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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欲燃by观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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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那一晚,他回?了两仪殿,太后遣苏善婉来送汤,他看见那张相似的脸,心头?生出?的是厌恶,对眼?前人的,对自己?的。
两仪殿重归冷寂,微醺的酒意被冷风吹散了,他神思还清明,没有歇下,反而先去看起了奏折。
皇帝看着黄纸上的字,忽地走神想起来另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她哥哥是谁?”
萧沁瓷兄姐不少,都尽数被流放了。女眷照常理该没入掖庭,但萧府的人是例外。
皇帝想起平宗对萧沁瓷古怪的态度,其?中?有许多值得探究的地方。捕风捉影的宫廷秘闻在长久的耳口相传中?失去本真,但抽丝剥茧也能勉强得出?真相。
帝王在美色上的放纵是稀疏平常的事,强夺臣妻虽然为?人诟病,但被抨击的往往只会是那个女子,而男人却天然的隐匿其?中?。
心中?起来的悸动?都被他强行压下去,他若顺心而为?对自己?来说不过是桩风流韵事,萧沁瓷却从?此?都要生活在口诛笔伐之中?。
这对她不公?。
何况现在不是好时机。
如此?才有后来种种。
庞仪对他说萧沁瓷骗了他,可他何尝又?没有骗过萧沁瓷?从?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就没有给过萧沁瓷第?二个选择——除了来他身边。
皇帝不可能让自己?独自沉沦,此?后的一切很难说清是萧沁瓷的步步为?营还是他的处心积虑,他不在乎过程,只要结局是如他的心意。
他不会让萧沁瓷知道,皇帝的算计甚至早在她之前。

情爱里的算计是把双刃剑, 伤人又伤己。
大婚的日?子近在眼?前?,李赢却忍不住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
久违的恐惧又来缠住他了。
他处在这个位置,见到的几乎都是人性的恶, 父子相残,兄弟阋墙, 夫妻不睦,天家没有温情和柔软,剥开那层心照不宣的假面,袒露出来的全是血淋淋的厮杀。
皇帝深谙其中规则。
最初的争权夺利也没有什么?心怀天下?这种冠冕堂皇的虚词,无非就是不争就会被人踩在脚底,李赢绝不接受。
他骨子里的强势自负让他奉行的处事规则是掠夺。想要权力自己去?争,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拿,为君之道恰恰与此相反, 李赢从坐上那个位置开始就知道自己终其一生都要和欲望对抗。
唯独萧沁瓷是例外。
因而她让李赢觉得害怕。
萧府送回的答书还放在桌案上, 皇帝看了一会儿,忽地起身往外走。
皇后册礼是件极其繁琐的事, 萧沁瓷要在萧府被迎进太极宫,请征纳吉问名同样一处也不能落下?。
今日?是宫中的礼官来告期的日?子,萧沁瓷累了一日?, 入睡时也没有多少实?感, 诸事繁琐磨人, 萧府又是萧沁瓷当家, 处处都离不得她, 还未到正式册封,萧沁瓷就已经有些烦了。
窗棂被扣响时萧沁瓷难得有了些困意, 被短促的声响一惊就从朦胧中清醒,披衣起身。
这扇窗惯常是不会关的, 连窗纱都换成了轻薄透光的霞影纱。萧沁瓷已经习惯了皇帝来时敲窗的力道,他分明是漏夜悄然而至又不走正门,偏偏还要故作君子。
不得萧沁瓷的允许就不会主动进来,平白让萧沁瓷腹诽他装模作样。
他们连幽会这种事都能摸索出规律,萧沁瓷在亥时入睡,皇帝便不会在那之后来,以免吵醒她,今夜却是个例外。
萧沁瓷还有些困,按着?额角到了窗前?,下?意识地就要去?开窗,皇帝却说不用。
萧沁瓷便一怔。
“怎么?不进来?”她立在窗前?,凉风和人都一道被窗纱隔绝,声音被送入后便柔软了声调。
不是她熟悉的模样。
皇帝今夜有些不同。
“就这样说说话?也好。”皇帝站在窗下?,看萧沁瓷绰约的影隔着?窗纱晃动。底色是灰的,影是黑的,剪影是烛光里柔柔一笔。
萧沁瓷看了一眼?更漏,诧异道:“你今日?来得有些晚。”
况且都这个时辰了,礼官将告期之后的答书送入宫禁,皇帝今日?也该十?分忙碌才是。
皇帝看见她按额角的动作,问:“朕吵醒你了吗?”
