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同人)我在快穿世界优雅老去—— by森森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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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又一个冗长绕嘴的复杂名字从马嬷嬷的口中连续不断地冒了出来,虽然速度不快,可却足够让许多初次听闻之人感到头晕脑胀,记了这句忘了上句。更别提除了名称样式之外,好些餐具和菜肴羹汤的摆放位置还是有特殊讲究的,这又涉及到曹家诸人的座次排序和口味偏好忌讳之类的细节之处……
一炷香之后,站在屋内中央的马嬷嬷突兀地停下了口中的介绍,旋即就朝着正在一脸幸福地品尝着梅子姜和胶枣的裴湘问道:
“大格格,奴婢说了这么些,您可都记清楚了?”
裴湘含着甜枣笑盈盈地点了点头,表示都已经一一记在心里了。
马嬷嬷瞧着被裴湘吃得只剩一半的点心果脯,下意识先看了一眼小姑娘的肚子,然后才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问道:
“大格格,可还记得奴婢方才提起的老夫人最爱的一道羹汤?”
“自然记得。”
“那就请大格格仔细说说,说说那道羹汤里的主要食材,毕竟是老夫人喜欢的,还请大格格多多上心。”
裴湘不紧不慢地吃完最后一颗胶枣,又喝了一口茶漱口,然后才点头道:
“看来,这是马嬷嬷在考校我了。嗯,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马嬷嬷说,老夫人爱吃的那道汤羹是桃花如意百味羹。”
说着话的功夫,裴湘就起身离开了座位。
她一边在屋内缓步行走消食,一边按照马嬷嬷之前的叙述重复了一遍桃花如意百味羹的大体做法。
当然,曹家并不需要他们家的女儿成为手艺精湛的厨子,所以马嬷嬷介绍菜色的时候也只是重点介绍了里面的珍贵食材和某些难得之处。这也是为了防止裴湘将来外出赴宴时一问三不知,或者说错什么闹出笑话来。
马嬷嬷听到裴湘将自己介绍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叙述出来后,倒是没有感到意外。她心知倘若裴湘没有些能力的话,之前也不会那般气定神闲。但是,这丫头到底还是年纪小把问题想简单了,她既然要来个下马威压服这个刚刚被认回来的小小庶女,自然不会心慈手软每日只教导一些内容就算了。
她今天非得把这个小姑娘问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假如日后老爷问起,自己就解释说是为了磨砺一番大格格的跳脱性情。
“格格当真好记性。”马嬷嬷神色淡淡地赞了一句,然后竟不再询问菜肴名称做法,而是问起了各种餐具摆设的名字和图案讲究。
裴湘自小就有过耳不忘的能力,自然不会被马嬷嬷问住,不过她还记得娘亲之前的叮嘱,做事做人都要留些底牌,于是便用庆幸地语气感叹道:
“幸亏马嬷嬷你教导的这些比较浅显,我听一遍就记住了个大概。要是背诵诗书的话,就要多诵读阅览几遍了。哎,果然是记住这些吃吃喝喝的琐事无需花费太多精力。”
感慨之后,她就一边继续散步消食一边再次清清楚楚地回答了马嬷嬷的问题,然后又扬声询问正在埋头做记录的丫鬟纹绣,自己的复述可有差错?
得到纹绣的肯定答案后,裴湘又一本正经地转头告诉马嬷嬷,让她再选一个问题抽查,然后就继续教导自己新的东西。
“马嬷嬷,你千万别打着考试的幌子偷懒放松,也别耽误了我的学习进度。”
马嬷嬷抿了抿唇,又问了一个她自认为比较刁钻的问题,但依旧没有难住裴湘。于是,马嬷嬷只好继续做起了介绍。
这次,她说起了曹府每年是如何庆祝中秋佳节的。
曹府富裕又一向讲究排场,无论是席面上的菜式酒水,还是使用的器皿摆设,这中秋佳节的宴会竟然和正月新年的宴会完全不同。也只得是马嬷嬷这样在曹府服侍了多年的老仆,不知亲身经历了多少次,才能如此细致又完整地描述出来。并且还顺带夸耀了一番白日的赏菊会和晚间的观月小宴。
说实话,裴湘听过之后也觉得特别长见识,因为马嬷嬷口中的花月酒茶食,都是她无法从书中读到的。而且,真的好花费银钱!
