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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她坐拥万千宠爱—— by一曲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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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茗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在心底默默给江茯苓记了一笔,她在宫殿里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欣赏欣赏屋里的摆件。
“都是古董啊,咦,还有青铜器啊……”
过了会儿,宫女给她送来了宫装,伺候她更衣。刚打扮好,明茗就把她们都打发出去,自己关上门,对着铜镜开始自我欣赏。
明茗美滋滋地想:“没想到我这张脸还挺适合穿古装,等以后回去高低得整套汉服写真。”
万乾帝半路心血来潮,要改道去看看那个被单独放在落雪阁的江家三小姐有没有什么动作。他压住通传,屏退左右,静悄悄地走向寝宫,杳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高复在心里为这位三小姐捏了把汗,若是真被陛下逮到点什么……恐怕今日宫人又要费不少力气清洗石砖了。
万乾帝站在门口,却见里面的江泽兰正抚着脸庞沉醉地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也太美了吧,怎么会这么美,以前着实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了,是不是应该多夸夸自己?嗯,我太漂亮了!”
“穿上这身衣服更美了,谁说麻雀不能变凤凰,换身衣服不就变凤凰了?说我丑的是真没眼光,哼,就算是麻雀我也是漂亮的小麻雀。”
“哎!我可真是太漂亮了……没这身衣服也漂亮!”
万乾帝:“……”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明茗身后,角度恰到好处地能让他半个身子映在铜镜里。
铜镜本身清晰度就不高,正沉迷与自己美貌的明茗突然瞥到镜子里的人影,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冷宫里的鬼魂出来溜达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回头,结果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万乾帝。
好消息:是人。
坏消息: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手一抖,铜镜掉落在地上,咣当一声,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震耳。
明茗悲伤地闭上眼:我命休矣。
半晌,那暴君仍未下令把她拖出去斩了之类的,明茗悄悄睁开一只眼,发现万乾帝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表情,正半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旁边的太监总管高复倒是拼命给她打眼色。
明茗这才反应过来,皇帝站在她面前,她还坐着。
赶紧站起来行礼……不是,这合理吗?也没人教她怎么给皇帝三拜九叩啊。
明茗模仿电视剧里面的姿势,把手放在身侧,微微屈膝给万乾帝行礼,因为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左侧还是右侧还左右摇摆了一会儿。
最后系统看不下去了,告诉她就按“男左女右”。
万乾帝蓦地嗤笑一声。
明茗没敢抬头,垂着眸不明所以,旁边的高复却是熟知皇帝秉性,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头埋得低低的。
本来明茗不害怕的,高复这惶恐的模样把她吓着了,腿一软,也跪了下来。
万乾帝朝她走来,明茗瑟瑟发抖,不料万乾帝只是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明茗悄悄抬眼,抬到一半又劝自己别好奇心旺盛。
俗话说得好——NO ZUO NO DIE.
俺不Try。
见万乾帝似乎没打算发落江泽兰,反而坐下了,高复忙不迭地起身过来给皇帝看茶。
万乾帝举着茶盏,轻轻旋转,状似无意地问:“家里都没有人教你规矩吗?”
“怎么见着朕,连行礼都不会?”
明茗跪着往万乾帝的方向挪了挪,心思回转,决定卖惨,“我,那个,小女…不对,臣妾!臣妾是家中唯一一个庶出的女儿,平日里就格外不受待见,因此也没人教我规矩。初进宫就冒犯龙颜,臣妾自知罪该万死,只求陛下网开一面……”越说越委屈,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记得江若天说万乾帝也是庶出,希望这样能拉一点好感度。
你肯定也吃过亏,咱俩同病相怜不是?
很可惜,万乾帝虽是庶出,但是独子,没有过被嫡出兄弟欺负的体验。
简而言之,不吃她这一套。
“哦?你也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啊?那还乞求活着作甚?”
明茗:“……?”
她惊惶地抬起头,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半晌,有些难过地扁扁嘴,她原本是直愣愣地跪着的,现下也卸了劲,转为跪坐。
一副任人宰割的认命模样。
万乾帝见她这般倒来了兴趣,眉梢一挑,面上浮出些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将茶盏放在桌上,盏底触碰桌面时发出清脆的“啪嗒”声,似乎极具穿透力,能够沉沉地打在人心上。
“你好大的胆子啊。”万乾帝胳膊倚在桌上,斜撑着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缓缓开口:“你在朕面前惺惺作态,说什么在家中不受宠的话,怎么?是在暗示想要朕宠你吗?”
