都是温的。
她重新盛一碗面,夹走实心的煎蛋。
隔天,徐澄吃过周南荀定的早餐,去厨房拿水杯,灶台上两个锅刷得干干净净,垃圾桶换了新的袋子,昨晚剩下的溏心蛋和面条也被清理了。
徐澄每天早晨睁眼,周南荀都不在家,也不知几点走的。
她握着水杯,坐沙发喝水,所坐的位置,视线正对次卧房门,发烧后徐澄一直住主卧,周南荀去了次卧。
房门敞开,她看见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四角方方正正像豆腐块,是军被。
周南荀当过兵?
后来为什么不当了?
手机响铃打断徐澄猜想,陌生的南川号码发来短信,【风絮你能去的地方只有姑姥家,徐澄,别逼爸做得太绝】
可怕的最后期限,如期来了。
徐澄索性把打回去电话,“爸。”
徐正清沉默一阵,说:“这些年我事事顺着你,要月亮不摘星星,可你怎么回报我的?离家出走是我养育之恩的回报,徐澄,我耐心有限,后天是你和秦禹的婚礼必须回来。”
徐澄不甘示弱:“我会离家出走,全是你逼迫的,哪有父亲明知是火坑还让女儿跳的?”
徐正清:“秦禹有商业头脑,又是秦培最喜欢的孩子,未来秦氏集团的继承人,和他结婚,荣华富贵你一辈子享之不尽,这叫火坑?”
徐澄说:“我亲眼见过秦禹和两个女人一起......第二天还恬不知耻地和朋友讲过程,他私生活混乱到令人作呕,那些烂事,我能讲一天一夜,和这样的海王结婚,不是火坑吗?”
徐正清:“古往今来,哪个有能力的男人不风流?管那些事做什么?守住妻子地位就够了。”
徐澄冷笑:“爸,你在逼我走妈妈的老路。”
从徐正清擅自安排徐澄和秦禹商业联姻后,父女俩已没办法正常沟通,三两句便开吵,各抒己见,无休无止。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沉默。
想到自己的计划,徐澄放平情绪,用缓兵之计,“不用派人过来,你们安排好婚礼事宜,我明天到南川。”
徐正清不信:“你想好了?”
徐澄:“胳膊掰不过大腿,我想不好又怎么样?”
时间紧迫徐澄没时间和周南荀耗了,安抚好徐正清,她立刻去张凤霞家。
婚介所不靠谱,她在风絮又不认识人,只能麻烦姑姥帮忙找个结婚对象。
到地方,她对张凤霞讲一遍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周南荀不肯和我结婚,我又不认识别人,只能麻烦姑姥在附近帮忙找个年纪相当,”她擅自降低要求,“长相正常,马上就能领证的就行,钱好说,三十万名誉费不够,我可以加价。”
老人干瘪的手,拉着徐澄的手安抚,“这件事包在姑姥身上,回家安心等着。”
午休,周南荀接到张凤霞的电话,他放下没吃完的饭跑出去,远远瞧见,大门口站着个枯瘦干瘪的老太太,他扶住张凤霞,“有事打电话就好,天这么冷,别冻感冒。”
张凤霞笑着说:“我坐公交来的,不冷。”
进到办公室,周南荀给张凤霞倒杯热水,“什么重大的事,还要您亲自来找我?不会是要我和徐澄结婚吧?”
张凤霞从小看着周南荀长大,知道他的聪明劲,那双眼睛比机器还灵,没有他看不透的事,她没直接承认,从针织拎包里拿出本病例,放周南荀办公桌上。
周南荀拿起病例看两眼,神色顷刻间变了,愕然地看张凤霞,“什么时候的事?”