裴湘目露询问地望了一眼内务府包衣世家出身的俞嬷嬷,然后从对方的反应中得知,在京城的高门大户中,马嬷嬷口中的曹家做派其实并不算出格。贵人们确实就这么讲究衣食住行,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便是如此。
当然,俞嬷嬷没有告诉裴湘的是,虽然许多大户人家皆如此讲究,但有些人家底丰厚,家中男儿前程似锦,过日子就非常有底气,比如此时的曹家。但有些人家那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了,或是变卖祖产,或是典当借债,也要维持外表的光鲜。其实,平常日子过得还不比小户殷实人家舒心。但不到山穷水尽,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老爷太太们就不会轻易缩减了排场,生怕跌了身份面子。
这边,马嬷嬷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套,然后便又要对裴湘提问。她觉得饶是这孩子天生聪慧,这会儿也该被绕糊涂了些,或者干脆将新年宴会和中秋宴会中的一些细节记混了。
裴湘也借着“听书”的功夫消食完毕,转身给自己斟了一杯香气清远的花草茶慢慢啜饮,同时侧耳倾听马嬷嬷的新问题。
马嬷嬷这次依旧询问了三个比较刁钻的问题,但让她觉得不妙的是,裴湘竟然再次给出了准确答案,而且看起来表情十分轻松。对此,马嬷嬷有些怀疑,俞嬷嬷和萝月之前是不是已经对裴湘介绍过京城里一些高门大户过节的规矩习惯?虽然家家都有所不同,可大体上还是有所相似的。
与此同时,站着说了好些话的马嬷嬷觉得有些疲惫了,也很口渴。她闻着袅袅茶香,忍不住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嘴唇。
“大格格……”
“嬷嬷先别忙着往下讲。”裴湘没理会马嬷嬷流露出的明显口渴模样,背着小手走到纹绣身后,然后瞧着纹绣的记录脆声道,“马嬷嬷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会不会记差了什么?不如我也来问问嬷嬷吧,看看嬷嬷给出的答案是不是和你之前说的一模一样。嗯,倘若嬷嬷没有信心的话,不答也可。不过,倘若嬷嬷选择不答的话,就还请嬷嬷体谅一下我这生来谨慎的脾气。我担心只听嬷嬷一人之言会不小心犯了错,进而辜负了老夫人对我的殷殷期望。所以,之后我会向老爷禀明情况的。”
马嬷嬷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话已至此,自己又如何能推脱拒绝。
“大格格尽管问就是。”
“好,嬷嬷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为人处世就是爽快!”
裴湘小大人似的称赞了一句后,就拿起纹绣手边写满字迹的纸张,然后照着上面的记录提问起来。
她并没有提问那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而是直接让马嬷嬷再次报了一遍菜名,随后又挑了两个答案很长很长的问题询问。
马嬷嬷不可避免地又说了一箩筐的话,口中更是又干又渴,腿也有些站酸了。偏偏裴湘却一点没有让她坐下喝茶说话的意思,还当真摆着小主子的谱,始终让马嬷嬷站着回话,完全不像曹府里的其他晚辈那般,因着老夫人的面子,对马嬷嬷也多加尊重。
对此,马嬷嬷很是不满,可又不能明着挑理。
甚至,当裴湘继续让她详细描述曹府是如何欢度其它节日时,她也只能忍着口渴和劳累认真教导。毕竟“学生”还学习尽头十足,她这个奉命前来帮大格格熟悉京城规矩的奴婢怎能喊累不教?