明茗瞪大眼:“……”
神级理解力啊我的陛下。
“倒也没有这个意思。”明茗谨慎开口,为自己辩解。
万乾帝俯下身钳着明茗的下巴,让她不得不被迫抬起头仰视,“朕问你,江文远让你们进宫,有什么图谋?”
明茗一脸茫然。
万乾帝维持着这个姿势,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倏地将她放开,“起来吧。”
不说?好啊,既然你想演,那朕就陪你演。
他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快该用晚膳了。”
高复揣度圣上的意思,“那陛下,咱们摆驾回宫?”
“不。”万乾帝看了明茗一眼,“朕对这位……”
明茗站起身,隐晦地靠着桌子缓解腿麻,对上万乾帝的眼神,突然福至心灵,接道:“臣妾江氏泽兰。”
“朕知道。”万乾帝并不买这个台阶的账,继续说:“朕对这位兰才人一见如故,甚是欢喜,今儿个晚膳就在兰才人宫里用吧。”
高复小声提醒道:“陛下,宫里已经有一位兰才人了,是钦天监张监判之女……”
民间曾打趣说万乾帝后宫三步一才人。
这还真不是说笑的。
万乾帝后宫充盈,不管是选秀进来的还是朝廷命官塞进来的,一视同仁,通通封为从七品才人,多年来也没有一个晋位份的。
“哦?是么。”万乾帝瞥了高复一眼,十分随意地有了决断,“那就把那位兰才人降为官女子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明茗,暧昧地说:“朕有一位兰才人就够了。”
明茗有些毛骨悚然。
她紧急呼叫自己的外挂,“才人是几品啊?那个官女子又是几品啊?”
系统回答:“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才人是从七品,官女子是庶十品之下最末的品级。”
“你惨了,那人要恨死你了。”
草,这狗皇帝太坏了!
算了,他刚刚说在我这儿用晚膳。
毕竟皇帝的晚膳水准得比从七品才人的水准高不少吧,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山珍海味。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从早上就没吃饭,一会儿得多吃点。
吃饱好迎接宫斗!
系统提醒她:“一会儿万一有野味,你不许吃哈,会被判定违禁的。拒绝野味,从你做起。”
“……地球野味跟你外星人有毛关系。”
明茗眼角瞥见地上的铜镜,弯腰捡起来,心说可别摔坏了。
系统:“你猜铜镜为什么叫铜镜,它又不是玻璃做的,你刚刚把它砸地上都没坏,现在轻轻碰掉地上就担心它坏……”
“靠,瘪了!”
系统:?
明茗把铜镜高高举起,看着自己扭曲的面容,难过地说:“变成哈哈镜了。”
“这宫里我就找到这一面镜子。”
系统:“……”
“不能欣赏我的美貌了。”
系统:“…………”
万乾帝回头见她一脸不开心地举着镜子,心说这又是什么引他注意的手段,便问:“怎么了,镜子招惹你了?”
明茗不说话,把铜镜翻个面对着万乾帝,让他自己感受一下这诡异的扭曲感。
万乾帝无言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明茗失落的小眼神,可怜兮兮的。
他问高复:“宫里的铜镜如今已经到了一摔就变形的地步了吗?”
高复惶恐地回答:“这……可能是个例,奴才这就去查,是哪个龟孙儿敢给娘娘以次充好。”
万乾帝不耐烦地一挥袖子,“赶紧再给她拿一个过来。”
明茗的眼睛瞬间又亮了。
她张嘴,想补充两句,对上万乾帝的冷眼,又谨小慎微地缩回去,不敢吭声了。
万乾帝看着她那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拧着眉,沉声道:“想说什么就说。”
“能、能换个清晰点的吗?这个有点……糊。”
不能百分百还原我的美貌。
万乾帝看她的眼神大约是觉得这人脑子不太好。
明茗无辜地回视。
没多会儿,宫人排长龙似的挨个进出把晚膳送来,满满摆了一大桌。
明茗开始还满怀期待,等菜上齐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还野味?还山珍海味?