张凤霞:“你带我去体检那次,查出来的。”
最近一年,张凤霞瘦了很多,脂肪好像一夜之间被抽走,只剩一层苍老的薄皮。
周南荀察觉不对劲,多次催促她去看医生,老太太不去,有次周南荀强行将她拉去医院检查,到诊室没多久,接到队里的紧急电话,周南荀只能先去执行任务,拜托和张凤霞关系不错的王友田陪同。
事后张凤霞说,体检结果一切正常,变瘦是人老了胃口不好吃下去东西导致的,当时的任务事关重大,全队忙得脚不着地,周南荀没多想,信了她的话。
那次体检查出张凤霞肺部有占位,之后去医院详细检查确定是恶性肿瘤,好在是早期,医生让张凤霞住院治疗,她擅自拒绝,并隐瞒了周南荀。
整件事只有王友田一人之情,他劝不动张凤霞,只能帮瞒着,时至今日,张凤霞才把真相告诉周南荀。
她说:“你爸刚入警局队就跟我老伴,性子和你一样,也是二十六七不谈女朋友,你妈妈还是我托人帮忙介绍的,认真算起我是你奶奶辈的,可不管奶奶还是妈妈,这些年我都拿你当亲孩子对待的。
这次来,确实因为徐澄结婚的事。
我想你们结婚,一是不想看小丫头痛苦,她爸那个人,向来不重视感情,认为感情是最不值钱的,利益前途事事比感情重要,为利益逼徐澄嫁人是徐正清能做出来的事,我不想她往火坑里跳。
二是想看你成家,到了那边,也好给你爸妈个交代,告诉他们南荀工作稳定,也结婚成家过得很好,让他们安心,我这把老骨头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周南荀坐在张凤霞对面,弯下腰,牵起老人的手,“我明白您的心意,但没人知道那件事什么时候能结束,可能,”他顿了顿,“会耗一辈子,像没有尽头的山洞,不知多久才能看见光明,走不出来,我会葬身其中。
和没有希望的人结婚,注定不会有好结果,我不能害人。”
七十五岁的张凤霞,听到这话霎时老泪纵横,她没管眼下的泪,握紧周南荀的手说:“南荀呀,人得往前看,二十年该放下了。”枯老的双手抖着,声音也颤抖,“你爸因这事丧命,你又要耗一辈子,我不能看你毁了自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终会遭到报应的。”
第11章 结婚吗(四)
结束漫长而沉重的谈话,周南荀去医院,找主治医生要张凤霞最近的检查结果,医生说:“老人运气好病发现得早,但她拒绝治疗,拖这一年多,已经出现扩散,再不治,大概坚持不到年底。”
周南荀和医生道了谢,从门诊出来,直奔停车场,上车没马上开走,他按下车窗,点燃一根烟。
干冷的风吹进车内,乱了头发,他毫无察觉,手肘拄着方向盘,拇指和食指、中指搭落一起捏着烟,目视前方,一口口吸烟。
天色暗沉,白烟顺着车窗在冷风里散尽。
周南荀如墨般浓黑的眸,盯着车窗前的来往人群,看见的却是以往的旧时光。
换季张凤霞夫妻给他买新衣服,节假日包饺子,过生日买蛋糕,上学给生活费,当真拿他当亲人一般对待。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这份恩情,已融进血液无法割舍,周南荀没有理由不去回报。
他当即做了决定。
山路蜿蜒,树木枯黄,白色SUV在呼啸的冷风中穿行,稳健快速,十分钟后停在一座没有石碑的坟前。
下车的人,一身漆黑,眸色冷淡。
周南荀走到坟前,拔掉坟周枯草,拿铁锹给坟头填几锹土。
做完这些,他从车里拿下一束花放在坟前,清新的花香混在冰冷的风里。
周南荀在坟边坐下,脊背靠着还没完全解冻的土,寒气像一根根针扎进皮肤。
他忽然想起父亲的尸体也是这样冰冷。
二十年前的冬天,八岁的周南荀被老师喊到教室外,交给一位警察叔叔。
那叔叔没告诉他去哪里,只沉默地开车,下车见到殡仪馆几个字,他还是茫然的,直到瞧见父亲裹着白布的尸体,才恍然明白怎么回事。
扛着他奔跑的温暖身躯,变成一具冰雕。
尸体在山里被发现时已经冻了一夜,父亲发丝雪白,睫毛结冰,每个细胞、每个神经都被冻住,生命永远停在36岁。
已经失去母亲的周南荀,在那一天彻底成为孤儿。
之后的二十年,他吃着百家饭,野蛮生长,像漂泊无垠的野风。