倘若裴湘之前答错了,马嬷嬷自然就有借口暂停今日的教学并且威吓嘲讽一番,然后再找个机会退下去悄悄休息。可偏偏她没有成功为难住裴湘,便只能继续不停地说下去。
半个时辰后,说话说得有些头晕目眩的马嬷嬷终于没忍住,开口向裴湘讨杯茶水喝。
闻言,裴湘故作惊讶地埋怨说,既然马嬷嬷早就口渴难忍,怎么不早些说呢?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让萝月递给了马嬷嬷一盏茶。
而就在马嬷嬷迫不及待地大口喝水解渴之际,就听裴湘问身边的俞嬷嬷道:
“嬷嬷,下人回话的时候,可以直接讨茶喝吗?之前……沈家小门小户的,做的不算周到,并没有这样的规矩。伺候的仆妇也都比较谨言慎行,不会在当差做事时候这般……可见,还是曹家仁善,下人当差回话的时候可以直接要水喝。以后我到了京中,出门做客时,也得看看旁人家是不是也如此行事。若不是的话,可见对方就是个不讲情面的严苛人家。”
马嬷嬷只觉得拿杯子的手猛地一抖,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晦气。然后,她连忙扬起一抹勉强笑意告诉裴湘,自己这是渴得狠了,才贸然开口讨要水喝的,还望小主子宽容谅解。
裴湘自然点头表示谅解。同时,她一边让人给马嬷嬷换大杯子喝水,一边请俞嬷嬷帮忙记下马嬷嬷刚刚的行为。
马嬷嬷见状,心知裴湘这是准备抓她的把柄呢,又忍不住暗骂了一声鬼丫头,随后愤愤地一口饮尽大杯子里的茶水。
与此同时,她又忍不住想着,也不知道这丫头泡的什么花草茶?刚才看她喝得那样舒服,自己就眼馋极了,现在亲口一品,果然生津止渴味道极佳。等以后……她肯定让小丫头将茶方子双手奉上。
喝了茶,解了渴,马嬷嬷又开始说起曹府里的大事小情来。
她当然不会透露那些机密之事和紧要的人情关系,但偌大的曹府,便是家具上的雕花样式和四季的窗纱门帘花色都能念叨几个时辰的,更别提好些家具还是有来历的,她还真不怕无话可说。
马嬷嬷此时也是被裴湘挑起了火气,就想着如何降服了这个小丫头,便越说也多,越说越细致。
说得渴了,就喝一口杯中滋味不错的饮品。一不留神,她手中的大杯子就已经被倒满四次了。
话说多了,自然口渴。
水喝多了,那就会想上厕所。
所以,大半个时辰之后,马嬷嬷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尴尬,语速也渐渐放慢了下来。她不着痕迹地换了个站姿,特别希望裴湘现在就犯个错,让她有理由体面离开。
但马嬷嬷注定要失望了,裴湘依旧能准确回答出她的每一个问题。与之相反的,她则因为心神不宁和疲惫的关系,大意之下竟然几次说错了话。
而马嬷嬷每犯一次错,裴湘就让俞嬷嬷记在一张纸上,和之前马嬷嬷主动要喝裴湘的茶水的那一条记录记在了一处。
马嬷嬷此时哪里还看不出自己今日是被一个小丫头给算计了。她眼巴巴地瞧着俞嬷嬷手中那张字迹越来越多的记错纸,又是心急,又是尿急,于是,她说错的地方就越来越多。
而裴湘这期间并没有只坐在椅子上给马嬷嬷纠错处。她见马嬷嬷毫不犹豫地喝下三大杯茶水后,就知道今天算是报仇成功了,之后就是一些收尾工作了。
于是,裴湘让人给她摆好棋盘。在听马嬷嬷介绍曹府“建筑风格”和发家史的同时,分心琢磨起之前从书里看过的一局残棋来。
而马嬷嬷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不少事情后,越发不愿意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了,并且,她也没有理由离开。
还是那句话,学的人还没有听疲倦了,教的人怎么能放弃离开?