一桌子绿油油的,没一个荤菜。
唯一一个不绿的还是水煮豆腐。
明茗面无表情地盯着万乾帝。
万乾帝施舍给她一个眼神,“朕不食荤腥。”
你是和尚吗?
你不食荤腥,我食啊!!!
“所以才人的晚膳是有荤腥的吗?”明茗闷声问。
试毒的宫人已经挨个尝了一遍,高复为皇帝布菜,万乾帝尝了块水煮豆腐,心情不错,难得好心地解释:“荤食味重,烹饪后佐料亦会加重口味,若是有人下毒,会将毒掩在食物之味中,不易察觉。”
明茗心说盖不盖得住毒味不都有人帮你试毒,你怕什么?
“……所以才人的晚膳是有荤腥的吗?”
万乾帝顺手亲自为明茗夹了一块豆腐,“尝尝,今儿御膳房煮得老嫩程度刚刚好。”
明茗怨念地盯着碗里的豆腐。
你把它夸成花它也只是块豆腐,煮得老跟煮得嫩又有什么区别,它终究是块没滋没味的豆腐。
甚至连蘸料都没有!
明茗昂起脸,掷地有声地问:“所以才人的晚膳是有荤腥的吗?!”
高复布菜的手抖了一下,一棵菜叶子掉在桌上。
万乾帝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回答她:“有。”
明茗扒着桌子倾身凑过去,恳切地问:“陛下,您就在我这吃一顿对吧?”
也不自称臣妾了。
万乾帝觉得她这模样很有趣,又好心地给她夹了一筷子清炒小白菜,放下筷子后才悠悠开口:“原本是打算在这只吃一顿的。”
明茗心一紧,等着他的“但是”。
果然,他说:“但是朕觉得在兰才人这儿用膳胃口大开,故而决定今后都在落雪阁用膳了。”
万乾帝亲切地抓住明茗的手,“日后就叨扰兰才人了。”
明茗眼一黑,差点撅过去。
他是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这顿饭吃得明茗脸都绿了,放了筷子就想撵人。
偏生她还不敢,只能默默用视线杀人。
万乾帝接收到她的视线,觉得这比她假模假样卖惨的模样有意思多了,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夜幕降临,万乾帝始终不起驾回宫,明茗耐着性子扮演恭敬淑女。
“哦,忘了说,朕今夜在兰才人这儿过夜。”
明茗差点站不稳。
万乾帝信步踱到明茗面前,撩起她脸颊侧的一缕青丝,俯身靠近她,气息扑洒在她的面上。
明茗不自觉地后仰。
“兰才人的脸怎么红了?莫不是以为朕要招你侍寝?”
明茗眨眨眼。
你最好不是。
万乾帝侧过头,唇几乎要贴在明茗的脸颊上,靠得太近,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
明茗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
“要让兰才人失望了。”万乾帝压低声音说。
不失望,真的不失望!
“不过——”他直起身,拖了些长腔,“等明日一早起来,恐怕后宫就要热闹起来了。”
“朕的才人们都会知道,朕在兰才人这儿留宿了。”万乾帝笑吟吟道。
是啊,先是把跟我撞名的“兰才人”降为官女子,紧接着留宿落雪阁,用不到明天,此时此刻我恐怕就已经成为这后宫所有才人的眼中钉了。
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明茗实在想不通,“陛下,您对我就这么有意见吗?”
万乾帝缓缓地眨了下眼,“也不能这么说。”
明茗心中仍怀揣最后一丝希望。
结果他说:“只是你们姐妹三个里面,朕看你尤为不顺眼罢了。”
明茗:“……”
快要歇息时,明茗穿着亵衣坐在凳子上,撑着脑袋等皇帝更完衣上床。
按照规矩,女子要睡在床外侧,方便随时起身伺候丈夫。
所以万乾帝不上床,明茗也没法先上床。
万乾帝张开双臂站在床边,几个宫人前前后后地伺候他更衣,他见明茗在一旁无所事事地打哈欠,便支使她:“过来,替朕更衣。”
“臣妾没人教,臣妾不会。”
“你是在提醒朕,找个严厉的嬷嬷来教你规矩吗?”