“嗯,”萧沁瓷在软榻上坐下?,有点小小的埋怨,“好不容易才有点困意。”她靠在窗前?,指尖虚虚描着?皇帝轮廓,“今天好累。”
皇帝心里一动。
这语气?太耳熟,恰与他回想起来的萧沁瓷曾说过的一句相似的话?重合,话?里是隐约的亲近。
那时这句话?不是对着?皇帝说的,却被他偷了去?,如?今这句话?却是完完全全对着?他说的。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选择实?话?实?说。
“以后……或许也会很累。”他问,“你会害怕吗?”
他没有哄骗萧沁瓷,或是选择安抚,帝后大婚尚且不需要萧沁瓷操劳,但日?后她为中宫皇后,要同皇帝一起临朝,共享天下?,身上要担的还有比权力更重的责任。
天子要册后的事一出便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萧沁瓷的身份没有遮掩,便成了朝臣口诛笔伐的对象,雪花似的折子飞到御前?,皇帝日?夜不休地将其一一看过,抨击过萧沁瓷的都被他发落了,强行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朝臣看出天子的一意孤行,除了那一两个顽固不化的,倒也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比天子空置后宫一心求仙问道来得要好。
算来也是一月之前?的事了,那时萧沁瓷还在两仪殿,空闲时便读一读那些抨击之言,末了还点评一二?。
她言行如?常,皇帝却听不得那些话?。
但这只是开始,可以想见,日?后还会有长达数十?年的争议,萧沁瓷的出身、过往、野心……大周的历任皇后似乎从来都是毁誉参半,能得善终的寥寥无几,
到最后往往是人事全非,同最初设想的相去?甚远。
李赢自顾自地说:“我?有点害怕。”
怕人心异变,怕萧沁瓷有朝一日?会生怨。
此刻他在这里,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对着?心上人诉说自己恐惧的普通人。
其实?宫里宫外都没有什么?不同,能将人磨得面目全非的是人心险恶和世道艰险。
皇帝在付出上非常吝啬,仔细计较得失,得不到回报的事不会做,但对自己在乎的人是例外。
就像是他曾经为萧沁瓷做过的事,不会成为他用来获得感情的筹码。
他不需要萧沁瓷温柔良善、母仪天下?,世人对皇后的约束不会成为她身上的枷锁,她可以只做她自己。
但太极宫中从来没有轻松的位置,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妃,无论她们手中握着?权势还是夫君宠爱,那是世间最诡谲的地方,爱恨都极端浓烈,人心也易变。
今日?笃定的事来日?或许就如?彩云易散,连天子之诺都做不得准,皇帝在虚无缥缈的事上从来心怀敬畏。
“陛下?也会害怕吗?”萧沁瓷轻声问。
怕,她也同样会有。对未知的恐惧是无穷无尽的,她即将踏入的是一个熟悉的地方,却是以全新的身份。
两个人在一起可以只享受片刻的欢愉,但帝后之间除了两心相许,也有天然的对立。
至亲至疏夫妻,太极宫中尤其如?此。
“朕也是人,”皇帝道,“偶尔也是会怕一怕的。”
她看着?皇帝的影子映在窗纱上,指尖正好落在他被晕开的轮廓。萧沁瓷忍不住伸手慢慢描着?他的剪影,从他戴着?的冠珠到被模糊的侧脸,人心之间就像是隔着?这样一层朦胧的纱,似近非近、似远非远。