八岁的孩子还不懂世事,长辈们帮衬着将周父的尸体火化,和周母一起埋进周家祖坟,也立了石碑。
没多久,坟被人刨开,周父的骨灰被扬撒满地。
盗墓贼带着恨意,周家人怕他再来,便把周南荀父母的坟移进不知名小山,不敢再立石碑。
现在坟里的周父骨灰只有一点点,是当时周家人从地面捡起的一点放在里面,给周南荀留个念想。
学生时代周南荀常来看望父母,工作后那案子依旧毫无线索,他无颜面对父母,来上坟的次数也愈发少了。
张凤霞是过去照顾周南荀的那些亲朋好友里唯一个,人在风絮县,且还活着的,张凤霞一走,他就彻彻底底孤身一人,想到这些不免失落。
“爸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张阿姨走。”周南荀对着冷冰冰的坟说,“你们放心,不管一年还是两年,只要能延长生命,我都要去试,会让张阿姨去医院,也会找到那个人,给你们交代。”
山间气温比县城低,树尖还有未融化的雪,草树枯黄,天色阴沉,耳畔的风,像故人的哭嚎,凄凄切切,连那鸟鸣也是悲凉的。
周南荀靠着父母的坟坐了半小时,竟未觉得冷。
他看了眼时间,坐转跪,对父母磕三个头,随后离开。
发动引擎前,他给张凤霞打电话,讲妥条件,开车往家走。
所剩时间不到24小时,徐澄做了多手准备,从张凤霞家回来,又联系初来风絮县那天,大巴车上认识的女孩。
李思言也是南川人,来风县絮见网恋男友。
两人在异乡的客车上一见如故,畅聊一路,徐澄担心李思言网恋被骗,主动要到联系方式,约好要经常聊天。
分别后徐澄经常收到李思言的消息,还约着一起出去玩,见李思言安全,徐澄悬着的心放下,给李思言发消息问:【你男朋友身边有没有着急结婚的朋友?】
李思言:【有,想结婚介绍给你认识】
徐澄:【是假结婚,我会给名誉补偿费】
李思言回:【我男朋友哥哥可以,不过之前离过一次婚】
离过婚没问题,只要不是那种年纪大长相差的叔叔就好。
如此一来,姑姥那边找不到人,还有李思言男朋友这边,做好两手准备,徐澄才松口气,给李思言回消息聊详情。
李思言:【我男朋友哥哥绝不是那种秃头大叔,要不出来见见?正好我也想你】
如果那边合适,就不用麻烦姑姥,徐澄一口答应。
李思言发来条地里位置,【1点饭馆见】
相亲算徐澄当前最重要的事,不能吓到结婚对象,让李思言丢脸,她锁了手机去浴室洗头发,瞧见墙上的花洒心痒痒,三天没洗澡,浑身不舒服,可上次被冻感冒的经历又提醒她不能作死。
左思右想,决定浴池就浴池,被人看比脏着强。
徐澄收拾好洗漱用品,往外走,到门边低头换鞋,忽地,一股皂香袭进鼻腔,她抬头,又被高大的身影笼罩。
周南荀站在门口,头发半干,皮肤湿润,侧颈的月牙疤微微凸起,还沾着没擦干的水汽,瞳仁像浸过水的黑琉璃。
“干什么去?”周南荀关上门进来。
徐澄:“哪里有浴池?我要去洗澡。”
周南荀手臂向外推,关上的门再次打开,“我带你去。”
徐澄哪都找不到,没跟他客气,随周南荀下楼。
到浴池门外,徐澄扭捏着不愿往里走。
上小学后她开始独立洗澡,刘姨反复强调洗澡不可以给人看,潜意识养成洗澡要绝对隐私的观点,想到要和那么多人一起洗就别扭,慢腾腾不愿往里近。
周南荀也不急,抽烟跟在她身边,见她扭捏的模样发笑,“都是女人怕什么?”
徐澄也知道全是女性,但没经历过,就是觉得别扭,“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周南荀哼笑一声,没再说。
进到浴池里面,周南荀和老板说:“要间单间。”
老板看看他,又看看徐澄,意味深长地笑了,“刚洗完,又来陪女朋友洗?”
周南荀:“她一个人洗。”
老板:“一个人怎么搓背?你进去帮帮忙,哥给你找间隔音好的屋子。”
周南荀:“......”
徐澄没来过浴池,也没懂老板的意思,领到房间钥匙,往里走时问周南荀,“洗澡还需要隔音?不会是那种木板间吧?”
周南荀神色凝重,看她郑重地点头,“就是那种木板间,男女浴室间只隔着木板,有些变态,会在木板上钻洞,然后趴在洞口偷看,我们接到过好几起这种报案,你小心点。”
徐澄握紧手里的浴筐,心砰砰砰直跳,走路速度更慢,“老板为什么不在中间建一堵墙?”