“马嬷嬷,你可不能耽误我的进度呀!你要是教不了,那我就去找老爷换人来教了。”
这话就像一个紧箍咒套在马嬷嬷的头上。
到了掌灯时分,有小丫头进来问要不要摆放晚餐菜肴。
裴湘便笑着看向马嬷嬷,问她依照曹府规矩,她这个六岁的大格格晚上该吃些什么,又应该吃多少?
此时的马嬷嬷根本没有心思计较裴湘的饮食问题,她只想早些结束今日的“教学”让她出去痛快解手,于是连忙哑着嗓子笑道:
“依着大格格的心意来就好。您身边有俞嬷嬷和萝月姑娘,哪里会有不周到的地方呢?之前是奴婢想差了,奴婢也是关心大格格,还请大格格原谅奴婢。”
裴湘见马嬷嬷虽然口气放软,可眼神却依旧让她感到不舒服,便微微摇了摇头,望着马嬷嬷慢吞吞地说道:
“我倒是觉得你之前说的有几分道理。这样吧,看在你是老夫人身边之人的面子上,我听你一回,晚上就干脆不吃了。更何况我今日学习兴致正浓,还没听够你说的那些事呢。
“曹家呀,那里本来该是我自小生长的地方,那里住着我的亲人,所以,我一定要尽早了解那里。尤其是老夫人、老爷和太太的一些喜好。马嬷嬷,你快快一一道来,也好让我更好地尽孝。”
马嬷嬷只觉得心中一苦,双腿更是恨不得拧成麻花状。
又过了一刻钟,终于忍不住的马嬷嬷只好坦言自己水喝多了,非常想去解手,必须要离开了。
闻言,裴湘把目光从棋局中移到马嬷嬷身上。
沉默片刻后,她在马嬷嬷哀求的目光里毫不犹豫地说道:
“俞嬷嬷,记下来,马嬷嬷当差的时候因为要去解手,无法尽心尽力告诉我老夫人的喜好。”
说完这话,裴湘放下手中棋子,绷着一张小圆脸语重心长地对马嬷嬷说道:
“非是我不近人情,我身边的人,渴了饿了肚子不舒服了,都能及时解决,因为我做了必要的安排,不会为难任何人。
“但是,马嬷嬷,我之前并未喊你今日到我身边来当差,是你主动寻来,又主动要教我规矩。既如此,那你就该做好充分准备,好好教学,不能说教就教,说走就走。尤其是——你还是来教‘规矩’的,那就得以身作则!才能让旁人信服,是不是?
“总不能曹府的规矩就是当差期间一会儿朝主子要茶水喝,一会儿又说水喝多了,然后差事做不了要去解手吧?这成何体统!若不让你去,外面还当我小小年纪就待人苛刻,可若是就这样答应了你,那从此以后我身边可就乱套了。
“人人都能想来做事就来,想甩手离开就走,岂不是比我没有跟你学规矩之前还没有规矩么?马嬷嬷,你今日这般表现,到底是欺我年纪小心肠软,就要算计我陷害我的名声,还是当真能力不足?”