这样就足够了,两心相许太过难得,他一个人的情深不渝也是佳话?。
“别怕,”萧沁瓷听懂了他的话?,道,“我?在这里。”
皇帝看着?她的手指在窗上有了重影,忍不住伸手覆上去?。皇帝喜欢握她的手,能将其牢牢裹在掌心,如?今隔着?一层纱也是如?此,指尖相对的时候仿佛能触及另一个人的温度。
还有真心。
至亲至疏看似凉薄无奈至极,但有时候又能是分外简单的一件事。
萧沁瓷手指微微颤抖,在这一瞬生出一股冲动。
她把窗打开了。
“快点进来,”她说,“我?困了。”
皇帝仰头看她,目光疏淡。
“那你——”
萧沁瓷打断他的话?,语调悠悠:“今夜有点冷,我?要你抱着?我?睡。”
她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眼?底笑意流光溢彩,还有满满的倨傲。
什么?旁的的心思都没了。
皇帝慢慢挑眉:“要我?抱你睡?”他也淡笑,语调玩味,低低地,“想我?怎么?抱?”
她在这种事上从来不落下?风,萧沁瓷退了一步,问:“你想怎么?抱?”
于是皇帝从窗外进来,将人抱了个满怀。
他来得太急,只好在窗前?,隔着?衣,软榻被挪动起来时没有大的声响,两个人都不在意,便也能自欺欺人说是安静无人。他抱她得紧,秋夜的凉被挤了个干净。
囫囵吞枣和细嚼慢咽是窗里窗外的两面,皇帝在里头切换自如?。
萧沁瓷同样克制着?,装作游刃有余。
肃杀的风遇着?软水也只能被绞得败下?阵来,皇帝再无心去?纠结怕不怕的事,那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可做,闲下?来的胡思乱想。
萧沁瓷最知道怎么?治。
就是矫情。
她深深地叹,握紧了榻上的软枕,在动静激烈时没捞住,任由它滚落在地,早秋的天还没有那么?凉,但榻上织锦早早换成了氍毹,萧沁瓷手指陷在细密的绒毛中,颇觉自己也不容易。
白日?里操持家务也就罢了,晚上还要来操持未婚夫的细腻心事。倘若日?后进了宫,还不知道得如?何?操劳辛苦。
念及此处便不由心慌慌。
偏生他还要问:“还冷么??”
萧沁瓷幽怨地看过去?,眉如?远山似蹙非蹙,云雾撩开之后见风月。
她被裹得严实?,密不透风。
“冷——是不冷,”萧沁瓷拖长了语调,故意将颤都藏进话?语里,嘴上却不肯服软,“这下?是热得很了。”
前?夜里做得太狠,翌日?萧沁瓷起床时腿都是颤的,见了榻便发慌,见了窗也发慌。
见着?萧瑜就更慌了。
萧瑜堵在她面前?,半晌无言。
临走时只能扔下?一句:“性?子别太软。”
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徒留萧沁瓷红透了脸,还好萧瑜不曾耳聪目明到那地步,在男女?之事上也不甚了解,不知道性?子软不软和能不能占据主动完全是两回事。
夜里的镇定烟消云散,羞耻慢慢涌上来。萧沁瓷第?不知道多少次告诫自己,多看圣人之言,清心寡欲也不是难事。
至少成亲之前?不能再这样一撩拨就同他胡闹。女?人的不幸都是从心疼男人开始的。
萧沁瓷打定了主意,果?然不肯再放皇帝进来。
窗被她上了锁,敲击也得不到回应,萧沁瓷闲来无事时写了本《为夫十?则》,从缝隙里递过去?要皇帝全文背诵。
她轻言细语地说:“有些规矩,还是该早早地立起来。”
皇帝初时还左右推脱,就是不肯,萧沁瓷始终不松口,晾他几日?,他果?然便乖了,莫说是全文背诵,便是倒背如?流也是肯的。