周南荀闲散一笑,很不上心,“我们穷乡僻壤的哪有闲钱砌墙。”
他阔步走到门前,拧动开门锁,徐澄上前抓住他胳膊,“我不洗了。”
“我可不想你再感冒。”周南荀打开房门,把徐澄推进去,叮嘱道:“反锁好房门,我在大厅等着,有事打电话。”
“喂!”徐澄后半句话没说出来,浴室门已经关上,隔断了周南荀的身影,她硬着头皮往里走,一转身猛然怔住。
没有周南荀说的木板隔间,是个干净明朗的套房,进门正对的房间,有张很大的木床,上面铺的光滑发热的垫子,墙上挂有电视,床头摆着薄毯和纯净水,床边还有挂衣服的柜子。
里面是间很大的浴室,两个花洒,一张单人床,还有个巨大的浴缸,类似泡温泉的那种,徐澄往浴缸里摸了下,干净没灰尘。
房间不仅可以泡澡,还能休息娱乐。
徐澄这才发现周南荀那个混蛋故意吓人。
她舒舒服服地泡够澡,又在外面的热床上休息好一会儿才出去。
回家徐澄躲进卧室半小时没出来,周南荀过去敲门,“出来。”
洗澡耽误一些时间,化妆徐澄只能从简,她换好衣服推开门,没好气问:“干嘛?”
周南荀上下打量她一眼,“走吧。”
“你要送我?”徐澄狐疑地说,脾气烂到家的人,主动要给她当司机,太阳打西边出来。
“想自己打车也行。”周南荀转身要走,徐澄看要迟到了,急忙追过去,“坐你车吧。”
徐澄系好安全带,把李思言发的地理位置给周南荀看,“去这个饭馆。”
周南荀:“我下午还有事,晚上再吃饭。”
徐澄:“我不是要和你吃饭,我去见朋友。”
周南荀:“那等忙完正事,我送你过去。”
泡澡后身体极疲惫,车开没一会儿,徐澄闭眼睡了,被周南荀喊醒时头脑还不清醒,眯缝眼四下一看,周围没有饭馆,她问:“这是哪?”
周南荀打开副驾驶车门,手指着门口的大字说:“民政局。”
徐澄揉了揉眼睛,看清那几个字,昏昏沉沉地下车,“来民政局干嘛?”
周南荀关上车门,按了锁,双手插兜往前走,声平静听不出情绪,“领证。”
徐澄睡眼惺忪的眸登时睁大,“你说......什么?”
周南荀从口袋里掏出户口本,立在徐澄眼前,一字一顿说:“领、证、结、婚。”
徐澄:“......”
瞥见她露在外的腿,周南荀脱下外套扔过去,“刚才下雨了,冷。”
他停在原地没再说其他,视线转向前方,等她决断。
徐澄睡一路,对天气变化浑然不知,朝远处一看,路面湿漉漉的。
上次冻发烧的事,她还心有余悸,不想再病一次,披上了男人宽大的外套。
周南荀的抽烟,衣服却没烟味,淡淡的皂香,干爽好闻。
徐澄望眼民政局敞开的玻璃门,莫名出几分紧张,她轻拍拍脸颊,往周南荀身边走。
他上身只穿着件白衬衫,风一吹,白衬衫紧贴胸膛,隐约透出胸肌轮廓,天凉,他却没透出半分畏冷感,脊背挺直,长腿直立,一手插.兜,一手捏烟,眸盯着婚姻登记几个大字,幽深的目光沉着淡漠,没人猜得透他在想什么。
“走吧。”徐澄讲话声不高,轻轻柔柔的,带着特有的软糯腔调。
周南荀偏头,瞧眼旁边穿着他外套的姑娘,白白瘦瘦,如果——
人生没有如果,他及时打住荒唐可笑的想法,摁灭烟,阔步往前走。
雨后的空气寒冷却清新,浸着水的路面颜色深亮,楼群颜色也比往日艳,没了那股死气沉沉的灰旧感,枯黄的杂草里,冒出小小一簇绿色,风絮的春天要来了。
徐澄东张西望,磨磨蹭蹭地跟在周南荀身后。
着急结婚的是她,不愿意进去领证的也是她。
周南荀放慢脚步,说:“3点我有个会议,我们速度快点。”
她还是慢腾腾没提速。
周南荀又说:“逢场作戏,不是真的,放轻松。”
徐澄一想也对。
结婚证对别人是一辈子的契约,对他们仅是张纸,一年后会来离婚,之后形同陌路,这样想来,她轻松不少,脚步也快了。
3月27日,平平无奇的日子。
徐澄以为这种普通日期,民政局人不会多,走近才瞧见长队已经排到门口。
他们走过去,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徐澄玩手机,周南荀站着,全程零交流,就差在脸颊写上我们不熟。
队排到一半,前面一对男女突然吵起来。
女人说:“孩子归你,车房归我。”
男人没说话。
女人又说:“还有存款也归我。”
男人骤然暴怒,“凭什么累赘归我,好东西全他妈归你?”
女人也急了,扯着嗓子吼:“凭你贱,跟那个骚货上床时怎么没想到这天?”