“……是奴婢……能力不足!”此时已经憋尿憋得要发疯的马嬷嬷猛地一闭眼,咬牙认下了二选一中罪名比较轻的那个。
她想,便是当场尿裤子,她也不敢承认自己要故意算计曹家大格格。
然而,此时不够冷静的马嬷嬷却忘了,她并不一定非得选一个选项的。
马嬷嬷夹着步子慌慌张张地离开了,但裴湘面前的残局却还没有彻底解开。
于是,她一面吩咐尽快开饭,一面又麻烦俞嬷嬷拿着那张列满马嬷嬷犯下的失误的纸张去找曹寅。
“纹绣,你也去吧,倘若老爷问起今日之事,你一五一十地回答就行了。对了,今日让你写了这么些字,想来你的手腕明日会非常酸疼。这样吧,放你十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提俞嬷嬷和纹绣离开后裴湘如何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无人打扰的晚餐,只说曹寅收到俞嬷嬷递出的“马嬷嬷犯错记录”后,又听完了纹绣讲述的全过程,脸上的神色便从漫不经心渐渐变得郑重严肃起来。
他之前已经想到过,裴湘或早或晚必然会因为教导一事来告状的,他也猜测过长女会采用什么样的告状手段。是用身边皇子亲派的宫人当挡箭牌?是撒娇请求讨好他?是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欺负”教养嬷嬷?亦或者干脆嚷嚷着不学规矩要回沈家?
可他绝对没有预料到,马嬷嬷甫一出面,只一个回合,就被女儿这般名正言顺地给退了回来。
看着纸上记录的马嬷嬷亲口承认“能力不足”之语,曹寅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暗道,只要这个女儿不打算主动配合,他估计永远无法给她找到一个“能力十足”的称职教养嬷嬷来。
当然,他自然可以多派去几人一起去教导长女,可焉知长女不会再有其它手段?毕竟……那是惹急了会炸茅厕的小姑娘……
最重要的是,他派教养嬷嬷去长女身边,是希望长女能尽快融入曹家和京中大户人家的圈子,并不是要折磨她或者和她较劲儿。倘若他因为马嬷嬷的事情一时想岔了甚至做出些本末倒置的决定,说不定会彻底失去这份本就稀薄的父女之情。
“果然,这才是真正早慧有天赋的孩子,她还没学具体的规矩,没接触过深宅大院里的波澜,可已经会用规矩反击了……”
曹寅眼中划过一抹沉思。
他此时再想起这个意外找回来的长女,哪里还有之前见面时的那种理所当然的主导心态,这位自来就心思玲珑的曹家家主恍然想道:
“看来,她之前说愿意留在沈家的话也并非孩童的天真幼稚言语。天真的孩子不会这样轻描淡写地废掉一个不合心意的教养嬷嬷,并且还让人挑不出错来。”
第208章
曹寅在心里默默改变了对待裴湘的态度, 却不打算继续探究马嬷嬷此番举动的背后是否另有推手。他只当这是家里的老奴仗着资历和一点恩宠就作威作福,继而生出了拿捏小主子的蠢毒心思。
对于官场之事,曹寅此人一向精明强干又八面玲珑。许多事他都是表面含糊不予计较, 可转头就会刨根究底把真相弄得一清二楚, 以防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被同僚对手坑了。
可对于家中内宅之事,曹寅一向习惯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看来,有些内宅纠纷只要不是过于出格荒唐, 便没必要调查得一清二楚。
“调查清楚又如何呢?”曹寅几乎不用多加考虑, 就能猜到暗地里指使马嬷嬷的人选——倘若当真存在的话, 他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思忖, “如今是老太太管家,李氏又怀有身孕,不论查出是谁, 最后都要不了了之。难不成我还能因为这种小事和母亲起冲突, 或者郑重其事地警告一番怀胎不稳的李氏吗?况且,李氏是湘儿嫡母,她本就有教导之责……”