萧沁瓷把榻搬去?窗下?,听着?皇帝背书,声音疏冷,竟还有心思点评萧沁瓷文笔,还能主动同她说其中有可以增减之处。
萧沁瓷便说让皇帝着?手改一改,署他的名字,著书立说,再广为传诵,日?后也能流芳千古。
果?然,男人就是不能惯的。
这下?子萧沁瓷便有底气?下?次在萧瑜面前?说她性?子可一点都不软。
萧沁瓷对皇帝的紧张与害怕嗤之以鼻,但真随着?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自己竟也生了一点怕。分明是得偿所愿,临到头却也畏首畏尾起来。
索性?皇帝规矩立得好,让她省了不少心力,就这样闹一通反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就这样到了十?月,天子封后是盛事,从宫外迎皇后入宫,非是民?间的十?里红妆所能比拟。册后前?一日?宫中女?官便捧皇后的祎衣至萧府,这还是萧沁瓷第?一次看到皇后礼衣。华美精致自不用多说,萧沁瓷更看重的是它代表与天子并肩的资格、凌于众人之上的地位和至高无上的权柄。
她从前?只能仰望九重阙,今日?过后便能登顶。
民?间昏礼尚且礼仪繁多,遑论天家,正是因为辛苦,所以才能知道夫妻之间不仅结的是两姓之好,还有同心之情。
萧沁瓷原以为自己当夜定会难眠,但竟也睡得很好。
次日?一早宫中正副使便携仪仗队浩浩荡荡至萧府,若是按着?民?间风俗,今日?该由兄长引妹妹出阁,萧随瑛在中庭引了礼官进来,至风和院外恭奉册宝,萧沁瓷由女?官服侍着?往中庭听封,接受内官稽拜①。
随后才拜别兄长,登上乘舆,车出大门一路浩荡往太极宫去?。
丹凤门大开,舆车自正街长驱直入,这是只有帝后才能享有的殊荣。含元殿前?旌旗蔽日?,彩辂仪仗熠熠生辉,百官分立两旁。
皇帝立在九重阙之上。
这是萧沁瓷一生中至关重要的时刻,也是开始。
太极宫庄严肃穆,层层重阶之上是她下?半生的归宿。萧沁瓷一步一步往上去?,尽头等着?的是她的夫君。
皇帝朝她伸手。
他们一同站在这里,受百官朝拜,琉璃瓦反着?天光,在萧沁瓷眼?底映出一片明灿。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萧沁瓷任皇帝牵着?自己的手,掌心一片温热。
她不会后悔的。

第112章 番外3
李赢能数清楚自己曾见过萧沁瓷的每一面, 在文宜馆,在宫宴上,还有……在紫宸殿。
他深夜被唤进宫, 今夜他去了三?羊观,内侍先去了晋阳王府, 又跑遍了大半个长安才将?人找到,只说平宗急诏,一问到底有什么事却说不清楚。
侍从不动声色地给那传话的内侍塞了包粗茶,内侍下?车时便轻声提点,只道平宗下?令时心情不是很爽利,似乎前头安平郡王进宫说了些什么。
他心中便有了些模糊想法?,前些时日安平郡王在朝云坊吃酒,醉酒无状, 在宵禁后生事?, 被金吾卫拿下。当值的卫兵不敢擅作主张,把人捆送到他跟前, 安平郡王酒还没醒,嚷着要把他放了,李赢淡淡瞥过, 面上波澜不惊, 只对着统领道兹事?体?大, 还是进宫去让平宗示下。
平宗对妹妹的儿子素来娇惯, 又知晓安平郡王是什么纨绔性子, 恰对了他的脾性,这?种?吃酒闹事?的事?看得也不重, 象征性的罚了他闭门思?过两?日,便算是完了, 安平郡王却因此记恨上了李赢。
朝上多下?绊子,平宗跟前也来生事?。