“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货?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你点破事。”男人扯住女人脖子,抬起拳头要打。
周南荀上前,一把抓住男人手腕,把胳膊背向身后,沉声警告:“吵架就吵架,别动手。”
男人的污言秽语,被疼痛堵在嗓子里骂不出来,连连道歉求饶,周南荀才松手。
被陌生人收拾一顿,男人心气颇为不顺,对身边女人说:“今天不离了。”
闻声徐澄和周南荀相视一看,神色同时变了,原来这长长的队伍是离婚的。
他俩互不理睬像冷战的夫妻,站在离婚队伍里排了半天,也没人起疑。
从长队走出来,周南荀去其他窗口询问,之后扯起徐澄衣袖往外走。
“今天下午不能领证?”徐澄忐忑不安。
周南荀:“可以,但是要先拍照。”
徐澄:“......”
照相馆里,摄影师看着两人皱眉,双手往一起聚拢,示意他们靠近一点。
周南荀往徐澄身边挪了挪。
摄影师看眼取景器还是皱眉,两个人目光冷淡,姿态僵硬,毫无亲密感,不像一对新婚夫妻,摄影师耐着性子说:“手臂贴着手臂,别留缝隙,头往一起歪,甜蜜一点。”
徐澄:“......”
周南荀:“......”
两人按照指示,贴上手臂,头靠在一起,摄影师还不肯按快门,叹着气从相机后面出来,“你们是来结婚的,别像来我这讨债似的,我不欠你们钱,笑一笑。”
徐澄被摄影师的话逗笑,周南荀微微露出一丝僵硬的笑。
摄影师趁机按下快门键,总算拍完。
照片里红红的背景前,两人五官惹眼,神色却僵直不自然,没有半点结婚的喜悦,摄影师拍过那么多新婚夫妻,第一次遇见过他们这么不情愿的。
工作人员看见照片,狐疑地看他们一眼,办完写资料等系列手续,工作人员在两本红红的证件上按下钢印。
盖钢印发出的声响,如鼓灌耳,咚咚地震激着徐澄心脏。
“新婚快乐。”工作人员将证件递到他们手中。
“谢谢。”他们异口同声,这一刻才稍微有点新婚夫妻的样子。
回家的路上,徐澄握着红本,忽感不真实。
短短数月,她竟然从遥远的大洋彼岸,跑来离家很远的小县,和一个陌生男人结婚了。
手机消息通知打断徐澄思绪。
李思言:【你到哪里了?】
周南荀突然同意领证,打乱徐澄原本的节奏,忙起来忘了和李思言的约定,徐澄忙给李思言讲明情况道歉。
李思言没生气,还祝福她新婚快乐,约下次见。
领证后两人分开各自忙碌,再见面已是晚上。
徐澄在家和李思言、钟晴网聊得正嗨,周南荀电话打进来,“下来吃饭,我在楼下。”
“干嘛出去吃饭?”徐澄问。
“中午你不是说要吃饭?”周南荀反问。
徐澄恍然明白,周南荀误会了,以为她说去饭馆是想庆祝领证,徐澄穿上外套,换鞋往外走,手里握着手机说:“你请客?”
“你请我也OK。”很懒散随意的声线。
徐澄下楼梯,电话没挂断,揶揄道:“周队长,对新婚妻子好小气哦。”
周南荀站楼下抽烟,混不吝地说:“一个赘婿你能指望他多大方?”。
“噗!”徐澄笑出声,“要好好表现哦,如果被我爸发现破绽,三十万一分没有。”
“公主是忘了,我说过不要钱。”
强大到可怕的压迫感,徐澄怎会忘记,心一下提起来,到楼下,她站周南荀面前说:“这次是你主动要领证的,可没夫妻义务这一说。”
周南荀绕过徐澄走到车另一车,背对她说:“看心情吧。”
徐澄:“......”
上车,徐澄再一次强调这事,周南荀不理,她急了威胁说:“你要敢对我做什么,我就把你那个剪掉。”
周南荀开始没明白,她说的那个是什么,等反应过来,脸色难看得要死,等红灯时对她竖起拇指。
徐澄没理解周南荀这个赞的意思,强调道: “你别不信,我懂一些医学的。”
“我信。”周南荀说。
徐家的情况,周南荀听张凤霞讲过一些,别说徐澄懂医学,就是懂宇宙火箭,他也是信的,这点倒是没逗她,只不过后面要说的话就不真了,狭长的眸带着些挑衅,半笑不笑地睨她,“到时看你剪得快,还是我动作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