曹寅想到前些日子收到的舅兄李煦的书信以及岳父的提点, 眸光微闪, 更是没有了深入调查的心思。
说到底,曹寅深知在官场仕途上一着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可家中内宅不论如何波涛暗涌,只要有老太太坐镇, 那就出不了大事。且无论后宅中那些依附于他生存的女人和孩子们如何争斗,最终都不会影响伤害到他这个曹家家主。
“罢了,便给湘儿多些补偿吧。”
曹寅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他先是吩咐白桦去将他新得的那块云纹暖玉和一幅宋代的山水图给裴湘送去, 然后又招来另一位教养嬷嬷并仔细叮咛告诫了一番。
随后,曹寅当着这位教养嬷嬷的面宣布了对“能力不足、规矩疏漏”的马嬷嬷的处置——返回京城后直接送到郊外庄子上去做粗活。
姓侯的教养嬷嬷表面上始终低眉顺眼地听着家主吩咐,内里却心绪起伏不已。当她听到马嬷嬷的下场后,顿时心头一紧,旋即便毫不犹豫地打消了所有偷懒耍滑和倚老卖老的小心思。
侯嬷嬷咋舌不已,暗道今后一定要小心伺候那位只见过一面的大格格。没看她这一出手,就干脆利落把那个姓马的假正经给弄到庄子里去了吗?可见那姑娘年纪虽小,本事却非凡。
此时的侯嬷嬷尚且不知道,京中曹府内已经有一个常嬷嬷因为裴湘而被送到庄子上去了,恰好就是马嬷嬷要去的那个。
而等到侯嬷嬷日后返京又得知了常嬷嬷一家的遭遇后,当差做事的时候就更加小心谨慎了。
不过,她那时候几乎已经被裴湘给收服了,因此并不觉得如何害怕担忧。只是忍不住暗自嘀咕了几句,别看大格格年纪小,倒是挺消耗老太太身边的得力仆妇的。刚认回来没多久,不知不觉间就让老太太失去了两个。对了,算上她自己这个倒戈投靠的,是总共失去了三员“心腹爱将”。
次日,终于有些闲暇时光的康熙帝散步到了九阿哥胤禟的住处附近。
“那边的院落瞧上去倒是清幽宁和。”
“回主子,那边是博雅苑,九阿哥就住在其中。”
“原来是小九的住处。”
对于此次随他南巡的所有儿子中年纪最小的孩子,康熙还是很关心的。他脚步一转,就改变了原本的前行路线,绕小路走进了胤禟居住的院子里。
“这个时候,胤禟一般在做些什么?”康熙随口询问身边伺候的梁九功。
梁九功连忙低声答道:“回主子,据奴才所知,一般这个时辰,九阿哥已经结束了当日的满语课。再过一个时辰,九阿哥会去前院练习骑射。”
康熙微微颔首,随着门口小太监的问安声,他大步走进了胤禟的书房。
而此时的胤禟确实如梁九功所言刚刚下课不久,正翘着腿斜倚在八仙椅上乐不可支地读着什么,而且还相当专注,连门外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都给忽略了。
“胤禟,你在看什么?”
康熙一进门就撞见儿子这副小痞子一般的疏懒坐姿,不由得脚步一顿,心道也就是这小子仗着年纪小又长得好,才使得这般松懈懒散的坐姿看起来有趣又可爱。要是老大他们敢在自己面前摆出这般粗鲁仪态,他肯定要呵斥几句的。
“你小子,怎么这般懒散!”虽然儿子很可爱,但作为严父,康熙帝觉得自己还是要提醒一二的。
胤禟见康熙帝出现,立刻放下腿从椅子上蹦下来。紧接着,他一脸欣喜地给亲爹请安问好,丝毫没有将康熙之前那句不轻不重的批评放在心上,也没有诚惶诚恐地请罪,而是亲亲热热地说道:
“汗阿玛,儿臣刚刚在读信,正好读到有意思的地方呢,就有些忘形了。亏得汗阿玛提醒了儿臣,儿臣今后一定多加注意。”
康熙自然不愿意亲儿子对他感到生疏畏惧。他很稀罕胤禟对他的这份亲昵自在,因此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你也不小了,心中有数便好,而后便在窗边的矮榻上坐了下来。
说起来,这父子二人先前的相处情形并不是如此轻松自然的,还是此次菩提寺归来,胤禟试着向康熙帝撒了几次娇又耍了几次赖,父子二人之间的相处状态中才有了更多的温馨与随意。