李赢进宫时还未来得及换下?一身粗布道袍,行至半道又落起了倾盆大雨,天地晦暗一片,隐有惊雷。
宫里宫外都是相同的潮湿闷热,太极宫在夜雨中如匍匐的凶兽,这?庞然大物的凝视混着夏夜的潮闷几乎要让行走在其中的人喘不过气来。
李赢始终平静。这?凶兽迟早有一日会迎来它的新主人,而那日不会远了。
他踏着夜色被引进紫宸殿,殿外垂丝海棠已有衰败之相,殿中明?堂灯火相连,却有融融春意。
平宗召他召得急,入内之后也不必通传,宫人径直将?他领到前殿,但平宗却不见踪影。
石青色的深帘挡了进内室的门,但遮不住温言软语和?甜腻娇笑?。李赢知道平宗的荒唐,听闻他还做出?过抱美人于膝上听大臣议事?的事?,堂中莺声燕语不绝。
不多时,宫人出?来道一刻钟之前贵妃娘娘前来送汤,如今陛下?没有空闲,让他在阁中等一等。
便连御前的宫人也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李赢心里生出?厌恶,漠然想平宗和?惠安太子不愧是亲兄弟,连荒唐也是如出?一辙。
他神情淡淡,动作上却不可避免地谨慎了许多,紫宸殿中的东西一概是不想碰的,只能强压着厌恶,勉强自己静静坐着。
宫人奉茶上来,又去了角落被帏帘遮住的一角,李赢这?才发现殿中竟然还有一个人。
她太安静了,安静到在她出?声之前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也不会知道她究竟在那里坐了多久。
李赢想知道。
他目光所及只能看见垂帘后朦胧剪影,不过淡淡一瞥就收回视线。但他想知道萧沁瓷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风雨大作,雨水从半开的阁门浇进,堂前湿了一片,泥土的腥气厚重,半点没有浊气被一扫而空的清透,只令人作呕。
宫人匆匆关门关窗,将?风雨都隔绝在窗外,又去擦堂前的污水,忙碌一会儿便安静下?来。
太静,李赢反而觉得叫风声雨声都一起灌进来挺好的。
内室的声音渐渐变了味,甜腻的声音越来越娇软,也越来越清亮,飘过通道,又传出?重帘,在安静的室内既明?显又模糊。
里头的人完全沉溺在温柔乡中,半点不会顾及。
门窗关好之后便只剩了夏夜的闷热,湿气也重,潮热都闷在了一起,李赢被密不透风的殿蒸出?热汗,方才在路上沾上的水汽此刻绵绵密密地渗透进来,微湿的衣袖黏腻又冰冷,领上沾染的水珠变干变冷,又再次凝结变热,身上的热源源不断地挥发过去,冷热交替后就变成了一种?折磨。
或许折磨他的不是夏夜的湿热,而是殿中另一个未曾出?声的人。
这?是无人知晓的隐秘。
太极宫中这?样的事?实属稀松平常,阁中伺候的宫人面色如常,换了往常他也能无动于衷,但此刻他不由自主的分了心神去注意萧沁瓷的一举一动。
垂帘接地,将?角落遮挡得严严实实。
帘中一定更热。可她始终没有声音,帘上影子甚至连弧度细小的偏转也无,比之石像也没有不及。
她要听过多少次才会有这?样的稳如磐石?
李赢在这?一刻起了暴虐的杀心。同样也是这?一瞬过后,他的自我厌恶达到了顶峰。
那些隐秘的恶劣的念头如野草疯长、如附骨之疽,是任他如何清修也拔除不了的。
那些幽暗的欲望迫得他正视,他看穿了自己的卑劣。
而萧沁瓷对此一无所知。
“——走开。”萧沁瓷忽然出?声。
几乎叫他心里一颤。
“走开。”萧沁瓷又说了一声,音绷紧了,又被刻意压得很低,有种?奇怪的怕。
她怕什么?