明茗腾地站起来,过来帮他解衣服。
那腰带也不知道是怎么缠的,明茗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反而越解越紧了。
万乾帝闷声一声,“啧,笨手笨脚的。”
然后就让她一边儿待着去了。
明茗撇嘴。
总算在床上躺下,明茗觉得这一天过得真是比从前几年都要疲惫。
躺在床上也不舒坦!
这床实在算不得宽敞,只堪堪够两个人直愣愣地并肩躺着。
万乾帝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素来苛刻自己,此等小事并不会引起他什么异样之感。
但明茗不行,她挨着床沿,总觉得一翻身就要滚下去。
始终不得安眠。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像皇帝开口,于是一边做心理建设,一边频频扭头看向万乾帝。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万乾帝也没有睡着,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他心想:这么快就熬不住了?准备向朕坦白江文远的图谋了?
朕果然没看错,这个江泽兰是最好击破的那个。
那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万乾帝睁开眼,开恩似的:“想说什么就说吧,朕听着。”
明茗心说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于是她勇敢开口:“陛下,您能别挤我了吗?我快掉床了。”
万乾帝扭头看着她:“……”
明茗诚恳地说:“真的!”
大半夜的,万乾帝骂骂咧咧地起床和明茗换了位置。
里面靠着墙,外面有个人,明茗再也不用担心被挤下床,遂一夜好梦。

◎臣妾爱吃素!◎
万乾帝觉浅, 从不深眠,平日里也睡不过两三个时辰,若是周遭有些动静, 便是连浅眠也算不上, 只能姑且当作闭目养神了几个时辰。
这一夜, 万乾帝便睡得不安生。
他素来没有与别人同床共枕的习惯,此刻身边这个活生生的人仿佛成了噪声的源头, 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会在寂静黑暗中放大无数倍。
更何况, 这位兰才人的睡相着实不敢恭维。
万乾帝一度怀疑她是故意报复自己,或者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一个钟头翻三次身, 其中两次会恰好转向他, 随后不经意地伸胳膊探腿,再准确地砸到他身上。
然而睁开眼盯着她, 会发现这人睡得无比安稳,甚至还打着香甜的小呼噜。看上去只是单纯地觉得床有些窄小,想要扩大一些领地而已。
万乾帝冷漠地看着她, 心说刚才就不该换位置, 正好半夜能把她一脚踹下去。
他侧身躺着,拳头撑着脑袋, 盯了明茗半个时辰,硬是把人盯得觉出些寒意。
明茗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 万乾帝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鼻尖,听小呼噜变成猪哼哼, 又捏住她的鼻翼, 让她迫不得已用嘴呼吸。
你让朕睡不好, 还想自己睡得安稳?
被扰清梦的明茗嘤咛两声,突然伸手抓住万乾帝的手腕,反倒让他惊了一刹,只见她睡意朦胧地把他的手臂抱在怀中,嘟囔了声:“烤鸭,别飞……”
万乾帝:“……”
眼前这东西分明是个人,却长了颗吃心。
须臾,万乾帝身上又压上了一条腿,这人似乎总算找到了一个舒坦姿势,也不管被子蹬得横七竖八,平静地陷入沉睡。
万乾帝毫不留情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拨开明茗的腿,随后手脚并用将这人死死固住,终于闭上眼在上朝前最后歇息一会儿。
寅时三刻,万乾帝睁开眼,双眸清醒澄澈,毫无困意,高复领着宫人悄无声息进来,伺候万乾帝更衣洗漱,只是这动静是再如何小心也是轻不了的,困倦中明茗被吵得神经紧绷,用被子蒙住头继续入梦。