对此,康熙帝经过初始的惊讶后,便以为胤禟的改变是之前险些遇险的缘故。
他想,虽然及时阻止了反贼的阴谋,但胤禟到底年纪小又是第一次离开宜妃远行,肯定更容易感到后怕或者产生触动。不论哪种,胤禟都极有可能会下意识地更加依赖父兄亲人的,也会更加珍惜亲人之间的缘分。
至于证据——胤禟回来后便经常对康熙嘘寒问暖,偶尔还会主动朝康熙求助,或者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他完全不担心作为帝王的康熙会觉得九皇子胤禟才能不足,就和普通人家心思单纯又依赖父亲的幼子一模一样。
对此感到非常新鲜又十分熨帖的康熙深深觉得,小九胤禟不仅聪慧懂事,而且心性极为淳厚赤诚。
“小九确实是个好孩子,便是向朕撒娇讨要什么,也不会当真失了分寸。他只要得到一些金银珠宝就心满意足了,从来不会贪心索要朕身边那些寓意特殊之物……”
享受着“单纯”父子情谊的康熙帝感慨地回忆着胤禟的每一个细小改变,并不知晓自家九皇子已经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里“开拓了眼界”,目前正处于建立新型父子相处模式的摸索试探阶段,并且每晚都会悄悄写下试探心得体会。
“谁写的信让你这般高兴?可是你母妃的家书?”
“不是额涅的信。”胤禟在康熙的眼神示意下落座,同时一边说着话一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书信递到康熙面前,“汗阿玛,是湘儿写给我的信,主要是和我讨论前天陆师父教授的那篇文章。不过,我觉得有趣的是最后那段。汗阿玛您瞧,湘儿她一贯促狭,旁人打扰她吃饭,她就骗对方猛喝水然后再拦着人家去如厕,哈哈,啊……对了,汗阿玛,湘儿就是内务府慎刑司曹郎中的长女。就是、就是之前提醒四哥和儿臣去菩提寺有危险的那个小姑娘。”
经过胤禟的提醒,康熙很快就记起了那个敢教皇子炸茅厕的曹寅长女。随即忍不住想着,怎么自己每次听到曹寅长女的名字,都和吃喝拉撒这种事搅合在了一处,倒是……怪奇妙的。旁人家的小格格传出来的名声就跟吸风饮露的仙女似的,这个湘儿就非常接地气了,甚至有些过于接地气了。
“胤禟,你和曹家那个小姑娘倒是投缘。不过,一起讨论课业……朕记得朕的九皇子可一直傲气得很,一般人可入不了你的眼,怎么如今竟然愿意和比你年纪小的女孩子探讨起文章学问了?莫不是因为不在宫中,你对课业就不上心了?”
“汗阿玛,儿臣最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功。”
胤禟飞快摇头否认了康熙的调侃,笃定地说道:
“湘儿聪慧,便是四哥有时候也会和她讨论文章呢,她还能和四哥一起下棋对弈,并且赢多输少。不仅如此,湘儿的爱好兴趣非常广泛,儿臣和她只相处了不长时间,可却感觉整个人的眼界和思路都扩宽了。四哥同样赞同儿臣和湘儿在一处玩耍,他说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不算是荒废光阴,反而是另一种学习方式。”
“哦?老四竟然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康熙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他了解老四的较真儿脾气,也知道胤禛对学业方面的要求有多严格,不禁感兴趣地敲了敲桌面,含笑问道:
“那你和朕说说,你之前和曹家的小格格凑在一处时,都一起玩了些什么?”
胤禟见康熙感兴趣,立刻跳下椅子去书架上翻找他之前和裴湘设计的一些小玩具,也就是被胤禛称赞过的那些。
同时,他颇为高兴地想着,先让汗阿玛对湘儿留下一个好印象,嗯,最好替换掉之前那个有味道的。然后,他今天一定要让汗阿玛深入了解一番湘儿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