宫人疾步上前,口中道:“夫人,怎么了?”
李赢也顺势看过去。
垂帘被勾得微微掀起,里面传出?几声微弱的猫叫。
“是贵妃娘娘的猫。”萧沁瓷低声说。
她已起身被迫退到墙角,猫在影子里跳上了琴架。
一只猫就能逼得萧沁瓷方寸大乱,衬得方才的稳如磐石好似是个笑?话。
李赢不动声色的看着。
贵妃养的白猫很肥,动作却意外灵活,又霸道得很。宫人都知道贵妃对这?白猫的宠爱,还有人说贵妃无子,便是拿这?猫当心肝养的。
宫人不敢上手去抓,甫一接近便被挠了好几下?,又不敢闹出?大的动静,只好温声细语地哄着那只猫。
那猫踩着琴弦拨弄,趾高气扬地逡巡自己的地盘。李赢看得清楚,它将?萧沁瓷也视作了自己的囊中物。
他还不如一只猫。
那猫对宫人的诱哄视若无睹,去勾着萧沁瓷的披帛,无论萧沁瓷如何瑟缩似乎都要铁了心地欺负她。
“走开、走开——”萧沁瓷退无可退,扯着披帛小声驱赶白猫,她音里透出?来的确实是怕,那猫听不懂人话,自顾自地按着心意要去同她玩耍。
宫人束手无策,萧沁瓷也不如一只白猫金贵。
她的害怕无人在意。
猫一声声地叫着惹人心烦。没人知道李赢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趾高气扬的叫声蓦地被掐断,它已经挂在了萧沁瓷袖上,白色的毛炸起,肥硕的身子颇有些重量,被提起来时睁圆了一双琉璃眼。
李赢抓住白猫的后颈,把它扔进了宫人的怀里。
猫爪还勾着萧沁瓷的衣,李赢也顺势解开了,薄纱勾了丝,萧沁瓷接过时低声道了谢。
她还藏在阴影里,手指冷白,像冰。
李赢顿了顿,无波无澜道:“不必。”
李赢面容冷淡,寡言干脆,也不曾看过萧沁瓷一眼,解了围便回去坐下?,仿佛方才的事?不曾发生过。
阁中重归寂静。
但又有些不一样。
那是萧沁瓷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一声“多谢”。
没有怕、没有冷,是柔软的平静的,带着感?激。
他听见萧沁瓷和?宫人说话,宫人抱着猫下?去了,又过片刻,萧沁瓷慢慢走动,到了他跟前。
一方帕子放在他身边的小几上,萧沁瓷声音平静,道:“是干净的。”
她细腻的心思?与生俱来,寥寥几眼就看透了李赢的厌恶。
萧沁瓷还没走,然后又是细微到几不可察的几个字:“……赵王,送礼。”
既然李赢爱干净,厌恶紫宸殿的一切,当然也不会用她送来的帕子,反而这?举动不知轻重,只会平白招人生厌,但萧沁瓷还是来了。
送帕子不是重点,后面对他说的四个字才是。
她在告诉他今夜平宗召见他的原因。
赵王才因为结党营私的罪名被平宗发落,朝中人人自危。李赢在脑海里想了想,找出?很久之前赵王让人送过重礼的事?。
安平郡王的榆木脑袋想不出?这?么迂回歹毒的计策,只能是有人唆使。李赢处在这?个位置上,有的是人眼热。
他知道安平郡王和?谁交好,也知道楚王那些私底下?的小动作,但他不知道萧沁瓷为什么要帮他。
为着他帮她赶走了一只猫?他不知道萧沁瓷是这?样知恩图报的人。
他也不能去问她。
萧沁瓷说完就离开了。
素白的帕还放在李赢身侧,半点女子喜欢的绣花纹路都没有,干净得就像萧沁瓷这?个人。
李赢垂眼,将?摸过白猫的手反复地擦拭过,毛绒绒的触感?还残在他手上,他心中想的却是那惊鸿一瞥的白。
萧沁瓷生得白,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她不该对他道谢的。李赢冷漠地将?帕子收回袖中。
萧沁瓷若知道了他的阴暗心思?,她就不会对他道谢,她只会更怕,比怕那只猫更甚。
毕竟李赢能做的,可会比一只猫过分得多。
可惜她不知道。
内室叫了水,贵妃出?来得很快,春情满身,第?一件事?就是抱过自己的猫,心肝宝贝的叫,那猫在她怀里,却不住地对着萧沁瓷叫唤。
“就这?么喜欢她?”贵妃往萧沁瓷的方向睨了一眼,顺着猫的毛,道,“小没良心的。”
末了却是对着平宗娇声道:“臣妾就把玉真夫人一道带走了?”