万乾帝神情淡漠地瞥了眼床上那一坨,似乎并不在意。
恰在这时,端着铜盆的宫人欲将其放置在架子上的刹那,没收住里,骤然闹出了点不大不小的声响。
“咣当。”
这在明茗耳中无异于一声震天雷,她在被子里发出沉闷的哀嚎,不爽地锤了两下床,企图让闹出动静的家伙自觉一点。
这样的警告似乎还真有用,屋里当真寂静下来了。
明茗这夜睡得实在算不得舒坦,乱七八糟的梦就将她累得不轻。
前半夜梦见自己追着一只滋滋冒油的烤鸭漫山遍野地跑,好不容易追到手,还没开啃,那烤鸭竟然变成一条巨蟒,将她里三层外三层地绞住,动弹不得。
后半夜那蟒蛇不见了,她似乎又回到了大学宿舍。当她拖着打工了一天的疲惫身躯躺在床上,指望着入梦的几小时解解乏的时候,某个早起爱学习的室友,在一宿舍的睡梦中开始洗漱了。
一般到这时候,被吵到的室友会在半睡半醒间叽歪两声不明言语当作提醒,这种叽歪大多数时候没用,小部分时候能让扰人的室友良心发现,把动静压到最低。
看来今天就属于走大运的小部分时候了。
明茗探出快捂到窒息的脑袋,幸福地开启回笼觉模式。
她不知道的是,在那个手脚不利索的宫人闹出声响的那一刻,在她还没来及发出意味不明的哀嚎之前,万乾帝冰冷的眼刀先一步甩了过去。
那个宫人被悄无声息地拖了下去,而后留在宫殿中的太监宫女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漏出半点声响。
这样的寂静一直延续到朝堂上。
万乾帝坐在龙椅上,斜撑着太阳穴,百无聊赖地问:“怎么了诸位爱卿?今儿个安静地过分啊,是朕又做了什么让众爱卿不满意的事吗?来啊,尽管开口训诫朕。”
朝堂之上无人敢言,大臣们一个比一个头埋得深。
万乾帝喜欢看他们战战兢兢的模样,可静默久了,又觉得无趣,他问:“爱卿们为何不开口?莫非觉得朕是个妄闻朝政、不听忠言、不讲道理的昏君?”
底下的大臣哗啦啦跪了一地,齐声惶恐道:“微臣不敢。”
“你们有什么不敢?昨日分明还热火朝天的,朕长八个耳朵都听不过来,怎么今儿一个个都跟割了喉咙的哑雀似的?”
“割了喉咙”这四个字似乎给了在场的大臣们沉重的一击,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今早宫门口悬挂的无头尸体。
昨日,那些尸体的主人还与他们站在一处,慷慨激昂地要求万乾帝莫施□□,以仁爱感化叛民。
可惜,万乾帝岂是那么容易动摇之人?
“若众爱卿没有其他箴言劝谏,那今儿个早朝……就到这儿?”万乾帝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
群臣哪敢说一个不字。
万乾帝起身,临走前往江文远的方向多看了一眼,留下句意味不明的话:“江爱卿倒是很会养闺女。”
江文远伏在地上,身形一僵,脑子飞速揣度万乾帝话中深意。
下朝后,万乾帝回了御书房,他半真半假地抱怨着:“高复,你看见了吗?今天那群朝臣一个个像个鹌鹑似的,接下来恐怕有段时间不敢闹腾了。可朕觉得无趣得很哪。”
“你说,朕该如何给自己找乐子呢?”
高复赔笑道:“陛下若觉得无趣,不如召集禁卫去猎场围猎?”
“不去,天太热。”
“那……去避暑山庄纳凉?”
“不去,路太远。”
于是高复确定了,万乾帝心中早有打算。
果然,他说:“既然前朝安分了,那就让朕的后宫热闹热闹吧。”万乾帝随意地坐在书房的案前,扬了扬下巴,“去,给朕拟旨。”
明茗这回笼觉睡到日上三竿,却不知后宫早已闹翻了天。
万乾帝虽说是来者不拒,但别管什么手段送进后宫的女子,无一例外全在各宫守活寡,万乾帝与后宫的关系比楚河汉界还界限分明。
可就是这么从不踏足后宫的陛下,昨日竟然留宿兰才人宫中。
什么?兰才人?
不不,不是你我熟知的那位兰才人,是昨儿个新进宫的,先前那位兰才人只因为撞了她的名讳,被陛下直接降为官女子,现在正哭得要一头撞死呢!
天啊,陛下怎会如此无情……这位新来的兰才人到底有什么神通?
“以前没看出她还有这狐媚手段!”江茯苓几乎要揪断手中的丝帕。
谁都知道这后宫的女人,就是靠皇帝的恩宠过日子,得了恩宠,升了品级,吃穿用度样样都能好起来,谁不想往上爬?谁想一辈子守着从七品才人的仨瓜俩枣?
初进宫的时候,谁都觉得自己一定是不同的,时间久了,也都认命了。
谁让皇帝对谁都没兴趣呢?