平宗摆摆手,是不甚在意的模样。
后来平宗果然问起赵王送礼一事?,李赢早有应对,没把自己卷进是非中。
他走后平宗却忽然叫了宫人来问:“方才玉真夫人和?晋阳王在一处?他们有没有说话?”
“是,贵妃娘娘的猫跑到了玉真夫人的琴上,晋阳王帮忙抓了猫,夫人道了谢,便没有旁的了。”
良久之后,平宗道:“……阿赢是个性子冷的,会帮忙抓猫?”
宫人不敢答,埋下?头去。
又过几日,平宗在清凉殿设宴,席上言笑?间隐约有将?萧沁瓷赐给?李赢的意思?,同样是贵妃解了围,而李赢淡淡说:“何必勉强。”
他这?时还不知,他日后还会对萧沁瓷说出?“朕偏要勉强”的话来,做出?的勉强之事?又何止一件。
那日过后,他没有再和?萧沁瓷说上一句话。

第113章 番外4
当皇后的日子同她过去在两仪殿没有任何不同, 最大的好处就是她能光明正?大地插手政事。
萧沁瓷第?一次坐在皇帝身侧,在送去门下省的批复上留下的是自己的政见,皇帝默许了这?个举动, 但萧沁瓷没想到会招致朝臣的强烈反扑。
这一次的弹劾比皇帝封她为后?时更甚。
饶是萧沁瓷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雪花似的弹劾折子时也难免气闷。
气得她好几日没睡好觉。
“你太心急了。”皇帝这?样安抚她。
他们歇在皇后?的千秋殿, 琉璃宫灯在殿中?照出月华似的清波。萧沁瓷作息很好,但有时政务太繁忙她便不得不陪着皇帝一起熬夜,与?之相对的是平时她要求皇帝按着她的起居时辰来休息。
萧沁瓷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摇摇头:“不是心不心急的问题,只要我插手政事,他们就总有话说。”
因为这?样萧沁瓷才宁愿宜早不宜迟。
她承认自己在朝政上还很青涩,皇帝手把手的教导也不能让她很快熟悉朝堂运转的规则,许多想法甚至显得稚嫩, 她在这?上面远远比不上皇帝在其中?数十年的浸淫。
萧沁瓷有些挫败。时间和阅历带来的差距确实?是短时间内无法迅速追上的, 很多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眼界太窄,远没有皇帝的游刃有余。
她没有输在天赋, 而是输在了这?世间男女能走的道?从来就不是平等的。士农工商,男子?即便是商户出身同样能学?策论考科举,而女子?贵为公主也得远离朝堂, 一旦插手政事就是牝鸡司晨、阴阳失衡,
像她阿姐或是敬懿皇后?那样的女子?少之又少。她们在男人的朝堂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但还是会被看不起。敬懿皇后?被指责教子?无方, 而萧瑜——
萧沁瓷想起萧瑜的抱怨, 有不少人试图给她说媒。尤其在萧沁瓷贵为皇后?之后?,她突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还不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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