可如今真出现了一个对皇帝而言与众不同的,能得他宠幸,得他偏爱,有些人心中怎么会不嫉妒?
于是一些按捺不住性子的,诸如江茯苓之流,就三五成群浩浩荡荡地往落雪阁去了。
江茯苓等人赶来的时候,明茗正在跟宫人打商量,这都日上三竿了,皇帝肯定早就用过膳了,所以能不能给她把她的才人饭端上来。
要带荤腥的!
眼见着宫人就要松口,外面传来江茯苓的怒喝:“江泽兰,你给我出来!”
明茗探出头去看,好么,外面站了十好几个才人,后面还有陆陆续续往这走的,江若天也在其中。
她们的眼神不加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明茗,似乎都很不服气,不明白她有什么独特之处。
明茗:感觉被当猴儿围观了。
“哎呀,我刚睡醒,不知各位姐姐找我何干?”
昨夜皇帝留宿,她今儿日上三竿才睡醒,意味着什么,都不需要其他人过多揣摩。
江茯苓看她的眼神尤为嫉恨,活像明茗抢了她男人,“你……皇上他真的跟你……”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明茗真的很想给她一记重击——是的,你的男主不洁了。
她觉得这能把江茯苓气死。
但她目前还不打算暴露自己也是穿越者的身份。
江茯苓指着她的鼻子,“你有什么好?皇上居然能看上你?”
与江茯苓同一梯队人的眼神也几乎与她如出一辙。
明茗摸着自己的脸颊,“哦,大概是因为我丑吧。姐姐,你不是也觉得我磕碜?可能皇上他眼光独到,就喜欢我这样磕碜的。”
她轻轻叹口气,有些苦恼地说:“真是搞不懂陛下。”
这时,江茯苓旁边一个年长些的女子说话了,“这位妹妹真有趣,看得出是刚进宫什么都不懂,兴许陛下就是喜欢妹妹这份天真烂漫。”
明茗看着她,没接话,这人说话软刀子戳人,见光不见血。
她接着说:“虽然姐妹们都是才人,地位相当,但到底有个先来后到,平日里见了面,都是后来的妹妹给先来的姐姐行礼……哎,瞧我这嘴,我可不是让妹妹一定要遵守,说到底只是个约定俗成的东西……”
江茯苓看了这人一眼,她也没听说过这规矩,就算有,她也不会遵守的,但眼下这人是将矛头对准江泽兰,她也就不准备多话。
才人给才人行礼,行礼的那个便无论如何都会被人压一头了。
江茯苓乐得看笑话。
“系统,我能打她吗?”明茗认真地问,“我也不想费脑子想什么破局之法,直接打一架吧。”
“你……为什么不仗势欺人呢?”
“我哪来的势?”
就在这时,明茗看见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队宫人。
“喏,你的势来了。”
眼尖的人一下子便注意到,为首的正是万乾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高复。
方才给明茗讲规矩那人熟稔地走上前招呼道:“高公公,这是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哎哟,凌才人吉祥,奴才哪敢乘风而来呢,不过是替陛下办点差事。”他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凌才人脸色一下子变了,又看见后面的宫人抬了一长溜的箱子,心中有着不太好的预感。
一众才人跪下听旨。
江茯苓还在愤懑不已,高复开头念得一长串话过耳不过脑,正在心里暗骂江泽兰的时候,却没想到从圣旨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江氏茯苓擢升为贵人。”
江茯苓倒吸一口气,没想到万乾帝居然升了她的位份。
周围与她一同前来的才人看她的眼神瞬间不对了。江茯苓虽然确实不乐意跟这些人打交道,但因为江泽兰的事,她反倒亲亲热热地拉来一众同仇敌忾的才人。结果这可好,她成了背叛组织先一步飞升的人了。
顶着周围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江茯苓得意极了,她就属于格外享受别人嫉妒目光的那种人。
不过,没开心两秒,就听见她姐姐江若天的名字——江若天擢升为小媛,比她的贵人高一品级。
紧接着,又听到了江泽兰的名字,江泽兰由才人一跃三级,升为从六品良娣。
江茯苓的笑容消失了。
不仅如此,高复又念了一长串的赏赐,全是赏给江泽兰的,她们这两个一同抬位份的,一根针也没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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